第六百八十七章
雨水不断地洗刷着脸庞,但当阳县令却毫不在乎,他瞪大的眼睛看着前方,陆陆续续聚集到人群,沉声说道:
“让巡检营的兄弟们准备一下,然后再派人去江陵城,通知州、府。”
“喏!”巡检营立马答应下来。
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千人,大部分都是精壮的汉子,对于雨水毫不畏惧。
“大老爷这般说的?”武原瞅了一眼屹立原地的年轻县令,脸上满是迟疑:“他果真不知天高地厚?阳水镇的青壮超过千人咧。”
“县老爷说了,必须修堤坝,还要检地索户,一样都不能缺,不然巡检营的兄弟们就不知轻重了!”
衙役低着头,对于一脸胡子的,满脸横肉的武原,这位阳水镇当家人,颇为畏惧:
“毕竟县老爷是进士出身,心高气傲的很,要不,您就配合一下,闹大了对您也不好。”
“哼,他一个小小的进士,县令,竟然这般的顽固不化!”
武原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晚了,偌大的武家,虽然由我做主,但县令的蛮横,让我们上下都不满,咱们武家,何曾受过这般的委屈?”
衙役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也是不满起来:整个阳水镇,数万亩地,泰半都是武家的,别人不知,他们这些地头蛇哪里不晓得,明面上阳水镇五百多户人家,其实还有数百户掩藏在武家门下。
平日里武家人练兵种田,装作良民,如今朝廷一朝发难,立马就如同刺猬一般,刀枪显露,捍卫自己的利益。
土皇帝般的武家,绝对接受不了那么多的土地、隐户被清查出来。
“兄长——”衙役刚走,一个壮年人走了过来。
“人都到齐了吗?”武原淡淡地问道。
“五百家丁,以及五百镇民,都已经到齐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保管将那巡检营打的落花流水。”
武堂看着自己的大哥,哪怕他是粗人,但也知晓,直接对抗官府,不亚于谋反,整个武家恐怕也担当不起这样的罪名。
“只是,大哥,这可是县令!!”
“我晓得是县令!”武原挥了挥手,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后背,浑身湿漉漉的,但他却认真说道:
“这县令刚从朝廷下来,不知民生,以为有几百巡检,就敢横行无忌,不知变通,这样的人,只有知难而退,才晓得啥子是豪右,啥子治理百姓!”
“记住,待会开打,尽量不要杀太多人,尤其是不能抢了这位县令。不然咱们就没法子交代了……”
武原笑了笑,看着蓄势待发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县令,说道:“我要让这位县令知晓,治理百姓,可不是这般容易的……”
“贼斯,竟然这般放肆!”衙役的话虽然不全,但依旧让当阳县令大怒,怒气上冲:
“对于彼辈而言,武家就如参天大树,而于我而言,武家不过是胆子大的虫子罢了,自寻死路!”
“巡检营,给我上——”
得到命令后,数百巡检兵呼啦啦地提起刀枪,开始向前进发,都头、队正基本上都是禁军出身,所以步行一板一眼,颇有几分禁军的风采。
武家人如临大敌,但却不慌乱,操练多年的家丁,反应不差巡检营几分,甚至本土作战,气势更盛一些。
“杀——”巡检营有心里优势,面对些许刁民,他们并不放在眼里,好似悠闲散步一般。
而武家这边,家丁们第一次面对官兵,难免惴惴不安,面带犹豫,这可是造反,轻易做不得。
“杀了一名巡检兵,赏钱三贯——”武原也晓得自家的情况,连忙开出了巨额的赏钱。
瞬间,家丁们气势大盛,而那边的镇民们,也仿若饿狼苏醒一般,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巡检兵们不再是人,而已经变成了铜钱,对于造反畏惧,瞬间消散许多。
“不好!!”巡检营的官兵们,瞬间感觉到对方气势的不对劲,尤其是那些老兵,更是心神不定,对方近三倍兵力,士气高昂,胜机不大啊!
当阳县令也立马知晓了这两三百巡检兵的士气颇为恍惚,连忙则开出了赏钱,但数量的优势,却并不是那么好抵消的。
天空中的雨,不断的下着,地面上一片泥泞,猩红的血液与泥水混合一起,荡漾着别样的颜色。
“杀!”
惨叫声不绝,一场厮杀不断地在进行,双方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人,互相杀红了眼,声音传出很远。
官兵们虽然数量占据劣势,但配合默契,组成战阵,残酷的厮杀下来,兑换比差不多以一换二。
“可恨!”这种残酷的交换比,让武原心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家丁队伍,竟然付出这般的代价,这里面可有不少败兵之将,战阵老卒。
“可恶!!”当阳县令也不曾想到,这伙地方豪族,竟然有这般勇武的家丁,虽然有数量优势,但却没想到竟然压着巡检营打。
“某早就知晓,这伙歹人居心叵测!”
“大哥,这县令想逃!”武堂看着局势顺利,那当阳县令竟然直接扭头而走。
“快去抓了他,可不能让他轻易的就走了!”武原看着渐渐精疲力尽的巡检营,不由得冷笑道。
“好!”武堂立马拿起刀,带着几名家丁就追赶而去,县令则慌不择路地逃窜。
他不过一介书生,哪里敌得过几名壮汉,不一会儿就被生擒。
“你这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知晓了爷爷的本事就吧!”武堂得意地笑道。
“呸,一群逆贼,不得好死!”当阳县令毫不畏惧,看着被迫投降的巡检营,恨恨而道:“今日事罢,某前途尽毁,尔等也休想有好日子过,某等着你们抄家灭族的那天!”
说着,他将往前扑去,脖子前的刀刃瞬间就划破了皮肤,气管,迸发出大量的血液,其脸上却是大笑,鄙视的笑,疯狂的笑。
“不好,大事不好!!”武堂肝胆俱裂,祸事到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民变
阳水镇豪族起兵谋反,当阳县令派兵镇压,兵败而身死。
这则消息,风一般地传向到了江陵城,然后又传到不远处的长沙城,朝廷上下为之震怒。
立国数载,还真没有哪个人敢杀害朝廷官吏的,这是一项极为恶劣的事件,官场上下,斥责声一片,很快就达成了共声。
加封当阳县令为刺史,立碑作传,声传其为国捐躯的事迹,责令地方立庙祭奠。
责令江陵卫立马调兵遣将,将这伙不知好歹的刁民,绳之以法。
“真是不知死活!”杨师璠坐镇江陵城,代替李信掌管江陵卫已有一年之久,如今得知这个消息,瞬间气急败坏,又有些窃喜。
当阳县令身卒刁民之手,这是他的失职。
但若是剿灭这伙歹徒,就是功劳了。
“此乃将军的机会!”副将张崇富兴高采烈地说道:
“自李爵爷去往金陵立得大功,封得了侯爵,而将军却蜗居在江陵城,防备宋人,虽然无功,却有苦劳,但朝廷却看不见。”
“此番刁民作乱,而且是弑杀了县令,可见其凶恶,听说规模已经有数千人之多,县城得失,就在眨眼之间。”
“只要这伙刁民多了,县城那么就是犯上作乱的逆民了,到时候将军一举剿灭,就是极大的功劳!”
“话虽如此,但我等却磨蹭不得!”杨师璠叹了口气,说道:“自楚国亡国,某受封男爵,屡在人下,实在不甘,但若是坐适其贼人壮大,某过不去心中的这道坎!”
“而且你也不要忘了,陛下的射声司,可是耳目通达,到处都是探子,他们若是参我一本,某还真是有口难辩了!”
一旁的张崇富闻言,也不禁默然,叹道:“唉,这伙歹人,罢了,在下听将军的!”
“那就好!”杨师璠精神振奋,他说道:“立马派人通知江陵卫,集合两千五百人,明日出发,定要一举拿下逆贼!”
“喏——”
长沙城,天色已黑,城门已关多时,作为大唐的都城,守卫是极为严密的,基本上每个时辰就会换一班人,以防止有人懈怠。
突然,夜色中疾来一骑。
其速度极快,因远远看去,就能隐约看到大唐官兵样式,气喘吁吁地来到城门下:“快开门,紧急军情!”
“可有号派?”城楼上的守兵则不慌乱,立马高声问道。
随即,放下了吊篮。
骑兵从身上拿出牌子,放在了吊篮上,不一会儿功夫,城门就打开了一扇,守卫恭敬地说道:“请进——”
骑兵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穿门而过,将其忽略。
很快,战马又来到皇城附近,疾行的战马来到了射声司衙门。
马上的人没等马站稳,就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但顾不上,急急走进去说:“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很快,射声司一片慌乱,不一会儿,吴青就骑马来到了皇城,搜身后,见到了一脸不悦之色的皇帝。
“出了什么事了?”皇帝刚刚云雨,为皇室的开枝散叶而努力着,谁知进程刚及一半,就突然被打扰,硬邦邦地穿上衣出门。
“回禀陛下,荆南府出现民乱!”吴青沉声道。
“当阳县不是说过了吗?”皇帝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当阳县,是归州的秭归县,有人举反旗,公然造反,已经打下秭归县!”吴青谨慎地说道。
“该死——”李嘉心情瞬间恶劣起来,“这群刁民,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造反,由何事?”
“当地豪族不满朝廷度田和检户,当地官吏又催逼过急,以至于其散尽家财,起兵造反,已经夺下了秭归县,自称南平王后裔,举南平王旗帜!”
“与荆侯可有关系?”李嘉冷静下来,些许民变算不得什么,他直接问道。
“射声司暂时没查到与荆侯府的联系,但,其武器样式,却与朝廷不多,而且铠甲极多,而且能见到弓弩,显然是有备而来!”吴青沉声道。
在封建时代,在唐朝,在长安街道上,也许你会看见一个个贩夫走卒手里提着刀枪而行,无论是熙熙攘攘的小民还是锦衣华服的王侯,腰间皆挎一刀剑,或手提缨枪,与兵士同行而过,无人问津。
但若是有人身着铠甲而行,就必然被捉拿,问罪。
唐律,私藏铠甲达三领,绞。
宋、元法律——私藏全副铠甲者处死。
刀剑难禁,而弓弩一般难以破甲,铠甲的威力是极大的。
有铠甲的军队,与没铠甲的军队,是两码事。
所以,当阳县虽然杀了县令但李嘉却没有放在眼里,但听到秭归县,其拥有铠甲,又有弓弩时,李嘉瞬间精神了,他觉得那么简单。
他沉声说道:
“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与中原可有关系?”
归州比邻赵宋的山南东道,可以说,其具有很好的机会行事,也有原因
毕竟败了数万宋军,人家难免有所反应。
“责令荆南府半个月内,平定所有的叛乱,让派遣一万禁军北上江陵,坐镇荆南府,防止宋人有机可乘!”
过了一会儿,又有军情送到,江宁府出现叛军,已经占据一县,李信正在紧急镇压,三日后就会见分晓。
“看来赵匡胤不想我那么平静下去啊!”
李嘉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当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咱们进行的度田、检户,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地方不满还是可以预计的,所以就给了中原有了机会,赵匡胤大军派不来,自然只能恶心我了!”
“不过,他的想法达成了,的确恶心到我了!”
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有数起民乱,不知晓的人还以为大唐风雨飘渺,危在旦夕呢。
但李嘉自己清楚,这些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只是让人烦躁,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不过,真的是够恶心的。
对于接下来的度田、检户带来了许多麻烦,阻力。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李嘉轻声说道:“派人去中原煽风点火,我就不信那些藩镇就那么心甘情愿被削权!”
第六百八十九章镇压
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
当阳县不过千余刁民作乱,至于派一军(两千五百人)前去平乱?徒来惹人笑话。
毕竟卫军与巡检营可是天壤之别。
别的不说,饷钱上,禁军最低五百钱,而巡检兵只有三百钱,过年过节的福利更不用说,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以,巡检营中,除了部分军官是退下来的老兵外,其他的都是裁撤的老弱和招募的青壮,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张崇富的说话,至于点一营(五百人)兵马,手到擒来。
杨师璠则不赞同,说道:“我知晓这等蟊贼,并不算什么,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更何况民乱?”
“您是说这里面有蹊跷?”张崇富瞬间蹦起。
“这天下,乱了几十年了,地方结垒自保,豪右衣食难安,生怕军匪乱来,拥兵自卫,这是常有的事!”
杨师璠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道:“只是,巡检兵再无用,也有三百之数,寻常的人哪里惹的?竟然被击败,县令也身亡了,此等匪徒,着实惊人。”
“你可打探虚实没了?”
“还未有!”张崇富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知晓,这群歹人并未占据县城,只是退回了乡中!”
“果然谨慎!”杨师璠淡淡地说道:“只是,可惜了,若是占了县城,咱们可以一网打尽,但若是退回了乡下,就有点难了!”
江陵城距离当阳县很近,不到百里,卫军朝发夕至,直接就到了当阳县城。
安慰了一下哭哭啼啼地县令家眷、巡检家眷,杨师璠直接就来到了县衙,摆出来阵势。
县令已经死去,如今当政的乃是主薄,立马赔笑地将大军迎进,端茶倒水,礼数还算周到。
其面对杨师璠的盘问,将具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述说起来,将责任推了又推。
“我且问你,这武家可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大胆?”张崇富连忙问道。
“这武家,世代盘踞在阳水镇,乃是本县一等一的豪族,平日里连县衙都不放在眼里,这次为了抵制朝廷编户,就率兵抵抗县令。”
主薄颇为无奈地说道:“下官也是劝了多时,但县令就是不听,那武家,养了数百家丁,听说还招揽了许多之前南平国的溃兵,乡民也配合作乱,巡检营不敌,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些许乡豪,再厉害,怎可敌咱们的卫军?”
“竟然敢收容溃兵,尔等为何隐瞒不报?”杨师璠瞬间拍了拍桌子,气恼地说道:“就是尔等这些昏官,才致县令丧命,巡检溃败!”
“下官该死,下官不过是无权之官,说话也没人听啊……”主薄连忙跪下,一脸惊慌失措。
“暂且饶你一命,快些派向导与我,明日,我要将其一扫而空!”
杨师璠自傲地说道。
再强大的豪强,也敌不过卫军,但谨慎些,却是无碍的。
这时,突然有来自武氏的信使,带了封书信。
杨师璠摊开一看,无外乎说其起兵并非本意,而且县令所逼迫,无奈自卫罢了,县令败亡后宁死不降,自刎而亡,其他投降的巡检兵也不曾伤害,正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综上所述,武氏是无辜的,也不想造反,不占据县城就是明证,所以期望以和为贵,哪怕倾家荡产也无所谓……
“可惜,可惜!”杨师璠叹道:“文笔不错,就是太小看了朝廷,还以为这是乱世之时吗?”
其脸色一变,义正言辞地呵斥道:“朝廷命官,天子所选,岂能那么简单就饶过,那还有王法吗?你把陛下和朝廷放在眼里吗?”
此言一出,信使哪里不晓得这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选择离开。
“哪里走?”杨师璠冷笑道:“让你回家报信不成?来人,将其拿下,明日行军来祭旗,壮我军威!!”
武原作为武氏的家主,哪里不晓得此时的紧要,心急如焚:
“祸事了,祸事了!!”
“大哥,咱们还是逃吧,这可是两千人,咱们打不过的!”
武堂也连忙说道,比其更加的慌乱:“那些曾在南平军的老兵皆言,卫军气势如虹,进退自如,一旦对阵,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让人毫无喘息的余地。”
“比之巡检如何?”武原不甘心地问道。
“天差地别,巡检兵三五日一操,有时十日一操,而卫军却日日操练,天天大鱼大肉为伴,其中的差距,极其之大!”武堂无奈地说道。
“那就只能如此了!”武原叹了口气,说道:“今日酿成大错,都怪我等跋扈太甚,忘却了祖宗教导的低调修养,罢了罢了!”
“让所有人都退出阳水镇,都撤回武家堡,咱们上千人打不过,我就不信守不过,粮食足有万石,够咱们吃一两年了!”
“待卫军精疲力竭后,肯定会接受咱们的条件的!”
第二日,杨师璠尽起两千余人的大军,就浩浩荡荡地排开,直接去往阳水镇,毫无保留。
待到了镇中,却发觉空落落的,小半个镇民都不见了,杨师璠奇怪,连忙派人问询。
“武氏及其附属,都撤去了武家堡,防守不出,准备据之抵抗大军!”
“哼!”杨师璠冷笑道:“无知之民,行无畏之事,竟然却无胆量,也罢,我就让其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王师。”
自信满满地杨师璠,率领大军来到武家堡时,瞬间就愣神了:
只见武家堡,沿河而建,背靠山岭。
说是堡,其实就是一座城,高三丈有余,皆以山石彻之,看一眼就知晓坚不可摧。
“该死,这衙门是怎么做事的,底下如此巨堡,竟然隐瞒不报,难怪有胆子对抗县衙,果然有三分底气!”
杨师璠骂咧咧地将城堡围住,气的想骂娘,幸亏带了两千多人,这要是少了,还真的够呛。
“去,我记得江陵城内有不少的抛石车,威力大的很,是李将军攻城留下来的,你去运几台过来,速度要快!”
望着高大的城墙,杨师璠瞬间就感觉不行,不能牺牲兄弟们的性命,得用器械才行。
第六百九十章
自古以来,镇压民乱就是一个快字当先,将影响降到最低。
武氏的算盘打得很好。
赵宋雄踞北方,对于南方虎视眈眈,如果朝廷一时半会没有清剿完,那么就会让人有可乘之机,只能进行妥协。
但,偏偏杨师璠,却是个骄傲的人,不允许有这伙漏网之鱼,也不想牺牲无谓的兵卒,所以打算花费数日的功夫从江陵城运来抛石车,曾经让江陵城胆寒的武器。
百里不到的距离,但架不住抛石车太大,哪怕拆卸了也不小,需要两日的功夫。
这时,杨师璠也得知了归州的秭归县(宜兴)出了叛乱,秭归县被叛徒所占,铠甲、弓弩皆有。
“该死——”杨师璠得到朝廷的旨意后,气急,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起叛乱了,真是感觉自己好欺负吗?
“武氏如今只是瓮中之鳖,你需要沉稳以对,轰开城堡后,就直接杀无赦!”
对着张崇富,杨师璠吩咐道。
“这里面起码的有一两千人,都杀了?”张崇富有些犹豫,这里面可是有不少的老幼妇孺。
“既然附逆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杨师璠不以为意地说道:“杀完后,尽快回到江陵城,坐镇其中,安稳军心,我怕这次民变,都是宋人的手笔,须得好好防备!”
“慕容老儿,可不能小觑!”
交代一些后,杨师璠带着亲兵,回到了江陵城,又带出了一军之兵,挥师西去,归州的秭归县,若是在三峡附近,须得坐船而去。
必须快,不能让其有机可乘。
待其走后两日,日夜抛石之下,武家堡人心惶惶,城墙还未倒塌,家丁中的南平溃兵,立马就反水了,打开了城门,迎接入内。
卫军瞬间就抓住了这个好机会,登入了武家堡,大肆屠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立马就震慑了整个江陵。
就在杨师璠逆流而上,攻打秭归县,将叛军屠杀个干净后,射声司也不安分,立马要求其协助。
“射声司无权指挥卫军!”杨师璠想都不想地就拒绝道,镇定自若:“军队的指挥权在于五军都督府,射声司勿要乱来!”
“这次非我射声司乱来,而是奉了陛下口谕!”吴青阴沉着脸,将两张指令交与他看:
“这是陛下的印玺,五军都督府的指令,将军请看!”
杨师璠好奇地一看,果然如此,心中奇怪,为何要他堂堂的江陵卫统军,听从射声司的指令,真是闻所未闻。
“不知吴指挥须做甚事?”无奈,军令在此,他不得不服从,杨师璠拱手问道。
“我要你北上,突入宋境!”吴青冷声道。
“什么?”杨师璠大吃一惊:“难怪贵司想挑起两国纷争不成?我这两千人,可打不过慕容延钊!”
“不,如今朝廷并无用兵的打算!”吴青摇摇头,声音很冷:“房州,我只要你率兵入房州,顶多两百里,而且也不须打仗!”
“归州比邻房州,距离很近,时间也短……”
…………
房州,自古就以“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得名。
这里是名人汇聚的地方,乃是古代中国四大流放之地,曾经的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国灭后,赵王迁就死于此地。
秦国的,吕不韦、嫪毐4000余家流放房陵;西汉初年,刘邦赦免女婿张敖,废为宣平候,流放房陵,鲁元公主和张敖病故后葬于房陵;唐朝著名的绿帽王房遗爱与高阳公主,也流放与此,造反被杀。
当然,最有名的,唐中宗李显,流放房州14年。
如今,有幸在房州的,乃是曾经的后周皇帝,郑王郭宗训,不对,他被迫改姓,成了柴宗训。
房州的天气不好,乌云压城城欲摧,这几天都是下雨,让人烦闷。
“母后,我怕打雷。”
已经十五岁的柴宗训,小跑地来到一出宫殿,破坏了阵阵檀香,依旧不改小时候的脾气,低声说道。
外面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哗哗的雨声在雷鸣之后好像突然又下得更急。宫殿内的光线显得十分黯淡,不像是在大白天,倒像是早上或旁晚。
凉风灌进来,把挂在各处的帷幔吹得在空中飘荡,更添凄风惨雨的气氛。
符氏正跪在佛像前,低声祈祷着,身上的襦裙紧凑贴身,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只是如今无人欣赏。
小符后伸出玉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慰道:“不怕,你该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有母后陪你,没事的!”
“嗯!”郭宗训也跪下,拜着佛像,话虽然说着,身体却在瑟瑟发抖。
小符后见之,也不禁悲从中来。
她知晓,其哪里是怕打雷,不过是局势弄人,其心有戚戚,惶恐不安罢了,在这雷雨天气,让其脆弱的心,更加敏感,恐惧罢了。
“不要怕,你父皇在天之灵,一定会庇佑你的!”
“我想两个幼弟了!”郭宗训低声抽泣着:“我来到了房州,就不知他们如何了,年岁又小,我作为大哥,没有好好照顾他们……”
“这也不怪你,那天到处是乱兵,他们年岁小,身不由己,我也没看管过来,对不起你的父亲,也对不起我的姐姐!”
小符后闻言,眼眶一红。
郭荣子嗣单薄,总共也才三个儿子,那场兵乱中,直接就没了两个,如今的郭宗训,虽然性命暂且保下来了,但随着年岁增大,越发的危险。
在这房州,宛若囚牢一般,低暗潮湿,人烟稀少,偌大的宫殿,也只有一百来人,外面则有千余人看管着,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极其压抑。
“母后,要不是你,我恐怕也随着两个弟弟,一起死去了!”郭宗训身体瘦弱,看着小符后,一脸满足地说道:“能够与母后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死去,也是无憾的!”
“不要这样说!”小符后看着其单薄的身子,连忙摇头说道:“你可是皇帝,郭家的血脉,还要你来继承延续呢!”
“延续?母后,我能活到那一天吗?”郭宗训惨笑道。
第六百九十一章符太后
郭宗训来到房州已经有两年了,从八岁继位,到如今的十一岁,这四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惶恐的。
日常的吃食,基本上都是符后亲自把关,生怕有危险。
不过,房州虽然偏僻,但有一点好,远离了东京,不再陷入政治漩涡,生还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自小丧父丧母,而且还面临着生命威胁,郭宗训虽然才十一岁,但已经晓事,也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别人的目光下,平日里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但今日,天空中乌云密布,雨水不断地敲打着窗户,电闪雷鸣,让他紧绷的心,瞬间被击溃,宫女嬷嬷们也安抚不了他的恐惧,只有继母,小符后,才能让他有些许的安全感。
小符后看着颤抖而低头的郭宗训,心中越发的怜惜起来。
郭宗训的生母,正是她的姐姐,她明白自己的入宫的原因,正是皇帝希望的那般,护卫其子嗣长成。
可惜,她不懂朝政,被人糊弄,偌大的江山,就陷落而去,落入了赵氏的手中,除了郭宗训因为年长废帝的身份外,其他的三个幼皇帝,全部失踪,料想已经尸骨无存了。
她着实内疚,但却没办法,无兵无权,人言微轻。
“千万不要这般想!”小符后鼓励道:“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郭家的列祖列宗,一定会庇佑你的,只要我还在,定要护卫你周全!”
“嗯!”郭宗训眼眶通红,对于生存的渴望,让他不得不如此,削瘦的脸蛋,让其显得更加的单薄。
“你要好好养着身子,房州不同于东京,更加潮湿,容易生病,这一病下,就难好了……”小符后略有深意地说道。
三四月的房州异常的潮湿,而且在这下雨天,空旷的宫殿寒气逼人,往往还需要烧火盆,才能暖和一些。
“孩儿知晓了!”郭宗训很懂事地点点头,母子之间满是温情。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娘娘,殿下,今日的时间,可有些长了……”
只见,在宫殿外,一众宦官宫女打伞在外面,躬身等候着。
当头一个长得比一般宫人高壮的宦官,脸上带着笑意,他敲了敲门,躬身拜道:“咱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海涵!”
“我知晓了!”小符后叹了口气,高声答道,然后对着郭宗训说道:“每天晚上睡觉注意点,对那些下人的话,也不要信任,要记住,在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
“孩儿晓得!”郭宗训连忙应下,小脸上满是不舍,如同小大人一般,行了一礼,然后慢慢地离去。
赵匡胤虽然解决其他三个皇子,但对于郭宗训以及小符后,却网开一面,甚至为了显示宽仁,还赏赐丹书铁卷,封郑王。
但,说到底,他还是对于其不放心,威胁太大了,所以对母子俩控制地很严密,吃食,衣着,见面时间,都有规定。
何止是郭宗训惶恐,她这个大周太后,也惶恐,在这个压抑的情况下。
“轰隆——”天空中电闪雷鸣,亮光一闪,整个宫殿显得格外的空荡。
这座宫殿是唐中宗被贬时修建了,如今过去多年,说是宫殿,其实就还比不过平常的宅院,紧急修建一下,依旧是荒草丛生。
但守卫这不大的宫殿的军队,却超过了千人,他们日夜不挺得守候着,从不敢懈怠,只能矜矜业业得守护着。
不过,房州在大宋地界,不远处的襄阳,上万大军驻扎,哪里有人敢放肆?他们这千余人,也不过是预警罢了,真要有事,第一时间就杀了郭宗训,防止歹人劫持。
“你说,这大白天电闪雷鸣的,这雨要下几天?”兵卒甲无奈地说道。
“估摸着地五六天了,春雨嘛,就得这般下个不停!”兵卒乙无奈地说道:“人都快发霉了,这鬼天气!”
宫殿位于一处峡谷内,易守难攻,几年来风平浪静,让守卫们不免有些懈怠。
“将军,暗哨已经全部拔除,就剩下这看门的几个了!”
杨师璠带着两千多人,快速地奔向房州,在射声司的帮助下,对于一切了如指掌,心动的也极为快速,很久就找到了人物所在。
“好!”杨师璠点点头,说道:“这些人看来不是中原的禁军,防守还是有些漏洞的,咱们快速压上去,然后迅速去找郑王……”
“谁?”守兵甲听到了脚步声,瞬间一惊,刚想说话,瞬间脖子一疼,呼吸渐消。
眨眼功夫,这扇峡谷大门,就已经被控制。
“好,快快行动,附近的房陵县大军可不远!”杨师璠大喜,立马吩咐道。
很快两千人直扑宫殿,上千守卫被杀得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殿下,快,快躲起来!”刚躺下不久,郭宗训的宫殿中,就跑来一个宦官,其面目焦急地说道:“有敌人袭击,快躲起来!”
“他们会杀了我吗?”郭宗训瞪大了眼睛,也不慌张,脆声问道。
“不,那群守卫会第一时间杀了你!”老宦官连忙将郭宗训抱起,为他换上一件宦官的衣裳,然后急匆匆去往符太后寝宫。
“郑王在哪里?”半路上,一伙兵卒拦住了他们,浑身是血的问道。
“郑王寝宫就在前面!”老宦官颤抖地说道。
“走,兄弟们——”一行人终于离去,不去管这两个宦官。
等到了太后寝宫时,符太后也知晓了情况,正慌作一团,得知了郭宗训到来,瞬间喜不自胜:
“真是太好了,我殿中还有些人,能抵挡些许,你就穿着这衣服,不要说话!”
“张给事,多谢你救了郑王!”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老宦官低声道:“先帝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抱着郭宗训,小符后颤抖地说道,然后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决定。
“砰砰砰——”没过一会儿,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太后,太后,有乱兵袭击,快开门——”
“不要开——”看着被敲得震天响地门窗,符太后果断地说道,进行最后的赌博。
第六百九十二章
如果这次乱兵没有敌过宋兵,那么,符太后此时的举动,不亚于送靶子给赵匡胤,性命难保。
但,这兵马果真的救出他们母子,那么这一切就值当了。
几个年老体弱的宦官宫女,死命地抵着门窗,不然这群凶神恶煞地兵卒进入,所有人都性命不保。
多年不曾修缮的门窗,腐朽气息很重,在兵卒的捶打下,渐渐不支,符太后看着这一切,闭上眼睛,心中的惶恐难以表述。
“母后,我们会死吗?”郭宗训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他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眸中,此时充满了镇定。
“没错,若是度不过这关,咱们就会死去!”小符后看着郭宗训如此异常冷静地表情,不由得将其抱入怀中,说道:“不过,你放心,母后会与你一起去死,到时候一起去见你父皇、母后。”
“我不怕死!”郭宗训认真地说道:“几年前,我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几个走路都不安稳的弟弟,被宦官从身边拉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叫我大哥,不停地哭泣,不想离开我,拉着我的衣袖不放开,但还是被那些人绝情地拉走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这几天,我做梦,梦里也有他们,但面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哭的很凶,一直说想我,我拉着他们的小手,不想松开,就一直哭……”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小符后眼眶通红,轻声说道:“都是母后没用,保不住他们,不过,你放心,这次母后一定会保住你的,咱们母子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小符后嫁与郭荣时,已经二十五岁,一直无所出,直把郭宗训当作亲儿子教养,如今面临绝境,她悔不当初:
“就不应该让赵匡胤北上不然何来这番局面?”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母子二人只能抱头痛哭,等候命运的垂怜。
“里面是符太后吗?郑王在吗?”
不知何是猛烈的敲门声没有了,只有轻轻的敲打声,语气很缓和。
“你们是谁?”小符后闻言,满是差异。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郑王哪里没有搜到,把门口的这群人都杀了,您是符太后吗?”
声音很洪亮,又很自信,急促。
“刚才那伙人被杀了?”小符后连忙问道。
“咱们不清楚,只听见一阵阵刀入肉的声音,门缝里都流出血来。”一个宫女颤抖地说道。
“应该不假!”小符后为自己打气,她感觉一切豁然开朗了,对着郭宗训说道:“咱们娘俩应该没事,不会死了!”
说着,她收敛了一下衣裳,试探地问道:“你们真是过来救我们的?”
“当然,这伙人都被我们杀光了,你们快开门——”
杨师璠很是惊喜,他感觉这房间里,不止是符太后,郑王应该也在。
“咯吱——”大门缓缓地打开。
印入眼帘的,就是一伙宫女宦官,床榻一看,一个身着素衣的美妇,正端庄地坐着,旁边还坐着一位十来岁的小宦官。
不用说,肯定是符太后和郑王了。
只是,郑王怎么穿着宦官的衣服,难道是为被阉割了?这也不至于吧!
“不知将军是哪里人?”符太后连忙问道。
“我们是南方的唐人!”杨师璠毫无顾忌地说道:“既然太后和郑王都在,那么就随我而去吧,我们大唐皇帝已经虚席以待了!”
“你们是南方的唐国人?”符太后惊慌失措,她还以为是中原的某个藩镇呢,不成家却是南方的唐国人,她瞬间就后悔了。
这不是刚离虎穴,又入狼窝吗?这可如何是好?
似乎看出了符太后的焦虑,杨师璠淡然地说道:“太后请放心,我们陛下一向讲究诚信,宽容待人,如南平国主、楚国主、江南国主等,皆在长沙城安置妥当,封爵赏钱,好不痛快,若是郑王随我而去,一个王爵是免不了了。”
“唐国皇帝在天下,一向信誉有加,比那个赵匡胤强太多!”
“况且,太后,您觉得赵氏会留着郭家人,活到成年吗?断郭氏血脉,不远矣!”
杨师璠冷笑道,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小符后陡然一惊,这才想起,如今的局面已经由不得她做选择,他们这些人怎么抵得过眼前这些骄兵悍将呢?
“那就有劳将军!”符太后勉强笑道。
“太后、郑王有礼了!”杨师璠点点头,随即拥兵而上,将所有人都带走,看着昏暗的宫殿,他冷笑道:
“这下子,赵匡胤恐怕寝食难安了,何苦来哉?”
随即,这伙人迅速地来了峡谷,不避雨水,飞奔而去,整个宫殿瞬间就没了一点的灯光,昏暗潮湿,没有一个人影。
很快,房陵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就发觉了情况,连忙派兵追赶,劫杀。
由于是雨天,行动不便,杨师璠见此,也不慌乱,直接派百余人护送太后郑王离去,其余的两千人则回转过头,对着追击而来的兵卒进行反击。
这群州县的兵卒,哪里是卫军的对手,哪怕已经厮杀一次了,但在这雨天中,依旧被打地溃不成军。
等到慕容延钊率领大军来到这里时,只见一地的尸首。
“狂妄至极!”慕容延钊气极,他胸脯不断地上下鼓动着,“唐人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越境入我大宋,还杀了郑王、符太后,真是无耻至极,我定要上报皇帝,发兵南下雪耻——”
“将军,咱们还追吗?”
“追个屁!”慕容延钊吐了口痰,无奈道:“雨天湿滑,踪迹早就不见了,而且咱们迟来了半天,人家早就逃没影了,弄不好就快到了唐国,前边都是丘陵,山路崎岖难行,咱们这几千骑兵不得交代在那?”
“回去吧,咱们想想怎么向东京交代!”
慕容延钊一瞬间就仿佛老了十岁,郑王的遗失,可谓是极为严重的政治过失,不出意外,他的前途已经毁了,能活下来已经不易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岂有此理!”景福宫中,赵匡胤怒气冲天,黑脸上满是失望,大发雷霆:“小小的房州之地,上万兵马,竟然看不住几个人,真是废物!”
“陛下息怒!”几个宰相连忙拜下,劝说道:“慕容将军言说两者被袭杀,也算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咱们宣布天下,也好先声夺人!”
“这算不得将功补过!”赵匡胤摇摇头,说道:“唉,别的也就罢了,郑王之人,一言一行,对于朝廷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可不能轻易地饶过他。”
“陛下,慕容将军在山南东道,一向看守伪国有功,如今出了差错,也算是情有可原,如果因为一个废帝而责怪一有功之臣,恐怕难以服众。”
赵普的发言,最有重量,让人不得不信服:
“郑王被唐人袭击而亡,陛下可因此而罪唐国,获得藩镇之心,安抚百官,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若其勾结地方藩镇,祸乱天下又如何?”赵匡胤依旧不开心。
“郑王已死,地方何来叛乱之理?肯定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赵普认真地说道:“二十万禁军,正好名正言顺,况且,微臣说句实在话,在这乱世,只要陛下掌控二十万禁军,就没有人敢乱为的。”
“郑王的名义,在强大的禁军面前,不堪一击。”
“那若是唐人因此突击呢?”赵匡胤不甘心地说道。
“陛下,难道唐人会因为郑王,而放弃北上吗?”
“不会……”赵匡胤无奈道。
“那就对了,北上乃唐人必须的举措,郑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得之失之,损失接近于无!”
赵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赵匡胤极其无言,其认真道:“陛下还是公告天下郑王的死讯吧,为其举报葬礼还是紧要的事情。”
“来人,通知下去,停朝七日,悼念郑王、符太后被杀,朕悲从中来,难理朝政……”赵匡胤一脸悲痛地说道。
随即,郑王身故的传闻,被公告天下,天下为之惊悚。
唐人千里迢迢出动大军北上,就是为了杀前朝废帝?
你这理由要不要再认真一点?
虽然人心各异,但面对朝廷的言语,没有哪个藩镇敢有异议的,至少表面上要谴责唐国一番,痛哭流涕一番,才算是真正的忠臣。
没有几个傻子会因此乱动,在这个乱世,还是安分一些较好。
却说郭宗训以及符太后一行人,被护送南下,由房州至归州,再到江陵,然后乘船去往洞庭湖,南下至湘江,来到了长沙,约莫三五日的功夫。
“这就是长沙城吗?可真热闹!”郭宗训坐着船,看到了繁华热闹的长沙城,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夸赞道。
事实上,他虽然是冲东京城出生的,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看见过东京城热闹的景象,某种意义上来说,长沙城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国都。
一旁的小符后,则双目失神,望着波涛滚滚的湘江,心中越发的不虞起来,她对于南下,越发的后悔。
待在房州,至少可以短时间内保证他们母子的性命,而南下,来到了长沙城,一切就脱离了控制,两人的性命,就交与了唐皇的手里。
名声信誉再好又如何?一切不过是表面罢了,其真实点为人,又怎能知晓?
下了船,母子二人并那些宦官宫女,坐上了马车,进了长沙城。
一路上,军队护送,起兵开道,好不威风。
随即,不知为何,他们被安置在一处府邸之中,富丽堂皇,别有一番滋味。
“末将见过太后、陛下——”就在母子二人满腹疑惑之际,忽然就有一大腹便便、如同富家翁一般的大汉,突然跪下,泣不成声。
“这是?”郭宗训满脸的疑惑,在这唐国,难道还有大周的忠臣不成?
“你,你是李太尉?”郭宗训年岁太小,不曾见过太多的人,而符太后则不然,当了求年的皇后,她自然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出了李重进的身份。
李重进乃皇亲国戚,其母是太祖郭威的四姐,亲外甥,对于凋零的大周皇室来说,就是至关重要的皇亲国戚了,之前在赵匡胤黄袍加身之际,其在淮南节度使的位置上,于扬州举兵勤王,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如今再能重逢,对于符太后、郭宗训而言,可以说是喜不自胜。
“表叔——”被小符后提醒,郭宗训也开心不已,连忙拜下。
“你我几人能够团圆,真是天大的好事!”李重进感慨道:“世宗皇帝还有子嗣在世,郭家还有后嗣,某死而无憾了!”
“太尉,这长沙,唐帝,我们母子又如何?”叙完旧,小符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后请放心,唐帝一下仁厚,必定厚待与你们的!”李重进连忙安慰道:“某从扬州起兵,败亡后退之湖南,如今被封为沧州伯,虽然无掌兵权,但富贵连绵,猜忌也无多少,日子很是痛快!”
“那些亡国的君臣,如蜀帝,江南国主等,皆被封王称公,赏赐田宅府苑,只要小心一些,自然就没人找麻烦的!”
有了李重进的宽慰,小符后与郭宗训这才放下心,一时间脸色也平和了些。
随即,果然不出所料,唐国朝廷就册封郭宗训为嗣周王,食邑三千户,田两百顷,宅院一座,钱千贯,金银各百两。
再尊符太后为周国太后,赏钱千贯,金百两,银百两。
可以说,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极大封赏,超过了赵匡胤的恩赏,宽慰其心。
皇帝的这一番举动,可以说仁至义尽,颇有王者风范,朝野为之称颂,舆论为之赞叹。
邸报也再次发挥了引导的作用,大幅度赞美皇帝的举措,对大周皇帝、太后落寞的境地大肆宣扬,间接地抹黑赵匡胤不要脸的失德举措,与大唐皇帝的赏赐相互对应,从而得出结论:
赵匡胤仁义不施,必定会如同之前几十年的乱世王朝一般,二世而亡,亦或者一世而亡。
甚至开始猜想,坐天下能超过十年否?
第六百九十四章议论
“这就是小符后?”
居高临下,李嘉眺望而去,只见一女子,不过三十来岁,身材丰腴,前凸后翘,面上虽不施粉装,但却别有一番清秀华丽。
胸脯高耸,鼻梁挺翘,一言一行,具有强大的御姐风范,气场十足。
“年岁几何?”李嘉用千里镜细细地观看着,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回禀陛下,约莫三十二岁!”吴青看着一脸激动的皇帝,心中分外的无奈,细细说道:“至显德三年,大符皇后因病去世,年若二十五的小符后入宫,为妃嫔,看顾皇子,至显得六年(公元959年),封为皇后,之后数天世宗病亡,符太后称制,署理朝政……”
“三十二岁?也不算太大……”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吴青浑身打了个冷颤,陛下的口味,什么时候那么重了?这要是追究起来,他难辞其咎啊!
难怪皇帝兴致冲冲地想来佛寺上香,自己竟然还真信了,原来是知晓符太后上香还愿,特意来此罢了……
“果然是胸大无脑,啧啧啧!”李嘉摇摇头,说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武则天、吕后,临朝称制,所有的政事悉数交于大臣,以至于被赵匡胤所摆布,夺取了天下!”
“符家的血统果然了得,清新淡雅,美艳动人,举止娴雅大方,具有别样的美感,好啊!”
李嘉放下了千里镜,摇头赞叹道:“难怪符家出了两任皇后,身世背景算一部分,但其容貌举止,也算一部分!”
“陛下,咱们回去?”吴青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
“回去干嘛?我还没玩够呢!”李嘉果断地摇摇头拒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吴青,说道:“你这小子,心里是不是冒着什么坏水?嗯?”
“小的哪敢啊!”吴青一脸委屈地说道:“在陛下面前,我不敢有这心思!”
“哼,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催我回去?”李嘉毫不避讳地说道:“怕皇后怪罪与你?怕大臣弹劾你鼓动朕出宫游玩?”
“陛下圣明——”吴青无奈,只能低头拜下。
“放心!”李嘉拍了拍其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顶多被骂几句,作为射声司指挥使,你迟早会习惯的,替君王受过,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喏——”吴青笑得比哭难看。
“咦——”李嘉又拿起来千里镜,一眼望去,小符后的身影突然就不见了,他惊奇道:“人呢?好端端地上香,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陛下,可能去了隔壁的尼姑庵了。”吴青看了一眼,猜想道。
“安国寺旁边还有尼姑庵吗?”李嘉惊讶道。
“还挺享福的……”
“这……”吴青说道:“长沙王太后礼佛甚勤,作为周氏的家庙,安国寺就弄了尼姑庵,方便行事!”
“那咱们也去看看吧!”李嘉点头,下了佛塔,脚步颇为快速。
“陛下,尼姑庵只招待女眷,咱们应该进不去!”吴青在后面跟着,连忙说道。
“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竟然去不得?”李嘉一脸的不喜,说道:“朕礼佛之心甚诚,怎么不会让我进去?”
“这……”吴青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摆出身份,自可进入,但若只凭借李公子的身份,怕是难为,规矩难破,安国寺乃是天下有数的大寺,若是闹大了,对陛下名声不利……”
“哎,佛度有缘人,咱们去试试吧!”李嘉还是有些甘心,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绸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这才施施然的去向了尼姑庵。
“施主止步,这是只招待女眷——”一个小尼姑挡住了路,唇红齿白,年岁不过十五六岁,五官清秀,脆声说道:“不招待男丁!”
“佛祖还计较信徒男女之别?”李嘉摇摇头说道。
“佛祖自然无差别,但信徒却有男女之分,男女有别,还望施主海涵!”
小尼姑俏生生地说道,语气不轻不重,声音如同脆铃一般,很是悦耳。
“那就罢了!”李嘉也不想为难这样的小姑娘,只能做十而去,留下个落寞的背影。
小尼姑好奇地眨了眨眼。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走吧,回宫吧,没什么好玩的了!”李嘉叹了口气,虽然觉得遗憾,但心情还是不错的,随即轻声道。
“好的!”吴青高兴地应下,立马吩咐准备轿子。
就在李嘉回宫之际,一直被迫留在长沙的刘光义、曹彬二人,也得知了符太后和郑王来到长沙的消息。
两人分外的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吗?”曹彬颇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突然之间,郑王就来到长沙城了,看守的官兵是瞎了吗?这在政治上来说,大宋很被动啊!
“此话不假!”刘光义叹道:“整个长沙城都在讨论这事,你看这邸报,也详细地描述了,还被封为嗣周王,这纯粹是恶心人了!”
“郑王南下,官家可真的被动了!”曹彬无奈地说道。
两人虽然一直不曾效力唐国,颇有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但又被迫教导唐军骑术,训练骑兵,这让两人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
“朝廷那边定然会有应对的方法,说到底,郑王已经被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况且,官家也坐了几年的天下,失去郑王,也不算什么!”
刘光义看的透彻,唐国不可能放郭宗训回来,那么对于拥有二十万禁军的赵匡胤而言,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天下依旧稳妥。
如契丹人将前晋后主掳掠归国,刘汉不还是照样在中原建国吗?所以,只要兵强马壮,皇位自然稳妥。
“只是,曹兄,你我身在唐国,数万禁军又被分批安置,打散重编,只能以教习身份生活,也不知未来如何是好!”
“刘兄放心,朝廷迟早会救我们回去的!”曹彬轻声说道,这句话,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刘光义。
郑王的到来,其实对他们的冲击还是挺大的,理论上来说,他们之间也是君臣关系,心思开始转动。
第六百九十五章
事实上,郑王郭宗训的到来,对于朝堂的冲击力,影响力,超乎想象。
淮海王孟昶,长沙王周保权,文安郡王李信,荆侯高继冲,乃至于越王刘鋹,也跑过去面见其人,瞻仰一番。
中原皇帝特有的政治地位,让人不得不好奇。
不然,五代十国,为啥五代在前,再加上郭荣南征北战的战绩,给郭宗训带了不少别样的色彩。
政事堂的宰相们,以及其他的百官,也毫不避讳地求见与他,幸亏在符太后的安排下,没有出现差错,答复也有理有据,令人印象深刻。
去的人都说:“嗣周王有王者气,性聪慧,可惜了——”
李嘉对此倒是毫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说到底,郭宗训此时,仿若是一个漂亮的,具有深意的礼品,别人越是欣赏赞叹,他越是洋洋得意。
中原皇帝的身份,让李嘉的成就感特别大,比李煜、孟昶还要大的多。
吴越国还特地派遣使臣过来,名为朝拜,实则打探虚实,瞧着果真是周后主,面色瞬间就变了。
其态度,日益恭……
就这样,好奇了大半个月后,郭宗训年岁还小,不堪其扰,李嘉这才不允许他人靠近,保护他的安全。
不过,李煜、周保权、孟昶、高继冲,刘鋹,再加上郭宗训,如此一来,就是六王相聚了。
“啧啧啧,朕果然是天下第一仁君,灭国不亡其祀,封爵以厚其禄,天底下谁能比得了我?”李嘉颇为得意地想着。
……
“王二,你小子干嘛呢?快些过来!”
春天的稻田,泥水中还带着寒意,王泽暂且坐在田埂上,双脚翘起,屁股下是杂草,软乎乎地,舒服的很,他饮了一口咸咸的盐水,整个人舒坦极了。
可是,这样的休闲时光并不多,刚坐下没一会儿,束起裤腿的都头,寸发,膀大腰圆,挺着肚子,就叉着腰,呵斥道:
“你小子就知道偷懒,快些下来,不然中午不给你饭吃!”
“嘿嘿,都头,中午能不能不迟饭了,我想吃馍馍!”王泽叹了口气,又饮了口盐水,顶着太阳,又踏入水田中,小心翼翼地走着,提防尖锐物,刺穿了脚,可不好了。
“屁!”都头翘着屁股,哼哧哼哧地插着秧苗,一边骂道:“岂止是你,老子也想吃馍馍,天天大米饭伴咸菜,虽说管饱,但着实腻歪!”
“你说这些南蛮子,天天吃大米,不腻歪吗?馍馍多好吃,大饼多好吃,就不知晓换换鲜!”
“啧啧啧!”弯下腰,捏着秧苗插入泥泞中,王泽一边倒退,一边说道:“都头,你与那南人说下,就换一餐馍馍,好久没吃,心里想的慌!”
“好好干,瞎琢磨什么呢?”都头拍了其脑袋一巴掌,说道:“多种几亩地,兴许就有机会了,好好干活。”
“唉!!”王泽叹了口气,无奈地继续干活。
“啊,蚂蝗,好疼——”突然,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突然叫唤起来,瘫坐在稻田中,抱着小腿,卖力地叫唤着,一脸的惊恐。
“怕个甚!”都头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嚷嚷道:“等他吸饱了,就会离去了,你越叫唤,它越往里钻!”
“我来,别怕——”王泽去田埂拿了水壶,挤了过去,使劲拍打着蚂蝗周边,又吐了口盐水,黑乎乎地蚂蝗受不了这刺激,就被迫脱离了。
“王二,你小子干的不错!”都头高兴地说道。
“多谢!”被咬的大汉高兴地说道。
“没事!”王泽随口说道:“我是听那些南人说的,只要拍打旁边,又吐盐水,就能让它没了!”
“鬼地方!”都头忍不住吐槽道:“南方果真不是人过的,蚂蝗就不提,咱们睡觉的地方,还能看到长虫、蜘蛛等,衣物被褥天天湿漉漉,咱好想回家……”
“都头,别做梦了,好好干活吧!”王泽随口安慰道,仿佛是认命了一般,继续弯腰干活。
“咱杀人的手艺,到了这,就只能种田插秧,唉!”都头嘟囔了几句,只能继续干。
一百来号人,围绕着数十亩地,弯腰插秧,动作虽然僵硬,但还算齐整,速度不快不慢,让一旁监督的巡检兵点点头:
“朝廷这个主意好,让这群中原人种田插秧,体力消耗个干净,咱们五个人,就能监督一都人。”
“这是朝廷和皇帝的地,天天管他们吃喝,不干活,白白浪费了,这才算物尽其用!”
“你还懂成语了?”
“嘿嘿,听都头和先生说过,最近识字,烦得很!”
到了中午,日上中天,春日的长沙府,越发的燥热起来,而中原在此时,却依旧寒气逼人。
“吃饭了——”巡检兵大声喊道。
呼啦啦——
上百号人立马放下秧苗,来到田埂上,坐着吃起了饭来。
菜只有野菜汤,咸菜,以及河里捞到小碎鱼,还算丰盛。
饭则是白花花的大米饭,硬食,每人两碗,吃个七八分饱。
王泽虽然说厌倦了饭,但扒拉的速度很快,一口一口地吞咽进肚子里,两碗结束,这才喘了口气。
别的不说,南方粮食确实多,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荒地,所以才能吃饱肚子。
作为俘虏,王二很自觉地吃完饭,歇息了片刻后,顶着太阳,又开始干活,直到太阳落山,才算是歇息。
劳累了一天,他在河边洗了澡,就不想动了,躺在床榻上,心中怀念着故国家乡,亲人。
“听说了吗?郑王来到长沙了!”
“哪个郑王?”
“大周的小皇帝啊,被废掉那个,赵官家黄袍加身的!”
“郭官家的儿子?他怎么来长沙了,唐国?”
一伙十人,就在一个大通铺上睡觉,虽然没有蜡烛,但王泽依旧知晓是哪几个人再说话,他听了一会儿,心中越发的火热,不经发问道:
“小官家真的在长沙?”
“我还骗你不成?现在到处都在传呢!”那人无所谓地说道:“听说是赵官家要杀人灭口,所以郭小官家就逃到唐国的!”
听到这,王泽躺下,辗转反侧。
第六百九十六章为难
“你说,咱们要是投靠唐人,是不是就不算叛国了?”
王泽平躺着,望着屋顶,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道理还是这般道理,毕竟他们这个禁军老卒,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晓得兵变是个什么名堂,无非是利益罢了。
他们之前也算是郭家的兵卒,有那么一层君臣名义在。
如今若是转投,也不算是卖国投敌了。
“咱们要是投了唐人,那是不是就不用干活插秧了?”一旁的兄弟兴奋地说道:“老子早就不想干活了,老子要当兵,老子要杀人——”
“咱也不想干活——”
一伙人瞬间聊的热火朝天,凭借着不用干活的旗号,所有人都夜不能寐。
还是当兵好,农活就不是人干的。
自巴蜀投降的三万宋兵,其中来自于关中的约莫七八千人,其余的基本上都是中原禁军,要么是燕赵人士,要么是中原人。
除了精锐的骑兵并入大唐禁军,其余的兵卒,全部安排在湖南各州县,尤其是长沙府,进行大规模的军屯。
前文说到,长沙府附近的田地,基本上就被瓜分完毕,导致官田稀缺,所以李嘉因此进行了俸禄改革,官吏不再授官田作为俸禄。
这里所谓的田地,其实指的是熟田,开垦多年的熟田,而不是土地,荒地。
毕竟长沙府相当于后世大半个湖南了,只有不到百万人口,可谓是地广人稀,可耕土地不少,但鉴于人力稀缺,所以导致开垦不给力,熟田缺乏。
而那些俘虏宋军,李嘉不可能直接进行吞并,只能分化拉拢,稀缺的骑兵挑选后,其他的步兵,则一律废物利用,分派到各地,进行垦荒耕种,为朝廷和皇帝开垦财富。
毕竟,军功赏田,这是李嘉的根基,军队赖以奋进的根本,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土地。
比如,郭宗训此次入长沙,封爵赏田,动不动就是两百顷(两万亩),其中宋军就有很大的功劳。
两万多宋军,以营为单位,分派到各地进行垦荒,军屯,可以说,这是人力资源的最大限度利用。
一边消磨其精力,减少威胁,一边还可以赚取财富,简直是一举两得。
“什么?许多宋将请求归降?”看着五军都督府送上来的奏报,李嘉甚是满意,笑着说道:
“不曾想,嗣周王竟然有这般的力量,果然不愧是中原的皇帝,其影响,很是深远啊!”
自己都两百顷田地,果然没有白白赏赐,还是物有所值的。
“刘光义和曹彬二人,可有松动?”李嘉随口问道。
“这几日,两人交流甚多,来往密切,想必是心神不宁,应该有所松动!”
一旁,掌管皇城司的刘文,见到皇帝发问,连忙说道。
“密切关注二人,不可懈怠!”
“陛下,此二人不过是败军之将,何来重视?”刘文见到皇帝这般的关切,不由得问道。
“你不明白!”李嘉感慨道:“自古以来,中原就是荟萃之地,不只是文人,就连将帅,也是多有产出,咱们南方贫瘠,文人且不论,就言武将,能敌得过此二人,不过一手之数!”
“而且,此二人还是骑将,南地更是少有,若是此二人归降于我,那么北进中原之就指日可待了!”
李嘉摇摇头,南方要是追上北方,还得到南宋,经济高,只是一方面罢了。
“对了,让嗣周王写几封书信与他们,尝试一下能否劝动!”
“那,其余的宋将又如何?”刘文问道。
“既然他们愿意归降,那么就接纳他们吧,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他们掌握军队!”
“为何?”
“春种结束,就是夏收了,若是宋军离开,我哪有人手来中收割那么多稻子?”
李嘉理直气壮地说道。
却说,军队这边,南汉的禁军,基本上都被李嘉吸收重组,成为他赖以统治国家的支柱。
而凭借着大量的钱财喝土地,这些禁军也兴高采烈地扭过头,为其办事,无论是杀敌还是镇压民乱,都积极而热情。
只是,有一支军队,却一直很苦闷,皇帝也不重视。
那就是象军。
南汉赖以为王牌的军队。
在李嘉灭南汉后,战象约有五六百头,他们每天的伙食费,就超过百贯,比养一支万人的军队耗费还高。
南汉不惜重金从安南、大理、缅甸等国购进大量战象。训练方面,南汉用了少数民族懂得驾驭大象的人教南汉军队驾驭大象,以及象军的战术打法等。
对于大象的武装,南汉也是不余遗力,大象全身披挂着厚重的铠甲,外面密集的加挂多层鱼鳞状或块装铁或钢制甲叶,胸部和腹部被整块的厚度达2毫米的钢制板状胸、腹甲保护起来,象头上装有钢制护面。
象鼻子上也包裹有锁子甲套上长达1.5的锐利钢制矛尖,这是名副其实的装甲战象。
虽然大象有怕火等毛病,但其依旧让李嘉舍不得放弃,只能将就着养着。而凭借着大量的钱财喝土地,这些禁军也兴高采烈地扭过头,为其办事,无论是杀敌还是镇压民乱,都积极而热情。
只是,有一支军队,却一直很苦闷,皇帝也不重视。
那就是象军。
南汉赖以为王牌的军队。
在李嘉灭南汉后,战象约有五六百头,他们每天的伙食费,就超过百贯,比养一支万人的军队耗费还高。
南汉不惜重金从安南、大理、缅甸等国购进大量战象。训练方面,南汉用了少数民族懂得驾驭大象的人教南汉军队驾驭大象,以及象军的战术打法等。
对于大象的武装,南汉也是不余遗力,大象全身披挂着厚重的铠甲,外面密集的加挂多层鱼鳞状或块装铁或钢制甲叶,胸部和腹部被整块的厚度达2毫米的钢制板状胸、腹甲保护起来,象头上装有钢制护面。对于大象的武装,南汉也是不余遗力,大象全身披挂着厚重的铠甲,外面密集的加挂多层鱼鳞状或块装铁或钢制甲叶,胸部和腹部被整块的厚度达2毫米的钢制板状胸、腹甲保护
第六百九十七章大象
“微臣不敢——”
这样一顶大帽子下来,太仆寺卿的脸都白了,连忙跪下,可怜一个九卿,在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下,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好了,起来吧!”李嘉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其害怕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君威越发的厉害了,心中越发的欢喜,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知晓你的意思,某也不算独断专行的人,有谏言就提嘛,无论对错,都是好的,广开言路!”
“陛下所言甚是!”太仆寺卿擦了擦汗水,点头称是,听到皇帝这般言语,心中才缓了口气。
“象军的确耗费太大了!”李嘉思虑了片刻,感觉象军鸡肋,优势很明显,但缺点更明显,劣大于优,象军好想没有存在的必要。
“让少府寺接管象军吧,别为难少仆寺了!”李嘉对着一旁的田忠,随口吩咐道。
“陛下英明!”太仆寺卿立马赞叹道,反正皇帝有的是钱,将这个烫手的象军交代出去,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待其走后,李嘉问道:“象军的耗费就那般大?平常不就吃点草吗?就算是瓜果,咱们南方有的是,岭南四季如春,还缺这点东西?”
南方别的不说,草木和瓜果有的是,去山岭,随便就能采摘到果子,大街小巷满是卖果脯蜜饯的摊贩,可见极其便宜,备受百姓喜爱。
五六百头象,再怎么吃,如果换算成粮食,其实就等若两个普通人的口粮钱。
按理来说,这是很好养活的。
“陛下,战象吃的虽不多,但伺候的人却多,平常也得两三人,若是编入战阵,寻常的弓箭手就有三四个,还有牵引配合步卒,他们加在一起不下十来人。”
一旁服侍的,乃是田忠的干儿子田福,年岁二十左右,做事勤勉,利落,田忠平日里忙活内侍省的事情,伺候一旁的,就是他的干儿子了。
对于宦官这种认子的习惯,李嘉着实改变不了,一两千人年,这已经是惯例了,只要干儿子不是普通的文臣武将就行了。
“也就是说,一头大象,等若是养了十兵?”李嘉惊奇道。
“陛下圣明!”田福说道。
“走,咱们去看看!”李嘉瞬间就有了兴趣,连忙洒脱地说道,很是轻佻。
“奴婢这就准备!”田福一看皇帝的样子,知晓又要出宫了,皇帝隔三差五的出宫,所有人都习惯了。
当值的元从军,立马安排了两百号人护卫,马车已经预备齐整,衣物自然不缺。
“走,去少仆寺看看!”李嘉兴致勃勃。
“相公,圣人又出宫了!”政事堂,正在批阅奏书的赵诚等人,得到了消息。
“圣人有了兴致,就好好安排,万不可出现错漏!”
作为首相,由于孙钊的步步紧逼,为了稳定位置,赵诚对于皇帝那是一个宽容,极为顺从,皇帝也对这个首相表示满意。
“圣人去哪里?”一旁,孙钊仿若是首相一般,做起主,问对起来。
“听说去了少仆寺,今个儿一大早,太仆寺卿就求见陛下,想罢黜象军,结源开流!”来人轻声说道。
“胡闹!”孙钊眉毛一皱,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户部又不是没有钱粮,太仆寺卿这是做甚?”
“待我上书,扣其半年俸禄!”
作为九卿之一,太仆寺卿虽然无权,但地位高,孙钊也罢免不得,只能扣扣俸禄,以做惩戒。
“孙相公是否小题大做了?”赵诚随口说道:“开源节流本就是好事,太仆寺卿做的很对!”
“其诱导圣人出宫,何来无错?”孙钊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一旁,孙光宪、邓斌两人,一个是荆南知府提拔的,根基浅;一个是吏部尚书提拔,深知低调做人的道理,所以也不理睬,装聋作哑。
于是,偌大的政事堂,上百号人,就这样看着两个宰相对峙。
“哼,圣人出宫,自有他的道理,巡查太仆寺,难道不是正事?”
赵诚一点也不退让,他要维护自己首相的威严,沉声道:“你对于圣人出宫,以为不对?有所异议不成?”
“你——”孙钊瞬间就被噎住了,这要是应下,被皇帝知晓,虽然讨好的百官但却恶了皇帝,这相位就不稳当了。
“呵呵,孙相公,心中要秉持公正!”赵诚笑了笑,难得看到其吃憋,其开心一笑,带着奏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待会让御史弹劾太仆寺卿!”赵诚端坐后,对着一旁的堂后官说道。
“喏!”能亲自服侍他的,自然是心腹,闻言,微微一愣,连忙应下。
“让户部拨出些钱来,与象军!”孙钊坐下,低声吩咐道,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批阅奏书起来。
偌大的朝廷,十府,数百县,近千万人口,事务繁杂,他们这些宰相,平日里都忙不过来。
而且,五品以上的官吏,还需奏明皇帝,由其核准,宰相权虽大,但却限制很多。
却说李嘉来到了太仆寺,位于城外。
数百头大象,果然威武霸气,或戏水,或吃食,玩耍,日子倒是悠闲,一旁服侍的仆人,就有数百人之多,忙活个不停。
大象老弱病残皆有,发育不同,战斗力自然也不同。
“可能如同培育战马一般,培育身强体壮之辈的战象?”
李嘉突发奇想,要是培育不怕火的战象,让强壮的公象有交配权,而弱象无交配,这样一来,代代筛选,定能有适合打仗的战象。
“陛下,大象极为聪敏,不亚于人!”饲养大象的官吏,没想到皇帝有这样奇葩地想法,连忙拜下:
“咱们的这些大象,大部分是购自大理、安南,都是家养象,而野象,除非是落孤小象,不然咱们是不会捕获的,因为其如人一般,记仇,平日里若无其事,但却突然报复,踩踏之下,哪有完人?”
“所以?”李嘉还真是第一次知晓象军的来历。
“所以,若是干扰公象、母象,恐怕让其记恨在心,到时候暴怒之下,我们尸骨无存!”
第六百九十八章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大象,只能顺着,而不能逆着,不然这些温顺的家伙,突然就会给你们来几脚!”
李嘉颇为尴尬,这大象倒是太聪明了也不好,你要是马匹那样,有选择的培育,杂交,那该多好。
到时候那些体型大的,胆子大不怕火的战象一出来,绝对是战争利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象这体型,看着就吓唬人,奔跑起来绝对能把人魂吓没了。
“呵呵!”李嘉咳嗽一声,缓解了下尴尬,说道:“如今这大象有多少头?”
“回禀陛下,从前朝时,到如今安南、占城、大理等贡献,朝廷有象五百六十九头,其中成年大象四百九十头,幼象六十头,老象十九头!”
饲养官连忙说道:“长沙城太过于燥热,象群不适,所以咱们就将其迁徙到了这片湖地中,让象群在这里玩耍,长成。”
“那么多啊!”李嘉颇为讶异,看着这一头头的庞然大物,气势的确磅礴吓人。
“太仆寺与我说,象群胃口太大,养之无用,又续耗费大量的钱财,劝说我罢黜呢!”
“陛下万万不可!”饲养官连忙拜下,苦苦哀求道:“这些大象,平日里乖巧的很,太平年间虽无贡献,但若是战时,则是战争利器,岂能因噎废食啊!”
“我也没办法!”李嘉叹了口气,说道:“每月几千贯,太仆寺也吃撑不起啊!”
“陛下,迁都长沙时,象群们可搬运了不少的东西,对于朝廷也是有所功的啊!”
“还有呢?”李嘉持续问道。
“那些府道、州道修建,也是让咱们大象们跑过,压实的!”
“不够!”李嘉摇摇头,说道:“象群平日里吃了喝,无所事事,所以才招人非议,平日里还是要找点事来做的!”
“下官无知,还望陛下赐教!”饲养官无奈地跪下,一脸恳求道。
看得出来,他与这些聪明的动物生活了多年,已经培养了深厚感情,这是很正常的,大象太聪明,极易产生感情。
“比如,耕田开荒——”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三五成群的大象们,上百号仆从穿梭其间,毫不畏惧,或摸鼻子,或投喂食物,大象们总是很配合,对于长期饭票很温顺和认可。
年轻的大象们嬉戏玩水,偶尔还有争斗,但在老象和饲养人的教育下,只能低头错开,数百头大象,组成了十几个象群,在头象和饲养官的安抚下,一些都井然有序,比人类还要齐整听话。
你说,这样的一头听话大象,就相当于后世的一台拖拉机,开垦一亩地,耗费百斤水果,简直太划算了。
一头大象,铁犁轻飘飘的,披在身上,恍若空气,开垦荒地犹如散步一般,一日最起码得开垦十来亩地吧,所有大象一天就是五六千亩,一个月,就是十几万亩。
一亩新开垦的地,哪怕只值五贯钱,一个月就是数十万贯钱。
娘嘞,果然还是埋没了。
这偌大的长沙府,地广人稀,这要是持续开垦,耕地多了,人自然也就多了。
象群这样的劳动力,已经转移到了少府寺了,真好!
“可曾尝试过?”李嘉问道。
“未曾试过!”
“可行?”
“应该可以!”饲养官艰难地点头说道:“对于咱们来说是艰难地事,对于大象来说,就如同行走一般自如,只是天天这般劳作,平日就食数百斤瓜果,之后恐怕会更多!”
“与田地相比,这些算什么?”李嘉颇为高兴,为自己这般的天才头脑甚是得意,在宋军俘虏走后,终于有替代的开垦荒地的工具了。
“普通的树皮嫩叶,瓜果,对于大象来说体力不够,这样,让少府寺每日送些甘蔗过来,给大象补充体力,这样才更好的劳作嘛!”
“接下来你就不用担心了,象群以后由少府寺饲养,皇庄的瓜果蔬菜极多,不会让大象饿肚子的。”
皇帝斜眼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地饲养官们,心中一笑,说道:“当然,你们也是辛苦的,月俸一律翻倍,每头大象每日只需开垦十亩地,就休息,劳逸结合嘛!。”
“陛下圣明——”所有人跪下,感恩戴德。
瞧了这些庞然大物一些时间,李嘉就没了兴趣,他也不敢近距离抚摸观察,这是拿生命开玩笑,浪费了一个多时辰后,李嘉就启程回宫了。
他的心情还算不错,为皇室又添了一项劳动力,每月的进项又会多些,钱粮变多的感觉真好。
至于弹劾太仆寺卿的奏书,她看了一眼,就随手丢掉,毫无营养,老生常谈,这些明里暗里的劝谏,他都不想看。
不过太仆寺卿也知晓自己一不小心就诱导了皇帝出宫,犯了过错,连忙上书,为自己请功,为太仆寺脸上贴金。
太仆寺掌管着天下的牲畜,马政也是其一,不过这被皇帝接管了,在济州岛好好养活着,太仆寺就没事可干,就将目光转向了牛。
马是战争利器,地位崇高。
但,牛也不赖,甚至在文官眼里,牛的地位比马还高,毕竟牛是这个时代的最高生产力,对于农户而言,有牛与无牛的区别极大,甚至为了一头牛,他们愿意卖掉儿女。
别的不提,哪怕爱惜牛力,一头牛,每天也能耕两三亩,而一家五口,忙活数田也只能一亩,耕耘着还不及牛的深。
牛耕耘过的土地,比人力耕耘的,产量还多些。
更不要说,牛角可以当号角,牛皮可以当帐篷,皮甲,牛筋可以做弓弦,牛一身是宝。
所以,历朝历代,皆对牛看管有加。
通俗的道理,牛越多,产粮就越高。
太仆寺这些年,不断的从各地进口水牛,如安南、大理、吴越等地,然后如同养马一般,进行大规模的养育,如今,朝廷储备下的水牛,已经超过了三千头。
所以,太仆寺很骄傲地提出来,进行邀功。
“嗯?”李嘉看了一眼,瞬间兴趣大增,感慨道:“这才算是做了一件人事啊!”
“只是,民间耕牛稀缺,三千头又不算太多,一头牛十来贯,也才三万贯左右,去除花费的,所赚不多,还得继续培育啊!”
“千万人口,五口一户,最起码也得十户一牛吧,也就是说要二十万头牛,还得努力啊!”
第六百九十九章复立
当然,二十万头是最低标准,起码得五六十万头,才能让生产力大增,百姓富裕,国力攀升。
“看来,接下来的施政方向,就是耕牛了!”李嘉将朱笔放下,沉吟道:“在这封建时代,农业就是第一生产力,那么,除了牛外,配套的,还需要铁犁,如此,又需要发展采矿业,冶铁技术;牛平常也会生病,所以兽医业也要发展;牛老了被宰杀,屠宰业也会发展……”
“除此之外,肥料需求大增,人肥还是不够的,须得动物才行,比如猪,猪肥日产多,那么饲养业也需要发展……”
“牵一发而动全身,果然,养个牛并不简单啊!”
李嘉越是思考,越是觉得,一个产业的发展,其带动作用是非常明显的,当然,配套也要齐全,比如兽医、铁犁等,尽最大化的利用牛这个生产力。
“我要是有金手指就好了,直接生产小型拖拉机,农业指定脱胎换骨……”
叹了口气,李嘉摇摇头,如今只能按部就班地进行了。
所以,牛政对于一个农业王朝而言,比马政还要重要。
提到牛政,李嘉又不禁想起了后梁,也就是杀唐哀帝,白马驿屠杀,建立梁国的朱温。
朱温此人虽然私德有亏,爱好人妻,大臣妻女都不放过,尤其是儿子的老婆,更是喜爱有加,甚至根据对儿媳妇的喜爱层度,来决定太子人选。
最后,由于养子朱友文之妻,貌美灵巧,深得朱温宠爱,朱温对朱友文也非常宠爱,竟然超过了自己的亲子,甚至想立养子朱友文为太子,亲生儿子朱友圭得老婆床榻上的密报,立马起兵造反。
扯远了……
朱温私德虽有亏,但对待百姓却是各国中最好的,五代中赋税最轻的。
即便是与李存勖河东争霸时期,后梁也没有增加过租税,总体而言,朱温治理下的河北,即便是在非常混乱的战乱时期,也没有产生大量流民。
朱温有一项善政,就是牛租。
早年朱温征伐淮南杨行密,并未取得战果,却意外得到了几十万头牛。
朱温作为一代枭雄,自然晓得牛的重要性,所以,后梁建立以后,朱温下令,将这些牛全部都租借给百姓,并收取微薄的牛租。
这点租金,跟牛相比不算啥。
但,一项好政策,就怕人居中,好事也就变坏事。
十几年后,牛都死绝了,但五代各国,依旧对这些百姓收牛租,从后梁,收到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到了郭威时,历经四十年,才被废除。
所以,租牛,是不可行的。
历经的流程越多,官员上下其手的的就越多。
况且,牛租,让哪个去收?
转运使司衙门,它们是收赋税的牛租不是赋税。
地方衙门?这不是送给他们扒皮吗?
直接发卖?
百姓们能买得起吗?一头牛最低十贯,几家人也不一定能凑齐。
所以,牛,只能干看着?
真是令人苦恼啊!
……
却说这边,八旗兵在神武三年,在潘崇彻的带领下,出兵西川,一举击败数万宋兵,名震天下,被称作能将。
其麾下的八旗兵,自然也跟着出名。
尤其是对于大唐而言,八旗兵便宜,战斗力高,是不可多得的上好兵卒。
所以,在这死伤过半的八旗兵,钱财丰厚,已无斗志而裁撤后,大部分都聚集在长沙府的邵州、湘西府的辰州。
许多八旗老卒,都将地安置在邵州,这里七分山地、两分田、一分路和水,但说到底比遍地是山岭的辰州好上太多。
辰州原本就是羁縻州,马楚时期无力统御,所以封大姓为州刺史,从而建立统治。
到了周楚时期,随着羁縻时间的延续,汉化的持续,对于辰州等州的统治不断的加强。
李嘉北上湖南,树立起大唐的统治后,将朗州、澧州划分到了荆南府,辰州、锦州、叙州、奖州等,为湘西府,并且派遣潘崇彻领八旗兵驻扎。
八旗兵本就是岭南的蛮寮,与湘西的蛮人本就是同源,生活习惯大致不离,但就是因为部落的不同,在潘崇彻的带领下,大打出手,不断的屠杀、征服各个不服的部落、洞,以至于湘西府的汉人编户不断地增多。
许多的蛮人被迫下山,种田,接受朝廷的剥削,编户齐民,让湘西府的实力不断增加。
但,随着八旗兵的西去,裁撤,湘西府的编户立马就停滞了。
这让湘西知府井韦,立马就纠结了。
“这般下去可不行!”井韦饮了口茶,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地说道:“自去年八旗西去,潘将军走后,下山的蛮人越来越钱了,上个月,只有区区不到百人,这让某情何以堪?”
一想到这几月的政绩,井韦瞬间就感觉不舒服。
他晓得,自己能做到这个位置,精通汉蛮是根本,而,源源不断地让蛮人下山编户,则是他脱颖而出的政绩。
要知晓,荆南府知府,孙光宪,这个老头子,就直接去了长沙,成为了宰相,这让其羡慕有加。
“以某的功劳,不说宰相,一部尚书还是可行的吧?”井韦颇为自得,他毫无背景,而蛮人就是他的政绩,立功的政绩。
而如今,蛮人少了,这让他从哪里得政绩?又怎么能升官?
“府君,不若,重新将那些八旗兵招回,再次去山岭清剿,这样一来,下山的蛮人就多了!”
一旁的幕僚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可!”井韦连忙摇头说道:“暂且不提朝廷是否允许,就言那些满载而归的八旗兵们,他们现在有田有宅,娇妻美妾,快活的很,怎么可能会再次为兵,去舍生忘死呢?”
“肥肠大肚的猎犬,并不能再捕获猎物了!”
“那,不如重建八旗兵?”一个幕僚提议道:“重新在那些蛮寮部落中招纳八旗兵卒,以钱财为诱,从而驱使他们去往山岭!”
“只要稍加训练,定然不差前人!”
“好,某立马上书,请求复立八旗兵!”井韦激动地说道。
ps:姑且算是第三章吧,本来没想的,但群众的呼声太大了,破例了……
第七百章
“复立八旗兵?”
李嘉看到这个奏本,立马就精神起来,他琢磨了一下,本来打算去军机处商议一下的,但转眼一想,王宁已经作为钦差大臣,巡查天下去了,军机处基本上处于废黜状态。
不过,对于朝廷而言,虽然这些时候都没有打仗,但八旗兵也需要重立了。
八旗兵的优点很多。
首先,作战凶猛,尤其是山地战,这些汉兵避免不熟悉的地界,他们这叫一个厉害,尤其是,中国这样山地比较多的地方,如大理国,岭南,以及黔州道等,需求特别多。
其次,八旗兵以战养战,虽然钱粮支出比较多,但,能用简单的钱粮解决的事情,就好了,招之则来,散之则去,方便异常,更不会担心死伤太多,以至于百姓怨恨。
最后,八旗兵解甲归田,带着大量的钱财土地下山,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归化,汉化。
有地位,有钱财,甚至土地也不缺,哪个傻子还想回穷旮旯的山林中茹毛饮血。
比如,去年解散的四五千八旗兵,回到自己部落的寥寥无几,他们都将父母亲人接出部落,然后定居在邵州、岭南的平原,以及小丘陵地区,做起了地主老爷,好不快活。
“朝廷虽然目前安定和谐是主流,但对于军队也不能懈怠!”
李嘉沉思道,在这个时代,其实对于军阵的要求很低,两军对峙,依靠的就是兵卒的高昂士气,以及将官的悍勇,所谓一将当万兵,并不是假话。
八旗兵的悍勇,不仅可以作用与山岭,还可以北上抵抗中原禁军。
况且,从山岭中招募的蛮人多了,等于是削减其实力,此长彼消,对于朝廷的统治而言,是极为有利的。
“拟制——”李嘉心中闪动,口中说道。
“奴婢在!”田忠立马应下,拿起笔。
“让五军都督府派一干员,去往湘西府招募蛮人,充斥八旗军!”
五军都督府掌控军队的兵籍调控,若没有兵籍,八旗兵就算立功,也无赏赐,因为户部不认没有兵籍的人,后勤也难。
对于政事堂而言,五军都督府属于皇帝掌控,相当于中原枢密院的部分职能,辖制其的,拥有兵部就够了因为一切都兵粮辎重,都由兵部调遣,兵部则由门下省直接控制,等若是政事堂。
而对李嘉来说,五军都督府并没有高官就任,基本上是由普通的小官整理,毕竟都是些案牍文章,所以,对于皇帝的中旨,完全没有抵抗力。
如果王宁还在,则是由军机处统筹兼顾,协调各方,李嘉根本就不用颁布中旨那么麻烦。
一封旨意传到五军都督府,很快,就草拟了一份人选,让皇帝选择。
李嘉一看,都是一些文臣武将,虽然级别不高,但可以肯定对于八旗兵并不具有统帅力。
“看来,还是得用旧人啊!”摇了摇头,李嘉随口说道:“将那些裁撤的旗主、佐领、百户,都与我找出来,大概能有上百号人,让他们去湘西府招人去,毕竟之前打了几年仗,应该认识不少熟人……”
想到这里,李嘉突然发觉,重新利用这些八旗军官,可以随时组织数千人的军队,而且由于手下的兵卒都换了一波,等若是换了根基,就不虞他们威望太甚,简直太方便了。
这些人还能征善战,忠心还可以保障,可以迅速的形成战斗力。
……
邵州,其下有邵阳、新化二县,由于地方平原丘陵相杂,所以大部分的八旗兵裁撤会,都安排到了这里。
那山作为正蓝旗的旗主,也把家安置到了邵州,府宅距离邵阳县也不过十来里。
他之前在蜀地立下大功,被潘崇彻保举,功勋上计,受封为福山男,食邑三百户,田一千亩,钱三百贯,再加上之前立功攒下的钱财,他直接在邵阳县外,再次盘下了数千亩荒地,建立了一座大宅院。
之前缴获的蛮户,也安置在宅院当作佃户,种田,在娶了几房妻妾,可以说,如今的日子跟以前,可以说天差地别。
官吏们在畏惧他的爵位,不敢打扰他,仿若世外桃源一般快活。
对于姓名,他就直接以那为姓,虽然这是勇士的尊称,但他与其他人一样,都以此为汉姓,叫着叫着,也都习惯了。
“那爵爷,那爵爷——”
正躺在椅子上,看着桃花盛开,那山微微闭上眼睛,身体放松至极。
突然,一声呐喊,打断了他的美好,他连忙起身,骂道:“喊什么,老爷我正舒坦呢!”
鉴于对男爵爵位的推崇,那山要求府邸上下,一律喊自己为爵爷,这是地位的象征,那些汉官们见到自己,也得拜呢!
听闻在前唐和其他国家还不是,只是朝廷让勋爵礼绝百僚,以示对军功的赞赏。
虽然说每年三百石粮食,不及如同官吏一个月,但好歹地位上去了不是?
“爵爷,朝廷,不,是邵阳县巡检营指挥与一个朝廷的官吏来了,求见与您!”仆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哦,不早说!”那山连忙离去,准备换一身衣裳,朝廷发的男爵服,也该派上用场了。
“这那男爵,日子可真快活,那么大的一座府邸,啧啧!”五军都督府的小吏,见到这样一座宽大的府邸,不由得赞叹道。
“那是!”巡检指挥点头道:“那爵爷甚是有钱,听说光是见这座宅院就花了近三千贯,又买了附近几千亩的荒地,在咱们邵阳县,也是有数的大财主!”
“人家这是杀敌立功的,您要是羡慕,也可以进八旗兵!”小吏开玩笑道。
“咱可不敢!”巡检指挥连忙摇头道:“哪个不晓得八旗兵都是蛮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危险的很,我可好不来!”
很快,他们两人就见到一位男爵衣着的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了出来,长发飘飘,快到及腰,并没有蛮人的断发。
“见过爵爷!”两人低头拜下。
“哪里哪里!”那山摆摆手,笑容满面地说道。
第七百零一章问策
“朝廷又准备弄八旗兵了?”
听到这番话,那山瞬间跳起来,高兴地摸了摸脑袋,“钱也不禁花,这下子,咱又可以打仗抢东西了!”
听到这番话,五军都督府和巡检指挥都挺尴尬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八旗兵就是靠劫掠和人头来搞钱的,平常的只管吃喝,铠甲都得自己弄,全凭借一番悍勇。
可以说,开局一把刀,装备全靠抢。
“朝廷准备重设八旗,正需要各位旗主、佐领,百户统帅!”
“兵呢?”那山冷静下来,问道。
“朝廷正准备向湘西府及岭南招募,不须两三个月,就会齐整。”
那山犹豫了一下,感到自己身为男爵,再次统领八旗,有失身份,他最近一心想要淡化蛮人身份,甚至还取了汉姓,如今再次统领蛮兵,这不是加强了自己的蛮人身份了吗?
不过,不统领军队,就没有军功,更是钱粮不丰,抢钱杀人,才是他的正经职业,闲下来倒是不适应。
“某依旧是镶蓝旗?”那山问道。
“自然,爵爷是旗主,一辈子就是旗主,万不可有退下来的道理!”五军都督府的小吏继续说道:
“这是组建八旗,圣人也很重视,有爵位的,佐领以上的,皆要接见,告慰!”
“这般,某岂能辜负圣人的大恩,自当领命!”一听到皇帝要接见,那山瞬间就应下了,毫不迟疑,所说的话,也开始文绉绉起来。
“只要爵爷在,镶蓝旗自当齐整,悍勇如前!”两人大喜,这趟任务也轻松的很。
八旗的组建,随着军官就任,自然水到渠成。
之前虽然说是八旗,其实只是组建了四旗,分别为镶红、镶蓝、镶黄、镶白四旗,每旗约两千五百人,兵民一体。
也就是说,抽入八旗的蛮兵,户籍就自然脱离了部落,然后集中一起,带解散时,自然就会编户,成为汉化之民。
这可远远比招募蛮人部落下山容易太多。
如今重新招募八旗,自然得将八旗招满,分为加镶红、镶蓝、镶黄、镶白,正红、正蓝、正黄、正白,李嘉又特意提拔了四个佐领为旗主,平衡一下八旗实力。
八旗的编制依旧未变,百人设百户,五百人设佐领,两千五百人设旗主,八旗并立,全部山地步卒,擅长山地战,突袭战,以悍勇著称。
不过,虽然设想的很好,但招募的情况并不乐观,并不是所有的洞主、部落会放勇士离去,毕竟这是削弱之策,他们只是愚昧,但不是傻。
尤其是此次一次性招募上万人,而且只要悍勇的战士,他们哪里愿意。
一个月过去,只有堪堪五千人,然后再也招募不动了。
这般,完全出乎了皇帝的预料之外,大量的挥洒钱粮,竟然募不到兵。
“还是得想办法才是!”李嘉摇摇头,他感觉一人智短,还是得有人参谋一下才行。
于是,他就找来了文忠阁大学士、曾长沙府尹李淮。
“臣,参见陛下!”李淮一见到皇帝,颇为兴奋。
离开了长沙府尹这个权职后,他就成了有名无实的文忠阁大学士。
一开始新设两阁,本来就是为了震慑政事堂,代表皇帝随时有可以替换宰相,但随即政事堂与皇帝和好如初,他这个馆阁大学士就尴尬了。
说好听点是皇帝的参谋、近臣,其实半点实权都没有,人家文渊阁大学士胡宾王好歹还是转运使司衙门副总使,他却只有名位。
如今皇帝召集他前来定然是有要事咨询,这就让他嗅到了权力的味道。
“起来吧!”皇帝看了一眼这个远支宗室,目前来说,朝堂上地位最高的宗亲,非他莫属了,能力也是有的,值得信赖。
“八旗精锐,本就是朝廷利刃,如今一经解散,再次招募却应者廖廖,其筹建,本为朝廷要事,从之,你可有方略?”
李淮字从之,曾代替李嘉去往广州城,煽动太学生暴动,使得刘鋹朝堂大乱,为李嘉大军突入广州立下大功,之后又去往贺州担任刺史,把持潘崇彻所统领的西北军,然后用攻心之计,瓦解其军,扫除了李嘉在岭南的最后一个障碍。
可以说,封他为福清男,算是薄待了,作为宗室,就算是封伯,也没人敢说不是,亲亲之道,儒家思想的正常叙述。
听到皇帝问政,而且是目前比较尴尬的一件军事,李淮首先想的不是怎么解决这件事,而是想到其背后的关键:陛下想用其为军事。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在这乱世,自然军功更盛。
皇帝将勋爵抬高,礼绝百僚,虽然有恩宠军事权贵的意思,但某种意义来说,这本是大势所趋,顺水推舟罢了,在这乱世,军功第一,尤其是南方军力相较于北方孱弱,更是要凸显军功。
心中欢喜,但李淮却面不改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八旗老兵本是蛮人精锐,如今裁撤后重募,蛮人虽说不愿,但其悍勇之士凋零,却是不争之事实。”
“毕竟,心向朝廷的蛮洞,并不多!”
李淮说出了一个李嘉忽略的事实,大唐朝廷封官授爵的生蛮,相较于广大山岭的部落而言,其实并不多,这还是建立在前唐和南汉花费上百年钱粮贿赂的结果。
这些生蛮,不会汉化,但会与大唐做生意,雇佣打仗也乐意,只要有钱拿,所以精锐的八旗兵,都是从他们的部落招募。
这几年不断抽血,人家已经不乐意了,毕竟他们也是需要生存的,兵卒不能太少。
“所以呢?”李嘉眉头一皱,继续问道,知晓了问题,但还是要解决的,不然这只能是正确的废话。
“臣下有两计,首先,之前裁撤而下的八旗,不必拘于军官,有心上阵的依旧有之,陛下可重新募集!”
“其二,湘西府临近黔中道,蛮寮密集,山岭极多,陛下可让这五千八旗兵,重入山岭,一番征伐,俘虏众多,所需两万八旗兵,自然会招齐。”
“不错!”李嘉点点头,这两策都是都优缺点很明显,但却是目前最适合的方法了,他满意地说道:
“军机处如今停滞,卿家可视察一番!”
“微臣叩谢天恩!”李淮惊喜莫名,一下子就成了枢相了,简直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