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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全文阅读

作者:明断天启     季汉长存txt下载     季汉长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送礼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最后期限,李澈没有等来刘纪的回复,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亲自登门拜访。

    “邯郸公,何劳大驾?若有事只需遣人通传,本侯自去府上拜访即可。”

    虽然有些恭维的意思,但李澈确实惊讶于邯郸胜会亲自来县衙拜访他。且不提他太守任上致仕的身份,单说七十好几的年龄,就足够让他面对地方官员平起平坐了。

    大汉朝以孝治天下,敬老自是重中之重,年过七十的老人会被朝廷授予玉杖,百姓视之如节,入官府不趋,地位等同于比六百石,面见皇帝时也可以贴近到御道附近,这是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虽然实际地位上还比不了列侯,但大环境风气下,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登门拜访,传出去容易有跋扈之名。

    邯郸胜笑道:“敬老为敬贤,老夫受朝廷隆恩,焉能不知进退、恃老为尊?如今身体尚算康泰,既然还能动,要面见县君自然是登门为好。”

    “邯郸公明礼修身,本侯佩服,先请就坐。”李澈拱手一礼,邯郸胜也在后辈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卧在了坐席上。

    李澈眯了眯眼,才不到一个月,此前还能正襟而坐的邯郸胜,如今竟然只能卧坐了?他不动声色,只是示意侍立的孙衎倒水。

    邯郸胜苦笑道:“近些日子天气转凉,老夫略有些不适,倒是在县君面前失礼了。”

    “无妨,此前赵王与我等相会时,还坐胡床以对。终究是人各有难处,多加体谅也就是了。”

    邯郸胜点点头,一脸欣慰的道:“县君此言有理啊,人各有难处,互相体谅才能天下大同。老夫也很明白县君的难处,已经处理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晚辈,今日也是特地来向县君赔罪的。”

    李澈掩面抿了一口水,笑道:“邯郸公也是做过一方牧守的人物,当知道为政之难。如今还能够体谅我们这些末学后进的难处,本侯佩服。”

    “老夫一向认为,大族与官府从来不是对立的,我们这些大族,若没有朝廷隆恩,踏入过仕途,何来如今的富贵?

    本地的官员,又是他地的大族。你今日与他为难,安知未来你家族人不会去他处族地任职?反之亦是同理,县君以为然否?”

    李澈点点头道:“邯郸公此言发人深省,本侯幼年便流离失所,不知族地在何方,邯郸公若是查了出来,还请告知一声。”

    邯郸胜一愣,随即大笑着点了点李澈,笑得太用力,结果又咳了起来,其身后的后辈连连拍了数十下才稍稍止住,倒是把李澈骇的不轻,真要是让这老头子在这出个三长两短,他李明远诛宦积累的那点名望立马就得变成负数。

    邯郸胜摇头道:“县君何不改一改这说话的方式?须知‘官’字两张口,这九成功夫都在嘴上,似县君这般恼人的说话方式,老夫倒是很好奇县君如何走到这般高位的。”

    李澈怔了怔,邯郸胜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这几天似乎戾气是重了些,被这些大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气的不轻,加之以权压人很是痛快,确实有些失之圆润了。

    想了想,李澈倒是很果断的揖礼道:“邯郸公,本侯受教了。”

    邯郸胜点点头,叹道:“如此老夫倒是明白了几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讳疾忌医还是闻过而怒都是人之常情,如县君这般闻过则喜的人物,倒让老夫想到了邹忌与威王之事。”

    李澈大笑道:“那邯郸公不如答一下,本侯与荀公达孰美?”

    “县君美甚,荀长史何能及君也。”

    李澈捏了捏短须,笑道:“本侯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看来邯郸公是有事相求啊。”

    荀攸虽不如荀彧那般俊美到妖异的地步,但正经也是一名英俊青年,李澈相貌只是中上,比起荀攸还差了些。

    “老夫确实有事相求,近些年邯郸氏的田地愈发不景气了,收入也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此前念在乡邻之情,收留了不少百姓,偌大的邯郸氏,已经快撑不住了啊。”邯郸胜说着说着,还唏嘘不已,一脸为难的模样。

    “哦?邯郸氏竟然这般凄惨?本侯身为县君,竟然不知县中大族贫苦至此,着实是失职啊。”

    “县君日理万机,这一县之事多赖县君处理,才能人民安泰,邯郸氏一族之事安能劳烦县君?

    只是如今确实难以为继,老夫身为族长,也是夙夜忧叹,故今日厚颜来此,恳请县君收纳了这些流民百姓。一者,上秉天心仁心,不负天子抚民重托;二者,救我邯郸氏于困苦之中,老夫必感激涕零,终身不忘!”

    说到最后,邯郸胜竟然强自撑起身体,深深一揖。

    李澈心里猛的一惊,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道:“此为邯郸公之真心?”

    “绝无虚假!兼之战事将起,邯郸氏确实无力庇护如此多的百姓,还望县君明察。”

    李澈顿时恍然,原来邯郸胜是知道了朝廷要在冀州开战的讯息,算算时日,京中的讯息从一般渠道走也该传到这里了。

    只是……

    李澈话锋忽转的问道:“邯郸公,这几日气候确实不太好,刘公身体是否也是抱恙?”

    邯郸胜老脸笑笑,点头道:“刘家那小子确实是也感了风寒。”随后又道:“那位新刺史,韩文节韩方伯,老朽当年也是与其共事过。韩方伯出自颍川文华之地,饱读诗书,才学过人,就是性子软和了些。”

    李澈眼睛一眯,点点头道:“邯郸公老成持重,团结乡亲,邯郸氏收留流民,仁义昭著,本侯过两日便让人送去牌匾,以示奖励。”

    见李澈懂了意思,邯郸胜再行一礼以示感激,随后在晚辈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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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年赐王杖,上有鸠,使百姓望见之,比于节。

    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入官府不趋。

    ——《王杖诏令册》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许女

    “先生……先生?”

    怔怔出神的李澈被唤醒过来,抬眼一看,除了孙衎,吕韵也过来了,难怪孙衎会出声叫醒他。

    “想了些事情,倒是一时误了时辰,现在几时了?”

    “已经亥时二刻了。”

    “竟这么晚了?”李澈有些讶异,随后轻笑道:“倒是误了授课,阿衎且先回去吧,抽时间再补上。”

    孙衎摇头道:“先生公务繁忙,能为我上课已经是大恩了。”

    李澈扫了他一眼,抚须道:“这些时日你学的倒是不错,吾很是满意,今日权且考考你,吾方才与邯郸族长说了些什么?”

    孙衎一怔,肃然答道:“邯郸公主动交出邯郸氏的私奴与多余的佃农,这是向先生服软了。”

    “他为何会主动服软?”李澈进一步的问道。

    孙衎有些迟疑的道:“因为……战事?”

    李澈颔首:“正是因为战事。战事一起,则官府权力大增,到那时节,随意扣上一个通匪、消极剿匪的帽子,就足够他们受的了。

    再加上有军伍撑腰,在战争之时,民是万万不能与官斗的。”

    孙衎点点头,又问道:“可刘氏似乎并不在意?甚至疑似因此而有了底气?”

    “韩文节是袁氏故吏,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想来刘氏是认为来了一个袁氏故吏做刺史,相君与我再难为所欲为了吧。”李澈摇摇头,嗤笑道。

    “那邯郸氏……”

    “邯郸公不是说了吗,他与韩文节共事过,自然知道这人的水平,在他看来,韩文节还拿捏不了我们。”

    说到这里,李澈唏嘘的道:“所以说,有些时候很可能就是因为一两样巧合,就决定了命运走向的不同。”

    “邯郸公以邹忌与齐王之事做比,是为了求相君放过邯郸氏,只对付刘氏?”

    李澈哈哈大笑,点了点孙衎,笑道:“你呀,还是太过直线的思维了,你是认为如今邯郸两族相争,邯郸公逮着机会便要置刘氏于死地?”

    孙衎挠挠头道:“难道不是吗?”

    李澈摇头道:“邯郸公可不是赵瑾,若是换成赵瑾,必然就如你之想法。但以邯郸公那求稳的心态,他可不愿意让邯郸氏一家独大。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邯郸若只剩邯郸氏了,那全部的压力必然会集中在他们身上,他言辞婉转,奉承吾比荀公达貌美,是为了求吾对刘氏手下留情。

    包括今日深夜来见吾,其实也是对刘氏的一个提醒。否则只需让叶蛰或者其他人通禀一声即可,又何必亲自前来呢?”

    孙衎面有惭色,不好意思的道:“有负先生教诲,让先生失望了。”

    “不算失望,以你的年纪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少年人心中只有好恶,是坏事,也是好事,太过老成反倒不美。

    回去和你父亲议一议,吾想收你做学生。”

    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孙衎猛的一怔,旋即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李澈。

    “好了好了,别做这般姿态,你我虽无师徒之名,但早有师徒之实,不过是补个礼节,算不得什么大事。”

    孙衎强忍住激动,涕泣道:“学……我这就回去向大人请示。”

    李澈微微颔首道:“很好,你先回去吧。”

    ……

    看着孙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吕韵有些好奇的问道:“明远,怎么忽然想收徒弟了?我记得你一直不在乎这些礼节的。”

    李澈眯了眯眼,笑道:“荀公达想让我收他的儿子荀缉当徒弟,收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无所谓了。”

    荀缉是荀攸的儿子,如今已有十岁,性子上颇有些腼腆,和他爹很像。

    历史上荀缉年纪轻轻就死了,而荀攸次子荀适却是他快知天命之年得子,还没成年,荀攸就死了,导致他这一脉后继无人。如今有了李澈这个大蝴蝶,荀缉的命运想来也会发生改变。

    吕韵瞥了他一眼,依照她对李澈的了解,想来还有一些恶趣味的无聊因素,比如给荀缉找个师兄什么的。

    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扭捏。

    李澈有些好奇,很少见到她这样扭捏的样子,挠头道:“怎么了?”

    “我……”只吐出一个字,吕韵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李澈有些狐疑,道:“若无他事,我先回房去了,明日还有不少事情。”说罢,作势欲走。

    吕韵终于绷不住了,自暴自弃似的大声道:“今天收到消息,家母这两日便到邯郸了!”

    李澈一个踉跄,跟傻了一样望着她,呐呐问道:“什么意思?”

    话既然已经出口,吕韵也没有多少羞涩了,继续道:“今天收到父亲的来信,说是凉州苦寒之地,战乱不断,带着家属难免有所损伤,是以求恳了大将军,把家母留在雒阳。

    然后又因为我的……我的婚事!所以家母现在往邯郸来了,希望和你谈一谈!”

    说完后,吕韵一张脸已是嫣红无比,跺了跺脚,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李澈下意识的伸手想拉住,却抓了一个空,脑子里飞快消化起这奇怪的消息。

    说起来凉州确实是个危险的地方,如今大汉十三州,凉州之危险可排在前三。吕布看来也对凉州的局势有着充分的判断。带上妻妾想来只会给自己添乱。

    只是这般急切的嫁女,甚至让妻子魏氏亲自来邯郸,姿态未免放得太低,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何进想来也知道吕布这些作为,他又是作何感想呢?放纵魏氏来邯郸,他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复?

    李澈无意识的在堂中反复踱步,半晌后哑然失笑,虽然受了何进不少帮助,但总的来说还是互惠互利,就算是刘备也别想插手他的婚姻,更别提何进了。

    若是为了讨好何进,而拒绝了吕韵,那才是失了本心。何进终非一条路上的人,没必要太过谄谀。

    只是去信一封,表明下自己的态度,倒是应该做的,尽可能的还是不要让何进生怨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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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迁冀县长,因凉州大乱,险峻多匪,乃置亲属于雒,许女与澈。

    ——《季汉书·列传十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剿与抚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或者说邯郸大族的鼻子都很灵敏,次日清晨,李澈便又收到了大量的奴契,甚至还有佃农契约。

    刘乐没有亲自来见李澈,而是托刘纪转告,言称风寒入骨,实在难以动身,请县君见谅。

    李澈倒是能理解这老狐狸的想法,一向求稳,自恃运筹帷幄,却在此处栽了跟头,还被斗了好些年的老对手给救了一命,难免有些抹不开面子。

    看着面前的这些竹简、帛纸、蔡侯纸,李澈心里乐开了花。自今日起,邯郸各族凭借天下乱象而趁势积攒的力量便告消亡,地头蛇终究是输给了过江的猛龙。

    只是还有用的着他们的地方,既然瓦解了他们的力量,那也该给他们吃点定心丸。

    李澈笑着对刘纪道:“相君有意遣派督邮巡查各县,这离不开各大名门的支持啊。”

    刘纪一怔,本来有些晦暗的眼神微微亮起,问道:“县君此言当真?”

    “本侯何时诓骗过你们?”李澈故作不悦的说道。

    刘纪连忙赔礼道:“是下吏失言,县君勿怪。”

    “让各族议一议,别随便选些歪瓜裂枣出来糊弄人,到时候在其他县丢了人,可别来找本侯哭诉。”

    给了甜枣,还是要再拿棒子敲打下,否则难免被塞来几个镀金的废柴,督邮权责太大,一个不慎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刘纪肃然道:“请县君放心,我等知晓分寸的。”

    “如此便好。”李澈微微颔首,又笑道:“今日分田,子理可要好好配合叶史。”

    刘纪心里暗叹一声,作为两大家族的代表,本来他与叶蛰之间的地位不相上下,但由于邯郸胜此次占了先机,导致叶蛰地位大大拔高,李澈这意思也就是从今天开始,叶蛰为主,他为辅。

    但这种事显然他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恭敬的点头道:“下吏一定好好配合叶功曹,绝不让县君失望。”

    见李澈满意的点头,他又道:“分了田地,还需要有农具,我等族中有不少闲余农具,与其放在库中腐坏,倒不如用来帮助乡亲们,是以祖父将这些农具尽数起出,请县衙分发给乡亲们。

    还有明年的农种,刘氏也可以分担一部分,为县君分忧。”

    李澈怔了怔,没想到刘乐竟然这般果决,既然晚了一步,那就在其他地方争先一点。

    最贵重的东西终究是耕牛,农具和种子不过是些小钱,却是县衙如今缺少的东西,拿出这些利益,刘氏没有损失多少,但却能在官府这加回不少印象分,确实是惠而不费的做法。

    毕竟此前交易了不少土地出来,刘氏也确实用不上那么多农具了。

    “刘公深明大义,子理可要代本侯好好感谢刘公啊。”

    ……

    夜间,李澈审阅着叶蛰呈上来的报告。分田之事繁杂,不是一天能解决的,今天也只是处理了百余户。

    分出田地后,还需保证这些人会老老实实的耕地,而不是继续游手好闲。是以县衙也制定了严厉的处罚措施,但凡分到田地却不耕作的,全家发为官奴,终生不得变易。

    官奴和豪族的私奴可不一样,基本都是外族俘虏或者罪人,官府使唤起官奴,那是往死里用的。

    看了一会儿,李澈抬头对韩浩道:“元嗣,安全问题也要注意下,虽然赵国黑山的主力已经没了,但零星的匪寇不绝。

    大族田地还可以武装他们剩余的佃农,依靠坞堡来抵抗,普通百姓可做不到。县衙既然夸下了海口,那只能苦了你们,好生保卫百姓。”

    韩浩肃然道:“君侯言重了,保境安民本为县吏的本分,谈何辛苦?下吏在家乡时曾经组织乡邻聚众抗匪,对这些事也算是有不少经验。

    大族能武装他们的佃农奴隶,县衙也可以训练百姓。要让他们团结起来,在遇到匪寇时互帮互助,匪较之民,终究还是少数,只要百姓能齐心协力,不难抵挡住匪寇的进攻。

    只是如此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匪寇短期会因为无利可图、损失过大而撤退,但若是一直没有劫获,恐怕……”

    这话韩浩也就只是敢在李澈面前说,聚民抗匪是好事,但也是封建王朝历来比较忌讳的事。

    在这种官逼民反的时代,这些聚起来的民,一个不慎就会变成匪,还会因为乡邻合力,而变成巨寇。

    李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揉着眉头道:“可惜本侯只是一介县令,权力太小。很多匪寇事实上也是被逼落草的,若本侯有权,赦免一二也未尝不可。剿匪,终究是要剿抚并用的。”

    赵国的匪寇已经被打的心惊胆战,根本没了胆气。事实上九成的匪寇远没有小说中那种快意潇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痛快。而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里在山林穿梭,提心吊胆,生怕被官府剿灭的日子。

    他们会去当匪寇,只是因为在做百姓的时候,连上顿都没得吃。若能赦免这些匪寇,以他们屯田,想来赵国匪患必然能大大减轻,还能增加官府收入。

    但李澈显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特别是韩馥即将到任,万一让他抓到什么把柄,卢植可未必会保自己。

    韩浩也知道这一点,是以并没有接这话茬。

    李澈摸出一块令牌递了出去:“既然元嗣已有成算,那便照你的方法去做吧。县卒你尽可调遣,若需调动国中士兵,可持本侯令牌去见关司马与张司马,他们会与你方便的。”

    韩浩动容道:“君侯信重,浩必不负君侯重托!”踏前两步,单膝跪下接过了令牌。

    韩浩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历史上他为河内太守王匡领兵抵抗董卓。董卓抓了他舅舅来威胁,他也没有背叛。

    只是做他的上司要小心别被人绑了,韩浩是什么威胁都不吃的,夏侯惇被擒,韩浩也是不顾其死活,断然下令对绑匪动手。

    也是夏侯惇心胸开阔,不计私怨,换成某位大魏诸侯王,韩浩岂能好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河朔巨寇

    常山国赞皇山,位于太行山脉东麓,千年前,周穆王于此讨伐逆臣得胜,封为赞皇山,由此得名。

    此山高不过百余丈,虽然略有薄名,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人迹罕至。

    而此时,却有一位跺跺脚,就能让河朔抖上三抖的人物停留在此处,黑山军首领,大汉朝钦封平难中郎将张燕。

    张燕这个平难中郎将,兼具军政之权,既统帅太行山脉各路匪寇,又可以岁举孝廉,其任命更多的体现了汉灵帝对这位河朔巨寇的无可奈何。

    张燕今年已经四十岁了,自五年前响应大贤良师张角的号召起兵,他也已经征战无数。

    其本名褚燕,军中号为飞燕,不是说他长的和赵飞燕一样美,而是说他身轻如燕,战场上穿梭敌阵无比灵活。

    在五年前刚起兵时,他便是手握万余人马的一方渠帅,后来与张牛角合流,在张牛角死后掌管其部,声威更胜,到了今天,他已经是威震河朔,天下知名的巨寇,在冀州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身高七尺九分,两鬓已经有些斑白,面庞上饱经风霜的张燕站在一处崖边,眺望着南方。其身后十步外站着在冀州声威赫赫的几名黑山渠帅,他们有的是常随张燕身边,有的却是近两日才匆匆赶来——再迟钝的人,也已经嗅到了气氛的异常了。

    在这处崖边,张燕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黑山渠帅们虽然有求于他而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但显然这些桀骜不驯的巨寇耐性没有多强,一个个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刻意的拔高声音,似是想让张燕听见。

    “卢植老贼不过是个糟老头子,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朽,只需大帅给俺兵马,俺三日内便将老贼人头奉上!”

    “冀州这地儿早成了我们的地盘,朝廷都封了大帅为平难中郎将,太行山中我们想让谁过就让谁过,朝廷未免管得太多了!”

    “诶,要俺说,大帅还是有些急了,那郭太到底许了多少好处?值得咱们为了他对上朝廷?混江湖讲究一个信义,那些游侠儿都知道,俺们答应了朝廷剿白波,为啥还要和郭太合作?”

    话语越来越出格,矛头也渐渐指向张燕,见张燕毫无反应,亲近张燕的几名渠帅也不做声,其他巨寇愈发张狂了。

    “太行山是咱们大家伙打下来的!咋能由着某些人用来……”一个眼睛硕大,异于常人的巨寇有些得意忘形了,然而话未说完,一把刀已经从背后插入了他的胸口。

    他“嗬嗬”的喘着气,硕大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张燕,其他巨寇也目瞪口呆,正欲说话,却感觉到背后的凉意,顿时都闭上了嘴。

    张燕缓缓转过身来,慢慢踱步到这巨寇身前,一手揪住他的头发,神情漠然的道:“李大目,眼睛很大,可惜是瞎的,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这太行山是谁的!”

    张燕缓缓拔出腰间的刀,动作很慢;一道寒光闪过,刀速很快;李大目的咽喉处鲜血喷涌,面前的张燕也被淋了一身,但他没有丝毫闪避,任由鲜血洒满全身。

    很快,李大目咽了气,张燕伸手抚平了他那双眼睛,随后两名卫兵拖着李大目走到崖边,像丢垃圾一样将这位巨寇丢下了悬崖。

    一位让冀州无数人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的巨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赞皇山中。

    张燕丝毫没有回头看的意思,轻描淡写的道:“李大目的部属和地盘,郭大贤、于毒、张白骑、眭固,你们分了吧。”

    其他贼寇顿时忘了李大目的死,纷纷以羡慕嫉妒的眼神望向这四名寇匪,于毒作为黑山中势力颇大的一支,向来亲近张燕,此时也是丝毫不加谦让,狞笑着点头道:“多谢大帅。”

    说到底,就是一群贼寇,平日里自己都火并惯了的,方才跟灌了马尿一样说些出格的话,如今清醒了才发现,在张燕的地盘上指着他骂是一件多蠢的事。

    李大目死就死了,也没人想给他报仇,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分一杯羹。

    见到此状,张燕的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失望。而有些人却望向了站在所有巨寇最前面的一人。此人约莫三十余岁,斯斯文文,幅巾束发,一副文士打扮。

    其姓杨名凤,并非黑山军老部属,而是去年才起兵的巨寇,与白波、雷公等共起,朝廷无力征讨,灵帝却使了个借刀杀人之计,任命杨凤为黑山校尉,举孝廉,掌管黑山诸山贼。

    这杨凤却也有胆,真就接了任命,单骑面见张燕。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杨凤稀里糊涂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山校尉,平日里代张燕发号施令,统御黑山群贼,是如今黑山贼中的二号人物。

    斯斯文文的杨凤名字斯文,人也斯文,他慢条斯理的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各位既然奉平难中郎将为大帅,那就要有对大帅的敬意,李大目不明尊卑,口出狂言,死不足惜!

    希望各位能引以为戒,勿要再生是非。须知黑山诸军团结起来,那才是让朝廷震怖的黑山军,若是各自为战,诸位莫不是忘了死在赵国的刘三刀?”

    “俺素来最服大帅!当年牛角大帅将俺们托付给大帅,俺一直认为这是牛角大帅最聪明的决定!谁敢反对大帅,先问过俺张白骑手上的马槊!”

    方才声音颇大的张白骑此时声音也很大,但没人敢嘲笑他反复,除了因为张燕在这,张白骑本身也是黑山中一大势力。

    其常骑一匹白马冲阵,由此得名张白骑,白马在战场上何等醒目,他却屡屡冲阵而不死,可见除了运气,武艺也是非同一般。

    张燕瞥了一眼张白骑,微微点头,身材高大的张白骑顿时仿若孩童讨好大人一般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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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遣燕讨并州白波,燕阴违帝命,私纵白波,朝廷震怒,迁御史中丞韩馥为冀州刺史,并中郎将卢植击之。

    黑山群寇震恐,责燕妄为,燕杀贼首李大目,分其部属,其乱乃平。

    ——《季汉书·列传第十七》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杨凤 上

    一群穷凶极恶的巨寇,在张燕环视他们之时,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就是张燕几年来积攒下来的赫赫声威。

    须知匪寇盗贼虽然嘴上长谈义气,但事实上无不是穷凶极恶、贪婪暴虐之徒,能让张燕在他们头上稳稳的压了几年,可不是凭张牛角临死前一番话就能成的。

    张燕上位之时也是经历了血雨腥风,然而近些年在面对朝廷时有些软弱,其前后矛盾的举动终究招致了部分桀骜不驯的巨寇的反对,李大目也只是一只出头鸟罢了。

    张燕伸出血淋淋的手掌,搭在张白骑肩上,神情平淡的问道:“卢子干,嗯,大家伙来说说,卢子干和朱公伟,哪个更厉害?”

    巨寇们面面相觑,这问题着实难为他们了。这些巨寇大多出自当年的冀州黄巾余部,而他们主要面对的对手便是讨伐张角的卢植部。

    卢植将那位声威赫赫的大贤良师逼迫到广宗一县之中,若非朝廷临阵罢免了卢植,换董卓上阵,恐怕天公将军连病死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今时的张燕也是威震河朔的巨寇,但比起当年振臂一呼,天下景从的天公将军,还是差了太多。

    黄巾乱起时,朱儁主要负责的是剿灭颍川等中原黄巾,是以冀州巨寇未曾与其交战,但前些年张燕迫近雒阳,便是在河内被朱儁以家兵击退。也让冀州寇匪们明白了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

    面对这两位,可以说匪寇们都是只有被吊起来抽打的份,让他们判断谁更厉害,着实太难。

    见巨寇们不答,张燕继续道:“刚才是哪个说的,给他人马,能把卢植的人头给老子带来?”

    方才胡吹大气的巨寇恨不得将脑袋塞进洞里去,就凭他们的水平,还不如郭太的白波军,连郭太的人头都被送到雒阳去了,他们又凭什么和卢植对抗?

    有些人已经开始暗暗腹诽,你既然知道卢植这般厉害,又何必惹恼朝廷,刻意去和郭太那个疯子勾结?

    “那就是说,没有老子,你们的脑袋只配给卢植当尿壶,是也不是?”

    张燕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拍了拍张白骑的脑袋,手上的血从张白骑头上流淌而下,再配上张白骑那副既讨好又恐惧的表情,实在是一副滑稽的画面。

    其他人也认清楚了形势,显然,如果张燕不出头组织这些巨寇,他们很可能先自己窝里火并上一场,分出个高下,然后再抗敌。

    他们是来求张燕的,而不是张燕有求于他们。

    “现在,大家伙清醒了没?”

    “清醒了……”

    “大点声!老子没听到!”

    “清醒了!”一众巨寇仿若受训的孩童一样,挺胸抬头的齐声应道。

    张燕往地上盘膝一坐,轻笑道:“清醒了,好啊,现在让杨校尉来给你们讲讲,这次有多少汉军!”

    其他人也连忙捏着腿坐下,杨凤笑道:“各郡的汉军,各位渠帅心里也都有个数,这个就不用多说,除非那些豪族拿出自己的家底,否则仅凭官府的人马,是没什么用的。”

    其他巨寇都点点头,他们自家地盘有多少官府军队,自然是清楚的,于毒想了想问道:“那赵国呢,刘三刀死了后,听说赵国那地儿招了不少兵。”

    杨凤点点头道:“于渠帅问得好,这个赵国问题不小,最新的消息,赵国国相刘备刘玄德和邯郸令李澈李明远,这两人在邯郸将大族私兵尽数收缴,现在手上大概有三千多常备兵马,还都是青壮年军。”

    几个弱小的贼寇已经变了脸色,黑山各军,大则三两万人,小则六七千人,以官府的装备和训练素养,三千青壮军已经比一般的贼寇要强了。

    “那赵国素来贫穷狭小,人还少,怎么就突然有三千青壮成军了?”

    在冀州各郡国中,赵国确实是极小的,还比不上一些地方的大县,是以刘三刀一个几千兵马的小渠帅就能霸占赵国。

    杨凤淡淡的道:“他们得到了赵王的支持,启用了赵王的内库,邯郸各族也掏家底了。”

    见几家巨寇面色凝重,杨凤又笑道:“倒也无需太过忧虑,终究是新近成军,虽有三千之众,也不是什么精锐汉军。只是各位在面对赵国汉军时,还是要留个心眼,勿要轻敌大意。”

    “多谢杨校尉告知我等讯息,不胜感激。”钜鹿南边和常山南边的几家寇匪纷纷抱拳致谢,而魏郡的巨寇却是于毒,三千人马,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是以也就是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回卢植,此次卢植除了本部的四千多汉军精锐,何屠夫还给他添了两千兵马,是原皇甫嵩部属。

    这些人马是卢植的核心力量,此外还有在河东招募的一万多辅军也被他带在身边,有消息说,卢植如今在河内仍在继续募兵。”

    这下连于毒都变了脸色,六千精锐核心,黑山大部分贼寇势力都不是卢植的对手,再加上那一万多经历过剿灭白波战争的辅军,势力位于魏郡的他,恐怕会被卢植一鼓而平。

    虽然有太行山脉这条退路,但在魏郡经营多年的势力恐怕就保不住了。

    于毒问道:“他哪来那么多钱粮?汉廷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还能募兵?”

    杨凤解释道:“何屠夫这次在雒阳抄了不少家,募集了许多钱粮,至少维持两到三万军队出征的能力还是有的。在冀州的仓库也还有不少粮,卢植恐怕是打着从冀州取粮的主意。”

    “那俺们就先把粮仓打下来!”张白骑一脸恶狠狠的表情。此前不打郡国粮仓,一是担心激怒当地大族,二是担心彻底触怒汉廷,如今已经是生死攸关,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可!”杨凤面色沉重的摇摇头,叹道:“粮仓之粮终究是少数,是维持普通民众稳定的关键。若是打下粮仓,民众暴动,必然会激怒那些大族,视我等为眼中钉,他们族中可也不缺钱粮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杨凤 下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杨校尉你倒是给个法子啊!”张白骑也是个没耐性的人,方才惮于张燕的威势,才伏低做小,如今知道了汉军来势汹汹,自己提出的办法又被否决,难免有些急切。

    杨凤笑了笑,劝道:“张渠帅勿要焦虑,我等顾忌大族,不好强攻粮仓,卢植难道就能轻松取粮?须知冀州如今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全靠官府救济粮养活着,卢植若是将粮仓之粮取出来当军粮,百姓岂能同意?

    倒要看看,这位海内大儒,会不会对普通百姓举起屠刀!”

    其他巨寇面面相觑,于毒有些迟疑的道:“粮仓终究是朝廷的粮仓,卢植是代表朝廷来剿灭我等的,取粮充军也算是名正言顺,若是他不顾骂名,强行取粮,我们又能如何?”

    杨凤道:“故而粮草问题只能是稍作拖延,略缓卢植的进军速度,在下当然还有其他的策略。”

    “愿闻高见。”

    “从五年前大贤良师起事的结果来看,汉廷虽然衰弱,但汉军仍然强盛的可怕。以大贤良师数以十万计的兵力,在面对卢植时也是连战连败。

    我黑山军虽然号称拥众百万,但各位也清楚,事实上我等合力,也不过十万人可战,比起当年的大贤良师尚有所不如,自然不可能在正面击败士气如虹的卢植了。”

    十万匪寇,人心不齐,编制杂乱,各有所属,大部分人战斗力低下,还真不可能在野战中打赢两万以上的汉军。依照匪寇们的“义气”,奔赴战场的路上恐怕就得散掉一半。

    虽然平日里喜欢拿拥众百万来吹嘘,但在座的都是黑山军高层,对自家的势力还是能拎得清的。

    杨凤见没人反驳,继续道:“但也不能拖延不战。此次卢植讨伐白波,在下也多有关注。

    此人与朱儁、皇甫嵩等人完全不同,其文武并济,在进剿白波时剿抚并用,白波军往往溃败一次,便尽数降了汉军。我等若是避而不战,难免人心浮动,让手下的弟兄们信了朝廷的鬼话。”

    “不能不战,又不能迎战,杨校尉,你说话咋这么费劲?”张白骑大手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耐烦,只是碍于杨凤毕竟是黑山二号人物,手下也有小一万人,是以不敢太过放肆。

    杨凤伸出一根手指,笑道:“首先,战前一定要将敌军的意图和优势劣势分析清楚,庙算多者为胜,这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其二,也是让各位渠帅明白,我等团结在一起,才有一丝胜利的可能,若是分散开来,恐怕卢植能轻而易举的将我等歼灭。”

    “行行行,都听杨校尉的,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大家伙也清楚,我们能在冀州横行无忌,那些豪门大族的放纵是重要条件。他们单个势力不怎么样,可若是冀州豪族全部联合起来,恐怕我等是难以抵抗啊。”

    于毒等人点了点头,所谓养寇自重就是这个道理,这些豪门放纵黑山军发展,以此为借口来囤积私兵钱粮,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虽然这做法有些容易玩火**,比如在赵国,由于底子太薄,赵国大族已经无力抵抗黑山;但其他大族还是乐此不彼,以他们的底子,基本上一族便有黑山一方渠帅的势力,再加上钱粮充足,坞堡坚固,黑山军也很少去光顾他们的地盘。

    “这些个豪门,瞧不起我们这些刀口上混饭吃的,不可能跟我们联合。但他们难道就能跟卢植尿到一个壶里去?卢植大兵入境,他们难道不担心朝廷趁机对他们开刀?”

    所有贼寇眼睛都亮了,没有哪个朝廷喜欢看到地方大族拥兵数千,这些根植本地多年的大族,一旦造反,其危害性远超农民起义。

    他们借着冀州匪患不绝,叛乱连连的机会拉起了兵马,万一黑山军被剿灭,卢植乘势要求他们交出手中的私兵怎么办?

    这些个大族,许多底子都不干净,干过不少腌臜事,万一卢植秋后算账,抄了他们的家底,那可真就欲哭无泪了。

    “但是他们也不是一条心的,还是有些宗族视我等如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自家都要纠缠起来,如何能阻止卢植?”

    匪患特别严重的几个区域,比如钜鹿南部、魏郡、常山东部、中山南部这几个地方的大族,已经感觉到难以抑制黑山军崛起,恐怕真的会先帮卢植讨平了黑山再说。

    “不求他们阻止卢植,只要他们不尽心帮助卢植,那便是对我军莫大的优势。须知官与匪对战,官军最大的优势,便是当地民众的依附,若在这些大族的带领下,民众消极对待官军,卢植与我等又有何异?”

    张白骑恶狠狠的道:“俺回去便传信,让那些个老贼明白利害,看看他们愿不愿意重新当朝廷的忠犬!”其他巨寇也纷纷附和。

    杨凤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这只是从外界削弱的方法,此外终究是要打上一场。所谓合则两利,分则皆弱,依在下之见,各位何不尽数交出手中兵马,由平难中郎将统率,依靠冀州的山谷地势层层抵抗,必然能让卢植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杨凤终于露出了獠牙,其他巨寇神情警惕的望向闭目不言的张燕,都明白了这才是张燕的目的。

    将分化在外的黑山各部统一起来,成为真真正正的黑山大帅,这才是张燕的野心。

    即便是素来亲近张燕的于毒,此时也犹疑起来,手上有兵马,他才是河朔巨寇。若交出兵马,三五农夫都能够将他乱拳打死。

    可若是不交兵马,显然张燕是不会帮他抵抗卢植的,其他人也只会乐见他覆灭,顺带稍稍削弱汉军。

    左右为难之下,于毒神情不自然的道:“杨校尉此前的策略非常好,很可能魏郡各族群起抵抗,卢植无功而返之下必然班师,何劳大帅亲征?”

    “于大哥这话没错,大帅何等人物,对付卢植何须大帅出手?还请大帅稍候些时日,我等助于大哥击退汉军,再来大帅处叙功。”

    巨寇们脸上挂着假笑,肩并肩的向后退去,却见张燕依然盘膝坐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一群河朔巨寇跟丢了魂一样,飞也似的向山下跑去,生怕被张燕丢下崖去跟李大目作伴。

    山上徒留张燕与杨凤,两人默然无言,半晌后,只留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声环绕在山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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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校尉杨凤进言,联络冀州宗贼,以燕统领黑山群寇,共抗植军,群寇不从。

    ——《季汉书·列传第十七》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说亲 上

    人生总是充满烦恼,没有人一帆风顺,威震河朔的张燕烦恼于怎么驾驭手下桀骜不驯的巨寇们,盘踞魏郡的于毒烦恼于怎么抵挡即将打过来的汉军,而邯郸令李明远,则烦恼于该怎么结婚。

    “不成,攸每天公务堆积如山,哪还有时间做这些闲事!”荀攸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但眼睛里的笑意丝毫不加遮掩。

    李澈“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语重心长的道:“这怎么能叫闲事呢?澈出身草野,不甚通礼仪制度,到时候闹出笑话怎么办?闹出笑话,失了县令威仪怎么办?失了县令威仪,邯郸各族又生异心怎么办?

    你看,这是很正经很严肃的公事,荀长史,如今相君去乡野访查了,你也不想看到邯郸县乱了吧?到时候相君回来,你怎么交代?”

    九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昨天,吕布妻子魏氏一行人姗姗来迟,护送她的人却是吕布手下亲信,也是魏氏的兄弟魏续。

    李澈自然是应该去拜会一番的,然而他出门后却是没有去驿馆,而是第一时间去了国相官寺,想拉着荀攸陪他一起去。

    荀攸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嘴胡话的李澈,气道:“那小娘还没到及笄之年,就是要结婚也是在明年,今时你去见她母亲,只不过是做些交托罢了,以你堂堂列侯的身份,难道她们还会为难你不成?”

    虽然大汉朝并没有明确规定结婚的年龄下限,在皇室之中,出于政治联姻,女子十岁结婚的都有,但是依照严格的礼节来说,女子仍然是“及笄”,也就是十五岁之后结婚为好。

    士林名家大儒,大多是尊奉古礼的,虽然他们改变不了汉朝结亲越来越低龄的大环境风气,可在他们看来:“夫妇,人伦大纲,夭受之蒙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之道而有子,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李澈作为如今士林里有点名望的人,还是需要顾及一番影响的。是以做的结婚计划也是在明年,毕竟汉朝规定的女子结婚年龄上限是十五岁,再高就要每年交罚金了,传出去也容易让人说闲话。

    “这不是摸不清楚她们的来意嘛,万一闹出些幺蛾子,那就麻烦了。”李澈搓着手,一脸无奈的望着荀攸。

    荀攸怔了下,也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吕布是一个地位很尴尬的人,他的级别不高,如今也不过是区区四百石,但是被他牵动的人不少。

    此前他是丁原的主簿,是丁原最亲信的人,结果插了丁原一刀,这种事换成任何人都能记一辈子仇。

    后来他从了董卓,为虎作伥,成为董卓的羽翼。但在太后的说客说服下他又倒向了皇室,背叛了董卓。

    本来这已经能洗白了,只要太后和天子力保,给他安上一个知罪能改的说法,那仕途还是有的。

    偏偏何苗何车骑当殿爆出来一件大事,太后谋诛何进,吕布是指定的人选。这事就搞大了,虽然何苗的话没有证据,但这种事何时需要证据了?

    有动机、有嫌疑,换成其他权臣,吕布就是九条命也没了。也就是何进骨子里优柔寡断,如今大局未定,不好擅杀“抗董”功臣,把他打发到死地当官也就结了。

    这样一个身份复杂的人,在朝中有着两大仇家,和他结亲本就是一个麻烦事。也就是李澈仗着先知先觉的优势,不在乎何进和丁原。

    但不在乎是一回事,刻意去招惹又是另一回事了,结亲可以,但帮吕布说情还是免了,那简直是对着何进与丁原跳脸,逼着何进翻脸。

    而且吕布这厮薄情寡义、唯利是图,属实是六亲不认的主,李澈也不想做东郭先生。

    可万一魏氏当场提出求李澈为吕布说话,那场面就尴尬了。吕韵是知道李澈的安排的,但这计划安排却不能跟魏氏说。

    再加上小丫头几次被吕布或是当筹码,或是无视安危,早就有些心凉了,但魏氏作何想法,李澈实在难以预料。

    荀攸为人处事最是周全,看似畏畏缩缩的,实则对万事皆胸有成竹,而且还是结过婚纳过妾的“过来人”,李澈自然要向他请教了。

    “你为何不去拜托简宪和?他才是花丛老手啊。”

    “若是带上宪和兄,不出三句话就得拍桌子翻脸。再者说了,宪和兄花丛老手,却没有过婚娶的经验啊。”

    荀攸无语,好像是这么个理,以简雍那种三句话气死人的风格,本来能成的事都能让他说散了。

    而且简雍虽然纵情花丛,但事实上仍然是万年单身汉一名,在这种事上根本没有经验。

    想到这里,荀攸抽了抽嘴角,无奈的道:“可攸也没有经验啊,贱内是族中长辈说的亲事,攸基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如何能帮上你?”

    荀氏这种大族,子弟结婚基本都是有政治意味的,荀彧的妻子便是颍川唐氏的女子,桓帝五侯之一的唐衡之女。而荀攸之妻也是颍川大族女子,属于家族联姻。

    这种家族联姻,荀攸本人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当然,默认的潜规则是,联姻后男方纳妾也属于正当选择,女方基本不会干预。

    李澈捧道:“公达兄天资聪颖,兼之年岁颇长,可谓是世事通明。又饱读诗书,通晓礼仪,岂有不会说亲之理?”

    荀攸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呵呵,还真是难以见到你李明远这般低头的模样。我说前些日子你怎么那么痛快的答应了收我儿为徒,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

    “公达兄,你看,阿缉如今是我学生,你我可谓是密不可分。再者看在共事的份上,还请拉兄弟一把,这种事澈属实没有处理经验啊。”李澈腆着脸,搓着手继续恳求道。

    荀攸眨巴眨巴眼睛,哭笑不得的道:“你都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话?既像市井俚语,又有些草莽之意。罢了罢了,攸便陪你走一遭,左右不过是个边境出身的妇人,又有多大能为?”

    李澈大喜道:“有公达兄出马,此事无虞矣!”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说亲 下

    吕布今年三十三岁了,而他的妻子魏氏也近三十,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姿容不差,只是边塞苦寒之地,十几年下来,再好的姿容也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了。

    她姿态放的很低,只是在关于吕韵的事情上,很明显要上心的多,如此作为倒是让李澈增加了不少好感。

    只是让李澈和荀攸感到奇怪的是,魏氏一直不曾提及吕布之事,似乎完全忘了。

    倒是她身后有一名青年,神情焦急的很想说话,但是慑于立在李澈身后身如渊渟岳峙的韩浩等人,总是欲言又止。

    李澈也乐见魏氏不提及吕布,只是陪着她谈天说地,问些吕韵幼时之事。

    一时间宾主尽欢,只有那青年神情焦虑,还有荀攸一直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聊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那站立不安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主……”

    “住口!”

    话只说出了一个字,却被荀攸断然喝止,怒道:“明远是何等身份?堂堂列侯,士林俊秀,一县之君,在与汝主母谈论汝家少君之婚事,汝却擅自插言,实在是无礼至极!可还懂上下尊卑之道?”

    “我……”那青年被荀攸一通斥责吼的头晕眼花,再加上韩浩等人配合的踏前一步,都以冷漠的视线望了过来,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脑袋一片空白,想说什么都忘完了。

    魏氏也被荀攸的大声斥责惊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淡然的道:“孝先,吕氏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由不得你这般失礼。

    事关少君婚事,你却妄自出言,坏了李侯心情,你可知罪?”

    本来有所依仗的“孝先”是不怎么在乎魏氏的,但他得在乎韩浩等人腰间刀剑,在乎这里是李澈的地盘。是以只敢喏喏低头认罪,但出于不得不开口的原因,他还是猛的抬头道:“夫人,主公他……”

    “这里是吾做主!”边塞出身的女子,本就不像内地妇女那般温婉,见“孝先”还要插话,她柳眉一竖,勃然大怒。

    而堂外,听到里面声音不对的魏续也大步踏了进来,见到魏续,“孝先”终于安静了,不敢再多言。

    魏氏也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温声道:“家门不严,以致出此差错,还望李侯海涵。”

    李澈也温和的答道:“夫人说的哪里话,世人百态,何处没有妄为之人?夫人处理得当,正可见教管有方。”

    见李澈遇到这种事也不发怒,还不摆架子,魏氏心里也是愈发满意,但出于身为母亲天然的焦虑,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请李侯恕罪,妾身仍然有一问萦于心怀,若不得解,着实不安啊。”

    “无妨,吕夫人请讲。”

    “吕氏小门小户,出身边鄙之地,妾身虽慕中原繁华,多以礼义经传教习小女,但终究家门太小,比不得那些中原的大家闺秀。

    小女性子多随其父,跳脱任性,并非是中原常常称道的那种女子,更兼其舞刀弄枪,纵是在并州也少有人敢亲近,李侯为何?”

    听完这番话,荀攸也不由得对这名妇人侧目而视。这并非是对自家女儿的贬低,而确确实实是在焦虑。

    所谓门当户对,素来是有其道理的,便是后世,嫁入豪门的女子又有几人能顺顺利利的白头到老?入赘豪门的男子又有几人能和妻子琴瑟和鸣?

    作为母亲,魏氏不想自己女儿初时甜蜜,过几年却沦落到被“宠妾灭妻”的地步。她自己已经有了类似的观感,并不想女儿再承受一次。

    更何况李澈年纪轻轻便有了这般地位,难保不会靠联姻来抬高自己家门,打造新的豪门,到时候吕韵又如何自处?

    而反观吕布,从来没有问过李澈到底是为何要娶吕韵。若是对他有利,他自然是大力支持,若是无利,他也会插手制止;完全以他的利益为中心,丝毫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请吕夫人放心,在下也并非出身什么高门大户,不过是扬州一普通庶民,在天下大乱中流离失所,得家师教诲,方有今日成就。

    是以在下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若说门户,倒是吕氏终归是五原大姓,岂不胜过我这无名小卒百倍?”

    打趣的话语,但没人当真。袁氏发家至今也不过五代,五代前袁安还在大冬天冻得瑟瑟发抖呢;孔门却是传承了十几二十代的高门,但谁敢说此时的孔家门户比袁家高?

    同理,李澈如今是列侯,是士林俊秀,那他自己就能撑起一道门户,而无需庞大的家族做比较。

    见魏氏仍有疑虑,李澈叹气道:“终究只是‘顺眼’二字,与阿韵相处的很轻松,很开心,这就够了。在下也没想过要靠什么联姻来抬门户,大丈夫功名要么从马上取,要么从笔中求,何须靠什么联姻?

    吕夫人也太过妄自菲薄,人有百样,皆有其长。谁说会舞刀弄枪是缺点了?如今天下不安,以在下身份说句难听的,吕县长若是改一改性子,他的成就又岂会只是现在这点?”

    说到这里,魏氏倒是比较认可,吕布的武勇和兵法韬略确实不凡,若没有这些幺蛾子事,经由丁原正经推荐上位,何至于有今日这般遭遇?

    但女子舞刀弄枪……

    荀攸倒是看出了几分问题症结,他劝道:“古者妇好为武丁征战,战无不胜,商人深敬之,商王武丁亦敬之如一。兵者本为国之大事,但有天分,何分男女?匹夫匹妇之言,不足为据。”

    终究是荀氏的大人物,他说的话就如同后世的专家一样,那是有公信力的,旁听的魏续也连连点头,他没听过什么武丁妇好,但既然荀氏的大人物都这么夸赞,那说明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既然历史上有前例,那为何不能有来者?

    魏氏也终于松了口,她点头道:“既如此,一切便依照李侯此前之意,待小女及笄之后,再行昏礼。只是妾身想在邯郸住些时日,不知可否?”

    李澈笑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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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郸刘氏请亲于李明远,或劝曰:“刘氏高门,帝室之胄,何不从之?”

    明远慨然曰:“向闻大丈夫马上取功名,笔中得功名,未闻卖身以求功名。”

    ——《世说新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爱诸将妇

    李澈代表自己去和魏氏谈吕韵的婚事,已经是有些失礼之处了,只是一则李澈在这个时代也没亲人,二则名义上还是请了荀攸这个媒人,所以还说的过去。

    只是在谈论婚事时,另一个主角吕韵显然是不能在场的,在外堂等消息的吕韵有些坐立不安,终究是关乎自己今后几十年的大事,难免心神不宁。

    看到一脸严肃的李澈走出来,她心里顿时一沉,呐呐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再一转眼,看见荀攸那窃笑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过来。

    只是心中却没有多少怒气,而是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感觉,顺带没好气的白了李澈一眼。

    倒是让一起出来的魏氏一阵讶异,自家女儿的性格她自认还是颇为了解的,如今这反应可丝毫不像她以前的样子。

    “吕夫人,驿馆终究不是长居之处,在下此前已经寻了一处宅邸,虽不太大,但也好过驿馆的条件。”

    “李侯有心了,妾身感激不尽。”

    李澈拱拱手道:“未来终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告辞。”

    ……

    驿馆距离县衙不远,而在荀攸的眼神示意下,李澈也没有上马车,两人并肩踱步,慢慢向县衙而去。

    李澈有些好奇的问道:“公达兄不回官寺处理政务?”

    荀攸此前说自己政务繁忙,还真不是假话。刘备去乡野视察民情去了,政务基本交给荀攸这个长史一肩挑,虽然邯郸不用他管,但是其他县报上来的事情也不少了。

    荀攸一脸若无其事的道:“简宪和很可能要上任襄国长,没有理政经验可不行,攸把公务都交给他了,让他试着处理。”

    李澈瞠目结舌,这厮可真是会偷懒,虽然其他几县目前只有一些常规政务,但全部交给简雍来处理,恐怕简雍这时候正在骂街吧。

    “好了,说回你这边的问题,这吕布的家事还真有趣。”荀攸瞅了瞅跟在后面的吕韵,对李澈挤眉弄眼的笑道。

    李澈微微颔首,确实有趣,魏氏似乎和吕布的感情并不太好,那名年轻人应该是吕布的亲信,被派来监视魏氏的。

    没有提吕布的境地,恐怕是魏氏想趁此机会摆托吕布?也不知这作死小能手吕奉先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自家妻子和爱将魏续都看他不顺眼。

    想到这里,李澈把吕韵叫过来,问道:“令堂没有提到令尊的事?”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里,吕韵顿时满脸羞红,她此时也有些后悔,昨日为什么强求母亲说出与父亲不和的原因,凭白污了耳朵。

    这时李澈问起,还有荀攸在场,让她如何能把自家父亲的丑事说出来,只能是低头呐呐不言。

    好奇心重的荀攸还想再问,李澈拦住荀攸,若有所思。吕奉先在后世除了知名的两大特点:武勇过人和见利忘义以外,其实还有一大特点,那就是出自曹人妻之口的“爱诸将妇”。

    曹操的名声自然比吕布大得多,是以其奇闻轶事也更显得脍炙人口,再加上曹操史册留名的几次“爱人妻”都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害死儿子、亲信,故而曹人妻的名号千古流传。

    只是吕布比起曹操,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生命的最后,所有将领基本都叛了,连他小舅子魏续都背叛了他。《英雄记》载吕布问曹操,他对诸将都很厚道,为何诸将皆叛。

    曹操答道:“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吕布顿时默然难言。

    很可能吕布此时便有了这爱好,再观魏氏如此愤怒,魏续都背离了吕布,大概这位“虓虎”是对他小舅子的老婆下手了。

    想到这里,李澈嘴角直抽抽,吕布这爱好是真的特别,还有曹操也是,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对人妻如此有执念。

    见李澈拦住好奇的荀攸,吕韵也松了口气,挠头道:“总之,明远你不用担心母亲会提出让你为难的要求。”

    “那个年轻人是令尊派来的人?”荀攸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吕韵点头道:“是的,他姓吕名颂,字孝先,五原吕氏的旁支弟子,后来以亲卫身份随从在父亲左右。父亲他……恐怕也察觉到了母亲与他离心,所以派吕颂监视。

    只是他没想到舅舅也一直对他不满,舅舅隐忍的很好,吕颂的兵权如今被舅舅尽数夺走,已经没什么力量了。”

    吕颂虽然是吕布亲信,但是在山高皇帝远的情况下,说话还真没有骁将魏续有分量。

    吕布也是没有办法,把妻子留在雒阳,总得留点护卫,留别人他也不放心,毕竟自己有这爱好,保不准别人也送他一片青青草原。

    而留下魏续就可以避免这个问题,加上魏续往日里对他确实忠诚,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做出这个决定。

    荀攸微笑着道:“若是令堂不大方便,我们可以代为出手,保证让他消失的无声无息。”

    吕韵迟疑了下,还是摇头道:“他就是有些认死理,但是人不坏。终究也有这么多年的主仆关系,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威胁,没必要下狠手。多谢荀长史好意。”

    “无妨,攸也只是提一个建议罢了,既然令堂认为能掌控住局面,那自然不杀为好。”荀攸轻笑道。

    李澈想到这些日子的情况,揉着眉头劝道:“这段时间简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你劝劝令堂,勿要随便出城,恐怕不太安稳。”

    吕韵轻点螓首道:“家母明白,她们来邯郸的路上便遇到了不少流寇盗匪,全赖舅舅护卫得力。对了,母亲让我跟你说,舅舅抓的贼寇俘虏坦白,他们似乎都在往一处聚集,好像是魏郡黑山渠帅于毒下的召集令。”

    李澈和荀攸对视一眼,叹道:“果然是不得安生,看来大战将起啊。”

    荀攸建议道:“要让韩元嗣他们好好巡视邯郸周边,魏郡的事我们暂时不插手,但是难保有不想跟于毒当炮灰的贼寇流入赵国,这些小股贼寇若是掳掠了平民,对官府的声誉打击很大。”

    李澈点点头,有亡命之徒随于毒赴死,自然有不敢面对汉军的胆小贼寇,但再胆小的贼寇,对民众的破坏也是很大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外力与齐心

    十月六日,巡视乡野的刘备回到了邯郸,第一时间便召集了自己的亲信班底。

    “京中传信,宪和的襄国长没什么问题了,过几日便赴任吧。”

    第一件事便是大好消息,简雍为襄国长,刘备对赵国的掌控便能延伸到北方去。本来如果董昭投靠,那轻松便能将赵国两个大县都握在手里。

    然而董公仁油盐不进,那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荀攸轻笑着颔首道:“宪和这些日子政务水平突飞猛进,以攸之见,足为一县之长。”

    简雍能得到荀攸的肯定,刘备也很是满意,只是看简雍的表情似乎不大痛快,不时的斜眼瞅着荀攸。

    刘备也没多想,继续道:“如今黑山贼成为朝廷之敌,那此前剿灭刘三刀的功劳朝廷也不会落下。但毕竟主力是大司马所部,故而只是为备与公达加了百户食邑。”

    说到这里,刘备面色古怪,虽然李澈没参与剿灭刘三刀的战事,但这件事很明显脱不开李澈的首尾,除掉赵氏这个勾结匪类的宗贼,按理说也该行赏,偏偏朝廷毫无表示。

    李澈揉了揉眉头,苦笑道:“大将军看来没怎么发怒,只是使了点小性子,罢了,不过百户食邑,倒也算不得什么。”

    很明显何进对李澈与吕布结亲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满的,是以小小的克扣功劳加以警告。

    见李澈不在意,刘备也点点头,笑道:“嗯,这样此事也算是揭过了,还算不错。”

    简雍有些好奇的道:“将黑山军定为黑山贼,朝廷发檄文了?”

    刘备颔首道:“不错,朝廷檄文已经传到冀州了,要求张燕前往雒阳请罪。韩方伯也已经进驻邺城,传命各郡国剿灭本郡的黑山匪寇。”

    荀攸皱眉道:“此前我们收到消息,魏郡黑山的首领于毒,已经召集了魏郡所有的匪寇,似乎是准备顽抗到底。

    只是我们的斥候并没有发现张燕的动向,似乎张燕准备作壁上观,坐视于毒独力对抗卢公。”

    张飞摸着自己硬如钢铁的须髯,疑惑道:“魏郡黑山比白波贼寇还要强?”

    李澈失笑道:“怎么可能?合黑山群贼之力,倒是比白波强,仅凭于毒是绝无可能的。大约是匪寇们内讧了吧,说起来张燕勾连白波的做法就不太明智。

    白波鼎盛时他与郭太针锋相对,白波快覆灭了,他却冒着触怒朝廷的危险去勾结,总不至于这位平难中郎将脑子被驴踢了?”

    满堂大笑,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张燕一代巨寇,虽然他有不少前后矛盾的做法,但总有动机解释,而不是即兴为之。

    放到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荀攸分析道:“黑山贼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凝聚在一起甚至比白波要强得多。然而近些年大多只是小打小闹,远不如白波寇掠州郡来的凶狠,究其原因,还是其内部不合,张燕并不能完全掌控黑山各部。”

    李澈点点头,赞同的道:“黑山各路渠帅,均是威震河朔的巨寇,与白波中郭太一人独领风骚完全不同。虽说贼寇本就是强行拼合在一起的,但如黑山一般零散,还是有些奇特。

    偏偏黑山贼又与青州黄巾余部不同,他们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共主,而不是一盘散沙。”

    刘备若有所思的接道:“那就是这个共主有些不甘心只做名义上的共主了?”

    李澈比划了下手势,解释道:“就如同一抔泥土,本来是松散的,但若是外部有压力,比如我们用力一捏,那这抔泥土便会凝聚在一起。

    势力也是如此,松散的黑山贼是因为黑山各部可以自给自足,仅凭他们自己就能纵情快意,那自然不怎么听张燕的话。

    但若是外部有了压力,比如朝廷大军压境,单独一支贼寇只有被剿灭的结局,那他们势必会选择合流,凝聚在一起对抗朝廷。”

    “嘶!”简雍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这张燕竟有如此宏图大志?若黑山群贼合流,以如今的朝廷实力来看,恐怕张燕真能割据一方。”

    刘备皱眉道:“人是会变的,张燕站在巅峰这么多年,就算以前没有野心,也会在权力的诱惑下萌生出来。”

    “那朝廷此次征讨,岂不正中张燕下怀?”

    李澈摇头道:“倒也未必,此事颇有些行险之处,事实上如果对手是朱公伟,那张燕的谋划有八成可能成功。毕竟朱公伟对待贼寇素来不留情面,凶狠异常,很容易激发贼寇同仇敌忾之心。

    但卢公不同,卢公海内大儒,文武并济,并非一味残杀之人。万一贼寇被卢公感召,那张燕反倒是作茧自缚了。”

    荀攸哑然失笑:“董卓害死了朱公伟,倒是间接给张燕挖了一手坑?”

    李澈叹道:“毕竟如果朱公伟没死,此次出征的人选很可能就是他了。

    卢公剿灭白波,已经声威赫赫,朝廷也要考虑功高难赏的问题,长期由卢公带兵,也难免让朝廷担心。

    再加上朱公伟毕竟有对战张燕的经验,张燕会做出如此判断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世事难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众人有些神情复杂,朱儁虽然不及皇甫嵩与卢植,终究是大汉少有的名将,曾经是在座几位的憧憬目标。

    如此名将,却惨死于一场荒谬的阴谋,难免让人有些不舒服。

    李澈的心情倒是还好,朱儁的性格与他不合,他也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一名青史留名的将领死的如此轻松,难免有些梦幻之感。

    荀攸出身世家,和刘备这些草根不同,也没有太多感伤,是以最快收拾好心情,议道:

    “于毒输给卢公是必然之事,问题只是在于于毒何时向张燕低头。作为黑山群寇中数一数二的势力,于毒若是低头,张燕必然声威大涨,是以我等还是要尽量避免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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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有雄心,欲尽掌黑山群寇。私通白波,以致朝野震怒,将兵向燕。群寇震恐,燕遂大涨声威。

    ——《英雄记》

第一百九十章 知政失者在草野

    于毒和张燕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他素来的表现也不像宁死不屈之人,如今不肯低头只是放不下自己山大王的自在逍遥。

    他在魏郡一手遮天,说一不二,就算是张燕也要敬他三分。但若是交出手中兵马,那他就远没有如今这么逍遥自在了。

    若张燕厚道,它还能被高高架起,当个有名无实的高级领导,若张燕心狠一点,恐怕会直接斩草除根,以便于彻底掌握他的部属。

    是以他明知自己不敌卢植统帅的汉军,也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可若是战事不利,他向张燕低头也是毫无心理负担,当个空头领导,也好过身家性命不保。至于有可能的危险,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在乎未来的风险?

    简雍喃喃道:“若要阻止于毒彻底臣服于张燕,那恐怕只有一战彻底击垮于毒,将其本人俘获或者诛杀。”

    李澈摇摇头,反对道:“这样也会让其他黑山贼震恐,若他们惊恐之下臣服于张燕,那反倒是起了不好的作用。”

    荀攸也摇头道:“黑山贼逃窜的本事非同小可,若是于毒见机不妙,必然不会与卢中郎将死战,遁入太行山脉才是他的正常反应。”

    “那就拿他们没法子了?”

    李澈拿着扇子拍拍手,笑道:“倒也未必,所谓谈判合流,是要看双方意愿的,如今是张燕出价,于毒不接。我们担心的是于毒应价,那假如张燕要的价码太高了,而另一方却只要很低的筹码,你们说于毒会怎么选择?”

    刘备闻言轻笑道:“明远倒是与卢师不谋而合了。日前卢师已经传檄魏郡,朝廷只为贼首张燕而来,并不打算剿灭所有黑山贼寇。

    若有人能献上张燕,朝廷必不吝名爵封赏。”

    这种檄文在一开始自然没什么用,贼寇们还是懂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把张燕卖了,黑山军真就成了一盘散沙,就算朝廷不剿灭,也会在无休止的内斗中消亡干净。

    但若是战况对贼寇不利,那趋利避害的本性驱使下,难免有人会动心思。尤其是张燕明显对各路贼寇图谋不轨,把他卖掉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澈摆摆手:“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卢公可是此道高手,澈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继而又笑道:“不过卢公这一策还可以再锦上添花,既然朝廷只要很低的价,那我们可以帮张燕把价要高一点。散布些流言,告诉黑山贼,朝廷大军是张燕故意引来的,就是为了吞并黑山各路渠帅。

    还有张燕宠信杨凤,已经定下杨凤为继承人,会为杨凤扫清上位的障碍,比如某些在黑山军中声威赫赫的渠帅。”

    几人闻言都点点头,这是很普通的离间计,黑山极盛时自然没用,但一旦于毒落入下风,陷入困境,那不由自主的就会去怀疑张燕。

    再加上这些流言的蛊惑,于毒要想毫无芥蒂的臣服,恐怕就难了。

    “备会把明远的策略告知卢师,至于卢师用不用,那要看战场形势。我等毕竟不在战场中,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

    刘备还是很谨慎,这种事情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不是自己带兵打仗,随意插手别人的谋划,一个不慎就会打乱布置。

    “黑山军之事暂时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攸倒是很好奇相君这些时日在乡野间有些什么发现?”荀攸转移了话题,有些好奇的望着刘备。

    刘备此次巡查的范围并不仅在邯郸,而是包括了易阳县,也是为了将施政成效做一个对比,查漏补缺。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王仲任诚不我欺啊。”刘备开篇先是一声感叹,苦笑道:

    “此前北巡,备还以为已经看清了各县的风貌,没曾想到,这易阳一处备便看走了眼。”

    荀攸面色古怪,北巡之时刘备对易阳县长大加赞赏,认为易阳县治理的非常好。当时荀攸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恰逢刘三刀来袭,没有时间细细查探,也没有证据,故而没有提出来。

    如今看来,这易阳县是真的有大问题?

    “当日田野间看见的男耕女织,平和安详,原来尽皆是假象!此次备扮做行脚商人,刻意套话才发现,那些人竟然尽数是易阳大族的佃农奴隶!”

    说到这里,刘备难免有些压抑不住怒火,任谁被这样耍弄了一通,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不管大族是不是巧取豪夺,逼良为奴。但辖下竟然有如此多的奴隶佃农,足可以说明易阳长治理无方,让民众活不下去,否则谁愿意卖身为奴?

    回想起自己夸赞易阳长之事,刘备难免有些羞愧。

    李澈安慰道:“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处高位者巡游,本就会受到很多蒙蔽。贾方伯当初不依旧例,擅自掀开车帘,允许民众自由上告,也没有彻底治理好所有郡县啊。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次只是误判了一名县长,却可以避免往后更大的误判,如此岂不是好事?”

    荀攸幽幽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邯郸大族都被治理的服服帖帖,难道还治不了几个易阳的土霸王?

    过两日便把督邮派出去,恰好赵国除了邯郸外只有四个县,四方督邮一人去一个县,这些大族出身的督邮,想来应该会很清楚他们同行的做法。”

    刘备心理素质很好,很快便自我调整完毕,闻言轻轻点头,叹道:“再观邯郸,明远事无巨细,处理的井井有条,备听乡野老农言,明远似乎还在普及农耕之法?”

    李澈颔首道:“不错,虽然孟子说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但天行有常,天数常变,观近些年的天时,显然是比较异常的,再抱残守缺,依照古法种地,难免有饥荒之困。

    是以澈延请了不少有经验的老农,他们在几十年耕种中总结出来了不少经验,是很适合如今这天时的。赵国地少人少,那就只能尽量增加每亩地的产出,才能提升总收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氾胜之书

    中国的农耕历史源远流长,在漫长的时光中,勤劳的百姓们总结出了无数的耕作经验,但这些经验却由于农民话语权的缺失,而大多流失在茫茫历史长河之中。

    从其中留存下来的一些精髓,如节气、时令,以及一些谚语,便能看出先民们确实是在不断的总结经验。

    历代王朝,虽常称以农为本,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从来是被压迫的最惨的一批人,他们所总结出的经验,也不被主流士大夫所接受,只能在小范围进行传播。

    李澈明白实践出真知,他不会像普通士人一样蔑视农民的成果,此前他便重金悬赏寻找知农事的老农,由于对官府的天然畏惧,最终只有四名老农应征。

    他们的经验并没有太多高深之处,也没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只是在这个讯息闭塞的年代,能让许多“随缘”耕田者稳定下来。

    东汉末年的气候异常在史书中能体现出来,虽然不像一些极端环境“历史学家”的说法,汉亡于气候。但气候变冷对农业的影响是很明显的。

    如果不能顺应天时的改变耕种方法、时间,那显然会影响农业产量。

    对于如今家底薄的刘备势力来说,每一点收获都弥足珍贵。

    听完李澈的想法,刘备叹服的点点头:“王者以民人为天,民人以食为天,人人皆以其为至理,却无一人如明远一般,真真正正的去关心民众的吃食。

    农为国家之本,不该停留在经传中,而是要身体力行。”

    李澈摇头道:“相君此言差异,并非仅澈一人关注民生,此前在赵府抄家,倒是抄出一册书籍,澈正在让有经验的老农勘验,若能行之有效,则其作者堪称神农再世啊。”

    “哦?不知是何等经典,能让明远如此推崇?”

    “《氾胜之》十八篇,相君可有听过?”

    刘备一怔,他确实没有听过这本书,但荀攸却眼睛一亮,笑道:“可是前汉成帝时议郎氾胜之所著?”

    “公达兄有所耳闻?”

    荀攸颔首道:“不错,氾胜之的名声虽然没有传遍天下,但在我等家族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三辅之地种麦便是他首倡,其农书也被各大世家典藏,但毕竟不是经典,故而很少有人修习。

    攸所好颇广,也曾经拜读一二,其中种种由于攸不擅田事,难以辨明真假,但仅一句‘谷帛实天下之命’,攸便敬其真知灼见,看明远的意思,这《氾胜之》十八篇真的有效?”

    汉朝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事实上诸子百家仍多有修习,只是主流以儒家五经为至高经典,正统的读书人总得治其中之一,也就是认真揣摩每一个字,结合辅翼经书的“传”来进行理解,做出自己的解答。

    所谓“微言大义”便是如此,汉朝人认为这五经之中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意,蕴含着世间真理,非得要皓首穷经才能品读。

    但既然有正统读书人,那自然有非正统的,事实上如诸葛亮、荀攸这些旷世奇才,他们生平便不治经典,而是诸子百家无一不读,取其能用者为之。

    荀攸便是抱着这种想法去翻阅了《氾胜之》十八篇,只是其对农事确实不大有兴趣,故而没有深究。

    刘备叹道:“能首倡三辅种麦成功,足可见此人确实精擅农事,不想赵氏竟有如此藏书,惜乎其不能用。”

    李澈颔首道:“目前来看,这《氾胜之》十八篇中不少记载都符合老农的经验,至于一些特别的方法,还有待今年实验。是以澈并没有全面推广开来,毕竟农为国本,若不先进行试点种植,一旦大范围出错,那影响太大了。”

    “《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明远审慎而行、事细而明,处事谋定万全,已然政务通透,让备刮目相看啊。”

    两个月前刚上任时,李澈处事手法还很青涩稚嫩,经常搞得自己手忙脚乱。而如今却井井有条的完成了打压大族,放奴归田的政策,也难怪刘备惊叹。

    李澈耸耸肩,谨慎也有谨慎的好处,由于担心搞出乱子,每做出一个决定,他都会苦思冥想,而随着处理的政务越来越多,他也感觉自己的水平有明显的提升。

    想了想,李澈问道:“易阳长必然会被拿下,只是他这空缺又该如何?如今情势紧张,一县长时间没有县君,难免会出差错。”

    刘备环视了一圈,苦笑道:“在座就这几位,我们确实没有人手去掌管易阳了。”

    荀攸抽了抽嘴角,无语道:“相君,县长的任命要经过朝廷,大将军能同意襄阳长已经很不错了,若易阳长再出自我们之中,朝廷上下都会反对的。”

    几人面面相觑,才想起来其实自己这边是没有县长任命之权的,全靠何进给面子,但何进也不可能同意一国之中半数以上的县君都是国相亲信,这无关信任,而是特定的潜规则。

    “没有哪位国相或者太守能把下辖的县君都换成自己的亲信,掌控一地也不需要如此麻烦。相君大可与易阳本地想弃暗投明的大族商谈,只要能得到这些大族的支持,便能对新县长加以制衡。”

    荀攸揉着眉头,按理说这是常识,可刘备来到赵国后,就没按照常识走,过于急切的想控制住赵国,是会让朝廷不满的。

    刘备有些尴尬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备会通过邯郸大族来联系易阳的大族,想来他们之间应该颇多姻亲关系,也好过贸然上门。”

    李澈提议道:“倒不如让督邮带信,顺便让督邮好好查探一下,分清楚哪些大族可以联络,哪些应该好好整治。相君亲去,容易助长这些人的骄纵之心,也会让易阳长警觉。”

    刘备欣然点头:“如此甚好,虽然颇为厌恶督邮,但如今看来,还真离不开他们。”

    →☆→☆→☆→☆→我是文言文的分割线←★←★←★←★←★←

    前汉成帝时,轻车使者氾胜之督三辅种麦,而关中遂穰。澈觅得《氾胜之》十八篇,以其传诸邯郸民众,再创曲辕犁,教化农耕,而邯郸遂丰。

    ——《汉记·李澈列传》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乡贤与巨寇 上

    邺城,魏郡郡治,位于漳水之畔,处漳水、污水、滏水三河交汇之处。

    其名出自黄帝之孙颛顼孙女女修之子大业始居之地,筑城则始于春秋五霸的齐桓公时期。

    在战国时,邺城为魏国陪都,河朔名城之一,但不及邯郸繁华。而到了两汉之际,由于邺城三水交汇,水运便利,经济发展迅速,很快便超过了邯郸。

    到了东汉末年,更是将冀州州治移到了邺城,从此,邺城成为了河朔第一大城,原本历史线上更是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六朝都城,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此时,十月十三日,这座河朔名城之内,魏郡大姓魏氏家主的书房中,却坐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黑山巨寇于毒一身文士打扮,然而气质却完全不符,其斜卧于座,手肘撑案顶住脑袋,配上他身上的方巾、儒袍、玉佩,着实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在魏氏书房这种笔墨气息浓厚的书香之地,面对在魏郡权柄赫赫的魏氏族长,却能这般自在随意,于毒在魏郡的力量可见一斑。

    事实上魏氏族长魏成早就习惯了这贼寇做派,也不想白费功夫去纠正于毒的礼仪,单刀直入的开口道:“韩文节是个很没用的人,你无需顾虑他。”

    于毒咧嘴一笑,嘿嘿道:“汉廷真的不行了,要讨伐我们,却派个没用的刺史来?还是说老魏你诓我?”

    魏成皱眉道:“诓你作甚?韩文节身负重任,来到邺城没两天却想去邯郸,原因是听说邯郸多舞女,此事在邺城几乎人尽皆知,这是何等荒谬?

    其人更是软弱胆小,只是告诉他城外匪寇横行,他便息了心思,不敢出城一步。”

    说到最后,魏成嗤笑出声,他这一生见过不少奇葩的官员,但就算是那位因为谶纬之言而谋反的王芬王刺史,也没有韩刺史这般惹人发笑。

    于毒皱眉道:“老魏,你这就不厚道了,他要出城,你拦着作甚?正好老子把他一绑,有冀州刺史在手,倒要看看那卢植准备怎么做!”

    “于帅,你这可冤枉老夫了,这么一个刺史在邺城,对于帅来说难道不是好事?非得要朝廷换一个英明神武的刺史来?袁本初怎么样?或者右北平的公孙伯圭?还是江东的孙文台?”

    魏成一拍桌子,满脸不悦。然而见此作态,于毒反而放下了架子,摆正了姿势赔笑道:“老魏,你看你,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咱两合作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息怒,息怒。”

    魏成哼唧哼唧了两声,一副损友不悦的做派,若是让魏氏族人看见自家威严厚重的族长这般模样,恐怕会三观尽毁。

    当然,于毒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由于三互法的存在,冀州的州牧刺史事实上是难产的,大汉十三州,只有两个州的人能当冀州刺史,是以韩馥来到冀州,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三互法在桓帝时达到顶峰,如甲州人任乙州官员,乙州人任丙州官员,则丙州人须对三州一起回避,虽然如今稍稍宽松了些,但换成袁绍他们,仍然是不符合要求的。

    于毒见魏成依然不理他,摸了下身上,忍着肉疼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递了出去:“老魏,你看看,上好的蓝田玉,下面的弟兄打秋风发现的,看来是哪个没落家族的传家宝,给你,看兄弟够意思吧?那点小事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蓝田,位于司隶,《汉书·地理志》记载:蓝田、山出美玉,有虎候山祠,秦孝公置也。蓝田玉的美名自上古便流传了下来。

    相传传国玉玺便是由蓝田玉打造而成,《后汉书·光武纪·玉玺谱》载,秦传国玺,以蓝田水苍玉为之,刻鱼、虫、鹤、蟮、蛟龙,皆水族物。

    于毒手中这枚蓝田玉自然是比不得传国玉玺,但也是难得的上佳好玉,他知道魏成最是好玉,是以特地带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这厮真如吸血鬼一般,正事还没说多少,先毛了他的宝贝。

    看到于毒拿出蓝田玉,魏成的眼睛顿时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丝毫不顾仪态的抢了下来,回到位置上后便全身心投入的观察美玉,其动作之熟练可以说让于毒这个积年老匪都为之叹服。

    “行了行了,玉都给你了,晚上滚回榻上和你小妾一起玩。说说吧,你觉得老子现在该怎么做?”还没拿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便送出去一块玉,于毒也难免心疼,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魏成很是满意的笑了笑,将玉收进袖里,悠悠道:“魏郡的郡兵和私兵你不用太担心,老夫有办法让他们不会妨碍你,至于卢子干,那只能靠你自己。”

    见于毒要发作,魏成伸手虚挡,叹道:“卢子干是何许人也?士林名望卓著,军功威震天下,政绩在当朝官员中也是有口皆碑,老夫区区一郡郡冠盖,何德何能干预卢子干的决策?

    如果是卢子干的决定,就算是何大将军也会让他三分,若不是当年顶着铁头和十常侍硬拼,他卢子干恐怕早就封侯拜将了,又岂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你拿了老子的宝贝,就得想办法!”于毒眼睛赤红,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作为一方巨寇,于毒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和卢植的水平差距,那真是云泥之别。黑山匪寇的战斗力和汉军精锐的战斗力相比,那也是天差地远。

    如果不能从盘外想些办法,他根本没可能战胜卢植,除非他去跪舔张燕,合张燕之力,或许能挡住卢植。

    可他就是不愿意做狗,才独自回到魏郡备战。偏偏他与其他匪寇不同,虽然占据了繁华的魏郡,这些繁华却也成了他的束缚,其他贼寇见势不妙便可直接遁入山中。而他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在魏郡备战。

    魏成脸上皱成了老苦瓜的样子,他方才也没有诓骗于毒,是真的没有什么法子,他和卢植的地位差距太大,魏氏在京城中的力量也不足以掣肘卢植,更别说还有大将军在背后支持。

    可今天若不说出个名堂来,于毒这穷途末路的巨寇恐怕要当场发作。虽然还有后手,但是此时与于毒闹翻,并不是明智之举。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乡贤与巨寇 下

    如今,卢植的前锋已经到了洹水之畔,也就是魏郡与河内郡的交界处,距离邺城不过数十里,在汉军兵锋之下,邺城的大族无不惴惴不安,惶恐以求自保,也唯有魏成,由于和于毒牵连太深,不得不为他出谋划策。

    是以于毒很有自信的来寻魏成,而没有去找其他人,因为只有魏成与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死了,魏成绝对好不了。

    但见魏成这般模样,于毒也是有些惶恐了,魏成理应不会藏私,既然他如此为难,那说明这事真的难办。

    若是有选择的情况下,于毒是万万不想与汉军精锐打野战的,当年朱儁凭家兵便给了他们迎头痛击,如今换成卢植带着汉军精锐,于毒觉得与其考虑怎么打赢,不如考虑给哪边当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毒越发焦躁了,终于,在心里最后那根弦崩断之前,魏成睁开了眼睛,叹道:“战不能战,那唯有求和了。”

    于毒一脸不可置信的道:“求和?先不说求和之后汉军宰割老子,单说汉军离开后,老子要怎么在冀州的兄弟们面前抬起头?”

    “卢子干走了后,你的那些兄弟还能剩多少?”

    幽幽的话语,顿时让于毒一怔,黑山群寇中如他一般的人其实是少数,大部分还是莽夫一流的人物。

    他们面对卢植恐怕会直接硬碰硬,但于毒想不出他们有什么胜利的可能,就算是把张燕拉出来,单对单也不可能正面击溃汉军。

    等到卢植扫平冀州,恐怕冀州真没几个黑山兄弟了,那自然是不用担心风评。

    “汉军提出苛刻要求怎么办?”

    “那时再想办法便是。”

    “若汉军假作答应,转手背信弃义插老子一刀,怎么办?”

    “难道汉军答应了,于帅就不会戒备了?有什么区别吗?”

    一问一答,于毒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想不出来,脑袋疼得厉害,他甩甩头,又问道:“如你所说,老子不会相信汉军,那凭什么汉军能相信老子?他们就不怕老子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所以老夫以为,于帅需要给一些诚意。”

    “诚意?”于毒嗤笑一声道:“汉军想要的无非是平难中郎将的人头,老子可没那本事。”

    “卢子干自不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依老夫之见,于帅不如斩两位‘监军’,这些‘监军’的性命可以说一直是握在于帅手里的吧?”

    于毒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张燕作为黑山共主,自然是有些特权的,例如往各家的势力中指派监军,代表了张燕与他们有主从关系。

    弱一些的势力,那是把监军供起来的,以便于更好的跪舔张燕。如于毒这般强大却又和张燕关系较好的势力,监军也还算美差,虽然没有权力,但不用提着脑袋出去抢劫,只需要在窝里当泥塑木雕就行。

    但这些监军毫无疑问,其性命掌握在各大渠帅手里,他们也清楚自己的使命,那就是用性命来通报张燕,那一路渠帅有了异心。

    于毒那的监军平日里对于毒很是尊敬,于毒也很满意他们的识相,但到这关头了,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杀了监军,那就是表明了于帅与张燕决裂,再有老夫等人作保,卢子干自然能安心接下于帅的降书。”

    魏成的声音仿佛九幽炼狱中的幽魂,刺的于毒一个激灵,虽然心中大动,但面上还是为难的道:“这不好吧?张大帅一直待我不薄,这两人平日里也很识相,擅自杀了,也会让军心不稳啊。”

    魏成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了出去,笑道:“于帅不如看看这个?”

    于毒疑惑的接过了纸,展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狗日的兔崽子,想造反?”

    魏成幽幽一笑,那纸上记载的是张燕给监军的密令,要求他们在事不可为时阻止于毒投降,必要时接管于毒的势力进行撤退,与张燕合流。

    当然,或许是出于顾虑于毒声望太高,又或许是因为张燕真的顾念旧情,纸上特别声明了不能伤到于毒性命。

    这信自然是真的,那两位监军在邺城内获取消息的渠道早八百年就被魏成给摸得一清二楚,在邺城,魏氏的掌控力还是很强的。

    “于帅,所谓仁义自然是相对的。在我们读书人这里有句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张大帅如此对您,您继续忠心,那可就是愚忠了。更别提那两位监军,表面上对您恭恭敬敬,看来背地里……”

    魏成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于毒脸色愈发难看了。他认得出这是杨凤的笔迹,但印却是张燕的印,还有黑山特色的暗号确定真假,说明张燕确实做好了吞并他的准备。

    “他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老魏,这事明天我给你答复,告辞!”

    理了理衣服,于毒大踏步的走出了书房,重重的扣上了门。

    约莫过了半刻钟,魏成打开房门道:“老夫要小憩一会儿,任何人都不得打扰。”院外的侍女恭敬的应是。

    回到书房的魏成却是推开了书柜,露出了柜子后面的密室。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静静的坐在主座,翻阅着手中的书册,魏成进来也不抬头,只是轻声道:“事情处理好了?”

    “回禀卢中郎将,已经成功挑起了于毒对张燕的怒火,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魏成恭敬的低头垂手,只因为这老者便是征讨冀州的汉军统帅,海内大儒,中郎将卢植。

    若只是个普通中郎将,魏成自然不怎么在乎,他也是两千石致仕的官场老人,只是卢植假节钺征伐,却又是不同。

    再者魏成着实佩服这位与他年岁相仿的中郎将,带了两名随从便踏入了邺城,反手制住了刺史韩馥,彻底掌控了邺城的军政。

    此前魏成还真没骗于毒,他确实不需要担心韩馥,因为这位韩方伯面对节钺直接瘫了,悉数交出了权力,如今只是一个空架子。

    “甚好,如前约,老夫不会追究魏氏的责任,你也要明白该做什么。”

    魏成满脸苦涩,若非形势比人强,他也不会向卢植低头。但汉军和黑山孰强孰弱,三岁小儿都清楚。

    虽然当年勾连黑山的时候便想过这一日,但事到临头却又有不同的感受。

    “此事一毕,草民自会死于贼手,族中奴隶也会悉数放归自由,并拿出七成田地分于奴隶……”

    “呵,莫要这般姿态,尔等做事之前,应该已经想过今日。就算交出七成土地,魏氏借黑山贼而攥取的利益也仍然有不少,汝为家族而死,这是当年便想过的吧?

    老夫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一则毕竟魏氏是魏郡大族,大战将起,诛之人心不稳;二则终究是朝廷剿匪不力,才让你们有了从贼之念,这种事治不完;三便是你还有些用,能少损些将士性命、百姓物力,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卢植的话很不客气,但魏成没法反驳,只能是低头道:“多谢朝廷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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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讨黑山,军至洹水,闻邺城宗族多有从贼,乃孤身入邺。刺史韩馥,庸人也,植夺其权,慑邺城大族,以诈于毒。

    ——《英雄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投名状

    滏水之畔,于毒军的大营,旌旗招展却又杂乱无章,其中往来的士卒衣着更是花样百出,赤身**者有之、葛麻覆体者有之、绫罗绸缎者有之,就是少有着甲者。

    一身儒士袍的于毒,装束在这群人中也不算扎眼,只是他的脸比较扎眼,骇的喽啰们纷纷避让。

    回到大帐的于毒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扭扭头道:“把几位校尉都叫来。”

    黑山贼这些年也并非只是消磨日子,其仿照汉军军制,也定下了校尉、曲军侯、屯长、什长、伍长的级别,只是编制有些散乱。

    按照汉军军制,校尉一般也就一营兵马,不过千人,黑山军的校尉却是大则三五千,小则一两千,是仅次于于毒这些渠帅的军中高层。

    没多久,于毒所部的校尉便尽数集结,于毒扫了眼自己的班底,单刀直入的说道:“老子想假装降了汉军,你们怎么看?”

    一名稍显年轻的校尉兴奋地道:“于帅是准备在汉军背后捅刀子?”

    于毒瞅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老子是想坐山观虎斗。”

    几人面色微变,他们几乎都是于毒的老班底,是见识过张燕的手段的,也清楚的知道张燕手下军力有多强。

    于毒这话摆明了是想造张燕的反,让所有人都心生顾忌。

    “于帅,这……平难中郎将待咱们也不薄啊,而且张大帅属下都是精兵强将,我们若是反了,那今后真没法在冀州混了。”

    “过了今年,这世上还有没有张燕这个人都不一定!张燕连带着家兵的朱儁都打不过,你们指望他打赢卢植?

    更何况到今天了,还没有其他郡的渠帅来支援,摆明了是被张燕拦下来了,他就是想看着老子和汉军两败俱伤,好吞并了老子!你们看看这封信!”

    于毒将那封信拍在了案上,几名校尉互望一眼,有些踌躇。最终,一名胆子大的咬了咬牙,跨前一步拿起了信,扫视一眼后面色大变。

    其他人见有人带头,也挪了两步凑上去看了看,看完后面色都是剧变。

    “怎么样?张燕的刀子都要架到老子脖子上了,难不成老子还要去给他当狗?”

    一名文士打扮的校尉沉吟了半晌,开口道:“于帅,这确实是张大帅不仁在先,有违当年盟誓。”

    见于毒满意的点点头,他又道:“只是于帅,平难中郎将毕竟是名义上的黑山军首领,他部下精兵强将无数,杨校尉所部也是精锐,他二人合力,我等远不能及,若是汉军此次没能拿下,那平难中郎将必然会秋后算账啊。”

    于毒嗤笑道:“汉军可是由那个卢植领军!连大贤良师都被他打到了广宗一角,张燕难不成比大贤良师更厉害?”

    其他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在这些黄巾余部形成的贼寇势力中,张角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振臂一呼,八州相随,倾覆大汉半壁江山,那是他们无数人憧憬的目标。

    而这位天公将军面对卢植都屡战屡败,他们也不认为张燕比张角更强。

    那文士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于帅,今时不同往日。其一,汉军实力已经远不如五年前,卢植也不再是五年前意气风发的壮年;其二,冀州人心也不如当年,可以说这五年来,冀州人对汉廷是一天比一天失望。如此对比,平难中郎将或许真能撑得下来。”

    于毒哂然一笑,摇头道:“朱兄弟,你懂的很多,老子也是一向佩服你,此前答应了你,明年帮你在大帅那要一个孝廉名额,我知道你是担心这个。”

    张燕这个平难中郎将有岁举孝廉的权力,也因此黑山军吸引了一些读书人,这朱姓文士便是其中之一。

    那朱兄弟顿时面色涨红,大声道:“于帅怎能如此小觑于在下?为人谋须忠,在下既为于帅部属,又岂会因私利而坏大局?

    更何况如今平难中郎将为朝廷之敌,自然没了举孝廉的权力,在下又何须顾虑这些?”

    于毒虚按手掌,笑道:“朱兄弟勿恼,大家兄弟聚义,一开始也都是为了利,这是人之常情,不必如此。

    我也知道朱兄弟向来重义气,商量如此大事都没有避讳朱兄弟,足见对你的信任啊。”

    见朱姓文士情绪稍缓,于毒又接道:“朱兄弟可能书读的多了,却不怎么了解真正的打仗。

    也是这些年常驻魏郡繁华之地,没怎么过当年的苦日子,是以朱兄弟不明白卢植的高明。你可知,卢植为何会在这时进军?”

    朱姓文士一怔,拱手道:“请于帅解惑。”

    “呵,我黑山军战力事实上远不及汉军,刘三刀五千精锐,让汉军三千精骑杀了个落花流水,折损不到百人,这是何等可怕?

    可汉军却一直没能剿灭我等,原因便是我们能随时遁入太行山脉,在山谷沟壑中穿梭,让汉军抓不到人。

    可卢植此时进军,正是抓住了我等的命脉,如今已是十月,再过不久便是冬至。

    冬日里山中苦寒,以我军的装备来说,本就御寒困难,再加上山中犹为寒冷,常人实在难以忍受。

    更何况冬日里草木凋零,借助草木掩护的算盘也会落空,汉军此时围剿,张燕若想逃脱,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于毒一脸不屑,这是他敢反了的底气,也是他不敢抵抗的原因。当年的黑山军便吃够了山中寒冷的苦头,几年养尊处优下来,如今的黑山军,又有多少能耐得住山中的冬日苦寒?

    朱姓文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汉军的装备远胜黑山军,在御寒方面,即便是新募的辅军,也有过冬的装备,而精锐部队的装备,即便是在幽州塞外作战理论上也是没有问题的。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察天时、明地利,正是名将的基本功。所谓功夫都在诗外,如卢植这般先以各种因素削弱敌军,再以正兵进剿,才是名将之道。

    见朱姓文士不再反对,于毒问道:“既然如此,各位兄弟还有什么看法吗?”

    “他不仁,我们不义!凭啥俺们兄弟要为张燕激怒汉廷的做法牺牲?俺支持于帅!”

    “俺也一样!”

    于毒狞笑一声,道:“很好,既然诸位兄弟都没意见,那就砍了那两条张燕派来的狗,送去给卢植当投名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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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介绍:
国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时为中平六年宦官把持朝政,贪赃枉法,残暴生灵士族豪强侵占田地,割据一方,横行不法。大汉王朝似乎已经走到了末路。但薪火未灭,天下仍有豪杰愿为苍生而战。李澈自后世而来,带着对三国的憧憬走出大山,见到了不一样的刘备,不一样的曹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书友群:202077258)季汉长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季汉长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季汉长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