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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断天启     季汉长存txt下载     季汉长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 虎牢关(上)

    五月已是进入雨季,地处黄河沿岸的成皋县自然是雨水充沛,干热的气候也在雨水冲刷下驱散了不少,只是这种连绵大雨之下,于此地对峙的两支大军却是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按道理来说,冒雨作战也不是什么大事,冷兵器在雨水冲刷下也不会像火绳枪一样出现烧火棍的尴尬情况。

    但雨水带来的夏汛却是难以忽视的不利因素。隔着汜水对峙,看着面前奔腾的汜水,再看看对面严阵以待的样子,曹袁双方显然是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渡河。

    宋襄公千古难寻,这世上更多的却是谨守兵法“半渡而击”要义的俗人,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渡河,自身的胜率可以直接进行对半腰斩。

    故而在袁军中途抽调走了一部分兵力的情况下,曹军依然是巍然不动,大有坐等汛期过去,河流平缓的架势。

    曹操自然是不想妄动的,对面那座关古名虎牢,因周穆王于此牢虎而得名,又因地处成皋而名成皋关,且地临汜水,通俗名为汜水关。

    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这座中原雄关是雒阳的东方门户,夸张点说,完全可以称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样一座雄关,其中还驻扎了丝毫不逊色于己方的兵力,便是孙武再世恐怕也会望而踌躇。

    事实上曹操也很郁闷,紧赶慢赶,结果撞上了汛期,在汜水关前吃了瘪。还是没能在纪灵赶到之前拿下这座雄关。

    以至于听闻孙坚绝地反击,斩杀华雄的军情后,曹孟德也顾不得双方的竞争关系,情不自禁的为孙坚叫了一声好,算是对纪灵快速赶到的怨念。

    然而叫好之后,曹操也不得不面临一个事实,那就是兵扣伊阙关的孙坚,比起他而言,离雒阳要更近一些。

    双方虽然都被一座雄关挡在了雒阳门外,但这种距离差距对曹操是比较不利的。相较而言,伊阙关的防御强度也是比不上虎牢关。

    “奉孝啊,当真没有办法突破虎牢关的阻碍?”

    看着面前有些焦虑的曹操,郭嘉也很头疼。所谓人力有时而穷,天时不在,地利向敌,仅凭人和的话,要想拿下虎牢关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等雄关,若不从内部生变,那便只能是以大军长时间消耗,偏偏曹操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一旦让孙坚先入雒阳,那天子恐怕真的会为袁绍所掌控。

    自幼与袁氏兄弟相交,曹操自认为对这两人还是很了解的。袁术握着天子,其实并不能发挥什么作用,反倒是招致四面皆敌。

    但若是袁绍握住了天子,那事情恐怕就不妙了。

    郭嘉捏了捏胡须,迟疑道:“明公,虎牢关天下雄关,如今虽然纪灵又南下去与孙坚鏖战,但关内守将只要不太过愚笨,这雄关便绝难突破。

    不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如今袁术穷途末路,明公何不遣人叩关劝降?若能知晓守关之人的底细,或许能有更好的谋划。

    再者,关隘终究无法孤存,其需要依赖后方补给。河南全境动荡不安,巩县之人恐怕不会死忠袁术。伯达乃河南大姓,与巩县大姓交情不浅,或可为说客一行。”

    曹操苦笑道:“如今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好在纪灵昨日南下,若他还在关中,恐怕是很难劝其背离袁术。”

    郭嘉笑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孙坚绝地大胜,看似是好事,实则将袁术的注意力吸引了泰半,也将承受更大的压力。

    而我等被阻在此数日,看似是祸事,却也大大降低了袁术的警惕性。有虎牢关在此,想必袁术认为我等决然无法突破吧。”

    “他素来是目中无人的性子,今次在孙坚手上吃了大亏,恐怕是既怒且羞,他那畸形的高傲不允许这样的失败。再说了,在他眼中,袁本初恐怕比我们更加可恨吧。”

    曹操轻轻抚须,似乎对此很开心,郭嘉却摇头道:“明公不可大意,袁术与袁绍之间的矛盾是极大,但这是袁氏内部的矛盾冲突。

    此时袁术自然对袁绍恨之入骨,可若是真的穷途末路,他难道会想着拖家族一起灭亡?依照明公往昔所言,袁术对自己四世三公的高贵出身很是自豪,他也很在意家族的兴旺。

    当无路可走之时,他未必不会将钥匙交到袁绍手上,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啊。”

    曹操面色一变,疑道:“奉孝是说……袁术有可能会把天子……”

    郭嘉幽幽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故而在逼迫袁术之时,松紧当要适度,适当之时需以雷霆手段一举将其拿下。否则他未必不会用自己的尸体来肥沃袁氏的土壤。”

    曹操低着头在帐中来回踱步,俄而叹息道:“奉孝此言不差,袁术很可能会这样做。这其中还有另一处缘由,天子是个烫手山芋,他未必没有看袁绍笑话的心思。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警惕袁术这般行径。”

    见曹操蹙眉叹息,郭嘉转而又安慰道:“倒也不用太过忧虑,京中公卿终究不是泥塑木雕。袁术势大之时,他们会潜隐蛰伏。可若是袁术一朝失势,我想……会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恐怕比明公更为忌惮袁绍夺权,袁术若想将天子当货物一般送来送去,终究得是过了他们这一关。”

    曹操冷笑道:“求人不如靠己,这满朝文武,若真能指望得上,当日袁术殿上废立之时,便该有人站出来提出异议!

    与其将希望放在这些尸位素餐的公卿身上,倒不如抱‘舍我其谁’之念,奋勇向前!”

    “明公此言大善!”郭嘉轻轻鼓掌,大笑道:“正当有此‘舍我其谁’之念,所谓当仁不让亦是如此。嘉这便遴选人物,前往虎牢关做说客,只是明公亦当多做准备。

    嘉观天象,这雨当是不会太久了,若不能以此法拿下关隘,那就要做好死战之准备了。”

    曹操轻笑道:“关中守将若冥顽不化亦是无妨,操这便派伯达往巩县一行,如今河南动荡,巩县大姓恐怕也该有所表示。只要巩县易帜,两面夹击之下,任虎牢关再怎么雄伟,也挡不住人心之变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虎牢关(下)

    夜深人静之时,巩县尹府迎来了一名特殊的客人,便装的任峻带着两名仆从,在尹府管家的引领下自小门偷偷入府。

    两名仆从显然是颇为紧张,寂静的环境,漆黑的背景,再加上身处敌后,可谓是任人宰割之势。只是看见前面谈笑自若的任峻,心中也变得踏实了不少。

    待管家进内堂通报,一仆从强笑道:“任都尉当真非常人也,这般环境还能如此自如。”

    任峻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尹氏不会做自毁门楣之事,安心吧。”

    巩县尹氏,放在整个河南尹也算是最顶尖的大家族,比起中牟任氏而言要强上不少。甚至就算放眼天下,士林中人提起尹氏也是充满敬意。

    其先代人物尹勋字伯员,三迁邯郸令,五迁尚书令,桓帝时封都乡侯,拜汝南太守、大司农。尹勋伯父尹睦曾为太尉,其兄尹颂曾为司徒,家世衣冠,多居贵位。

    这样显赫的家族,若非尹勋参与党锢之事,被列为党人“八顾”,后因大将军窦武案牵连受诛,尹家比起袁杨也差不了多少。

    这二十年来,尹家虽多有没落,但仍然是河南第一流的大姓,而这样的大姓愿意在这种时候接待任峻,那必然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么是准备拿任伯达的脑袋当进身之阶,要么就是准备反正。

    以尹家在士林的声名,又怎么会在袁术大厦将倾之时去抱袁公路的臭脚?是以任峻从进府之后,便一直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未见担忧。

    “既然任都尉这般说了,属下自然是安心的……”

    任峻方才轻轻颔首,内堂中便是快步走出一名中年人,面带笑意,如沐春风般:“伯达啊,你我已是有年余未曾相见吧?一向可好啊?”

    任峻回礼道:“多谢尹兄关心,峻这年余还算无恙。倒是巩县地近雒阳,不知尹兄这些日子可还如意?”

    “唉……”尹家主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河南是怎样的情形,雒阳是怎样的情形,伯达你还能不知吗?且先进来,慢慢叙话。”

    ……

    “伯达之来意,为兄也是略知一二,若就此事而言,尹氏当仁不让。只是这其间还有一些关碍。虎牢关终究是天下雄关,而尹氏素来少蓄宾客,家中不过数百人,就算是将县里其他大姓的宾客家丁齐聚,也只是一两千乌合之众,贸然举事,恐怕反遭杀戮啊。”

    任峻点点头,这并非是推诿之词,河南是天子脚下,在这里的大姓,哪怕是尹氏这般的名门,行事也要避忌一些。

    若是天子脚下,都能让这些大姓募集数千人马,那大汉朝恐怕早早就改朝换代了。

    “尹兄有此忧虑也属正常,奋武将军自然不希望诸位径直冲关,虽说关隘多防外不防内,可虎牢关毕竟不同。是以奋武将军会在正面叩关,拖延袁军,而尹兄可使人马趁其不备而击之,如此袁军必然军心大乱,关隘指日可破。”

    “如何配合?隔着关隘与山岭,终究难以做到及时的夹击啊。”

    任峻淡然道:“若尹兄信得过任某,两日后出击便可,届时奋武将军必然已经开始破关。”

    尹家主面色一变,这等于是将生死交到了曹操的手上,若是那时曹操没有进攻,仅凭他们手上这点乌合之众,恐怕被袁军一波冲击便直接溃散。

    但任峻所言也没错,这时节根本没办法做到详细的沟通,双方的配合只能是靠默契和信任。尹家主死死盯着任峻的脸,似乎是想看出些什么,而任峻也没有丝毫闪躲,静静对视,两人一时无言。

    良久,尹家主长叹一声,幽幽道:“伯达是以身家性命为奋武将军担保啊,这真的值得吗?”

    “奋武将军当世豪杰,知我用我,我自当以国士相报。况且峻相信,奋武将军决然不是失信之人,不知尹兄是否愿意随峻赌上一赌?”

    “我等世家,家大业大,非只个人意气可决啊。”

    任峻摇头道:“这天下世家,又岂是天生为贵?我任家发迹,是因为我等与南阳任氏沾亲带故,而南阳任氏发迹,却是因为当年为信都太守的阿陵侯在世祖穷途之际献城以迎,这又如何不是赌博?

    尹氏世代公卿,却因党锢而衰落,如今沦为世宦两千石的普通高门,尹兄当真甘心?如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若能拿下虎牢关,尹兄当居首功,这等泼天功劳,便是位列公卿也不为过。

    更何况此等忠义勤王之事,正乃汉臣当为。故大司农伯元公声名响彻士林,尹氏亦为士林所敬,行此忠义之事,尹兄将来青史留名也未尝不可啊。名利兼收,有何疑虑之处?”

    任峻言辞恳切,尹家主脸上闪过动摇之色,闭目沉思了半晌,叹气道:“尹家不能断绝在我手上。”

    这形同拒绝的话语却没让任峻有丝毫变色,见任峻不为所动,尹家主苦笑道:“我已将族中子弟分散送出,投奔亲戚,子嗣当是不会断绝了。

    尹家世代汉臣,累世公卿。既食汉禄,在这国难之际又岂能袖手旁观?伯父为天下士人所望,后辈子弟总不能污了他的名声。

    请伯达放心,在这巩县之中,尹氏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两日之后,便冲一冲那虎牢关,看看这天下雄关是何等模样,也看一看能让你任伯达不惜性命效忠的奋武将军是何等豪杰!”

    任峻避席而起,长揖道:“尹兄如此决断,伯元公九泉之下当含笑矣。袁术欺凌天子,依仗八关之险阻碍天下义军,却不料山河虽险,人心可移,忠义之士无处不在,又岂是死物可阻?”

    “险塞山川,也挡不住你任伯达的如簧巧舌啊,只是如今看来,河南是真的迎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府尹,但愿不会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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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乌程侯孙坚败术军于阳人,斩校尉华雄,操乃进军成皋,兵压汜水关。时大雨连绵,关隘险塞,操连战不利,乃遣骑都尉任峻往巩县,合县中豪强之力自关后击之,遂破汜水,斩术将李丰。

    ——《季汉书·世家第一》

第三百一十七章 当仁,不让于师

    巨鹿郡太守府内,田丰手上捏着木制的象棋,身子都有些颤抖了,额头上竟然也渗出了点点汗珠。

    李澈一脸无奈,挠头道:“元皓啊,不过是娱乐罢了,何必如此在意胜负?你方才习得这新象戏不过十余日,就能把本官逼到这般地步,已经是天赋绝伦了,胜败兵家常事,勿要因此扰了心神。”

    在处理完战后的杂事后,李澈突然又闲了不少,静极思动之下,想到了后世常说的所谓“文化侵略”,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李澈便顺手将后世的象棋搬了出来。

    象棋的雏形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称之为象戏,但现代象棋的原型却是出自唐朝。不过楚河汉界的设定,对于汉朝人来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以田丰在接触到象棋后便有些爱不释手,常常拉着李澈杀上两把。

    只是象棋毕竟和围棋是两回事,更遑论田丰是初次接触此道,想短时间内下赢李澈是不太可能了。

    但看看棋盘,李澈还是有些郁闷,所谓触类旁通,棋道终究是有相似之处。虽然田丰不可能胜过后世那些职业棋手,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其水平肉眼可见的进步显然是已经快超越李澈了。

    于围棋一道,李澈实在是两眼一抹黑,即便是刘备、田丰、荀攸等人都教过他,但也仍然是个臭棋篓子。而士大夫们通常喜好娱乐的博戏,李澈也是久久难入其门。本想靠着象棋这种新玩意儿找回点自信,却被田丰的天赋给秀了一脸。

    李澈此时甚至生出了把麻将搬到这个时代来的想法,这种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游戏,作为穿越者总不能再输给田丰这个倒霉蛋吧。

    “唉,这新象戏确实颇为有趣,棋子虽少,但变化之道仍然难以穷尽,即便是不起眼的小卒,在关键时刻仍然能起到逆转乾坤的作用,取舍之道亦令人深思啊。”

    见田丰放下棋子,李澈笑道:“便如战场上一般,主将要做的应当是尽量把将士们的能力发挥出来,给‘弩’准备弩架,给‘卒’创造环境,给‘马’前行的空间,而不是随意舍弃。一卒换一马,值或不值,还是要视情形而定啊。”

    “战场上以人为棋,自是不能轻易舍弃。人命非比棋子,纵是一小卒,也是一家之柱,影响波及远非棋子可比啊。”

    李澈悠悠道:“河南之战事便是如此,袁公路不敢折损禁军,视之为重器,稍离雒阳便魂不守舍。却将新军视作随意可弃的棋子,随意抛舍。这般情形,岂不正如‘車’‘卒’之比?

    禁军终有损耗殆尽的一天,那些新军本有成为禁军的可能,却被袁术轻易抛弃。

    义军新募之兵却在战火中不断的磨练,渐渐成为了精锐。此消彼长之下,袁术焉能不败?”

    田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也是没有时间与环境了,义军来势汹汹,他短时间里能依靠的只有禁军,他不敢败,也败不起。”

    “他自作自受罢了,只是观如今情形,雒阳战事恐怕年内便能有个结果。阳人一战,天下义军声势又响了几分,使君也亲提兵马南下,河南恐怕会是大漩涡啊。”

    田丰捻了捻胡须,沉声道:“袁术已经不足为虑,现在各路人马在意的是天子安危。大汉朝经此一事,已经是崩溃在即。若天子在位,尚可勉强稳固,可若是天子出了问题,分崩离析只在旦夕之间啊。”

    李澈轻笑道:“对于目前的所有人来说,天子的存在都是必要的。袁绍还需要天子帮他洗掉罪名,公卿需要天子稳固他们的名位,其他人也没有足够的本钱自立,各方都会尽力保证天子的安危,甚至是动手抢夺。袁术恐怕是没有能力对天子动手了。”

    田丰幽幽道:“但对于使君而言,迎奉天子恐怕并不是好事。”

    李澈眼睛微眯,问道:“元皓此言何意?”

    “使君是汉室宗亲,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在于,使君大体上并不需要天子的名义来行事,甚至对于他而言,没有天子存在,才是最佳的选择。

    而坏处嘛,若天子在位,身为汉室宗亲,又手握大权,他便是首当其冲被忌惮的目标。如今天下五大刘姓州牧刺史,幽州、益州、扬州的三位远离中原腹地,可谓独善其身。

    而刘兖州与使君却是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偏偏身为宗亲,在明面上更需要尊奉天子。迎奉天子无甚好处,天子被人所挟却又害处不小,这便是宗亲的处境,将军当真不知?”

    李澈洒然一笑,悠悠道:“元皓倒是看得通透,可惜这世间之事,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把利弊算的这么清楚。

    使君心中想迎奉天子,想保证天子安危,所以他就这么做了,至于这其中有什么损害,那却不在他考虑之中。或许你觉得这有些不识利害,但天下人也未必都喜欢‘聪明人’。利益算的太清楚,有时候又会让一些人失望的。”

    田丰也笑了,打趣道:“所以济阴的那位奋武将军,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没能招揽到荀文若?”

    田丰提起曹操,倒让李澈一怔,叹道:“曹奋武太聪明,也太自负了,算得太清楚,野心萌发的太早,有时候并不招人喜欢。至于荀文若会北上,原因之中‘刘’字占了不少比重,他倒不属于澈所言的那一类人,他也并不迂腐。

    精于利弊之人会走得很远,也很容易成功。可我总是喜欢赤诚一点、感性一些的人,至少这样的人,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所以使君此次提兵南下,将军是赞同的?哪怕可能与卢盟主起矛盾?”

    李澈大笑道:“本官自然是赞同的,至于和卢中郎将可能会起的矛盾,我只能说世间没有尽善尽美之事。亦步亦趋,盲从师长,可不是豪杰所为。

    毕竟夫子曾说过:当仁,不让于师。”

第三百一十八章 穷途

    “什么?汜水关竟然被攻破了?李丰何在?让李丰来见本将军!”

    暴怒的袁术大肆打砸着宫殿内的器物,既是发泄怒火,也是掩盖恐惧。

    纪灵在伊阙关将孙坚拦了下来,本是让袁术稍稍安下了心,只要关隘不破,雒阳便稳如泰山。

    却没想到曹操仅仅几日功夫,便攻破了雒阳的东大门汜水关,如今雒阳对于曹操来说可谓一马平川。

    一旦让曹操兵临城下,袁术的权威必然大打折扣。而城中心怀鬼胎之人不计其数,恐怕已经有不少人做好了开门迎曹操的准备。

    “将……将军,李都尉已经被曹操斩了。”

    “斩……斩了?”袁术一时有些恍惚,旋即大怒道:“阿瞒小儿,焉敢杀我大将?赘阉遗丑,也敢与本将军为敌?速召纪灵,与他两万禁军,将阿瞒的人头给本将军带回来!”

    侍卫伏地颤声道:“纪……纪将军在伊阙关阻挡孙坚,恐怕难以抽身。”

    “乐就、梁纲、桥蕤何在?”

    “三位将军分别在函谷关、孟津渡与小平津渡镇守啊。”

    袁术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本将军手下难道无人可用了吗?不可能,四世三公,桃李遍天下,父亲和叔父大人他们的门生故吏何在?”

    侍卫们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再接话了。袁术把袁氏的声名几乎损害殆尽,就算是还有一些死忠分子,也选择了表面上站在忠义一方的袁本初。

    此事袁术自然是心知肚明,可却是他最大的逆鳞。袁氏故吏宁愿选择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庶子,也不愿意帮他这个嫡子,这是他最难以忍受之事。

    袁术一剑斩在柱上,怒声道:“可恨啊!空有天下骁锐,却无一员大将可领兵出战?皇甫嵩呢?还是闭门不出?”

    “骠骑将军府仍然紧闭……”

    袁术切齿道:“……皇甫嵩!既不领兵,又如何配为大将?让陛下宣旨,革去皇甫嵩骠骑将军之位!”

    “不可!”匆匆走进来的贾诩连忙阻止袁术,急声道:“皇甫骠骑威声满天下,如今禁军之中亦多为他旧部,若是贸然革职,恐怕军心不稳啊。”

    事实上袁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既然贾诩拦住,袁术也顺坡下驴道:“既然贾先生求情,那便饶过皇甫嵩,本将军也不屑与匹夫计较!”

    “将军是在忧虑汜水关被破之事?”

    “不错,曹阿瞒不日便将抵达雒阳城下,先生可有对策?”

    贾诩沉吟道:“为何不遣张校尉前去阻挡?”

    袁术迟疑道:“张勋若是离了雒阳,雒阳城便再无大将镇守,万一战事不利,那便是回天乏术了……”

    “将军,贼军兵临城下之际,恐怕较量的就不只是军力了。为今之计,只有逆击曹军,将其击溃,才能化被动为主动。否则坐守孤城,难免有失利的一天啊。”

    袁术勃然大怒:“此前便是听了你的鬼话,才让一万大军丧于阳人,如今还要再主动出战?”

    贾诩凛然道:“在下是谋主,只为将军出谋划策,至于执行,却是看各位将校的能力。请将军细思,在下此前之谋可有错漏之处?若是华校尉严加提防,又岂会被孙坚逆击成功?

    若将军不信在下,又何必遣人来询?若将军相信在下,那唯有此谋可解危局,只是具体能否成功,还是要看张校尉之能力了。”

    袁术眼神一阵闪烁,见贾诩凛然无惧,微微释疑,叹道:“也罢,既然先生这般说了,本将军又岂能不信?只是还有一桩事,需要先生参详。”

    “将军但讲无妨。”

    袁术蹙眉道:“许仲康,禁宫戍卫司马许仲康,此前被关于牢中,一直忠于废帝,不肯效忠天子。然而昨日他却松了口风,愿意为本将军效力,先生觉得这之中可有诡诈?”

    贾诩眼睛微微一眯,轻笑道:“这却有趣了,死忠废帝,在满朝文武不言不语之时孤身站出来的冥顽不化之人,竟然会转变态度,当真有趣。他是否有提要求?”

    “他想守住雒阳城,不愿出城作战。还有……他想见弘农王,要保证弘农王安全。”

    贾诩身子微微一僵,迟疑道:“这样一说,似乎也不算异样。毕竟那些牧守虽然号称义军,实则野心勃勃,各怀鬼胎。弘农王在战乱之中难免会受波及,甚至被人暗下杀手。他惦念故主安危,倒也是忠勇可嘉。”

    袁术微微点头道:“先生这般说来,本将军倒是消去了不少疑惑,确有这种可能。原本是想答应他,毕竟有张勋镇守,他也翻不出浪花。如今若依先生之计,张勋离了雒阳,那以他之勇武,还是颇有可忌惮之处啊。”

    “将军是担心许仲康假意投靠,实则暗中有阴谋诡计?”

    “不错,正有此虑。”

    贾诩大笑道:“将军却是忧虑过度了,那许仲康是何等冥顽不化,脑袋和石头一样,若真是想假意投靠,又岂会等到今日?早早谋得将军信任,岂不更妙?如今恐怕难当方面之任,就算背叛又有何用?将军以智者思维,去代入愚人之虑,难免有此疑虑。”

    袁术一怔,细细回想了一下许褚的过去,恍然道:“确如先生所言,这许褚素来不识时务,又岂是会耍弄阴谋诡计之人?”

    “正是此理!”贾诩有些感怀道:“这世间总有一些愚笨之人,是不能以常理判断的啊。”

    袁术释然道:“先生果然慧眼如炬,若非先生开解,术险失一员大将啊。”

    “只是这其中还有些关碍,许褚自然不会阴谋诡计,可若是有人暗中与他勾连,也难免会受人撺掇。将军还需细探有无异常人等与许褚接触啊。”

    袁术摆摆手,大笑道:“这却是先生多虑了,本将军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已经遣人查探过,并无人进入牢中与许褚相见,这一切决定都是出于他自己的愿望。”

    贾诩暗暗与侍卫对了一个眼神,轻笑道:“将军果然明见万里,既如此,可用许仲康镇守雒阳。这等斗将,勇猛无匹,最是适合守城与先登,若外放作战,难免会遭诡计暗算啊。”

    “曹阿瞒阴险小人,许仲康又如何能斗得过他?先生勿虑,本将军知晓轻重。”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末路(上)

    “张勋被派出去了啊……”在府中闭目养神的王允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轻声问道:“许仲康被放出来了?”

    伍琼点点头道:“不错,袁公路似乎相信了许褚的投效,这般迅速的决定,想来是他确实无人可用了吧。”

    王允叹息道:“穷途末路罢了,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他心中未必没有疑惑,只是这般情况下,却也容不得他慢慢探寻了。自我欺骗,赌上一赌,这便是他如今的心态了吧。伍校尉,此次计划,你当居首功啊。”

    伍琼苦笑道:“太常言重了,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罢了,算不得什么。”

    “伍校尉过谦了,每一位忠臣义士所为,我等都会谨记于心。只是大事未竟,如今不过是初露曙光罢了,袁术虽然接受了许褚的投效,但想来也不会过于重用,这之中还有许多可谋划之处啊。”

    “太常若有吩咐,但讲无妨。”

    王允摆摆手,淡然道:“你我同列朝堂,分属同僚,吩咐一词实在太过了。只是有些事还要伍校尉为之,届时希望伍校尉莫要推辞。”

    伍琼肃然道:“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听闻曹操此次攻破汜水关,是有巩县尹氏之助?”

    伍琼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尹氏纠集巩县大姓,自背后袭击汜水关,两面夹击之下,李丰才终于不敌。”

    “巩县尹氏吗?”王允敲了敲案几,沉声道:“看来曹孟德这河南尹也不算空架子啊。”

    伍琼有些迟疑的解释道:“这……想来也是无奈之举吧,毕竟在河南作战,总要有个名头。”

    “呵,周尚书还认为这些人只是有碍小节,殊不知他们一个个恐怕都起了异心!逼迫韩文节让位冀州刺史的赵国相刘备,僭越为巨鹿太守、建威将军的邯郸令李澈,擅自代行上党太守之职的张杨,如今还有受大姓拥戴为河南尹的曹操。

    他们将朝廷的名爵视为何物?眼中可还有朝廷之威严?如此私相授受官爵,朝廷可还有存在的必要?”王允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显然已是非常震怒。

    伍琼苦笑道:“可韩文节勤王不力,延误军机;杨原本就是私自代行河南尹,又是庸才之属;巨鹿太守被张燕吓得落荒而逃,上党太守也从了袁术。刘玄德他们若不这般作为,又如何纠合各州之力勤王?”

    “纲纪礼法,又岂能因这些小小缘由便随意违背?恩威皆出于上,哪怕一县丞、尉,都要有朝廷任命,这才是大汉之律法!若任由这些人玩弄名爵,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大汉威严何存?”

    见王允这般震怒非常,伍琼渐渐感觉有些不对,诧异道:“那太常的意思是?”

    王允厉声道:“这些人和袁术没有什么分别,断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进入雒阳!必须在曹孟德赶到雒阳之前,将袁术除掉!”

    “可……可袁术常居于禁宫,戍卫皆是他的亲信,我们连接近他都难,又如何能动手除去?”

    王允正待回答,却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不……不好了!”

    “何事喧哗?”

    一名家丁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颤声道:“家主,不好了,荀……荀司空薨逝了!”

    “什么?”王允与伍琼豁然起身,脸上难掩惊色,只是细看之下,王允的脸上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色。

    ……

    薨,指代人逝去,然而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却不是所有人的死都够资格用这个字。

    在先秦时代,唯有被分封建国的诸侯故去,才可用“薨逝”来形容。

    而在汉朝,这一范围扩大到了不少高官显贵身上,贵为三公的荀爽逝去自然也可用此形容。

    三公薨逝,这是非同一般的大事,即便在后汉一朝,三公渐渐沦为虚职,但三公的地位仍然是屹立于百官之巅。

    以后世眼光来看,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三公更迭、薨逝,是够资格在帝王世纪里记上一笔的大事件。

    也就是说,每一位三公事实上都是名留青史的存在,至少千百年后,他的名字仍然会为人所知。

    身为司空的荀爽病故,朝堂百官自然是络绎不绝的前来荀府吊唁,既敬其名位,亦敬其数十年积攒下来的名望。

    就连已有半年闭门不出的太尉杨彪,也亲自上门吊唁,致以敬意,身为车骑将军的袁术自然不能再缩在宫中。

    要知道,此前他废掉刘辩的罪名之一,便是不恤大臣。袁隗薨逝,天子却没有致以慰问,反倒阻止百官吊唁,这是失德之举。如今地位摇摇欲坠的袁术自然不想授人以柄,惹人攻讦。

    于是,在做完充足的准备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这位车骑将军缓缓向荀府而来。

    ……

    荀府之内,在吊唁完荀爽后王允等人再次聚集在了荀府内堂,只是气氛却显得有些沉凝,有些黯淡。

    还是张温最先开口道:“慈明公走的太突然了……”

    王允沉声道:“人终有一死,只是慈明公未能看到剿除国贼、海晏河清的一天,着实可叹可惜。”

    张温豁然看向王允,冷声道:“子师当真下了决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是慈明公的灵堂!”

    “以国贼之血祭奠,才是对慈明公最大的慰藉!”

    两人针锋相对,其他人也是面露异色,半晌之后,刘和苦涩的道:“如此作为,实在非君子之行。”

    “我等是朝堂大臣,不是那些清谈君子!他们日日哭,夜夜哭,能哭死袁术否?”

    周毖忍不住道:“袁术伏诛,城中若起兵乱,子师兄又当如何解决?”

    “张勋外派,城中再无一人可镇住所有兵马。有公业兄与伯求兄出面足以安抚北军五校,再将天子请出,禁军自然俯首。说到底,袁术不过是假天子之命行事罢了,这些士卒岂会真的为他效死?”

    刘和皱眉道:“袁术进入灵堂,必然要拦阻人群靠近,子师兄的人又如何有机会行刺?”

    王允漠然道:“我已在灵堂内守灵的荀氏众人里安插了死士,袁公路总不能霸道的将哭灵之人赶出去吧?”

第三百二十章 末路(下)

    “哦,太常与诸位同僚来的挺早啊,倒是本将军来迟了。”站在灵堂门前,看着面前迎候的朝堂大臣们,袁术笑着打趣,还伸手拍了拍周毖的肩膀。

    王允恭声道:“司空薨逝,我等心中悲切万分,加之平素无甚要事,也就尽快赶来了。车骑将军日理万机,自然不比我等闲人。”

    袁术揉了揉眉头,叹道:“唉,这却是本将军之过了,太常历任州刺史、河南尹,是大汉一等一的栋梁之才,却被闲置,实在不应该。如今河南纷乱,本将军有意表太常为河南尹,为大汉安定京畿,不知太常意下如何?”

    听完袁术的话,王允神色大变,连连摆手道:“车骑将军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听说那曹孟德来势汹汹,又僭越为河南尹,可谓气焰嚣张。下官若再为河南尹,恐怕会成为其眼中钉肉中刺,有性命之危啊。”

    袁术不以为然,嗤笑道:“太常如此姿态,真是大大的丢了朝廷的颜面!曹阿瞒一介赘阉遗丑,能闹出什么祸事来?天子已拜张勋为中郎将,不日便可将曹贼一举击破,太常在雒阳城中,稳如泰山矣。”

    王允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讪笑道:“下官年纪大了,这胆子是越来越小,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实在不比车骑将军之雄才大略啊。”

    “太常且安心,这天下乱……”

    “将军!”袁术话还没说完,一名亲信焦虑的冲了过来,原本被打断话语颇为不悦,但听完其耳语后,袁术面色大变。

    “走!回宫,将贾先生他们都叫来!”

    说完,袁术径直转身就往府外走去,王允面色微微一变,问道:“车骑将军,敢问发生了……”

    “与尔等无关!”焦虑之下,袁术彻底撕下了伪装,很是无礼的打断了王允的问话。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惊呼。

    “冀州刺史刘玄德带兵攻打小平津关!”

    “上党太守张杨与卢中郎将兵叩孟津关!”

    “两关告急!”

    所有人面色大变,王允眼神一阵闪烁,在众人愣神之际,前跨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刃向袁术刺去,同时大呼道:“义军兵临雒阳城下,天子有诏,诛除国贼就在今日!”

    袁术一愣,眼睁睁的看着高冠博带的王允一脸杀意的向他刺来,而灵堂之中也涌出了十余名死士。

    伍琼咬了咬牙,怒声道:“城门校尉伍琼在此,奉旨诛贼!”话音未落,便向着袁术扑了过去。

    ……

    此时的小平津关,关上的袁术部将梁纲两股战战,看着眼前那面若重枣的大汉,求饶之语还未说出,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没了声息。

    一刀斩下梁纲首级,再一刀斩断“梁”字大旗,关羽怒喝道:“贼将已经授首,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此起彼伏的劝降声,加之亲眼看见大旗倒下,关中守军的战意渐渐地被瓦解,慢慢放下了武器。

    站在大营的土台上,刘备感叹道:“小平津关,竟然如此轻易的便被拿下了,当真意想不到。此前公达进言称可以强行叩关,备还有所疑虑啊。”

    荀攸轻笑道:“这却是在攸意料之中,袁术四面环敌,如今压力最大之处是东边与南边。是以禁军多分驰这两处要害。

    原本卢中郎将久攻孟津不下,主要原因是两关互为犄角,相互驰援,雒阳城中亦有禁军可随时调动。如今两关同时遭到大军攻击,就算雒阳城中还有禁军可以调动,他们却也撑不到援军到来了。”

    刘备轻轻颔首,淡然道:“既然小平津已经拿下了,那径直往雒阳去吧,也去会一会许久未见的袁公路。”

    ……

    “王允,你这逆贼!胆敢勾结叛军刺杀本将军!”倚靠在马车上,袁术的腹部流血不止,染红了他腰间的衣襟。气喘吁吁,显然受伤不轻,只是怒意驱使他仍然不停地骂着王允。

    赶车的亲信连忙劝道:“将军勿忧,已经调动许仲康带人前往荀府镇压,这些叛贼定会被一网成擒!”

    “可恨!不止曹阿瞒,大耳儿竟然也敢落井下石!”

    袁术怒气勃发,但眼中难掩惊恐之色。毕竟雒阳如今确实是空虚无比,连调动支援两关的兵马都不足了,如今城内又闹将起来,这是真真正正的有了无力回天之感。

    “贾先生智计百出,定然是有办法的,请将军放心。”

    袁术咬牙道:“难道本将军只能依靠贾文和吗?这些叛军,不就是想要天子吗,你说如果天子不在这了,他们又会作何想法?”

    亲信面色大变,讪讪道:“将……将军这是何意?”

    袁术面容狰狞,冷声道:“你立刻带人去弘农王府,将弘农王带来!本将军要送给那婢子养的贱种一份大礼!”

    ……

    袁术所不知道的是,在街角的暗处,贾诩与一名大汉正默默的看着他远去。见袁术慢慢离去,大汉低头问道:“先生,我们该怎么做?”

    贾诩悠悠道:“大汉朝的公卿们不想管凉州的事,但若是天子被凉州人劫持,你说他们该如何做?”

    “就这么看着袁术挟持天子西逃吗?”

    “嗯,若真能成功,这也是他的归宿了,只是……呵,不说他了。至于我们嘛,依照当日的约定,公明你带人暗中将弘农王送到荆州刺史袁本初那里,之后如何做,就全凭你本心吧。”

    徐晃单膝跪地,沉声道:“先生救我性命,晃愿凭先生驱使。”

    贾诩笑着摇头道:“这些日子你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若你再跟随我,不止你的性命,恐怕你全族性命难保。你且去吧,我自有去处。只是还有最后一言相告,袁绍非容人之主,慎重。”

    说完,贾诩理也不理徐晃,转身慢悠悠的向远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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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元年五月,昭烈亲领步骑万余自邺南下,斩术所置平津都尉梁纲,破小平津关。

    ——《季汉书·昭烈帝纪》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王子师

    “天子危矣!王子师,这都是你的过错!”

    荀府之中,由于士卒们多有顾忌,公卿们与荀府宾客一道勉力挡住了围攻的军队。而没能成功杀掉袁术,刘和等人显然是万分焦虑,只是如今自身都难保,对于皇宫变乱也只能是鞭长莫及了。

    王允抿了抿嘴唇,冷声道:“天子安危至关重要,本官又岂会做无准备之事?太尉可以默许袁术夺权,但他可不想天子遭难。”

    伍琼等人目瞪口呆,喃喃道:“之前太尉来吊唁,你与太尉沟通过了?”

    “自有默契,何必沟通?太尉自然也是后悔当日纵容袁术乱政,否则黄豫州又岂会如此干脆的起兵?”

    刘和愣愣的道:“既然如此,子师兄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机事不密则成害,这等要……要事,自……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允一手撑墙,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气息渐渐衰弱下来。

    这时候周毖等人才从惊怒中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太常伤势这般严重?”

    “咳!扰乱逝者安宁,终归还是遭了报应,不过一来一去,袁公路也好不了!无需在意本官,也莫要和这些士卒纠缠,他们主将不在,我等皆是大臣,劝降为上。”王允拭去嘴角的血迹,有气无力的说道。

    伍琼等人连忙应是,转身向外走去。

    王允斜靠在墙上,渐渐瘫在了地上,张温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叹道:“不想一日之间,竟要送走两位同僚。”

    “伯慎公慧眼如炬啊。”

    张温摇头道:“不过是因为领军多年,对伤势判断也算有几分心得。”

    “呵呵,慈明公此身未有污名,而王子师扰乱灵堂,阴谋刺杀的恶名,恐怕要一直流传下去了,实难相提并论。”

    “你是为了诛灭国贼,慈明公九泉之下也会理解的,天下人都会理解的。”

    王允的眼珠已经微微有些失神,他喘着气苦笑道:“我倒宁愿他们不会理解。此事不管如何说,都是失了光彩,也上不了台面。事情的目的是对的,并不影响他的过程有错误,若强行认为此事合乎情理,恐怕有碍礼教啊。”

    “我……还以为子师甚是厌恶那些清谈礼教的君子。”

    “就处实事而言,允很厌恶这些空谈无能之辈,但天下贤良风尚,正是在他们的不断熏陶中形成的。不管他们背地里是如何龌龊,至少明面上是在导人向善。治国容不下道德君子,礼教教化也容不下我等龌龊之人。这天下若都是不择手段之人,那也未免太过无趣了。”

    “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哈……咳”王允忍不住大笑一声,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摇头道:“想不到伯慎公眼中,允竟是这般不堪?”

    “你心思太重太深,谋划太多,明明自身也在违背礼法,却又苛责那些牧守。老夫实难理解。”

    “伯慎公,你是为曹孟德打抱不平吧?认为允不该如此防备他,毕竟当年是大长秋举荐了你。”

    曹操的祖父曹腾,曾为大长秋,是桓帝亲信宦官,举荐了许多贤良大臣,张温便是其中之一。是以张温并没有否认王允的话,他也确实有这一想法。

    王允微微摇头,叹道:“咳!你还是不明白,礼法道德有很多,但于允而言,唯忠孝不可违背,其余皆可抛开。是以不管那些牧守有多仁义信勇,于允而言,只要违背了忠孝,他们就是乱臣贼子!这却是道不相同啊。”

    张温张了张嘴,看着王允愈发苍白的脸,只能幽幽叹道:“罢了,没什么可争的,本是想问一问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万万不能让天子有失!还有,本想阻止那些牧守入京,但如今我身死在即,大司马卧病在床,太尉恐怕会大权独揽。不……不妨让……让陛下引一二牧守为奥……奥援,且先稍加安抚为上。”

    张温一怔,神情复杂的问道:“除了朝堂之事,子师可还有私事相托?”

    王允神情有些恍惚,默然了半晌,喃喃道:“兰台和石室,里面珍藏有无数典籍,乃是大汉数百年之珍藏。勿要重演焚书……旧事啊……”

    最后的几个字,张温几乎是将耳朵贴到了王允嘴边,才依稀听完,这位三朝老臣眼神微微模糊,叹道:“子师啊,你且安心,老夫定不会让兰台与石室遭劫。”

    似乎是听到了张温的话,王允含笑点了点头,再无声息。

    ……

    “杨文先!你敢背叛本将军!”

    南宫朱雀阙下,袁术怒气勃发的看着城楼上的那名大臣,近乎声嘶力竭的嘶吼,却没有半点用处。

    在府中养病数月的太尉杨彪比起之前还要苍老不少,两鬓已然出现了银丝,他神情漠然的望着袁术,冷声道:“本官乃是太尉,唯大将军与上公可居于本官之上,你不过是区区车骑将军,何谈背叛?”

    “若非本将军扶持,你安能得拜太尉?”

    “可笑至极!本官能拜太尉,乃是天子恩赐,恩威皆出于上,你也配谈扶持?”

    袁术猛然反应过来,怒喝道:“天子何在?天子何在!”

    “乱臣贼子,岂能让你得见天子?速速跪地受缚,天子仁慈,或许还能饶你族中性命!”

    “放肆!若非本将军废立,他又岂能登基大宝?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杨彪一挥袍袖,冷声道:“胡言乱语,真真是不知好歹!放箭!紧闭宫门,勿要让他进来!”

    “诺!”

    城阙上顿时一阵箭雨向袁术所部袭来,不顾袁术挣扎,其亲信连忙将他抱到车后藏了起来。

    “攻城!给本将军杀进去!”袁术声嘶力竭的嘶吼,也被淹没在了其部属的惨叫声中,渐渐消散。

    →☆→☆→☆→☆→我是文言文的分割线←★←★←★←★←★←

    允见术祸毒方深,篡逆已兆,密与司空荀爽、尚书周毖、光禄勋刘和等谋共诛之。未果,爽因病薨,术往吊唁,允伏死士于灵前,谋刺之。事败,术亡命窜逃,允伤重不治,时年五十三。

    ——《后汉书·陈王列传》

第三百二十二章 接旨(上)

    “什么?弘农王不见了?”

    在许褚赶到后,荀府的战斗也宣告结束,然而在场的公卿们很快收到了一个令人色变的消息,弘农王刘辩不见了。

    许褚也是勃然变色,转身便往弘农王府而去。

    张温急得满头大汗,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大王若是有什么不测……”

    周毖阴沉着脸,摇头道:“若只是如此尚还好说,可若是大王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

    公卿们面色大变,刘辩毕竟曾经是天子,是被国贼废立,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所有人才默认了他废帝的身份。

    可这个身份还有太多可利用之处,一个袁术已经把大汉朝折腾的够呛了,若再来个双日凌空,天有二主,那大家也别折腾了,直接火拼了事。

    还是刘和最先反应过来,急道:“速速去拿下袁术,他定然知晓弘农王去向!”

    所有人撒开步子就往皇宫奔去,什么仪态形象,完全被抛诸脑后,满朝的两千石文武公卿就这么衣冠不整的狂奔到了朱雀阙前,刘和的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然而朱雀门前已然尘埃落定,看着被射成刺猬的袁术,刘和大怒道:“谁让你们杀了袁术的?”

    “是本官!光禄勋有何异议?”

    杨彪大步走了过来,显得意气风发,但见其他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心中也不免起了疑惑。

    张温上前道:“弘农王从王府失踪了,袁术很可能知道其下落,可如今……”

    杨彪身子一颤,袖袍中的手也是一抖,强作镇定道:“无妨,此处尚有袁术亲信,他们或许知道大王的下落。本官也已经传令封闭城门,没人能逃出……”

    “杨太尉,不好了!封城之前,有人见袁术亲信统领赶着马车自雍门而出!”

    强自镇定的杨彪也稳不住身形,一阵恍惚,惊怒道:“速速派人追击!务必将人追回来!”

    伍琼前跨两步,一把揪起一名袁术手下,怒道:“袁术将大王掳去何处了?说!”

    “是……是统领,将军让统领去办事,我……我们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啊!”张温仰天长啸,大怒道:“袁术罪不可赦!当诛袁氏三族!”

    周毖摸着下巴,来回踱步,蓦的惊叫道:“袁术必是想将弘农王交给袁本初!袁本初手上有弘农王密旨,这……”

    杨彪一咬牙,沉声道:“绝不能让大王落到袁本初手上!否则大汉再无宁日!”

    “紧急军情!冀州刺史刘备攻破小平津关,距雒阳不足五里!”

    “紧急军情!北中郎将卢植与上党太守张杨攻破孟津关,距雒阳不足十里!”

    杨彪霍然转身,长揖道:“诸位同僚,万不可让这些带兵在外之人领军入雒阳,否则恐演袁术旧事!恳请诸位与本官一道上书天子,请天子下诏,命刘备与卢植屯军于孟津与小平津,未得诏命不可擅动。如此,雒阳可得安宁。”

    伍琼等人正待应和,却见张温沉声道:“子干与刘玄德千里勤王,生死置之度外,我等身为公卿,却要将有功之臣拒之城外?此非是辅佐天子之道。老夫以为,其军可屯于五里之外,其人可入朝面见天子,也可让天子见一见大汉忠良。”

    张温一席话说完,伍琼等人顿时目瞪口呆,这显然和之前王允与他们商量的不同,杨彪或许有私心,但所有公卿也确实都担心这些领兵的武夫乱来,可张温提出了异议,让不少人产生了动摇。

    杨彪眼神微微一眯,看了一眼张温,沉声道:“伯慎公恐怕太过乐观,这些人真的是来勤王的?”

    “老夫不熟悉刘玄德,但老夫熟悉卢子干,就是在场的各位都背叛了大汉,卢子干也不会做出不忠之事!假使卢子干当日在朝中,恐怕袁贼也没那么容易废立君王!”

    杨彪微微蹙眉,环视一圈后诧异道:“王太常何在?”

    伍琼等人顿时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张温颤声道:“太常亲身挺剑刺杀袁贼,不幸被贼重创,已然伤重不治……”

    杨彪袖袍中的拳头微微捏紧,良久之后,长叹一声道:“罢了,原来如此,那就依伯慎公之言吧,但愿不会引狼入室。”

    张温讶异的看了杨彪一眼,肃然道:“太尉多虑了,有卢子干领兵镇守,没人能闹出事来。老夫会亲自去见卢子干,晓以利害。”

    “那便有劳卫尉了。”

    ……

    浩浩荡荡的大军停驻在雒阳城远处,并将沿途收拢的难民安置于一处,施以粥饭,俨然准备屯军于此。

    而在营外。骑在马上的刘备眺望着远方的雒阳城,眼神复杂无比,微微叹气道:“离京近年,不想竟是以这般姿态回京城,当真是可叹……”

    陈群悠悠道:“在下可是许久未曾来雒阳城了,也不知这么多年,雒阳可有大的变化。”

    刘备扫视四周,喟然道:“这里的变化已经很大了,京畿之地,竟然有如此多的流民无人看护,想来长文应该未曾在雒阳见过这般情形。”

    “之前虽然好一些,但也是一样的本质,袁术只是将这一惨状加重暴露出来罢了。使君这般安抚流民,聚拢照料,恐怕会惹朝野物议啊。”

    刘备摇摇头,沉声道:“终究还是要管的,河南尹管不了,那备身为大汉臣子,自该尽一份力。他们都是大汉的子民,也从没犯过什么罪,只是朝堂倾轧才让他们变成这般模样,是朝廷之过啊。”

    陈群含笑点点头,转而望向荀攸,惑道:“公达怎的这般模样?”

    荀攸眉头紧锁,一副神情不安的样子,刘备也问道:“公达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攸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心下有些烦闷,无妨的。”

    虽然荀攸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但看他的神情姿态,陈群和刘备显然无法相信他的话。

    只是这般情形下,却又不好强行追问。

    忽见雒阳城的方向有十余骑奔驰而来,刘备挥手止住了准备射箭的士卒,便听到远远传来的呼喊声:

    “冀州刺史刘备接旨!”

第三百二十三章 接旨(下)

    刘备连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只见当先一人戴三梁进贤冠,佩青绶,颔下蓄有长须,显然是一名公卿大员。

    还未待刘备开口,那人翻身下马,笑道:“本官光禄勋刘和,见过刘使君。”

    刘备一愣,恍然道:“不敢当上卿这般称呼,大司马于备有恩,你我又同属宗室,还是随意些好。”

    刘和含笑点头道:“既如此,那为兄便托大称一声玄德。京城大乱已平,袁术已然伏诛,多赖玄德勤王之功。天子有旨,玄德可带五百人入京觐见,其余兵马屯于雒阳五里外,未得诏命不可轻动。”

    刘备肃然道:“臣,冀州刺史刘备,接旨!”

    “玄德就没有半分疑虑?”刘和有些讶异,刘备答应的太过迅速了。

    刘备含笑道:“兄长身为上卿,却亲身出城相迎,足见赤诚。更何况备素来仰慕大司马之品行,兄长身为大司马之子,必然也是德行高隆,又岂会与袁术为伍?”

    刘和微微一怔,喟然道:“父亲所言不假,刘玄德真乃宗室麒麟儿,非常人也。”

    “大司马过誉了,兄长在京中与袁术周旋,保得天子安宁,其中艰难岂不远胜于备?”

    刘和摆摆手,大笑道:“玄德莫要高抬为兄,京中多有贤良大臣暗中与袁贼作对,为兄也只是为其前驱,稍作帮衬罢了。”

    刘备还未说话,荀攸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在下荀攸,字公达,敢问光禄勋,我家叔祖……”

    刘和顿时面色一黯,轻轻摇头,喟然长叹。

    荀攸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刘备和陈群连忙伸手托住,刘和见状连忙道:“慈明公是病重而薨,并非被袁贼所害,只是慈明公谋划诛贼日久,却未能见到功成之日,着实可叹。”

    “叔祖……薨逝已久?”

    刘和摇头道:“慈明公昨日夜里薨逝,今日方才搭建灵堂送行,公达入城还可送慈明公一程。只是……我等在灵堂前设伏诛贼,终究对慈明公有所惊扰,此事还是要告知公达,不敢奢求谅解。”

    “……叔祖既然谋划诛贼日久,想必也乐见袁贼伏诛于灵前,只是不知是哪位公卿想出这般计策?”

    刘和一阵为难,但见荀攸眼眶红肿,还是轻声道:“太常王允,王子师,只是王太常身先士卒刺杀袁贼,遭受重创,已然不治身亡。”

    荀攸一愣,喃喃道:“竟是这般吗?”

    刘备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叹道:“公达,节哀顺变。”

    陈群也喟然道:“人总有一死,慈明公寿终而薨,当是无憾,荀氏今后的路还要靠你们走下去啊。”

    “使君,入城之后我想……”

    “一起去吧,慈明公对备也是有不少教诲,理当拜祭。”

    刘和颔首道:“不妨事的,宫中之乱尚未平息,诸位进城后可先休养,明日朝会再觐见天子。”

    “如此甚好。”刘备轻轻点头,又见刘和的神情有些为难,不免好奇道:“兄长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这……”刘和看了看四周,凑近轻声道:“弘农王极有可能被袁术送往荆州刺史袁绍处,朝廷正在大力追索,此事勿要声张。”

    刘备等人顿时勃然色变。

    ……

    与此同时,卢植军前也迎来了朝廷的使者,卫尉张温。

    看着面前头发已然花白的卢植,张温叹道:“子干啊,近年未见了,你倒是显得苍老了不少。”

    “国事维艰,天子蒙难,公卿无为,本官日夜难寐,自然会苍老不少。”

    张温顿时被噎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苦笑道:“子干,老夫知你心中有怨,怨老夫等朝堂公卿未能阻止袁术篡权,以至于天下大乱。可如今天日重现,你又要回归朝堂,终究是同殿为臣,还是留些颜面为好。”

    见张温一脸恳切的神情,卢植张了张嘴,喟然道:“罢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将来青史一笔,你我都逃不过春秋之议。”

    “我等庸臣无能,致使主上蒙尘,黎庶遭难。千秋之后自然会被口诛笔伐。可你不同啊,讨灭白波,平定黑山,勤王有功,这是千古名臣之姿,大汉中兴之后,你想必便是中兴第一名臣,又何惧春秋之笔?”

    卢植轻哼道:“天子未曾失德,却遭权臣废立,自三代以降,未闻如此中兴。”

    话音方落,却见面前的张温神情变的极其不自在,卢植疑道:“伯慎兄为何这般?发生了何事?”

    “子干啊,是我等无能……袁术伏诛前,命人将弘农王送出了雒阳城,不知去向……”

    “混账!”卢植勃然大怒,浑然不顾面前这位是德高望重的九卿大员,也丝毫没了大儒风范,双手扣住张温的肩膀,怒道:“尔等当真是酒囊饭袋!满朝文武,竟让袁术玩弄于股掌之间,要尔等又有何用?”

    张温实在无力反驳,呐呐道:“这……实在是出乎意料啊,谁也没想到袁术行动的这般快,显然是早就预想过若是失败该如何做,是以我等正在加急拷问其麾下亲近,以求大王去向。据太尉猜测,大王极有可能被送往荆州刺史袁绍处。”

    卢植切齿道:“若好生等到大军围城,袁术又岂会有机会送走大王?尔等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终究酿成了大祸!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张温一阵无奈,王允担忧勤王军不忠,这才自作主张的擅自发动刺杀,可如今王允身死,张温实在不好意思把锅往死人头上甩。

    但卢植是何等样人,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怒道:“好!好!好!国贼尚未剿除,尔等便开始为权势而倾轧,当真不愧为朝堂公卿!既然尔等信不过本官,那本官也不必入城,即刻便发动麾下,追回大王!”

    “不可!”张温顿时大急,连忙道:“子干,冷静啊!勤王军中,唯有你的忠诚无可置疑,你若是提兵离开,谁能治得住冀州刺史刘备?还有那很快便会赶到的济阴太守曹操!大王固然重要,可天子也万万不能有失啊!”

    卢植身子一僵,想到此前刘备在他面前所说的“当仁,不让于师。”一时有些怔住,待回过神来,他喟然道:“玄德的忠心不必质疑,若尔等信不过他,老夫留下便是。只是切记,无谓的猜疑,只会把忠心耿耿的臣子推向他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夷族

    时隔大半年,刘备与荀攸再次踏足雒阳城,不由得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昔日繁华的雒阳,如今已是满目疮痍。举目四望,只见浓烟四起、遍地瓦砾。

    官道之上尽是干涸的血迹,满脸麻木的士卒拖动着昔日同袍的尸骨,昨日尚在把酒言欢,今日却又刀兵相向。

    “蛰伏”许久的大汉“忠臣”们驱使着士兵,行驶着自己身为胜利者的权力,在城中破门灭家,猖獗了半年的袁术党羽遭受了灭顶之灾,就连昔日天下望族之首的袁府也遭到了清洗,满门尽侯的袁氏,如今却成了被人围观戏谑的“满门尽猴”,望之难免令人叹息。

    刘备蹙着眉头,对刘和道:“袁氏成年男子,皆为党羽,被定为罪人亦不为过。但连女眷与垂髫稚童都这般对待,恐怕有失仁恕之道。”

    刘和微微颔首,唤来那耀武扬威的官员,低声嘱咐了一番,方才不可一世的官员立时变得点头哈腰,但听到刘和的吩咐,不免有些为难的道:“这……这都是太尉的吩咐,袁术欺君罔上,谋权篡位,袁氏当夷三族。”

    “玄德,你看这……”看着刘和的神情,刘备微微沉默,这确实是汉律所规定的。夷三族之酷刑,曾在吕后时期被废除,但在文帝之时,新垣平霍乱朝政,凭借方术而被文帝贵幸,被满朝文武所厌恶。后来新垣平事发,廷尉张释之定其谋大逆之罪,又重新启用了这一酷刑,用以震慑方士。

    此后,这一重刑便成为了对谋反、谋大逆等十恶不赦之罪的标准判罚。

    刘备能看得出来,刘和其实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只是不想得罪他,才借这小官之口婉拒。想到这里,刘备淡然道:“将那些女眷与稚童交予本官处理,若太尉问起,本官自会解释。”

    “敢问尊驾是……”那官员有些犹豫,这毕竟是杨彪的命令;但见刘备与九卿中数一数二的光禄勋平等相处,却又不敢断然拒绝。

    “本官冀州刺史,领荡寇将军刘备。”

    那官员顿时一惊,连忙道:“原来是使君当面,失礼之处,请使君恕罪。”

    “人放了,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看见刘备那漠然的脸色,官员咽了口唾沫,干笑着点头道:“全凭使君做主。”

    ……

    站在荀府门前,看着大步流星往内堂赶去的荀攸,刘和终于按捺不住疑惑,问道:“玄德,这么做值得吗?”

    在刘和眼中,这般行为殊为不智。为了一群叛贼的亲属,而对上了当朝权势第一人杨彪,这无疑非智者所为。

    刘备微微沉默,半晌后喟然道:“只是认为株连之法确实过于酷烈,加之往昔尚有些许情分,既然看到了,还是帮上一把为好。”

    刘和揉了揉额头,叹道:“也罢,太尉想必也不会因为这种事闹起来,只是往后行事,玄德还是多加注意为好。今时不比往日,朝廷很乱啊。”

    “看来如今的朝堂上,太尉当真是权柄赫赫啊。”

    “家父病笃,慈明公薨逝,刘公与丁公两位,当初迫于袁术威势而为虎作伥,失了名望,皇甫将军又闭门不出。这偌大的雒阳城中,实无人可与太尉相提并论。不过卢公携讨灭二贼威势勤王而归,或可与太尉形成对峙之局。”

    刘备摇摇头,轻声道:“家师非是争权夺利之人。”

    “天下大势,只要立足于这朝堂之上,又岂有不争之说?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后方可是万丈深渊啊。为兄一点愚见,还是希望玄德能多加注意,失礼之处,勿怪啊。”

    “兄长是好心提醒,备省得,请兄长放心。”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灵堂前,刘备神情苦涩,叹道:“若备不囿于虚名,而是早早招兵买马南下,想必公达还能见到慈明公最后一面,可如今却……备之过也。”

    陈群摇摇头,肃然道:“生死有命,岂能如此怨怼他人?若真要如此,公达与文若还要憎恨卢公、酸枣诸义军、已经死去的张燕等等,这又是何道理?”

    “正是如此,使君不必介怀。生死各安天命,往昔受叔祖教诲颇多,能在下葬前再见叔祖一面,已是多有仰仗使君,攸感激不尽。”

    看着从灵堂内缓步走出的荀攸,刘备轻轻点头,安慰道:“公达,节哀顺变。”

    刘和也安慰道:“慈明公海内名儒,又诛贼护国有功,天子必然不会寒了功臣之心。我等同僚之意,为慈明公求一爵位,议一谥号,方能让忠良无憾。”

    荀攸肃然一揖道:“光禄勋有心了,攸谨代荀氏谢过光禄勋。”

    “分内之事,不足言谢啊。忆起前日里与慈明公密谈的场面,当真是恍若隔世,令人不胜唏嘘。”

    “备欲拜祭一番慈明公,不知此时可还方便?”

    荀攸轻轻颔首道:“使君随攸进来便是。”

    ……

    显阳苑,桓帝时修葺的皇家园林,位于雒阳城西,乃天子狩猎、休憩所用宫苑。近年的混乱中,已是无人能顾及到这处皇家园林,奢华的显阳苑已经渐露破败之色。

    “混账东西!速速停下,袁术已然伏诛,汝欲为他陪葬?”

    在这宫苑之中,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追逐战,三匹马在前方疾驰,后方数十骑紧追不舍,距离不断缩短,追兵也不断增加。

    显然这三人颇为重要,是以追兵的首领显得颇为紧张、愤怒,也不断的大叫,希望前方的人能够应声停下。

    仔细看去,三人中当先一人怀里还抱着一名身着王服的少年,那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正是携弘农王逃亡的袁术亲信统领。

    驾马狂奔的同时,他不断的回头扫视追兵,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已是能清楚看到追兵的模样,再看到后方越来越多的人,统领大笑道:“这帮蠢材,当真是有趣,看来我等算是完成了车骑将军的嘱托,无憾矣。”

    “统领,我们跟他们拼了?”

    统领摇摇头,否决道:“不必,继续逃,能拖延更多的时间为上,这些人杀之无益。”

    “诺!”

第三百二十五章 赏罚(上)

    翌日,有些破败的崇德殿中,大汉朝尚存的朝堂公卿们汇集于此,准备进行平定国贼后的第一场大朝会。

    刘备环视四周,不由得暗叹一声,昔日济济一堂的公卿,如今却只剩十之三四,让这宽广的崇德殿显得颇有些空旷。

    当年的五位辅政大臣,如今却只有太尉杨彪默默的坐在群臣之首的位置,所幸尚有卢植与他对坐,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而刘备也从忝陪末席的位置,一跃到了仅次九卿的座位上,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角色之一。

    当真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天子驾到!”

    尖锐的嗓音,这是宫中硕果仅存的阉宦之一,有些事,士大夫们终究拉不下脸去做,也只能继续启用阉宦。

    而随着这四个字话音落下,走出的那名冕服少年,却不再是刘备熟悉的面孔,而是仅有数面之缘的刘协,这让刘备的心绪又繁杂了几分。

    礼毕,九卿之一的卫尉张温便站了出来,举笏板奏道:“启禀陛下,臣卫尉张温有本奏请。”

    “张卿请讲。”稚嫩的嗓音,却已在天子的威权加持下有了几分威势。

    “贼臣袁术,欺君罔上,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社稷有沦丧之危,四海有倒覆之急。所幸天佑炎汉,内有司空荀爽、太常王允等忠臣,外存北中郎将卢植、冀州刺史刘备等义军,同心协力,精诚合作,终除国贼,澄清宇内。

    然贼臣虽除,其祸流百世而无穷,臣以为古之圣君治国,功当赏,过必罚,有罪之人当以刑戮。赏不行,则贤者不可得而进也;罚不行,则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刑戮不行,则大罪者可以免祸也。

    请陛下赏功臣,罚无能,诛有罪,如此天下人心可定,贼臣祸流不行,大汉中兴有望!”

    “请陛下赏功臣,罚无能,诛有罪!”

    山呼海啸,群臣纷纷持笏板进谏,刘协见状轻声道:“卿之所言甚是有理,诸位臣工可有提议?”

    周毖举笏道:“臣以为论赏之事,当以荀司空、王太常为先,死者为大。”

    “卿言甚善,太尉有何看法?”

    “臣无异议,同请陛下追赏二位忠臣,以彰忠义之行。依臣愚见,可追拜二位为列侯,请有司议谥号,传后世。”

    刘协扫了一眼,见无人反对,大声道:“既如此,那便依太尉之言,追拜荀司空与王太常都亭侯,有司品议谥号,追赠司空与太常印绶,以彰其功。”

    “陛下圣明!”

    一片称赞之后,刘和举笏道:“忠臣已慰,勤王之师不可不赏。臣请陛下议功封赏北中郎将卢植、冀州刺史刘备。”

    百官正待点头,却见杨彪奏道:“卢子干素以忠义为先,文武兼备,资历深厚,于国有大功绩,若非阉宦忌恨,恐怕早已位列公卿,此次更是义军盟主,首倡勤王,封赏并不为过。

    可臣以为,冀州刺史刘备的封赏有不妥之处。

    一者,其本为赵国相,却逼迫冀州刺史韩馥让位,僭越为冀州刺史,私相授受官职,此非忠臣之道;二者,赏功罚罪不可分割,刘玄德昨日强行保下逆臣家眷,妄施私德,此非人臣之道,有碍朝廷威严;三者,刘备往昔不过一小小县尉,骤得贵宠,不过一载,便一跃为亭侯、刺史、将军,已是恩宠至极,不宜再加封赏。

    臣以为,不追究其罪行,继续由其担任冀州刺史,便是对其功劳最大的赏赐。”

    满朝文武霍然色变,杨彪此时显然是在针对刘备,而且他这番话不止可以套刘备,可能会在几天内赶到的曹操也是如此。

    这两人官职不高,可却手握重兵,这般刺激他们,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所有人第一时间瞄向了卢植,想看看他是否有什么说法,可卢植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垂着脑袋,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刘和正待反驳杨彪之言,却见张温道:“所谓事急从权,国贼乱政之时,一切以勤王为上。韩馥粮草供给不力,致使卢子干大军败退,本就当军法从事。其自知才能浅薄,是以主动退位让贤,此举乃古人所贵,有何可非之处?

    而夷族乃暴秦恶法,大汉朝立国三百多年,除奸佞以此残害忠良外,凡用此刑,无不慎之又慎,正是为求仁恕之道。刘使君心怀仁善之念,却又不过于迂腐,本官甚是赞同其言。谋逆者,诛其三族成年男丁即可,妇人孩童又有何辜?

    至于升迁过快一说,更属无稽之谈。朝廷选贤用能,以才德为先,何时要以任职资历为重?才能卓绝者,骤登高位亦可令人服膺;才能浅薄之人,便是苦熬数十载,登临公卿,也不过是天下笑柄罢了。

    综上所述,太尉所言多有错漏,臣恳请陛下按功行赏,勿令忠臣心寒。”

    刘备有些讶异的看向张温,他和这位卫尉并不熟悉,虽然多闻其名,却是无甚交情。如今张温却冒着得罪杨彪的风险为他说话,着实令人讶异。

    几名朝堂大佬发生了争执,两位九卿对一位三公之首,无疑是一场朝堂风暴,刘协左右为难,看着这三位争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彪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张温,他当然知道张温的意思,可他本以为张温会尽力保住曹操,是以想借刘备先杀一杀这些牧守的威风,之后再行拾掇曹操的话也会轻松不少。

    却不料张温竟然是准备“全都要”,连素无交情的刘备也要抬起来,只为和他杨太尉打对台。

    那三条理由没什么大用处,纯粹就是借口,没人反对,那自然是轻松封住刘备的上升之路。可若是有人反对,那只需要一句事急从权,便能轻松顶回去。

    三人僵持之际,刘备却是举笏奏道:“臣冀州刺史刘备,有要事奏明。昔日盘踞黑山,扰乱冀并二州,侵扰司隶的黑山军已告覆灭。巨鹿太守领建威将军李澈,领兵剿灭黑山,贼首张燕伏诛。

    若非黑山平定,微臣也很难调动冀州兵力南下勤王,是以冀州功劳大者非臣,而是巨鹿太守李澈。若论讨贼赏功,臣以为不可错漏李太守。”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赏罚(中)

    刘备话音方落,张温等人便是一愣,显然刘备不准备为自己的功劳争取一把,并不正面和杨彪放对,而是将功劳转嫁到了巨鹿太守李澈的头上。

    虽说刘备的话也有道理,但此时以勤王之功站在这朝堂之上的是他,而不是李澈,这般行为实在是与官场常理相悖。

    杨彪也是愣住了,疑道:“张燕当真已经伏诛?”

    不怪杨彪有这般疑问,谎报军情这种事自古以来常有,古代这种信息不畅通的社会情况更为严重,像张燕这种贼首,不在战报里死个上十次,那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更何况此前朝廷与地方隔离甚深,对于外界传来的这些情报,朝堂上的公卿们实在是半信半疑,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地方牧守为了名正言顺的给自己加官进爵而散布的假消息罢了。

    不待刘备回答,卢植开口道:“此事不假,黑山军主力已经全军覆没,张燕授首。南匈奴试图趁火打劫,被李明远阻击而退,伤亡数千人。”

    满朝哗然,中平年间,面对张燕的反复朝廷也只能加以安抚,而如今朝堂紊乱,只能任由地方自由发挥,地方牧守却自行把张燕剿灭了。

    很难说这到底是朝廷起到了反作用,还是此前的地方牧守出工不出力。

    但不管怎么说,卢植既然开口了,那此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一名霍乱大汉五年的大叛贼被剿灭,这无疑是滔天的功劳,哪怕是卢植此前已经削弱过张燕一次,但张燕一人的人头,便胜过黑山十万大军。

    这功劳自然是得算的,这时候朝堂公卿们也想起了李澈这个官场小透明,此前只是依附于何进,凭救驾之功贵幸的“宠臣”,如今却是扎扎实实的方面大员,当真是世事变迁如梦如幻。

    张温捋了捋胡须,问道:“若本官没记错的话,李太守此前是邯郸令,拜怀城亭侯?”

    刘备颔首道:“卫尉所言不差。其后中郎将讨伐张燕一役,李太守引孤军破贼屯粮,断其归路,斩黑山校尉杨凤,韩使君表行巨鹿太守事。后为统合冀北三郡剿灭张燕,加行建威将军事。”

    所有人一阵无语,朝廷被逆贼把持,这些地方牧守就快快乐乐的自己搭伙玩了起来,名头上倒是好听,只是“行某某事”,但谁都知道,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巨鹿太守。

    而且都是以功表职,追究起来,那也是朝廷混乱,无法及时封赏功臣,才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张燕确已伏诛,那李太守之功着实非小,虽不比当年皇甫将军平定黄巾,但也是海晏河清之功。

    若依前例,如长沙太守孙坚平定荆南三郡,朝廷诏拜为乌程侯,以白身跃而为县侯。张燕之祸远胜区星等贼,但有卢子干败黑山在先,李明远之功也不宜过分拔高。

    依本官之见,不如加拜灵寿侯、右将军,如何?”

    刘和面带微笑着说完,满殿大臣面面相觑,拜县侯倒也罢了,不过是虚名,但前后左右四将军,可是仅次于四大万石将军的军中巨头。

    最大的问题是,他头上的冀州刺史也不过是个杂号将军,这般加封,到底谁是上级?

    杨彪皱着眉头,刘和显然不可能是在这种事上给刘备挖坑,他也不是这种人,那在刘备的任命上,他又准备做什么文章?

    “至于刘使君,功绩非小,进爵县侯当是无人有异议。而官职加封,若依前例,刺史有功者当入京为卿。然冀州方定,频繁更换主官有损冀州稳定,依本官之见,加拜冀州牧便是,刘使君也可自行度量冀州事宜,减少朝廷负担。”

    杨彪的心脏顿时狠狠一抽,又是一名州牧,还是掌管冀州这一河朔大州。但这一任命确实难以反对,刺史转州牧,对于刘备这种大权独揽的刺史而言,说好听点,六百石高升两千石。说难听点,那就只是换了个名头。

    从表面上看,并没有给他太多利益,也没有进京来抢权位,无疑是很容易让朝廷公卿满意的。

    眼睛轻轻一扫,只见满朝公卿大多面露意动之色,杨彪对此也只能暗叹一声,一言不发。

    无人反对,此事自然轻轻揭过。不少人却是心绪千转,这看似是杨彪针对刘备的失败,其实是朝廷对地方牧守的失败。

    既然不能将刘备打压下去,那自然更没有名义去打压其他起兵的义军。大汉朝廷的威权本就丧失了许多,在朝廷公卿分化之时,出现这种情况也着实正常。

    揭过了刘备之事,卢植之事自然更无异议,尚书周毖进言道:“北中郎将卢植,剿灭白波,大败黑山,勤王最力,臣以为卢植乃勤王之功最大者,此等功臣,正当以三公之位相待。”

    张温颔首道:“周尚书此言大善,卢子干当世名儒,治政有方,臣以为可拜司徒,加县侯,辅佐朝政,参与机要。”

    其他人纷纷点头,本以为是很容易揭过的一件事,杨彪却又奏道:“卢植非只名儒,其为将之道亦是当世名将,其人兼资文武,若仅拜司徒,无疑是屈才之举。臣奏请陛下,再加拜卢植为车骑将军,掌管天下军务,如此,海内可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杨彪,思维发散的甚至在想,杨太尉是不是被张卫尉他们气傻了。司徒、车骑将军,两大万石高官集于一身,卢植的权势可以说一跃超过了他这位三公之首的太尉,成为货真价实的当朝第一人。

    尤其是他手上有两万身经百战的沙场精锐,按照常理,此时应该是以文职夺其兵权,防止坐大,杨彪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硬生生将卢植推上了第一权臣之位。

    刘备等人倒是眨眼便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杨彪所思,原本还有些许不悦,此时刘备却只有叹息。

    这位醉心权位,试图将杨氏推上第一名门的太尉,其心中仍然还是一名汉臣,当大汉江山面临倾覆之时,杨彪无疑是想靠着卢植再为大汉延续国祚。

    有义军之首的卢植作为权臣,无疑可以大大压制住各方牧守的野心,之后讨伐袁绍也会更加容易。而代价,便是朝堂第一人的太尉退居次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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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袁术伏诛,朝廷录前后功,拜澈右将军,进爵灵寿侯,食邑两千户。

    ——《季汉书·列传第一》

第三百二十七章 赏罚(下)

    还未待其他人说话,卢植便长身而起,奏道:“身兼文武要职,此乃权臣所为,非人臣之道。臣功不过微末,才不过等闲,太尉抬举过甚,臣愧不敢当。”

    杨彪也站了起来,一挥袍袖,大声道:“时移世易,时过境迁,岂有一成不变之理?今时非同往日,朝政紊乱,国家危亡,正当有扛鼎重臣扶保这大汉江山。大司马与骠骑将军卧病在床,遍观满朝文武,除子干外,又有何人能当此重任?”

    “植不敢当此重任,太尉身为群臣之首,正合扛鼎,挽大厦于将倾。”

    “袁术乱权日久,本官却无能为力,愧为太尉,又如何能担当起天下重任?子干才名天下皆知,更是当世名将,中兴之臣,舍你其谁?”

    卢植张口欲言,张温肃然道:“子干,太尉此言不差,如今非是谦让之时,大汉需要你。”

    “本官只是觉得很可笑,如今雒阳未定,尚有袁术残党领禁军在外,我等在这又议什么功?”

    卢植一句话,在场不少人脸色都尴尬了起来,刘和苦笑道:“卢公,非是我等急于名利,而是不得不为。若卢公与刘牧伯出兵,与乌程侯、奋武将军夹击,自然很容易击溃袁术残党。

    但这样对朝廷损害太大,袁术残党统率了大半禁军,这都是大汉的核心力量。我等在此议功议罪,既是定下名分,亦是要确定该如何劝降他们。若能不动刀兵,那自然最好。”

    卢植闻言,脸色稍缓,叹道:“并非本官不近人情,只是议功之事变得如此繁杂,终究是诸君私念太重,天下还有很多事要做,赏罚之事,还是勿要太过纠缠。”

    张温拱手道:“那还请陛下听取太尉之言,如此也可少做纠缠。”

    卢植顿时哭笑不得,思虑半晌后,对刘协拜道:“一切但凭陛下安排。”

    杨彪舒了口气,满意的笑道:“赏功之事便就此小结吧,若二位麾下部属有功,自可以奏章上报,再行议功。”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若随便什么功劳都要到朝堂上让百官议功,那百官也不用干别的事了,整天思考封赏便是。

    刘协仿佛木偶一般,在大臣们一致决定后,他也就点了点头,轻声道:“既如此,接下来便照卫尉之言,罚罪便是。”

    一言既出,不少人都绷住了神经。在袁术掌权时跋扈受宠的官员,基本上都在昨天被抄了家,也没资格上朝堂了。但在座的每一位朝廷公卿,论及起来都有大罪,如坐视权臣欺凌天子,这便是大罪。

    若真的要追究,每个人都可以被扒下官服。

    一片沉默之中,卢植奏道:“国贼势大,跋扈难制,朝堂公卿迫于其淫威,不得不假意屈从。然而从荀司空、王太常之事来看,忠义之士无不暗中串联,心怀大志,是以表面小节,臣以为不可过于追究。

    若要罚罪,臣以为可议两类人之罪,一者,国贼掌权时嚣张跋扈;二者,国贼掌权时,与其狼狈为奸,又无串联勤王之举。其余人等,皆是形势所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陛下怀仁恕之念,不予追究,满朝文武,必感陛下大恩,效以死命。”

    所有人大喜过望,卢植的态度显然是想将这件事就此揭过,并不准备借此机会大肆打压朝臣来树立威名。一时间,不少人倒是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反对卢植的封赏。

    不少人正准备站出来附和一番,却见刘备奏道:“臣附议司徒之奏。另,臣以为株连之法牵连过甚,常累无辜,有失仁道。如今国贼方除,陛下正当宽仁治国,以显圣道。谋逆、谋大逆之徒,万死难赎其罪,其族中成年男丁亦有知情不报、为虎作伥之举,当一并株连。

    然垂髫稚童、族中女眷,多有无辜之处,臣以为圣天子治国,当宽严并济,不宜株连妇孺。诛其族中男丁,可震慑野心之辈。恕其三族妇孺,可显陛下宽仁。此臣之愚见,望陛下圣裁。”

    满殿公卿纷纷怔住,诧异的看向刘备,在他们看来,这一提议实在是有些奇怪,毕竟对于刘备来说,就算是严刑处置谋逆之徒的家族也无有损碍。

    杨彪饶有兴致的扫了扫众臣,自己反倒是不发一言。方才还在为刘备张目的张温此时不悦的道:“冀州牧此言大谬,所谓十恶不赦之罪,谋逆正在其中,若不处之以极刑,何以震慑野心勃勃之辈,心怀鬼蜮之徒?”

    刘备摇摇头,肃然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一味的严刑峻法并非长久之道,暴秦之灭便是明证。大肆株连,杀戮无辜,无法震慑野心之辈,反倒是会让民众齿冷。本官曾听人说起一句民间俗语:冤有头债有主。用在此处,却是恰好。

    况且,朝廷意图招降袁术残部,若是刑戮过甚,恐怕于此有碍啊。”

    前面的话无法打动张温这种年长的固执老头,但最后一句却是从利益剖析上道明了事实,若是刑戮过甚,领兵在外的袁术部曲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见张温皱眉不语,刘和笑道:“本官昨日夜里也将刘冀州之意告知了家父,家父感慨良多,忆及昔日于邯郸所见所闻,很是欣慰刘冀州未忘初心。”

    杨彪等人微微动容,朝堂之上,刘和自然不会胡言乱语,显然刘虞是赞成刘备的想法。虽然这名大司马此时卧病在床,但他毕竟是当朝官位最高的人,海内名望昭著,他的看法没人能无视。

    神情一番纠结之后,张温喟然道:“看来老夫确实有些失算,冀州牧此言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确乃谋国之法,请陛下圣裁。”

    群臣共奏道:“臣等附议。”

    刘协微微点头,肃然道:“那便按照卢司徒与冀州牧之法审理袁术之案。将朝廷的决定告知袁术残党,劝他们早日弃暗投明,朕亦会宽仁以待。”

    “陛下圣明!”

    →☆→☆→☆→☆→我是文言文的分割线←★←★←★←★←★←

    天子以昭烈功大,并前后功绩,诏拜太仆,领冀州牧,位赐特进,进宜侯,食两千五百户。

    ——《季汉书·昭烈帝纪》

第三百二十八章 江东猛虎

    “纪将军,朝廷的使者又来了……”

    伊阙关上,满身血污的纪灵倚靠在城墙上稍作休憩,一名士卒快步跑了过来,话还没说完,便在纪灵锐利的目光逼视下呐呐的住了口。

    纪灵冷声道:“你们都是本将的亲信,本将之前就已经说过,若你们不愿为车骑将军而战,那当时自可出关投降,本将绝不阻挠分毫。如今时日已过,再有敢言降者,休怪本将不认往日情分!”

    那小卒慌忙摆手,急道:“将军,属下绝无此意!只是朝廷派遣使者,又提到了张将军他们,总要告知将军一声……”

    “啐!”纪灵对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嗤笑道:“派遣使者,不就是为了劝降?无谓之举,不管张勋他们作何决定,本将军绝不会向杀害车骑将军的贼子们投降!”

    士卒前行两步,有些焦虑的道:“可是,那些禁军已经出现不稳的迹象了。此前将军骗他们,说朝廷治罪,已经把他们父母妻儿都杀光了。

    可如今朝廷一方隔三差五的喊话,言称陛下只诛首恶,余者不做追究,不少人已经有所意动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军中有变啊。”

    纪灵咬紧牙关,怒意勃发。这确实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亲信部将就那么些人,守关更多的还是倚靠禁军。然而禁军忠诚的始终是天子,若非纪灵此前造谣,将禁军捆在了战车上,恐怕伊阙关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骗人的和被骗的都需要面对现实。一旦禁军发现了真相,那么不用关外的孙坚动手,禁军汹涌的怒火就能把纪灵彻底吞噬。

    良久之后,纪灵嗤笑一声,摇头道:“呵,还想借着这雄关,好好消耗一下孙文台的兵力,如今看来恐怕是不成了。”

    说完,纪灵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亲信,大声道:“既然拖不下去了,那就轰轰烈烈的打上一场,诸君可愿随我冲阵?”

    “愿为将军前驱!”

    ……

    伊阙关前,孙坚望着高耸的雄关,冷声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击破此关,否则本官有何面目去见天子?”

    程普苦笑道:“将军,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死磕伊阙关啊。根据消息,袁术已经伏诛,天子安稳,雒阳无事,我等应该回荆南才是。”

    “真的安稳吗?你可还记得之前抓到的那个人说了什么?”

    程普一愣,疑道:“将军的意思是……”

    孙坚冷笑道:“此前传闻袁术命亲信带走了弘农王,朝廷派人追上后却没有找到王驾,弘农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又是谁的手笔?还有,文丑那厮在昨天离开了,你说他去了哪儿?”

    “这……怎么可能?袁荆州当真准备……”程普大吃一惊,一脸的不敢置信。

    “**成的可能,基本可以确定了。”

    程普呐呐道:“那我们……”

    “本官此前一直认为袁绍是单方面利用了弘农王,意图搅乱天下。然而如今看来,这很可能是两人真的有所合作。一方是被国贼废立的废帝,另一方是当今正经的天子。德谋,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程普感觉自己脑袋都快开裂了,严格来说,刘辩才是真正的天子,袁术的废立不该被承认。

    然而天下需要稳定,不可能讨完国贼后又来一次废立,那皇位岂不成了儿戏?是以只能默认了刘协在皇位上继续坐下去,所谓将错就错便是这个道理。

    可在如今看来,废帝显然不甘寂寞,不能接受自己失去权位,这对天下的官员来说,都是一次站队的机会,若是站错了队,恐怕下场不会比袁术好。

    见程普一脸纠结,孙坚大笑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进了京城,亲眼看看如今的天子,心中才能有答案吧。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眼前的事先做好啊。”

    思绪被拉了回来,程普苦笑道:“伊阙关虽然不比函谷关和汜水关,但也是天下雄关,如何能尽快破关?”

    孙坚摇摇头,轻笑道:“朝廷的人这些日子也不算做无用功,连续数日的喊话,城中的军心早就该动摇了。大约也就是这一两日,纪灵不得不战!”

    “是啊……”程普有些唏嘘,叹道:“纪灵用兵之道虽无出奇之处,但方正严谨,可称将才。如今却要败在兵将不和之上,着实可叹。”

    孙坚颔首道:“所部非是自己的部曲,鲸吞禁军,迟早噎死!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当引以为鉴啊。”

    程普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却见那高耸的关门缓缓打开,大惊道:“将军!”

    孙坚大笑道:“德谋勿要惊慌,纪灵此举正合我意啊。也罢,全军备战,本官亲自送这位将才一程!”

    言罢,孙坚翻身上马,提刀直指前方,大笑道:“随我冲阵!”

    一马当先的江东猛虎,身后滚滚的洪流随他一道,向着伊阙关发起了冲锋。

    看见迎面而来的孙坚越来越近,纪灵也大笑道:“放箭,看看孙文台能不能冲到本将军面前来!”

    箭如雨下,孙坚却丝毫没有减速,手里举着盾牌继续驾马冲锋。不过一箭之地,数息之间,孙坚便领军冲过了一半。眼见已经能清晰看到孙坚的脸,纪灵挥槊道:“冲锋!”

    很快,两波人海便撞到了一起,纪灵提槊便刺,却被孙坚在马上一个后仰躲了过去。两人分别陷入敌军的人海之中。孙坚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纪灵微微愣了一下,也跳了下来,扔掉了手中长长的马槊,夺来了一杆长刀。

    两人冲过人海,再次兵刃相交,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两人皆是身形暴退,手臂疯狂颤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兵刃。

    然而只是转眼间,孙坚与纪灵再次碰撞在了一起,连续数次兵刃相交,孙坚微露颓势,渐渐地被纪灵压制了过来。

    眼见有希望将孙坚斩杀,纪灵的战意愈发高昂,双臂仿佛又注入了无穷的气力,兵刃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向孙坚,让孙坚疲于招架。

    “咔!”又是一刀猛烈的挥击,伴随着金属折断的声音,纪灵的神情微微呆滞,而孙坚转瞬便反映了过来,一刀插进了纪灵甲胄的缝隙,刺入了胸口。

    “当啷!”断刃落地的声音清脆无比,却又转瞬被淹没在滔天的喊杀声中。

    一脚踹飞没了气息的纪灵,孙坚却是半点庆幸的时机都没有,转瞬又陷入了无尽的厮杀之中。

第三百二十九章 算计(上)

    五月十八日,袁术部将张勋向朝廷投降,自回京城请罪。而与张勋相持了数日的曹操也与其一道往雒阳而来。

    兵不血刃的踏入雒阳,曹操心中却是百味杂陈,看着渐渐重现秩序的雒阳城,低声向同乘的郭嘉问道:“奉孝,依你之见,今后可能安宁?”

    “明公心如明镜,自当知道,如今的秩序系于一人之身,这是何等的不稳。陛下尚不到十岁,比之当年桓灵二帝继位时还要年幼的多。而如今天下之局势,却又比当年要险恶的多。

    在下未曾见过这位卢司徒,但对其大名也算是早有耳闻。如传言不虚,其确实是一代名臣,若于桓灵之时受到重用,未尝不能一扫宇内污浊,中兴炎汉。

    但如今实在是太晚了,他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一身肩扛这偌大的江山,他又能撑得住几年?野心被压制的越狠,将来爆发的也就越厉害,待到他薨逝之时,便是这天下彻底失鼎之日!”

    曹操看着车外,默然半晌,喟然道:“恐怕奉孝想的还是太好了些。”

    郭嘉一怔,疑道:“明公的意思是?弘农王?”

    “不错。”曹操轻轻颔首,有些伤怀的幽幽道:“袁本初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以袁术做下的事,袁家若是俯首听命,只会彻底沦丧。他不会甘心的,也必然会奋起一搏。而天下尚未失鼎,总要有所名目才能施展拳脚,弘农王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郭嘉捏了捏胡须,皱着眉头思虑了许久,蹙眉道:“明公此言有理,如今天下牧守皆以勤王之名大肆扩张势力,大汉若要稳定,必然要制止这种行为。

    只要袁本初举起弘农王的大旗,不满的牧守们也就有了一个汇集的地方,这般下去……”

    “天下赢粮而影从啊。”曹操长叹一声,轻声道:“偏偏这是一个死局,若是放任牧守们不管,大汉也会慢慢被牧守们掏空,二三十年内必然走向灭亡。

    唯有奋起一搏,尝试将这些有自立倾向的诸侯打压下去,才有可能实现中兴。但这种行为无疑是有着巨大的风险,稍有不慎,恐怕三五年内,这三百年炎汉便要彻底灭亡了。”

    “那明公准备如何行事?”

    看着远方那巍峨的朱雀天阙,曹操轻笑道:“这巍巍天阙终有坍塌之日,且再等等吧。”

    郭嘉轻轻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卢司徒先我等一步进了雒阳,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此前自请为河南尹的做法有些失算了。”

    “奉孝此言有理。虽然河南乃天下中心,兵家必争,但既然朝廷如今勉强恢复了秩序,他们也不会放心把河南交给操,这个河南尹还是不要为好。济阴比起河南来说,天高皇帝远,却是更自在些。况且以兖州如今的情况,未来还是大有可为的啊。”

    见曹操同意他的看法,郭嘉笑道:“有舍才有得,不过这河南尹却不能轻易舍出去。不求多少赏赐,明公最好是在“压迫”之下,被迫交出河南尹的位置为好。”

    曹操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好一个郭奉孝,当真是够狠辣,也罢,操便做第一个向朝廷低头的牧守,看看朝堂诸公是何反应。”

    ……

    待到崇德殿上,曹操一眼便看到了端坐的刘备,太仆领冀州牧,位赐特进,县侯,如今的刘备在朝会之上,仅次于司徒领车骑将军卢植、太尉杨彪、司空张温三人,大司马刘虞、骠骑将军皇甫嵩未上朝的情况下,刘备便是当朝第四人。

    虽然根基浅薄,朝堂上没有自己的政治势力,但刘备如今的地位毫无疑问是在曹操之上的。念及此处,曹操心中一分喜、两分怒、七分不服输。

    而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身材高大,相貌方正,浓眉虎目,不怒自威,虽着朝服,却掩盖不了那一身的豪杰气。曹操心中已是有了猜测。

    果然,曹操刚刚落座,刘协便开口道:“国贼乱政,欺朕年幼,残害百姓,荼毒生灵。幸得天下忠义之士奋不顾身,勤王护国,大汉乃得转危为安。

    忠臣义士踊跃,正是大汉中兴之相,朕心甚悦。而众卿此前为勤王所行权宜之计,朕也略有所闻。

    乌程侯孙坚,本拜为长沙太守,后因零陵、桂阳贼势浩大,乃总镇三郡,功勋甚重;此次勤王为召天下义士,自表破虏将军、南阳太守,其行虽有失法度,但其情可悯,朕亦不愿苛责功臣。

    特诏,前责不问,免去所领南阳太守,实拜破虏将军,乌程侯增食邑千户,荫一子为郎,以彰功勋。”

    刘协话音方落,孙坚长身而起,拜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奋武将军、领济阴太守曹操,两度兵压汜水关,斩袁术部将李丰,忠义之心天地可鉴,后自领河南尹,不合法度,但实为情势所迫,朕亦明晰。

    特诏,免去所领河南尹,加拜后将军、东安侯,荫一子为郎,以表忠心。”

    位比九卿的后将军、县侯,换掉一个飞地河南尹,这确实是对曹操的优渥了。而刘备之所以能够火箭飞升,关键还是在于剿灭了张燕。这一滔天的功劳,若不是有卢植、李澈分薄,刘备便是一跃为卫将军也是大有可能。

    按照常理来说,曹操不会拒绝,公卿百官的意思也是先将曹操和孙坚安抚下来,至少在拿下袁绍前,不能和这些牧守起冲突。是以在他们看来,这一任命已经是朝廷莫大的让步了。

    然而曹操却只是站了起来,恭敬的做出朝拜的姿势,不发一言,也不领诏谢恩。

    未曾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刘协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大声问道:“曹卿有何异议?”

    “陛下诏命,臣本不敢有异议,但河南尹一事,实非臣自领,乃是河南民众不堪袁贼肆虐,群起请臣领河南尹,解民倒悬。

    臣于河南之战事,亦多赖百姓助力。如今袁贼方灭,河南尚未安定,臣正欲治理河南,还报民众之信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臣不求显位,但求能安一方百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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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介绍:
国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时为中平六年宦官把持朝政,贪赃枉法,残暴生灵士族豪强侵占田地,割据一方,横行不法。大汉王朝似乎已经走到了末路。但薪火未灭,天下仍有豪杰愿为苍生而战。李澈自后世而来,带着对三国的憧憬走出大山,见到了不一样的刘备,不一样的曹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书友群:202077258)季汉长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季汉长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季汉长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