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告庙
宣王府的一番动作不提,却说随着战事的平静,朝堂上越发的暗流涌动。
不知道不多人想借此扬名,博取一番功业。
却说这天,恰逢十日一朝,在京要事大员,都得出列,天还未亮,整个皇城就熙熙攘攘,热闹起来。
络绎不绝地车流,看上去乱,但实际上那么豪奴们都是有眼力劲的,若是官品高的,就礼让三分,低的,就自而去上,规矩齐整,封建礼节不可让。
如今随着养马地的扩大,每年输入大唐的马匹,数量过万,虽然不是战马,但普通的骑乘倒是合适,京都只要家囊宽松一些的,都会买马。
张汀作为礼部侍郎,一向以清贫自居,几千贯的身价,也京中也是平常,他虽然守着儒家礼节,一板一眼,但车马是身份的象征,几十贯钱还是舍得的。
“侍郎!”距离皇城不远,这时,突然有马车前来,传出了呼唤声。
“莫要言语,一切按计划行事!”
听到是自己的弟子的声音,张汀沉声道:“御史之责,你可得担负起来啊!”
“是——”来人应下,然后而去。
见此,张汀点点头,然后不在言语,沉思起来。
他哪里不晓得这些年轻人是为了博取前程,但这与他道统方向一致,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若实在不是怕闹得君臣不和,他都想让国子监的学生们请命了。
况且,他心里有何尝不想动弹一下位置。
政事堂这几年不见动荡,几个宰相长期不挪位置,尚书们自然也待得稳稳的,他再不冒头,在皇帝面前亮相,怕是都忘了自己了。
此番就算是事不成,也能扬名,对于他而言,名声比官位还大。
心中思量着,很快就到了宫城,搜身,上朝。
几百号人穿着朝服,揣着朝笏,齐整地站立着,几年以来,大家都适宜了规矩。
唐时的朝会,一种是正旦、冬至大朝,另一种是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朝参。
宣政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依时刻陈列仪仗,御史大夫领属官至殿西庑,从官朱衣传呼,促百官就班。
殿御史们此时双目如铃铛,瞪得溜圆,若是那个不符合礼仪,喧闹,少不了一声呵斥,过分的还得弹劾一本,虽然讨人厌,但作为侍郎,张汀也不得不遵从。
几百号人若是没御史们的管束,还真的乱一阵子。
而在前唐初年,九品都可入朝,熙熙攘攘也是这般数,但随着时间久远,官吏越来越多,五品以下,渐渐就没了参政权力。
各种各样的勋官,闲官,日益增多,说实在的,真正能说上话的,也不过是数十人罢了,其他人也是听个热闹,见皇帝一面罢了。
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群官按品级于殿庭就位,皇帝始出就御座,典仪唱声道:“陛下到——”
“臣等参见陛下——”百官匍匐跪下。
皇帝摆摆手,典仪应下:“起——”
百官这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跪坐下来。
与明清不同,此时的百官们品级高的,就在殿中有几案,可以坐下,其他低品级的,则落在殿外,
能够出现在李嘉面前的,并且坐下有位置的,无不是五品以上的大员。
其他的低品也可以参加朝会,但就这样干站着,吹冷风,谁乐意?
就按照往常一样,挑出几件大事来,宣读出来,如加赏潘崇彻食邑,加同平章事,列位使相。
潘崇彻早就听到风声,但仍旧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大声应下。
其他的赏赐也是一一列下,如杨师璠、韩保正等将校,也难得参加朝会,一个个欢喜不已。
文人们则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裂开了,只能巴望着,他们对于这番也挑不出刺来。
随后,又说了一下江西、江南府度田之事,以及巡查天下的王相公,又弹劾了哪些人,那些官,又需要填补哪些重要的官位。
比如新成立的兴元府,知府、转运使、判官、卫使等,皆是空缺。
对于这些,宰相们心中早已经有了腹案,你一个我一个的推荐的,其他官吏只能巴望,待获知是自己时,才轰然应诺。
地方官总比朝官富庶一些,哪怕端正,也是能来不少的钱,有权,就有钱。
侍郎、尚书们自然不觊觎,但那些各部主事、员外郎们,可觊觎得紧。
不一会儿,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哪怕皇位再软和,李嘉也坐的不踏实,娘希匹,皇帝此时也不能随意,须得讲究礼仪,坐有坐相,他要是半躺,或者蜷缩,御史们就得上书了。
所以,也不怪乎皇帝们不喜欢上朝,屁事没多少,规矩倒是挺多,还不如去召集宰相们直接议事来的方便。
“陛下,如今宗庙迁移长沙,大唐复立,这是件大喜事,宜告庙列祖列宗!”
突然某个御史出列,一脸欣喜地说道。
此言一出,许多大臣也纷纷附和,这的确是件喜事,祭告祖庙,是在所难免的。
“就这般应下吧!”皇帝无所谓,点头道:“选个吉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朝堂也是一片欢喜,如今国势日隆,官位的含金量上升,他们富贵也延长许多,自当喜庆。
“陛下,昔日朱贼篡夺天下,弑杀何太后,以及一并忠贞之臣,兴白马驿之惨事,尽绝唐臣,微臣以为当重述其事,褒奖忠臣——”
这时,突然国子祭酒田晗出列,一把辛酸泪地说道,众臣闻之,也不由得心有戚戚之感。
李嘉虽然晓得他的目的不在,也不由得叹道:“这也是应有之事,唐之忠臣,岂能泯灭?”
“何太后之事,昭雪其名,白马驿之惨事,也当祭奠,令人出书作传,褒奖是人!”
所谓的何太后之事,乃是当时宣徽副使蒋殷、赵殷衡诬告蒋玄晖“私侍积善宫(何太后居所),又与柳璨、张廷范为盟誓,求兴唐祚”,处死了蒋玄晖。
而且,密令蒋殷、赵殷衡在积善宫缢死何太后。
这也就罢了,朱温还逼迫哀帝下诏,说何太后是因秽乱宫闱而自杀谢罪,这是何等的卧槽。
自古以来,这是第一例废黜的太后,也是因秽乱宫闱而被废的,儿子废老娘,狠狠地打大唐皇室的脸,而且还是拿脚践踏的。
第八百三十七章
所谓白马驿之变,乃是朱温为了登基皇位,对于朝堂的一次大清扫。
朱温指使蒋玄晖邀请唐昭宗诸子:德王裕、棣王祤、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祎、景王祕、祁王祺、雅王禛、琼王祥,并在九曲池摆酒,待诸王子饮酒尽兴后,蒋将他们全部勒死,投尸池中。
所以,加上之前陇西郡王李茂贞剑指长安,韩建将十六宅诸王都斩杀殆尽,所以唐宪宗以下皇室嫡系,加入昭宗子嗣被杀,大唐的嫡系几乎断绝。
这也是为何唐亡后,没有宗室起兵的原因,都被杀光了。
所以,生在帝王家,虽然有享受不尽的富贵,但灭门却是轻易地事,尤其是末期,更是可怜。
随即又信李振之言,其对朱温说:“这些官僚自命不凡,说自己是什么清流,现在将他们杀后投入黄河,让他们永远成为浊流。”
朱温在亲信李振鼓动下,于滑州白马驿(今河南滑县境),一夕尽杀左仆射裴枢、新除清海军节度使独孤损、右仆射崔远、吏部尚书陆扆、工部尚书王溥、守太保致仕赵崇、兵部侍郎王赞等“衣冠清流”三十余人,投尸于河,史称“白马之祸”,又称“白马驿之祸”。
所以,何太后一案,必须是要重新审理,追封的,不然大唐皇室几百年都得背着污点过日子,虽然脏唐的确脏,但别人却说不得,更遑论污蔑的事,万万认不得的。
“白马驿!!”李嘉呢喃着,他将目光看向了几位宰相:
“这等忠贞之臣,惨烈之事,岂能平白的落寞,还需要建一庙祭祀才是,其子嗣后裔若是还在,可列入国子监,熟读经书,传其忠义!”
“政事堂也得草拟一些谥号,追封,赏赐!”
“陛下圣明!”百官们连忙跪下,这等事,对于读书人来说,再是要紧不过,褒奖忠臣,更是附和传统美德,君王如此体贴,怎能不感人肺腑。
“忠王之事,必当有所报之,我李家更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
李嘉摆摆手,轻声言语道,虽然他的声音不高,但得益于宫殿的特殊设置,得以传唱到整个宫殿。
“呜呜呜……”
就在这一片歌功颂德之际,突然响起了哭泣声,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普通的御史。
“卿家为何哭泣?”李嘉知晓其中有鬼,但他凛然不惧,直接问道。
“微臣之哭,实在是为悲从中来!”
那人跪下,沉痛道:“自安史以来,藩镇桀骜,宪宗之嗣,竟然被屠戮一空,为之断绝,久不飨食,臣气之念之,竟然不由得悲从中来,以至于忘却了礼仪,还请陛下罪责!”
“哪里的话!”李嘉随口说道:“卿家一片忠贞之心,哪有怪罪的道理!”
“多些陛下——”
就在大家不以为意之时,礼部侍郎张汀突然出列,沉声道:“陛下,自古以来,大宗绝嗣,乃从小宗过继,万没有大宗绝嗣的道理,这与礼不合,也与皇室不合!”
“如今陛下再复大唐,可仿汉光武之旧事,以兴大宗!”
“终于来了!”李嘉心中一叹,这该死的礼法,果真是顽固之至。
不过,大宗不能绝嗣的道理,却是至理名言。
嫡庶有别,宗法制,几千年来,一直维持着中国封建社会的运转,万不可轻废。
但,李嘉一直清楚,宗法制,只是封建社会统治的秩序罢了,这就相当于牧羊的鞭子,从来只是打在羊的身上,何曾打过主人?
若是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封建社会儒家思想熏陶的,怕是面对着滔滔不绝的大势,总会心生忌惮,不得不屈服。
而偏偏李嘉却不是,他心里有数,这等东西,万万不可凌驾在自己身份,也不能让其捆绑自己。
他之所以造反,不就是受不了这封建秩序,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邕州衙内,看上去了不起,还是得被压迫死去。
所以,他就想成为皇帝,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压迫自己了,反而是自己压迫别人。
封建礼法,反而成为他手中的鞭子,替他维护社会秩序,反而不令人讨厌了,归根结底,还是屁股决定脑袋。
“汉光武之事,岂能如一?”
宰相赵诚。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激声道:“陛下英武不凡,才创建这偌大的基业,虽然仍旧是大唐之名,但却与开国无异。”
“况且陛下来是纯孝之人,前唐的列祖列宗,更是不敢懈怠,时时有人奉祭,如今大宗绝嗣,陛下就是大宗!”
这话一出,百官哗然,但却不得不承认其中的道理。
孙钊自然不甘人后,连忙说道:“陛下之祖,惠宣皇帝,本就是大唐太子,因为谦让与玄宗皇帝,所以才屈为小宗,若是不然,这皇位本来就是陛下这一系,也就没有了后来的安史之乱,大唐也不会有如此境地!”
“是咧,就是这般道理——”
“皇位本来就是陛下的,偏生让去,说到底,陛下就是大宗,算不得小宗!”
张汀不由得傻眼了,他看着几位宰相,又看着纷纷攘攘的大臣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你们的节操呢?这样可耻的话都能说出口,真是不知羞耻。
但他望着皇帝那调笑的目光,一时间倔犟地抬起头,就是不言语。
他纠集起来的同僚,弟子们,也纷纷转向带头批评起来。
“好了,张侍郎的心思也是好的!”
李嘉摆摆手,说道:“其一心为王事,乃是纯纯的忠臣,不可轻辱!”
闻言,张汀脸色涨红,今日真是虎头蛇尾,丢大发了。
其实李嘉心里乐开花。
这番议论肯定会记载于史册的,如果这事没有爆出来,那以后肯定会是自己的人生污点,但如今爆出来,又被解决了,这事就当没有了。
说白了,就是让大臣们帮忙挡锅,自己落个清白。
毕竟史书终究是那些文人来书写的,自己又是强硬的解释,反而不美,这般一来,史书上定性,就怪不了自己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玩闹
张汀的失败其实是注定的。
首先,像他这般的卫道士,在这五代乱世中,已经非常少了,而且以年轻人居了,文人的节操,已经被军阀们打击的稀巴烂。
说白了,就是儒家思想,也就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的新儒学,已经不够用了,落后与时代,在唐朝,就已经被道教和佛教碾压。
所以,就有了所谓的三教合一,这对于儒家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要知道儒家一向霸道,唯我独尊,且孔夫子一向强调敬鬼神而远之。
与佛道并列,本身就是儒家没落的表现。
所以,坚持儒家思想的少了,文人的节操自然就不可信。
后来理学的兴起,自然就理所应当了,儒家再不革新,真得被碾压了。
张汀的精神虽然可敬,但如今文官重利,他想象中的一呼百应,肯定是没有的。
而其次,李嘉与刘秀又不同,刘秀单枪匹马来到河北,军队都是豪强们资助的,又是儒家经学大盛的时期,独尊儒术才不过百年,而且还经过王莽的强化,环境大为不同。
李嘉则不一样,一开始的军队就是自己培养的,以及家族的私兵,偷袭广州后又融合了南汉的军队,自力更生,威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以度田为证,在军队的加持下,哪个豪强敢阻拦?李嘉就敢派巡检兵直接出动,乱世中,人命其实也就那回事。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上的聪明人自然是极多的,根本就不会为了绝嗣的前唐皇帝们,来跟如今的天子闹腾。
利益为先。
这个小插曲轻飘飘而过,根本就不用李嘉说话,政事堂就宰相们已经驳斥,他们手底下的门生故旧自然呼应,张汀一下子就人嫌狗烦起来。
皇帝则无所谓,摆摆手,轻飘飘地也就过去了。
张汀本来就是失望至极,一群谄媚之臣,就连当朝宰相都没了节操,正是心灰意冷,准备辞官。
皇帝则轻声安抚了几句,他瞬间就斗志来了:“老子要就在朝廷,扶持真正的卫道士,众正盈朝——”
摆脱了朝会后,李嘉累得够呛,摇摇头,就回到了后宫,立政殿,皇后的居所。
皇后周颖儿放下书,笑盈盈迎了上来,随同一起的,还有个总角的小女孩许国长公主燕奴,一同迎驾的,还有辅佐她统领后宫的宝嫔。
“起来吧!”李嘉笑了笑,看这活蹦乱跳的女儿,不由得抱起,圆嘟嘟的脸蛋,配合总角辫子,就跟年画中的人物似的,格外的可爱。
“陛下可别惯着她,才三四的年纪,将整个宫殿闹的人仰马翻,能气得人肚子疼!”
周颖儿看着这对父女,尤其是笑得跟花儿一般的燕奴,无奈地说道。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李嘉抱着女儿,见其总是笑,不由得发问道。
“女儿烤火呢,母亲那就火小,怕冷着她了,就给她加柴火呢!!”
说着,燕奴傲娇地抬起下巴,对着李嘉撒娇道,显然,就等着父亲给她做主。
“你——”闻言,皇后气得直抖抖,一旁的宝嫔连忙宽慰,硕大的胸脯对着皇帝,似乎有了孩子,不再是以前泼辣,反而柔声道:
“皇后看着书呢,怕火星子溅到书上,就火小了些,长公主一片孝心,怕冻着了皇后,就将几本书扔到火盆中,点起火来,恰巧这几本,就是皇后平日里研读的……”
“嘻嘻嘻——”听到这,燕奴反而更加骄傲了,抬起小下巴,星眸中满是欢喜,就等着父亲夸她。
“哈哈哈!”李嘉闻言,大笑起来,摸了摸长女的脑袋,说道:“你母亲平日里最爱读书了,你偏偏去烧她的书,真是讨打,不过你在一片孝心,也是好的,下次可不能再犯了!”
“嗯!”得到了夸赞,燕奴眯着眼睛,连忙点头,但是见到她那表情显然就是没有放在心上:“燕奴以后还帮母亲烤火!”
“你还有有理了不成?”周颖儿气极而笑,她是极爱读书的,后宫的掖庭局、宫闱局、奚宫局、内仆局、内宫局等宫女嫔妃,都是由皇后掌控,与内侍省一起,管理整个庞大的后宫。
但她偏偏爱读书的,所以只是掌控大局,普通的事情都交给了宝嫔,乐得逍遥自在。
“算了算了!”李嘉摆摆手,对着皇后说道:“就这般吧,我近几日又搜罗到一些好书,待会让人送些过来,让皇后好好研读!”
“多些陛下!”周颖儿脸色这才好点,连忙瞪着女儿道:“你还无法无天了不成,快下来,今日与我写两百个大字!!”
“父亲——”闻言,燕奴小嘴一撇,将脑袋埋在李嘉胸前,就是不言语,委屈巴巴的。
周颖儿见了,越发得气了,对着皇帝抱怨道:“燕奴也不知随了哪个,调皮捣蛋的很,人来疯,前几日来了几个命妇,带着几个孩子,她就骑在人身上当马呢!顽皮得很!”
“哎呀,皇后息怒。”李嘉摇摇头,无奈道:“索性就随我了,但女孩子那么淘的,也只是李薇儿了,肯定是她带坏的,天天在宫廷里闹腾,太妃已经向我抱怨好几会了!”
说着,他宠溺地揉了揉燕奴的小脸蛋,说道:“索性年岁还小,就由她淘气几天,管得严了,反而憋出病来,等她长大了,懂事了,成婚,就再也没法这般了,那些礼法,就得压人。”
“皇帝说的哪般话!”周颖儿嗔道:“燕奴才几岁,况且,现在不好好管着,日后可得无法无天了。”
“你说的也对!”李嘉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说道:“待她再长两岁,就请几个读过书的女官过来,教其读书,识字了,就晓得事理了!”
“嗯!”皇后轻声应下。
随即,李嘉又看了看自己嫡子,去年皇后生的皇七子,如今快一岁了,正在床榻上练习爬呢。
逗弄了一番,皇帝就留下来吃了晚饭。
宝嫔本想识趣了退去,但却被皇后叫住,原来周颖儿今天被女儿气到,提前来了红事,只得让她侍寝。
硕大的高山,红彤彤的樱桃树,让李嘉体会到了高山流水地风俗。
第八百三十九章军制(上)
一夜折腾,一早醒来,李嘉感觉手中满是滑腻,睁开眼一瞧,一个娇小曼妙的身躯在怀中,双腿夹着大腿,长长的睫毛瑟瑟发抖,显然睡得正香。
“起了!”李嘉掏了一把柔软,轻声道。
“嗯!”皇后这才抬起头,娇羞了一声。
然后,一旁的侍女们则帮忙穿起了内衣,绸缎,很快就拾缀起来了。
而服侍李嘉的,则是宫里听差,昨天夜里帮忙皇后负担龙恩的宝嫔,其亲昵地帮皇帝穿戴其衣裳,胸前丘壑不住的在李嘉眼前摇晃。
似乎注意到皇帝认真的目光,不一会儿功夫,脸颊微红,额头上有些吸汗。
“宝嫔的积累,越发的雄厚了!”李嘉不老实地将手伸进衣襟,摸索了一番,调笑道。
“嗯……”如婴儿般叫了一声,宝嫔实在耐不住皇帝地调笑,但又有些不舍,认真地挺起胸脯,让那皇帝更方便些。
“大清早的,陛下也不消停些!”
一旁的周颖儿见了这番,调笑道:“您呐,就喜欢大些的,宝儿姐还得帮我管后宫呢,可不能折腾狠了!”
“我是有分寸的!”李嘉嘿嘿一笑,将手抽出,后者身躯一软,又扶着其细腰,细腻滑嫩,说道:“昨个儿若不是宝嫔分担,你今个儿哪能起来,还笑她!”
“不过,这宝贝,还是大些好,床榻间有趣得紧!”
“呸!”皇后洗了洗脸,见其言,不由得啐了一口,脸颊通红道:“臣妾也想大些,但宝儿姐那般,怕是婴儿头大小,普通人哪及得上?”
“仔细多多摸索一番,还有成长的可能的!”皇帝混不在意,调笑道。
宝嫔听这夫妻俩越来越不要脸,哪里还敢言语,连忙站起,好好帮皇帝洗漱一番,这才扭着细腰说道:“臣妾去看看餐食热了没!”
“好了!”李嘉笑着摇摇头,对着一旁的双腿扭曲,脸颊通红地宫女们说道:“这番言语,莫要传将出去,仔细你们的皮!”
随即,夫妻俩又用了餐食,皇帝才离去。
只是吃个早餐,李嘉就磨蹭了半个时辰,然后再溜个弯,又是一刻钟,这就是皇帝悠闲而又无聊的生活啊!
这要是当大臣,且不说三更起,五更朝,就言语天天被上官压,时刻钻研着升官,哪里有这闲工夫。
若是朝堂上站错了队,还得贬官,别提多烦了。
还是当皇帝好。
李嘉专研了多年,发觉现代人若是穿越,也只有皇帝的身份最合适,没有规矩束缚,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嫔妃为伴,宫女为乐,哪怕没手机,也能快活。
就这样漫游了许久,李嘉这才感觉有些累了,找了一处亭落,索性就钓起了鱼。
就算如此,一旁侍候的宫女,则早就摆弄好了一切,皇帝就这样坐着就行了,赏心悦目,极为舒服。
瞧着游来游去的大肥鱼,数目众多。
李嘉不由得思量起军队来,悠闲的日子,就是靠军队来支撑的。
“让潘侯爷和李大学士过来!”
很快,被传召的两人进宫,满脑子地疑惑,皇帝又想干啥?
不过想着自己的身份,总归是军队上面的事。
李淮三十多岁,作为远宗,他掌控军机处,军队的谋划,根本就离不开他。
潘崇彻更不必提,他如今贵为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乃是都督府第一人,主持着日常事务,禁军的操练、迁补、赏罚,都在其手中,加上其之前的灭国功勋,没人敢小瞧。
有拘于身份,两人一路上并无言语,就默默地前进,来到了皇帝面前。
“都坐下吧!”
很快,就有人端来了坐墩。
屁股略微挨了些,李淮想了想,说道:“不知陛下唤臣等所来何事?”
“也没什么!”李嘉摇摇头,说道:“就是有些对于军队的构思!”
此话一出,两人尽皆默然。
对于军队,一向是朝政中的隐晦大事,皇权的敏感,普通轻易不敢涉及,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更是不敢言语半局。
皇帝也不管他们如此,自顾自地说道:“地方上,咱设立巡检营,负责治安,近两年,又设置了卫兵,新收之地,又多了镇兵,还有一些团练兵,杂乱的很!”
“你们有什么主意?”
“陛下圣明!”李淮恭维了一句,眉头一皱,轻声道:“地方兵制混乱,湖南岭南也就罢了,江宁、江西,以及两川之地,许多存留的下的团练、镇兵,也是极多,朝廷约束来,也是困难!”
“依臣之见,那么团结兵、镇兵,也无需再设,一并裁撤淘汰,合并入卫兵中,也好镇守地方!”
“卫兵虽不过万人,但俱是精锐,若是再添置,怕是尾大甩不掉!”
一旁,潘崇彻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臣见陛下在地方,设置了巡检司,与通判、转运使司并列,这是极好的,自上而下而管束,又有知府督察,约束。”
“末将这些时日,读了一些书,晓得前唐时,地方上也以卫军镇守,归属于折冲府管辖,地方不得调兵,须得鱼符才动,这是极好的法子。”
“折冲府乃是均田才有的,如今何来均田?”李淮反驳道。
“虽然如此,但道理还是在这的!”潘崇彻犹不服,振振有词道。
“我倒是听闻,中原施行所谓的更戊法,倒是颇有见地!”
李嘉看着两人,不以为恼,反而轻声笑道:
“禁军分驻各地,数年一变,将校也多更替,这是很好的法子,兵为将有,怕是难咯!”
“陛下所言甚是!”两人低头拜下,只是潘崇彻言语道:“这般一来,怕不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只是都指挥使以上更替,时间的话,也是五年一考,一换,若是将校长久任职,怕是不好!”
李嘉随口道:“既然地方有巡检司了,那也要有军都司,其名为总兵,手下的兵马为一万五千人,受都督府管辖,知府、通判监察,兵部调控后勤补给。”
“当然,各府情况不一,兵数也是不定,都督府进行裁定吧,至于镇兵、团练兵,就淘汰裁撤吧!”
第八百四十章军制(下)
地方的卫军,其实是从禁军抽调过去的,索性就直接蹲守地方,成立军都司。
军都司虽然有一万五千人,但却要分守各关隘、州县。
百人为都,五百人为营,两千五百人为军,一万五千人为卫,设其首为总兵,副手为副总兵,亲自指挥两千五百人,其余兵马则由各军主指挥,战时接受统辖。
总兵位置重大,一般由勋贵、都督、都督同知、俭事担任,数年一换,各军主也是如此。
像李信这般,他坐镇金陵,亲自指挥整个一万五的卫军,可以说忧患甚大,若是不分权,后果不可预料。
而李嘉总不可能把他调走,因为江宁需要有人坐镇,但又不能直接削权,那样容易离心。
所以,就间接的来,改革地方兵制,设立了军都司,弄个总兵来让他担任,名正言顺地进行分权,他也说不出话来。
亲自指挥一万五千人,和指挥两千五百人,不可同日而语。
一府的兵马就是这些,而若是多府作战,则设招讨使、部署使,亦或者都统使,进行多方面作战。
潘崇彻与李淮二人,这样一听,立马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虽然只是改换了名称,有点脱裤子放屁的嫌疑,但实质上却是更改地方军制,进行分权制衡。
卫将的权力,实在太大,若是不分权,就真的容易酿成忧患。
“陛下圣明!”两人思量片刻,就弄清楚了实质,皇帝这种体谅的行为,让人感动,虽然麻烦些,但比单刀直入的削权好太多。
“如此一来,清剿匪患,就有巡检司,兵乱就有军都司,各司其事,游刃有余,地方也能安稳许多!”
李嘉轻笑道。
如此一来,知府居中调和,通判(司法)、转运使(钱粮)、总兵(军)、巡检(警)、学政(学),各自为政,权力散,但因为知府确是正四品,品级上高半级,可以进行拿总。
若是没有知府拿总,那地方的内耗可了不得,啥事也办不成。
而知府权虽大,却有通判进行监督,大小制衡,也算是强干弱枝到了极限了。
总兵虽然有权,但各军平日各自为政,知府还拿捏着巡检司的钱粮,也能勉强在军权上进行制衡。
平衡与制衡,可以说运用地越发的娴熟了。
设立出这样一套法子,虽然终究不可避免会过时,但对于经过藩镇割据时代后,可谓是极为适宜的,比其北宋那种恨不得把权全部集中在中央的制度,中和太多。
“五军都督府,每军对应两府,正好可以直接管辖监督,也是轻便直接许多。”
李嘉颇为得意。
“地方军队归为一致,中央各军也应该调整一二了!”
皇帝见两人很懂事,心情也发得好了:“之前在岭南时,禁军分的很散,去羽林军,龙虎军等等,到了湖南后,又弄了练兵大营,一股脑地全部溶练,全部称之为禁军,部队番号,也就模糊了。”
“长久以来,没了繁华,兵心就会涣散,这般却是不好的。”
“陛下所言甚是!”潘崇彻感同身受,他迫切的说道:“臣这些时日入值都督府,有的军为羽林军,有的且以指挥使名代称,杂乱至极,各军分置各营,还算好些,若是有仗可打,那就真的乱套了!”
八万禁军,分别安置在长沙府各地,每万人设一大营,只有都指挥使(两千五人为一军),而没有总指挥,防止生乱。
这种制衡还权可以,平日里谁有不服谁,有五军都督府进行协调,倒是安生的很,到了出征时,则设立招讨使,或者总指挥,直接就可以统辖了。
不过,有的军,依旧用羽林军左厢,等军号,有的军却是新组,只能以某某大营李某军代替,极为不方便。
“这倒是我的疏漏!”
李嘉倒是毫不羞耻,直接承认道:“没有番号,也提振了不了兵卒的士气,也是时候设置一番,不然两万兵来了,又得麻烦了。”
“依臣所见,每军不过两千五之数,若用羽林军、龙虎军等,总有些头大了,不符合编制,而且这且军,禁军怕不是数十个之多,番号过多,也是不好!”
军机处就是军事参谋处,李淮高屋建瓴,自然看得更深设些,他言语道:“不如以目前的营为号,每营四军,或为前、后、左、右,若是蜀兵来了,也用不着设军号,直接用营号就可以了。”
“这倒是可以!”李嘉闻言,认可道。
这不就是缩小编制吗?
深得吾心。
像之前的羽林军等编制,一军分左右厢,人数两三万,而如今以营为号,则不过万人,看上去也没那么吓人。
潘崇彻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李淮,这也是削兵权的手段,文人可真是狠啊!
“如今八大营,就以各府城为号吧,如长沙营、金陵营、江陵营等,每营设提督一人,副提督两人,每大营设前、后、左、右四军,如此一来,倒是格外的简洁明了!”
李嘉很满意,这简单的编制,看上去入眼多了,他又对着潘崇彻道:“你贵为左军都督,责任重大,就负责荆南、湘西、巴东三府吧,军都司的人手,也要进行补充,调派,不可马虎!”
“是!”潘崇彻大喜过望,五军都督府,终于要进行扩权了,而不是处理日常庶务。
可是,皇帝后面的话,就让人没那么开心:“过上几日,调遣李信、李威、张维卿、黄阳四人归京,五军都督府准备好替代的人员。”
“诺!”潘崇彻低声应下,他晓得,五军都督府既然扩权了,那么这几个人回来,肯定会分别掌管其他四军,分权制衡,皇帝倒是玩的很溜。
“陛下,这几万禁军又如何?”
李淮谨慎地问道。
“禁军就不归属五军都督府了!”
李嘉闻言,看了一眼李淮,这问题提的好。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五军都督府权力太盛,禁军可不能也让其掌控了。
“禁军这数万人,就由军机处直管吧!”
李嘉的一句话,让李淮大惊。
第八百四十一章御营
“陛下,万万不可——”
李淮不见欢喜,反而一脸惊恐地拜下。
“哦?说说理由!”皇帝不以为意,轻声道,似乎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钓鱼这件事上。
见此,潘崇彻感觉皇帝怕是怒了,连连向李淮示意,铃铛大小的眼睛差点就挤兑成了独眼龙,把他这个武夫累得慌。
李淮则微微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他本来就是远支宗室,在邕州长大,又读了些许书,在广州煽动国子监学生,又一手瓦解了潘崇彻的西北军,反倒是与潘崇彻有了交情。
爵位虽然是福清男,有点低,但在宗室中也是定有的,毕竟没有军功,但作为军机处大臣,皇帝的参谋,可以说位卑而权重。
“臣妄言了!”
李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随意的表情,不由得说道:
“且不说,五军都督府掌控天下兵马,仿若中原的枢密院,但兵部却分了许多,两者相互制衡,若军机处突然干涉其中,怕是耽误了!”
“况且,军机处拢共才几十个人,哪能掌控那么多兵马?”
“哈哈哈哈!”李嘉大笑,看着李淮,言语道:
“此话倒是有一番道理,这般,就再设一个御营使司,专门负责管理天下禁军大事,具体的管制,与都督府一般无二,只是更细则些……”
“陛下圣明!”李淮连忙拜下,背后已经生出一层细汗,一旁的潘崇彻也口呼不止,显然,他也晓得军队体制大变样了。
五军都督府将与御营并立,合掌天下大权,而且,禁军的名字,将改成御营。
毕竟老是称作禁军,与中原的有些重复,反倒是不美了,自然就有改变的道理。
而此时,潘崇彻也渐渐回过味来,都督府不知不觉,竟然失去了禁军之权,自己作为目前都督府最高的官员,竟然没反应过来。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瞧着皇帝优哉游哉地钓鱼,他哪里敢放出一字来?惊扰了皇帝,脑袋不够砍的。
“练兵大营,就交给兵部吧!”皇帝轻声道:“反正兵部粮食多些,就算不多,去户部要也轻便许多。”
“是!”两人哪敢不从,只能应下。
得,练兵权,又被剥夺了,五军都督府损失惨重。
随即,两人退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有的忙,分割权力,与兵部交接,提设大营,总而言之,虽然皇帝说的简单,但权力的事,自然千头万绪,一时半会还真忙不过来。
“李学士,这般看来,不忙碌个几个月,还真的下不来!”
潘崇彻苦笑道。
“此次御营使司的确立,倒是关键的紧,军机处到时候会帮忙的,潘都督莫要焦虑!”
李淮摇摇头,笑道。
“这便好!”潘崇彻笑道:“某粗识文字,刚上任不久,哪里能懂这些,等几个都督就任前,还是多麻烦学士了!”
拱拱手,潘崇彻这才离去。
李淮看着其虎背熊腰的身影,笑着摇摇头,心道:识时务,又粗中有细,难怪能爬到现在的高位。
待其两人离去后,李嘉这才道:“这些时日,让射声司和皇城司仔细盯着御营!”
“诺!”田忠应下。
……
李淮从皇城中离去,上了马车,一阵冷风袭来,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不知不觉,内衣已经湿透了:“回家吧!”
“是!”马夫快步而去,
一脸疲惫坐下,李淮感觉这一会儿,就累得不行。
刚才皇帝虽然说把禁军放在军机处下,话虽然好听,但实际上却暗藏了不少杀机,其中的警告意味,也分外的浓厚。
说到底,军机处只是参谋,涉及军队太多,容易引起忌讳,平日无事,战时显威,就是这般道理。
一路上,京城分外的喧闹,来往穿戴长袍的格外的显多,熙熙攘攘,好一派热闹景象。
“人怎么那么多了?”李淮情不自禁地问道。
“老爷,四月可是春闺,进士考试呢,天下的举子都汇聚在京师,当然热闹地紧。”
马夫笑着说道。
“神武五年的春闱,想必是热闹许多!”
李淮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笑道。
待他回到了家中,就见自己儿子,一个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温润如玉,模样俊秀,浑身满是读书气,望之就觉得欢喜。
“父亲!”李夏迎接道。
“进屋再说吧!”李淮摇摇头,说道。
很快,父子两人就来到了书房。
李淮。也毫无避讳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儿子听,然后问道:“可知为何分拆都督府?”
“依儿子所猜想,无外乎五军都督府的权力太甚了!”
李夏沉声道:“尤其是即将迎来一些地方上的大将,如李信等人,他们要军功有军功,要人脉有人脉,若是还让他们掌控都督府,怕是军队就得易主了。”
“你说的没错!”李淮赞叹道:“自古以来,权力就是在制衡的,若是失控,对于朝廷来说就是莫大的伤害。”
“宰相势大,乃有尚书省分权,后又设中书省,再是门下省,如今倒是中书门下合一,总是反反复复,这就是权势罢了!”
与儿子分析了一波形势,见其面色冷静,若有所思,李淮这才问道:“今科可有把握?”
“你今年也不过十七,学问虽然长进的很快,到底是磨练不过那些读了十几年书的,今科不中,可待来科,莫要坏了身子。”
“父亲放心,今科反而是更容易一些。”
李夏微笑道:“这几年虽然增多了不少的举人,但估摸着也不过两百来位,录取进士名额,可有近六十位,殊为难得!”
“而若是等到下一科,那举人又得增多,越发得难了。”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李淮沉声道:“如今这两年,朝廷扩土数千里,如江南、蜀地这般的精粹之地,文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竞争怕是更大了。”
“说到底,咱们岭南湖南,也不过是蛮荒之地罢了,有学问没多少,国子监去年也不过五六个举人,十来个秀才,成材何其难也!”
第八百四十二章
春闱,整个大唐的空前盛况!
经过去年秀才举人的考试,从上千万人中,也不过选出了一百多个举人,再加上前两年的积累,这科进士考试,竞争倒是不怎么激烈。
毕竟,六十个名额,已经足够宽容了。
说到底还是选拔人才倒是其次,归根结底还是收买读书人,使得占有的地界更稳固一些。
李嘉则不在意这些,或者说,科举制本来就是有自己的流程,他早就选派好了考官和同考官,在派遣一些密探盯着,也就无事了。
不可否认,作为当今天下最大的抡才大典,长沙城此番,可谓是整个天下的中心。
北宋这几年也举办过科举考试,但每次随从前唐,不过是十几人,受到的关注,还不及长沙半分。
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不能小觑。
李嘉也得到消息,去年举办的秀才举人试,导致许多中原的百姓迁移南下,大部分是豪强读书人,加入大唐的户籍,就是为了获得功名。
掌控着科举,就相当于掌控了天下读书人的命脉,再加上邸报舆论的引导,四月份的长沙城,反而有些燥热。
对李嘉而言,反而没有刚开始的激动了。
毕竟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没有了新鲜感,虽然重视,但终究难以束缚到他。
“走,出城去!”很快,皇帝就做出了决定。
上了马车,呼溜溜地跑出了宫城,看着一片热闹祥和的街道,宽阔,干净,井然有序,完全没有所谓的城市病,让李嘉一场地满意。
长沙城作为国都,可以说是天下之重,也是权力制衡用到极致的地方。
比如,可以名正言顺管理长沙的,有长沙县衙,潭州衙,长沙府衙,管理火患等,集消防、城管、卫生为一体的巡捕营,也是能掺和一手。
除此之外,金吾卫负责长沙城的巡查,专门处理一些大案。
又有巡城御史,负责监察工作,以及夜间的宵禁。
这几个衙门权力重叠的厉害,但又相互制衡,达成了平衡。
李嘉目视之,扩建后的长沙府,也进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人数估摸着达到了三十万了,但是下水道依旧没有堵塞,可见其还算尽忠职守的。
而此时,天公不作美,竟然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索性坐着马车,倒是不虞淋雨。
“郎君,今天有雨,要不就算了吧!”田福轻声劝说道。
“怕个甚,下雨当晴天!”
李嘉不以为意,这点小雨,又能算的了什么?
“虽然南方没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道在这时节,多些雨水,倒是合适的。”
见此,田福也不敢再言语。
皇帝就嘴皮子厉害,谁也怼不过。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一处地界,遍地都是黑烟囱,以及来来往往的车辆,哪怕已经下了小雨,但这里依旧热闹。
“郎君,小心些!”田福不知何时,掏出来一双鹿皮靴,而毕竟新奇的是,鹿皮靴的下面,竟然是一颗颗小钉子。
“这?”李嘉惊奇。
“这是军械司琢磨出来的钉鞋,下雨天出来,穿上这个,就不易滑倒,爬山什么的,倒是便捷地很!”
田福一边帮皇帝穿靴,一边说道。
“这倒是不错!”李嘉点点头:“这种钉鞋,很适合军队,尤其是像咱们南方,天天下雨,地面湿滑,这鞋用处很大!”
“奴婢也是这般想的!”田福笑道:“宫里许多人近两日都买了些,也没多少人滑倒了,耽误娘娘们的大事!”
“这就很不错!”
披上裘衣,再由宦官们撑开巨大的雨伞,李嘉抬头,认真地看着这片被黑烟笼罩的地方,不由得感慨万千。
眼前的这处地界,乃是整个大唐最大的钢铁厂。
上百根烟囱冒着烟,不断地喷着热气,来往的许多工匠,哪怕在寒冷的日子里,也依旧赤裸着上半身,冶炼着刚铁。
湖南这个地方,别的不提,就是矿场多,尤其是铁矿,更是数不清了。
李嘉很清醒,在古代,很适合集中力量办大事,所以就募集了许多工匠,建造了一个钢铁小城,每日出铁数万斤,全力供应军械司的兵器打造。
要知道三十万军队,哪怕每个人一把长枪,枪头算一斤,也得有三十万斤,加入十几斤的铁甲,更是消耗巨大。
哪怕钢铁厂全力以赴,但对于钢铁的数量,依旧供不应求。
或者说,在工业发展之前,对于钢铁的需求,一直就是个黑洞,产出多少,都会被消耗掉,一个不剩。
如今的长沙府,已经算是钢铁极多的地界,但就算是那种劣铁包裹着木制犁,每县,也不到一百具,甚至菜刀每个村,也不过三四户一把。
乱世中,对于生产力的摧毁,是极其严重的,而大部分的钢铁,又用到了兵事上,更加造就了铁的稀缺。
而且,南方多雨潮湿,对于铁的腐蚀性很大。
所以,如今市面上的铁,每斤可达六七十钱,比盐还要贵几倍。
这也是为何有许多地方政权用铁铸钱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打成铁器,具有一定的价值。
所以无论是为了提高军备,亦或者是增加生产力,再是为了赚钱,扩大铁的产量,是一项极为划算的事情。
“陛下——”上百号侍卫的展开,立马就引起了注意,很快就有兵卒过来行礼,然后就是铁厂的匠作监。
“叩见陛下!”其有这不同与铁匠的圆滑,身宽体胖,动作倒是灵活,不顾地上的雨水,直接跪下。
“起来吧!”一般的官吏其实只要弯腰拜下就够了,但此人却直接跪下,不外乎其匠人的身份罢了,哪怕其为官了,依旧是个匠人。
“如今每日产铁如何?”李嘉随口问道。
“回禀陛下,自从前一阵子取消了杂户、工户以后,许多人都知晓咱们以后是良民了,所以格外的努力起来,陛下又供应我们吃喝,怎么敢有人偷懒?”
匠作监谄媚道。
“如今每日产铁多少?”
第八百四十三章生产
“如今铁匠七百二十人,每日熔炼普通的生铁五万斤,熟铁万斤,上好的钢铁,只有五千斤!”
匠作监轻声道。
铁分为生铁、熟铁、钢,都是由含碳比来决定的,含碳量>2%的铁,叫生铁;含碳量小于0.04%的铁,叫熟铁;含碳量0.05~2%之间的铁,称为钢。
熟铁是生铁百般锤炼而成的,而钢,则是使用灌钢法,用熟铁和生铁相互锤炼而得成。
生铁比较脆而硬,所以经常用来铸剑,兵器;熟铁则比较软,但熔点高,所以就用来造铁锅。
这个铁匠城,若是全力以赴生产生铁,高炉倒是够了,年产五百万斤跟玩似的。
湖南别的不多,就是矿产多,煤炭更好敞开的供应,一年四季都不会缺乏,比中原那种用木炭好多了。
木炭虽然燃烧充分,但就是耗费太大,一百斤生铁,用煤只要两百斤,而用木炭则需要七百斤,而且煤开采效率高,燃烧温度高,大规模锻铁,是极为合适的。
铁匠城与军械司的区别在于,铁匠城只是一直打铁炼钢,生成一个个铁锭,然后运输到军械司,具体的铠甲兵器,都是由军械司的工匠门进行捶打。
说白了,就是对于铁的初级加工,像弩箭、抛石车、甲胄等,就具有技术堡垒,需要军械司进行专门制作,毕竟不是每一个铁匠,都会制造军械的。
铁匠城制作的铁锭,不只是军械司,而且还输送至民间,赚取钱财,提高生产力。
“嗯,还得继续加强!”
李嘉看着一个个挥汗如雨的铁匠们,又看着那一排排的铁锭,不由得说道:“如今朝廷军备紧要,对铁,尤其是钢的需求很大,军械司言语,其工匠多,就是钢锭少!”
“陛下,铁匠城的确是尽力了,每日的消耗煤炭上十万斤,但军械司犹嫌不足,这天底下,铁和钢,又怎会多过?”
匠作监无奈道。
李嘉望着飘散的黑烟,以及那一根根烟囱,天空中的云都被染黑了,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土,也染着黑色,不知是煤还是雨。
“那就多招募些人,钢的需求很大!”
皇帝巡视着,对于这些抱怨不以为意,在这官僚时代,认真干活的,那叫能吏,懒散抱怨的,才是最正常的,他早就习惯了:
“那些板甲也就罢了,普通的兵卒自然不嫌弃,但普通的将校们可需要用钢来锻造,每天几千斤钢,又怎么够用?尔等还是须努力才行!”
普通的兵卒,对于简陋的板甲肯定不会嫌弃,比皮甲好太多,但对于有点身家的将校而言,用板甲太丢份了。
但朝廷却不会免费提供精密昂贵的明光甲,除非是获得大胜仗的奖励,亦或者缴获所得。
其他的情况,就需要自己提供金钱,找工匠锻造,如今则可以在军械司,耗费几百上千贯钱,让其细细地锻造一番。
毕竟如此大规模的钢材,一般工匠也买不到。
一套精密的铠甲,是可以当作家宝传世的,而简陋的板甲,就像个乌龟壳子,作为集体财产,就算你想传给儿子,军队也不会允许,人死了,铠甲得留下来。
“诺!”匠作监连忙应下。
“走吧!”李嘉走了半个时辰,发觉一切如常,自己的作用有限,反而干扰到了正常的秩序,他最后吩咐道:
“虽然说朝廷重视钢铁,但也要张弛有度,铁匠是个体力活,每日的肉食必不可少,一个月,也将就的歇息两三天,莫要用废了,每个铁匠,都是瑰宝!”
“臣定然记住圣训!”
“莫要当耳边风就行了!”
李嘉摆摆手,在后者一脸惶恐中,坐上马车离去。
工匠虽然地位重要,但996对他们来说依旧是奢望,尤其是为朝廷做事的,更是劳作辛苦,片刻的歇息都难。
但他作为皇帝,亲自过问一番,已然属于照顾了,再仔细,就得惹非议了,毕竟与士大夫治天下,而非匠人。
他之所以在这春闱之时,出城巡视,不外乎军中所议,随着扩军的进行,三十万大军,只有八万御军,披甲率在七成以上,其他的地方军队,只是在三成左右。
如此低的皮甲率,让李嘉颇为焦虑。
他实不了解北宋禁军皮甲情况,但却晓得,披甲率越高,理论上一个军队的战斗力越高。
一个披甲的步兵,基本上相当于三个无甲之人。
汉朝兵卒的皮甲率在四成左右,唐朝巅峰时,更是达到了六成,所以横扫天下。
一汉当五胡,这要是没有铠甲,顶多一当二。
但这事情焦虑不得,一件最简单的板甲,就需要二十斤生铁,其他箭矢、刀枪剑戟等武器,更是消耗太多,生产力这东西,更是需要时间。
心中想着,李嘉面色却是一片正常,他随口吩咐道:“让射声司去江南各地,搜罗一些工匠过来,江南国之前的军匠,留在当地也不是太好!”
“是!”田福轻声道。
皇帝则打开车帘,望着车外的稻田,以及茁壮成长的杂草,不由得叹息道:“南方虽然水土养人,但地方杂草根茎太多,耕耘起来着实困难,没有铁器,怎能方便?”
湿热的环境,让庄稼生长便利,但杂草也是长得快,汲取水稻营养,需要时时耕耘,铲除,比中原茂盛太多。
所以,在没有铁器,耕牛的家庭,地里的劳动,都需要男人来劳作,一旦缺乏男人,就会家破人亡。
而战争、徭役,则是男人损失最大的原因。
反过来说,如果铁器充足,有耕牛,那么女人也能操持农田,进行生产,在战争期间,更是能产出大量的粮食,供应军队。
而大量的铁和耕牛,就是农业的根基所在,拥有这些,就能开辟大量的农田,养活更多的人口,组织更多的军队。
“铁、牛——”李嘉呢喃着。
铁一时半会也就那样。
至于牛,北方黄牛,南方水牛,为今之计,还是得去东南亚,乃至于印度那里想办法,总不能一直惦记马匹,水牛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
第八百四十四章
伴随着淅沥沥的小雨,整个长沙城笼罩到了一片灰蒙蒙的气色中。
穿着蓑衣的行人急匆匆而过,街面上根本就没几个行人,哪怕是乞丐,也找个地方躲避着冷雨。
只有几个挎剑穿靴的巡捕,穿着蓑衣巡视着街头巷尾。
作为集消防、城管、公安、卫生等为一体的司法部门,巡捕司在整个城市管理中,至关重要,光是长沙城,巡捕司就有一千余人,还有上千的编外人员,才堪堪镇压。
鸡毛蒜皮的小事,归属于巡捕司;若是重要的刑事案件,则归属于长沙县衙;事关权贵犯案,则隶属于金吾卫;宵禁和监察各部门,则由巡城御史审核;对于城门的管理,则归属于监门尉管理,属于皇帝直接派遣,不归六部。
偌大的长沙城,各部门相互制衡,又相互协作,倒是不曾出差错,而巡捕司,则属于最底层,属于人人都可使唤的。
“小二,这下雨天,这两位公人在雨中作甚?”
不远处的酒肆中,某个读书人瞧见这番景象,不由得问道。
“嘿嘿,巡街呗!”小儿笑道:“这巡捕司,管得宽,事也多,但有一项,必须巡街,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下冰雹,都得走一遭,就这个规矩!”
“不曾想,竟然如此尽责,这京城果真不一般!”读书人感慨道。
“要不是这月入五百钱,某早就不干了!”
两个巡捕淋着雨,瞧见一个搭建雨棚的酒肆,解开湿漉漉的蓑衣,不由得坐下,温了一壶酒,喝就起来。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无奈道:“近些时日,这读书人越来越多,巡查也越来越紧,烦人得很呢!”
其他人并不害怕,反而问道:“赵老六,最近有啥稀罕事没?”
“稀罕事?我巴不得永远没有!”
一个巡捕无奈道:“最近许多读书人入了京城,前两天,还有个客栈着火,死了两个举人,忙活了好几天,幸亏今个下雨了,不然省不下心来!”
听闻死了两个举人,在坐的都吸了口凉气,这可是举人,有的州县,甚至一个都没有,还一次性死了两个,果真是一件大事。
饮了壶酒,二人又起身,继续巡街,这是他的职业,马虎不得。
“想必是三更灯火五更起,烛台一倒,就起火了!”
一个长袍的中年人,啧啧感慨道:“辛劳半生,结果却敌不过天意!也不晓得值不值。”
“值,当然值了!”这时,一个年轻人站起,认真地说道:“吾辈读书,不外乎出人头地罢了,如今得了举人,也算是有了半个官身,辛苦几年血泪,也是值当的。”
“若无秀才、举人功名,某也不知能否坚持到如今,甚至能企及进士,光宗耀祖,不外如是……”
说着,男人一脸感慨,甚至还有点泪奔的冲动,让一旁的客人们感动不已,又极为羡慕。
知晓其为举人,列坐的客人脸色瞬间都变得恭敬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许多,敬贺声,恭喜声,不绝于耳。
众人也知晓身份,不敢过去打扰,就远远地看着,就觉得不一般。
“咱早就觉得,这位郎君不一般,肯定是了不得人物!”某个瘦猴一般的男人得意道。
“呸,某识面相,瞧着其模样,就晓得其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某个中年人一脸认真道。
猜想着,羡慕着,巴结着,言语不一,但却都小心谨慎,生怕打扰到这位举人老爷。
“郎君,您的酒!”这时,小二突然就上了一壶热酒。
“某没点酒吧!”年轻的举人疑惑道。
“您的消费,都由那边的赵衙内买单,他是长沙县,赵通判的长子!”小二很尽心尽责。
这下子,又掀起了波澜,议论声越发的多了,举人老爷真了不得,通判家公子也得请客交好。
在长沙受到整个天下瞩目的时候,赵匡胤正辛劳地批阅奏书,忽然,在一本来自淮南舒州的奏本上停下多时。
“陛下!!”这时,一旁的宦官王继恩见到皇帝停下多时,不由得关心道。
“朕没事!”赵匡胤摇摇头,又再次看了一眼,直接甩来奏本,无奈道:
“舒州刺史的消息,舒州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并两千余人,乘船逃至了池州,真是胆大妄为!”
赵匡胤气极而笑:“一群无君,无父之人,就为了些许秀才举人,就举家窜,真是恶心至极!”
“若无秀才、举人功名,某也不知能否坚持到如今,甚至能企及进士,光宗耀祖,不外如是……”
说着,男人一脸感慨,甚至还有点泪奔的冲动,让一旁的客人们感动不已,又极为羡慕。
知晓其为举人,列坐的客人脸色瞬间都变得恭敬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许多,敬贺声,恭喜声,不绝于耳。
众人也知晓身份,不敢过去打扰,就远远地看着,就觉得不一般。
“咱早就觉得,这位郎君不一般,肯定是了不得人物!”某个瘦猴一般的男人得意道。
“呸,某识面相,瞧着其模样,就晓得其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某个中年人一脸认真道。
猜想着,羡慕着,巴结着,言语不一,但却都小心谨慎,生怕打扰到这位举人老爷。
“郎君,您的酒!”这时,小二突然就上了一壶热酒。
“某没点酒吧!”年轻的举人疑惑道。
“您的消费,都由那边的赵衙内买单,他是长沙县,赵通判的长子!”小二很尽心尽责。
这下子,又掀起了波澜,议论声越发的多了,举人老爷真了不得,通判家公子也得请客交好。
在长沙受到整个天下瞩目的时候,赵匡胤正辛劳地批阅奏书,忽然,在一本来自淮南舒州的奏本上停下多时。
“陛下!!”这时,一旁的宦官王继恩见到皇帝停下多时,不由得关心道。
“朕没事!”赵匡胤摇摇头,又再次看了一眼,直接甩来奏本,无奈道:
“舒州刺史的消息,舒州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并两千余人,乘船逃至了池州,真是胆大妄为!”
第八百四十五章文会(上)
“一科如此多进士,怕是不妥!”
赵匡胤犹豫道,科举本就是为国取士,进士泛滥,岂不是滥竽充数地太多?
况且,他这大宋,三成都是藩镇,河北、关中,尽是军阀,进士录取太多,哪有这般多的官位?
话说,府库拮据,哪有那么多俸禄发放?
“俺也不知为甚,总感觉不对劲!”
赵匡胤叹了口气,让王继恩疑惑:“陛下何出此言?”
“这糊名、誊抄之举,俺未及上位时,心中就有所谋算,但南国却总是领先一步,率先施行,俺这般为之,好似在仿制一般,心里着实不痛快很!”
闻言,王继恩也知晓这是皇帝心里话,但他却不知怎么安慰,难道是英雄惺惺相惜?心有灵犀?
索性就沉默了。
历史上唐朝科举不糊名,誊抄,赵匡胤率先施行的,所以科举才成为寒门的通天之途。
随着四月春闱的到来,长沙城率先从春寒中惊醒,临考前的诗会,宴席越发的多了起来。
今年的春闱,规定的时间在四月十八,来自各府的举人们,纷纷前来,酒肆、酒楼,热闹不停,仿若过年一般。
去年秋试,共选了一百一十四名举人,加上前两年录取的举人,共约两百来人参加此次的进士考试,取六十人,录取率应该是最高的。
每隔三五日,酒宴诗会就热闹一番,青楼歌姬相伴,美酒佳肴而随,端是一番盛世场景。
这一日,长沙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上,正举行着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诗会,来到的举子,超过了百人,其他才子国子监生,更是上百,让三四层高的望江楼,人满为患。
丝竹管弦之乐,已然穿过了楼层,来到了街面。
其灯火明亮,人头攒动,欢乐笑闹之声,也是挠人心扉。
“这就是望江楼吗?”李嘉身着青袍,提溜着一把扇子,披了件白色裘衣,带着幞头,脚踏金丝鹿皮靴,仿若是个悠哉的公子哥。
“郎君,正是!”一旁的田福,则带着颤音,轻声道:“距离应试只有十来天了,这怕是最大的一场诗会了,听闻国子祭酒田晗、石鼓书院山长杨文靖都会前来,想要扬名立万的人很多。”
“郎君,这里人多眼杂,不比往常,咱们还是别去了!”
“这么热闹的地方,咱怎么不能去凑个热闹?”李嘉不以为意,挥舞着扇子,大跨步而去。
望江楼的门子,一见到这位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模样,哪里有阻拦的道理,直接让行,态度极为恭敬。
待他上来时,这场宴会已经人满为患,到处都是长袍才子,李嘉也不挑剔,直接找个拐角的地方坐下,吃着糕点品着茶。
别说,免费的真好。
李嘉感觉文艺细胞没多少,从来未曾参加过文会,更不曾见过这般多的读书人,仿若是看戏一般,极有体验感。
这种免费的文会宴席,定然是家财万贯的人举办的,一场宴会下来,没个几百贯,根本就下不来。
至于浪费这般钱财的目的,不外乎扬名立万罢了,请一些名人来吹捧,例如田晗等,成本更是好达上千贯。
长沙城外的一亩熟地,也不过二十贯,换句话说,一夜过去,五十亩地就没了,一般是还真耗不起。
李嘉作为皇帝,自然没什么不满,这种互相吹捧的宴会,反而促进消费,增加更多的税收,很适合调节贫富差距。
随着时间的过去,整个望江楼的三层都坐满了,李嘉这拐角桌,也拼凑个活泼的家伙,碎话颇多。
“岳州何欢,何长安,见过这位郎君!”带着两个仆从,男人笑嘻嘻入坐,客气了一番。
欢者,乐也,长安不就乐之?有趣。
“长沙李复!”李嘉拱拱手,随口说道。
“李郎君,待会虽然是田祭酒和杨山长到来,但咱们凑个趣就行了,莫要反客为主才是!”
何欢品着糕点,随意说道:“咱们就是过来长长见识的,瞧见那个人模狗样,风度翩翩打扮的公子哥没?他就是此文会的发起人,王符,王瑞祥,乃是长沙府有名才子,其父为吏部员外郎,才气冲天。”
“这次,咱们都是陪衬,只有他才是主角。”
李嘉一看,王符立在楼道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仪表堂堂,二十来岁,华衣锦裳,卖相显然很不错,人模狗样倒是不至于,想来是何欢心中妒忌吧!
“何兄莫要自我菲薄,岂不闻王勃焉?”李嘉倒是来了兴致,随口道。
“哈哈哈,李兄,洪州阎公的故事一传,天下谁人不长几个心眼?”
何欢好似听到莫大的笑话,吃着酒,都喘不过气来,引得一旁的人窃窃私语。
他喘了一口气,这才笑道:“王瑞祥必然做了完全的准备,怎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李嘉默然不语,天底下又有多少王勃这样的异才,或者说,谁能预料会有这等人如此不识趣?
好不容易造就一番酒菜,女婿还未上桌,他人就吃个干净,一般是都受不了。
王符这次上千贯挥洒,自然准备齐全,若是有王勃这般的傲才,也知晓太出风头,会往死里得罪人,识趣收敛些锋芒不要太多。
见其沉默,何欢这才止住笑声,说道:“李兄,这次可有把握中第?”
“难!”李嘉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只不过四取一,但朝廷新扩了江南、蜀地,才子何其多矣,越发地难了!”
“也是这番道理!”何欢叹了口气,言语道:“虽然有誊抄、糊名,但江南自古文风鼎盛,这次进士,怕是大多被其占据。”
“王符虽然有才,但想必也是猜想到了,所以心中慌怯,才有了这般文会,李兄见识不浅啊!”
直到这时,何欢才真正重视这位蹭饭嫌疑的李复,不由得沉声道:
“李兄也知晓这般,此次可要好好表现一番了,若有了名气,路也好走一点。”
“随缘吧!”李嘉无所谓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好歹下场,涨涨见识也是不错的。”
“毕竟我才二十岁,有的是机会!”
第八百四十六章文会(下)
这话气人,何欢一下子就被噎住。
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道:“李兄好洒脱,言之有理!”
说着,他眼睛转了转,歪着头,用扇子遮住嘴唇,轻声道:“你怕是不知晓,听我三舅家的姨娘家的表舅说过,朝廷科举考试,虽然不限年龄,但过了四十,其实就难以上榜了。”
“所以,三年一科,人这一生,也不过十来科罢了,每一科都须珍惜才是!”
见其这般言语,李嘉倒是颇为讶异,这番话可只与一些大臣们说过,未曾想竟然传播开来,他假装惊诧道:
“这又是为何?三十少明经,五十少进士,限制四十岁又算什么?”
“嘿嘿!”何欢得意道:“这你就不晓得了,近些年,进士及第者众多,但天下州县是有数的,自然精益求精;再者,如今进士也须入地方,四十以上,早就老眼昏花,牙松齿落,案牍劳形之下,哪能料理政事?”
“若不是举人也可为官,天下读书人也不知成何模样。”
“五品下,五十而致仕,又能掌权几年?”
“仔细想来,这般倒是挺有道理的!”李嘉装模作样地赞叹道。
“嘿嘿!”何欢点点头,认同道:“天下的官位都是有限的,若不是这般,咱们举人哪能有官做?”
说着,他又摇摇头,感慨道:“如今,只要是个秀才,运作好些,也能做官咧,咱考不上进士也没关系,反正有官做,下场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啧啧啧,对咱们读书人来说,这算是最好的时候了,毕竟圣天子在朝,可不一般!”
闻听这般奉承,李嘉仿佛喝了热开水一般,浑身上下毛孔张开,舒坦个不行。
两人这般交谈之际,这边王符却迎上了田晗、杨文靖二人,奉上主座,举子们也纷纷迎上,恭维声不绝于耳。
“何兄不去奉迎?”李嘉看着不动如山的何欢,惊奇道:“若是得这两人赞叹一句,你以举子出仕,哪怕为县令也是合适。”
举人理论上是佐贰官,但如今五十致仕,以及罢黜使的巡查,几乎每个月总有人落马,官位还是颇为宽松的,举人为县令倒是常有。
“鄙人淡泊名利!”何欢扇了扇风,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对,何兄有自知之明,晓得后来居上的道理!”
李嘉笑道。
这时,高堂满座,读书人欢声笑语,精美的佳肴也一个个奉上,美酒也盛了上来,杯觥交错,谈笑晏晏。
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某德才浅薄,今日得诸君相邀,着实惭愧。”杨文靖乃湖南大儒,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听言语。
“但如今盛世年华,文风鼎盛,又恰逢科举大年,盛情难却之下,只能前来与诸君一会,希望能为国家发现些李杜之才,也不枉王君的盛情邀请。”
田晗也捋了捋胡子,表示认可,也浅浅说了几句,说若是为魁首者,彩头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五十贯的钱财,其次受到认可的,也有十贯钱。
如此一来,气氛也越发地高昂起来。
作为此次文会的发起人,王符则仿若半个主人,言语道:“恰逢盛会,又有田老及杨先生到来,希望诸君不要吝啬文墨,一展才华……”
随即,其言语,以春为题,不限韵脚,出一首诗。
田晗认真道:“前唐以来,诗者为先,国朝虽然重策论,但诗之道,也犹重之,若是诗拟的好,也能增色不少,还望大家莫要懈怠,以一柱香为限——”
“李兄!”这时,何欢突然就呼吸急促,抓着李嘉的胳膊,激动不已。
“这又是为何?不是淡泊名利吗?”李嘉笑道。
“五十贯啊!”何欢自以为地低声道:“除了轰动全城的名声外,还有五十贯钱财,这些时日在长沙城的花费,几乎能赚回来,这一趟权当白来了。”
“区区五十贯,眼皮子太浅了吧!”
李嘉摇摇头,嘲笑道。
话虽如此,但如今城内普通的客栈包住宿吃食,一个月也不过十贯左右,禁军的月俸,也不过五百钱,普通的九品胥吏,年百石,也只是三十多贯钱。
对于普通人来说,五十贯,足够一家五口,数年的花销了。
不只是何欢,李嘉抬头一看,周边的读书人,一个个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也对,举人除了免除徭役,其他的见官不拜,挟剑而游、出仕为官等,基本都是虚头,并不能一夜暴富,他们如今能来考试,泰半是族人乡绅赞助。
面对这番名利双收的境况,岂不能让人欢喜。
随即,每张桌子都送上来纸墨笔砚,这番耗费,又是数十贯钱,端是个大手笔。
为了扬名立万,这个王符也真的是豁出去了。
“哼,一群踮脚石!”王符面带思虑,但余光却见许多人抓耳挠腮,思虑万千,他心中则极为冷静,喜悦万分。
这番拟题,他早就请人想好了,心中不由得背诵起来,然后假装思虑,又扭头望着窗外,直至过了半柱香,这才挥笔洒墨,细细书写起来。
田晗及杨文靖二人则默默地看着,不发一言,他俩作为文学泰斗,本不至来此,一向爱惜名声。
而参加这场文会,也是相互成就的,若是发觉大才,一个慧眼识珠的名声也是免不了的。
而且,王家给得太多了,盛情难却啊!
随即,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时,大部分人都呈交了诗稿,以王符以及金陵才子冯云升并立,难解难分。
虽然收了钱,但田晗与杨文靖也不能太偏袒,影响声誉啊!
“李兄,为何沉默啊!”何欢提交了诗稿,回头一看,李复竟然没有动笔,不由得诧异道:“这可是五十贯钱,写一首昔日少闻旧诗不就行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我就说,这般的急才怎么那么多,原来是自己抄自己啊!
这样一来,我就不客气了。
李嘉揉了揉手,挥起了笔墨: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第八百四十七章湘江春景(求票,求订阅)
“我肚子痛,你帮我呈上去吧!”李嘉连忙捂着肚子,匆匆而走。
田晗和杨文靖,都曾面君过,这要是见面,那就尴尬了,明天的弹劾劝谏,就得堆满书桌。
“这……”看着匆匆而去的李复,何欢无奈道:“诗做的不好,也不用逃啊,免费的糕点酒水,可就浪费了!”
他投目一看,倒是想知晓,这诗又如何的令人难堪。
“湘江春景?”
诗名倒是中规中矩,不过到底是应题了,而且还是写湘江的,这里上百号人,恐怕泰半都是湘江为题吧,毕竟望江楼,望的不就是湘江吗?
瞧着一旁名字空白,他索性提笔添上长沙李复四字,又粗略地看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寥寥数笔,借用桃花三两枝,就点出早春之意,又竹、桃相对,绿、红而对,仿若一副鲜艳的名画。
而春江暖鸭,则静中有动,描绘了初春生机勃勃之感。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蒌蒿、芦芽,更是显得春天的春意盎然、欣欣向荣,河豚更是动静结合,进一步凸显了春字。
“好,好诗!!”何欢整个人都惊呆了,寥寥数语,既未用典,又不曾用僻词,恰如白香山(白居易)之诗,令人震撼之至。
仿佛吃了几块初春最鲜美的鱼脍,饮了杯美酒,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与之相比,我这首诗,又算个什么?图增陪衬罢了!”
唐诗的盛行,让整个社会都有了品鉴大大提高,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朗读一遍,何欢就知晓是个顶好的诗句。
“该死,我要是写上自己的名字,我不就扬名立万了吗?”
何欢心里嫉妒地发狂,不住地后悔,作为文人,哪有不图名的?
初唐时,杰出诗人宋之问,为了霸占外甥刘希夷写的一首诗,直接用麻袋装起来打死,然后改了两个字自己发表,赢得大名。
所以,一见这诗,何欢整个人都有些疯癫,犹豫了片刻,他又知晓,这事一旦拆穿,名声毁于一旦,谈何功名?
“不过,此诗一出,就会喧宾夺主,王符费了上千贯,就为了扬名立万,这般一来,肯定恨之入骨,我不能做这般无智之事!”
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捧起,好似清脆的美玉一般,缓缓而动,送到了田晗、杨文靖二人身前。
“你不是已呈过,怎还有?”田晗见其人,瞬间就恼了,读书人就没几个记忆力差的。
诗这东西,是靠天赋和灵感的,你以为捕鱼,一筐又一筐,岂不是儿戏?
“端是无礼!”杨文靖吐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一旁处于难分伯仲的王符和冯云升二人,则冷言旁观,见其被两位呵斥,不由得心中笑起。
这种人,可真是顶好的陪衬。
“先生容禀,这是学生同伴的诗稿,他因腹痛而退,由我转呈诗稿。”
被这般骂,何欢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将诗呈上,好处没捞到,骂倒是挨了不少。
“我来看看,竟是谁这般无礼。”
田晗哪里相信腹痛而退的理由,心中早打上借口的标签,无外乎诗做的太烂,不好意思见人罢了。
竟然如此,某就好好品鉴一番,让你臭名远扬。
见到田晗竟然将诗稿拿下,准备仔细品鉴,杨文靖颇为不忍道:“田兄,其不过是个无礼之辈,犯不着毁其名声。”
“哼,读书人焉能无礼?”田晗冷哼一声,低头看去。
一旁的王符、冯云升二人,不嫌事大,心中冷笑。
快,多品鉴一番,只要事再多些波折,诗会的名声也传的越广,我的名声也会更大了……
“田公杨公未离,其人竟然先去,端是无礼之至!”
“哼,想必是稀巴烂之诗,贻笑大方,不敢现人,免得被嘲笑!”
其他的举子读书人,也纷纷嘲讽,骂将起来,不给田晗、杨文靖面子,就是不给诗会面子,不给诗会面子,就是不给参与读书人的面子,岂能不谩骂一番。
“哗众取宠之辈!”王符深得扬名的精髓,嘴角讽笑,这般手段,他见得多了。
“也可能是位王子安(王勃)般大才,后来居上,登着王兄梯子,去向了云霄!”
冯云升淡淡地笑道,他早就晓得这番拉锯,最后定然是王符胜出,踩着自己脑袋上去的。
与其这般,还不如让他人夺去。
“绝不可能——”王符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蹦出。
“绝不可能——”田晗抬起头,轻声呢喃,然后又难以置信般道:“这般好的诗,其诗去画,似王摩诘之意,其字平白,又有白香山(白居易)之力,可谓是顶好的,顶好的……”
“田兄,何至于此?”杨文靖诧异道,然后将诗拿过来,细细品鉴。
半刻钟,一刻钟……
杨文靖抬起头时,一脸的动容:“某以为,前唐去后,天底下的诗,已然尽了,数十年来不曾闻听过,不曾想,今日竟然能品味到这般自然之诗,恍若盛唐再临,盛唐之韵——”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首诗,竟然有盛唐之韵,唐诗过后,天底下竟然还有可媲美之诗,难道不是唐亡后,就已经消散了吗?
唐诗如绝岭之山,世人只有仰望,所以多乐于词,可另辟蹊径。
“王兄,怕是又一位王子安了,哈哈哈哈!”冯云升矜持而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不嫌事大,不看王符那张难堪的脸庞,走了几步,对着杨文靖道:
“先生,如此好诗,能否让我等闻读一番?”
“好,这般好诗,正是众人共享,岂能让我等独占?”
杨文靖大笑,将诗拿过去,他已经预料到,此诗传下,自己肯定要带上,名留青史了,这般场景,谁能不愿?
冯云升恭敬地拿下,仔细看去,整个人也被惊到了,他人催促多次,才颤抖地朗读道:
湘江春景:长沙李复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寥寥数语,春之意,已然跃然纸上,令人欲罢不能。
众人闻听后,纷纷沉默。
此诗一出,谁能争锋?
“好——”
沉默半晌后,所有人大声而叫,应好声不绝于耳,整个望江楼都好似要被震塌。
第八百四十八章
偷偷溜出宫游荡了一圈,李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自己的政务处理。
作为皇帝,忙里偷闲,放松一下心情,这是可以理解的。
等到后来,封建礼教,尤其是理学的盛行,皇帝被捆绑在皇宫中,想出来都难了。
长沙皇宫属于昔日的楚王宫,各殿的名称,由于李嘉的入住,也更改了名字。
为了追本溯源,亦或者是树立正统的大唐继承法统,李嘉将大部分宫殿,恢复到了前唐时期的模样。
如,皇帝朝见群臣、处理政务的太极殿;举行“内朝“的两仪殿;举行朝会朝贺的宣政殿;听政议政的延英殿,其殿院外设有中书省、殿中内省等中枢机构,乃是皇城的中枢。
皇帝休息睡觉的长生殿,皇后的立政殿,公主居住的凤阳殿,
这里说一下,唐朝皇宫,由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三大建筑群殿组成。
唐朝的皇宫,一开始只是继承隋朝的太极宫,著名的玄武门就在这,还有凌烟阁;后来高宗有因患风痹病害怕潮湿,所以在高地龙首原附近的建立了大明宫来养病,形成了一套避暑干燥的建筑殿群,政治中心迁移到这。
后来,唐玄宗继位,把自己的藩王府纳入皇城,形成了兴庆宫,唐玄宗最后老死的地方。
如今楚宫太狭小,只是沿用了宫殿名称罢了。
李嘉一般处理政务,基本上在甘露殿,这是皇帝读书地界,若是在西汉,就是天禄阁,清朝就是御书房,名称不同罢了。
皇帝的忙碌程度,决定于皇帝放手的裁度,若是像杜如晦、张九龄这般的贤相,他基本上就是没啥事,只要最后进行盖章罢了。
但如今这个乱世,他怎能懈怠,一上午的时间,他都在忙不迭地处理政务:
宰相们的决定是否正确,地方官吏的奏书、御史的弹劾、将校的议论。
如今又多了一项,密折。
只要碰到比较信任的,位置比较重要的官吏,亦或者将校,他都会给予一个木匣,盛放密折,可以直接呈交到他的书桌上,而不必由中书门下审核。
所以,李嘉日常还得多处理一些私物。
或许是密折刚刚兴起,这些人都比较慎重,并不像清朝那般的废话请安折,语言也比较简短,如某地有民乱,亦或者有山贼出没,上官贪污等事件,作用还是不错的。
一般这种情况,李嘉都会写个简条,十几个字,让政事堂处理,如,某州刺史贪腐,查之,某地有乱民,查之……
反正,普通的事,一律推给政事堂,让他们处理。
一上午的忙碌后,他歇息片刻,去林玳儿那里,享受了一顿午餐,然后睡了一觉,起来悠哉乐哉了。
这时候,射声司和皇城司,会挑几样重要的事情汇报,李嘉直接让人朗读,懒得看。
相比于射声司这样的军国大事,皇城司就比较简单,就是皇城脚跟的事。
如,四月初十:
长沙,斗米二十五钱
盐,每斤三十钱
各衙门的大小事,民间的舆论,以及邸报的内容等。
“等等,你是说湘江春景哄传整个长沙城了?”
李嘉连忙打住了田福的朗读,惊讶道。
“是咧!”田福兴高采烈地说道:“陛下一首诗,让整个长沙城的读书人奔走相告,一时间洛阳纸贵,谁都想知道长沙李复是谁呢!”
“听闻,那个王符,说谁要是知晓李复的身份,就可得五百贯钱呢!”
“哈哈哈哈!”
李嘉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说道:“他这是心有不甘,千贯钱,为他人作了嫁衣,要是我,我也忍不住想打人。”
“陛下的才华那是天地可鉴的,厉害的很,比较李杜的大才,那般俗人,自然眼拙认不出!”
田福笑着恭维道。
“拾人牙慧罢了,况且,那诗也是灵机一现,再也难得了!”
李嘉摇摇头,对于出名并不热衷,他是皇帝,本身就具有偌大的名声,并不需要文采来点缀,文治武功就够了。
再者,他摒弃了前唐时诗歌为先的科举制度,反而提倡策论,并之以明算、明法为辅,考试的内容早就变了许多,诗歌的重要性低了数筹。
当然,如此一来,进士科的含金量自然增大,算是复合型人才了。
若不是前唐科举重诗歌,唐诗也不知能否盛行,而他这般重策论,那么辞赋议论就会盛行。
“让邓斌过来!”
玩笑了几句,李嘉收敛一些,随口吩咐道。
“是!”田福连忙应下。
“相公,请——”在宦官的带领,邓斌低头而行,他身躯较为精瘦,衣袖显得宽大,反而带有一种别样的风采。
不愧是宰相。
田福见其从容不迫,不由得心中赞叹。
“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多谢!”邓斌微微一拜,显得格外的尊重,田福心中不由得添了几分好感。
“坐吧!”见到邓斌来了,李嘉放下手中的书,笑道。
邓斌半边屁股挨着椅子,一脸的恭敬。
李嘉见之,微微点头。
邓斌在政事堂中,存在感不强,加入宰相行列也才两年功夫,虽然由吏部尚书升入,但到底是资历浅薄,话语权敌不过赵诚、孙钊,甚至比不过老谋深算的孙光宪。
但,谁让他年轻,四十有二,哪怕六十岁致仕,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只要身体跟得上,迟早能当首相。
不过,如今政事堂这种两强对立,已经保持了太久,如同一摊死水,李嘉心里并不满意。
所以,削强扶弱,就成了选择。
心中思量着,看着他,李嘉轻声道:
“如今朝堂中,可有要事?”
“回禀陛下,除了荆南府须面对宋兵外,并无他事,大唐国泰民安!”
邓斌低头,轻声道。
“恩!”李嘉点头道:“信赖诸位相公辅政,才能有此境况,邓卿的功劳也是不小。”
“微臣惭愧!”邓斌谦虚道。
寒暄了一阵,李嘉这才步入正题:“科举乃朝廷抡才大殿,不可疏忽,须得德才兼备之人才能为主考官。”
闻言,邓斌心里如沸腾的开水,再深的城府,也抑制不住,脸色骤变。
第八百四十九章知贡举
“邓相公,您请——”
从甘露殿出来,一旁伺候的田福,态度越发地恭敬:“奴婢也不送你了,一个时辰后,元从军就得到了!”
“多谢田公公提醒!”
邓斌微微拱手,看着天空中的斜阳,不由得松了口气,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时仿若全身通达,有苦尽甘来之感,凉风一吹,更是有乘风飘扬之意,令人难以忘怀。
主考官,也称作知贡举,而他从默默无闻的宰相,到如今的知贡举,可谓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之前这位皇帝身边的近侍,态度可是不咸不淡,哪有这般的恭敬之理?
前唐时,科举日重,一般有中书舍人及礼部侍郎作为知贡举,到了今朝,更是以宰相为知贡举,皇帝越发的重视。
一科进士后,他不仅名扬天下,在清流中增添更多的名望,更是收获不少的门生,结交更多的人脉关系网。
这等关系,才是他看重的,虽然一时间进士们无法帮忙,但却可以作为余荫,惠及家族,子嗣。
而且,担任知贡举者,皆是皇帝最亲信的官员,这又相当于向外表明自己圣眷正隆。
而帝制社会,有圣眷,足已表明一切。
他自然知晓规矩,知贡举、同考官一旦出炉,半个时辰内,就得收拾妥当,直接去往科场住着,直到结束为止。
这是为了防止串联,以免出现通榜的情况。
也是皇帝的创举。
也不怪乎这般了,前唐时,制举考试,根本就不糊名,权贵一赏识,递给主考官,直接就能录取。
主考官权力极大,有时甚至能自主命题,看你有才华,甚至还能另外出题,给你个出彩的机会通过考试。
晚唐时期的科举,根本就毫无公平可言,藩镇节度的子嗣,随便都能通榜而过。
如,唐时宇文翎,为了得中进士,将自己的女儿嫁给70岁的窦璠,让老女婿的兄长帮助下,通榜成功,成为进士。
只要你有关系,就能成进士,韩愈为何呼吁学习,就是因为这些官宦子弟,不用学问,大字不识一个,也能进士及第,这般情况,谁还学习?
所以,为了保持公平,对于主考官以及同考官,自然严密封闭。
这般,邓斌离开了宫城,在几个皇城司的人监督下,匆匆而回,到了家中,收拾行李。
“老爷为何这般急促?”妻子连忙问道。
“某被圣人点为今科知贡举,接下来的时日,我都在礼部贡院,家里也要紧关大门,莫要见客,平白起波澜!”
饮了杯茶,邓斌还未从这般欣喜中缓过来,脸色有些红涨。
“这果真是好事。”生在官宦人家,哪里不晓得知贡举的好处,胡氏颇为欣喜道:
“可要带些吃食?”
“不用了,那里由皇宫亲自送去,不愁吃喝,多带几件衣物就行了。”
邓斌摇摇头,瞧着衣物收拾地差不多了,又看了一眼门外的皇城司,吩咐道:“如今全城瞩目,你也是知分寸的,莫要招客,那些帖子,等我出来再说……”
随后,带着所有的衣裳,邓斌匆匆离家,直接在礼部贡院住了下来。
宫里消息传出的快,得知邓斌获取这般殊荣,百官瞬间乘车架马来到邓府,就为了求见一面。
但却都被拒绝,直言去了礼部,邓府更不是不见客。
一时间,大家百感交集,唉声叹气。
政事堂自然也知晓了。
赵诚作为首相,地位这两年来日趋稳固,尤其是新纳蜀国和江南,他是仅次于皇帝的获利者,当朝宰辅,他就是躺着,也有功劳。
所以,得知这番情况,他倒是镇定,反正也威胁不到他的位置,之微微一笑:“邓兄好大的福气。”
“邓相公圣眷正隆!”
孙钊则面无表情,前番科举,就是他主持的,如今虽晓得再难得之,但却被邓斌获得,凭借着其吏部的关系,可是能直接威胁他的地位。
权力这东西是定的,他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反之亦然。
而孙光宪则是最淡定的。
他年岁最大,主持南平二十来年的朝政,早就心衰力竭,如今五十来岁,只能在政事堂混日子,充个人数,不时地提个建议,算是不错了。
对于权力的欲望不盛,让他人脉不错,至少几位宰相都与他亲善。
“邓相公年富力壮,正是大有用处的时候!”
赞叹了一句,他就闭目养神,哪里管政事堂的气氛又如何。
政事堂中,辅助宰相的后堂官们,则大都屏气凝神,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自顾自地处理杂物,心中的思量却是越发的澎拜汹涌。
文忠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府邸,李淮得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将备考的儿子叫来,言语道:
“这几日,你将手中的典籍放下,多看一些邓相公的文集,我也会找一些他的批注、诗词与你,好好专研一番,这对你有好处!”
“是!”李夏点点头,他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投其所好这种明面上的规则,他还是会遵循的,他不占,别人就会占据。
“只是,父亲,邓相公得势,政事堂格局岂不是又要更改了?”
“是啊!”看了一眼儿子,李淮感觉他政治越发的有前途了,他一脸欣慰道:
“自从崔相公致仕后,这两年政事堂平静如水,对于皇帝,以及百官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争执,怎么会有波折,对于朝堂官员而言,哪来的机会?”
“邓相公知贡举后,政事堂怕是要三足鼎立了,不过,这不是你应该干预的,好好读书,过几日就是科举了!”
待其走后,李淮摇摇头,他心里哪有那么平静。
安稳的政事堂,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军机处大臣,哪里有宰相的位置舒服,权力难以计量,政事堂有了新动向,那么,就有可能在添进一位。
“若我成了宰相,又该如何?”
李淮失声而笑,事到如今,也只能巴望这次科举之后的境况了。
第八百五十章进士科
“卯时已至,依例放门——”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叫喊,镶嵌着铜钉的承天门,缓缓打开,随即,一队穿着明光铠的卫兵,从中而出,持着长戟,身材高壮,一个个六尺(一尺三十厘米)左右,器宇轩昂,气势不凡。
眼见于此,所有人纷纷避让,从而形成了一条甬道,几个宦官衣着锦袍而出,笑着说道:“诸位举子,快些请吧,可莫要耽搁了时日。”
张印从金山岛而来,第一次见如此雄伟的皇宫,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景象,不由得心生震慑,低头不敢多言。
近两百人,在宦官的带领下,跨过城门,来到了礼部的贡院。
礼部贡院,本就是为了科举而大规模修建的,曾经一次性容纳近千人会考,成排独栋的号房,望之令人震撼。
早在一个月前,礼部就派人修缮了一遍,又将杂草铲除,洗刷了一遍,焕然一新。
如今仅仅容纳两百人,只有五分之一,虽然宽敞许多,但为了更好的管理,所以集中在一起,与往年并无不同。
由于这是大唐第三次科举,经验更丰富了一些,为之奔走的官吏,更是达到数百人,考生不及考官多。
比如,巡逻监护的元从军,约两百人;专门准备伙食的御膳房五十人,负责清洗如厕的仆役……
其他的考官,约莫百人,其中,有负责将考生个人信息编号的编排官;有负责封弥考卷,誊写试卷的封弥官;有负责检查誊录的对读官。
有负责检查考卷有无“杂犯”的初考检点试卷官;有负责评价考卷文采的覆考检点试卷官;有对考卷进行初评的初考官;还有决定考生等第的详定官;有负责检查作弊的巡捕官和唱名赐第的读卷官等等。
他们大多都是皇帝临时点任的考官,无一不是皇帝心腹,保证了考试的相对公平。
“张印,金山张印来了没有?”这时,一个小吏带着名册,开始朗读道,每读一人,就安排一个小座房,面无表情。
“是我!”待其读完了第二遍,张印连忙应下,随后一个兵卒就引着他前去落坐,其他人则排着队,依次而来。
自进承天门起,衣服要检查,身份要检查,食物要检查,甚至头发身体,更是检查了一遍,真真是百般磨难,令人颇为愤慨。
也不是没有人冷言怒斥,但小吏也不以为意,反而冷笑道:“举子虽然可为官,但哪里比得进士尊贵?若想成进士,哪能不经磨难,天底下,就没有这般的好事。”
随即,见到举人们神色莫名,小吏双目狠厉,又言语道:“这只是第一道关卡罢了,进士考试,须得三日五考,固在号房中,动弹不得,吃喝拉撒皆在里面,若是这几日有风雨,更是折磨,每次考试,总有人身子单薄,折损而去。”
“答题作卷,也只是最简单的一步罢了,诸位好自为之吧!”
所有举子被吓了一跳,面色发苦,但进士及第的诱惑太大,能挡住一切。
张印被兵卒带到号房,见之内部环境,被吓了一跳。
窄窄的号房,不过床榻般大小的空间,一人高,砖制的石床高两尺,其上又摆放着一张小几案,文房四宝已然准备好。
石床拐角,放着一个马桶,墙角凹进一个窗,摆放着蜡烛,碗筷等东西。
不过,石床乃是火炕,在号房外的火口,由兵卒偶尔填充木柴,保证举子们不受冻。
待他坐下,收拾一番,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就这一会儿,官挨官,人挨人,就有三拨人经过,官比考生多,可谓是严苛到了极致。
“首场,贴经,两个时辰——”
这时,某个考官拎着锣鼓,不时地敲打着,一边用高吭的声音地喊着,显然所有的考生已经落坐,准备开考了。
张印抖了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缓过来,打开了打下来的书卷。
第一场贴经,其实就是填空题,基本上在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中出题,考验的是读书人的基本功,约莫五十道题。
第二场,也是策论,也是进士科中最重要一场,所以放在了第一天的下午,时间直到第二天的午时,时间充沛的很。
考究的是举子们的时政大局观,亦或者是纸上谈兵,虽然说是泛泛而谈,但也是极为重要的,能看出一个人的政治敏感。
第三场,则在第二天的下午,考的是明法,大唐疏律等默写填空,考究是律法知识,毕竟为官就得识法,不懂法律的官吏,怎能算是官?
第四场,则是明算,放在第三天的上午,顾名思义就是算数题,不懂算数,治下百姓都不晓得多少,当个屁官。
第五场,则是命题诗赋,主要考究举子的才气,算是进士科的预留精华项目。
毕竟不作诗,算是进士吗?
进士科,已经不算真正的进士科,而是明经、明法、明算的结合体,难度更大,综合水平最高的一场。
而且,今年采取的是百分制,贴经、明算、明法,很好裁量,唯独策论和诗词比较麻烦,但依旧减轻了考官的难度,算是明显的进步吧!
张印粗略答之,已然头昏眼花,脑袋发涨,实在是太耗心神了,让人难以为继。
三天一过,他已然感觉已经没戏了,别的也就罢了,明算和明法写的一塌糊涂。
“问雉兔各几何?你算了多少?”
出了贡院,几个脸色苍白的举子互相问道。
闻言,张印心神一动,这就是难倒他的题目。
“这是《孙子算经》中名篇,只是鸡兔数目不同罢了,鸡十八,兔十四!”
某个举子得意地说道:“稍微一算就知晓了!”
“贪污一百贯,应处于何种刑罚?”
“奸污罪又该如何裁量?若是被侵犯者也是男子,又该当如何?”
“噗呲——”张印感觉自己都要吐血了,这么刁钻的题目竟然也有人会,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再听,连忙而去,过两年再来考取吧。
他感觉自己长于诗词贴经,短于明算明法,可谓是强差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