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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全文阅读

作者:明断天启     季汉长存txt下载     季汉长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冲突

    作为武将型主公,公孙瓒自然不喜欢坐镇后方。比起等待战报的焦灼,公孙瓒更喜欢亲手将胜利握在掌中,而他最信任的将领自然是他本人。

    不过公孙瓒与孙坚尚还有一些区别,他并不介意做先锋,但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冲锋在前。故而在门下幕僚的劝说之下,公孙瓒选择了坐镇中军,率领主力推进。

    毕竟南边那位新晋大诸侯刚刚死在了自己冲锋的爱好上,公孙瓒的属下自然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而先锋军的统领姓王名门,乃是公孙瓒较为亲信的一名将领,并配上一名副将邹丹协助,已然度过丘水与沽水,兵临广阳郡。

    “中军隔二水而望,蓟侯当真不怕刘幽州趁此机会击败先锋?”

    公孙瓒主力此时正驻扎在丘水东岸的渔阳郡潞县,本人则正与几名亲信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略,有趣的是,公孙瓒还邀请了荀攸、陈群、张辽三人列席,丝毫不避忌将军事机密透露给三人。

    荀攸的疑问并未让公孙瓒动容,显然这些早已在蓟侯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宏声道:“若他刘景升能够这般迅速的击溃我军先锋,此战倒也没有悬念可言。”

    陈群笑问道:“所以蓟侯是以先锋为饵,试图让刘幽州先动手?”

    公孙瓒的亲信部属,校尉严纲淡笑道:“我军可不是来攻打蓟县的,君侯也无意对牧伯不敬,只是前往代郡征剿鲜卑的途中需要些许粮草辎重补给,希望牧伯能够提供。若牧伯肯慷慨解囊,又岂会有兵戈之祸?”

    陈群与荀攸对视一眼,顿觉好笑。公孙瓒能这般轻易的屯兵潞县,先锋更是进入广阳郡内,显然是刘表的有意放纵。

    这位幽州牧看起来似乎也不想先发制人,而是准备在公孙瓒尽失人望后一举击破。只是如此计划,显然刘表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而公孙瓒竟然也按捺住自己暴躁的脾性,选择了和刘表比耐心,可惜二人在这方面的差距可谓天差地远,先锋迫近州治蓟县,公孙瓒恐怕是装不了受害者了。

    严纲这般说法,简直是空立牌坊之举,只是嘴硬罢了。

    公孙瓒瞥见陈荀二人的反应,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顿时狠狠瞪了严纲一眼,沉声道:“事已至此,倒也无需掩饰什么。本侯就是想看看,他刘景升到底作何打算。若他真要击溃本侯,那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若他不动,本侯自然会安然过境。”

    公孙瓒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他一通话语让不少人都连连颔首,只是却骗不过陈群与荀攸。在除掉刘表之前,公孙瓒又岂会安心去征剿鲜卑?难道不怕刘表坐收渔翁之利?

    公孙瓒当然也没指望能瞒过这二人,又非他部属,何必在意?只是见到两人淡然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一股无名火来,豪迈中带着三分戏谑的声音响起:“久闻颍川多奇士,荀陈更是颍川士族之首,不知二位可能指教?”

    “请蓟侯恕罪,在下实在无话可说。”陈群一脸遗憾的摇摇头,倒是激起了公孙瓒的不悦。

    “陈别驾素来名重于颍川,更是被青州牧破格征辟为青州别驾,想来必有高论,如今不愿指教,看来是小觑本侯?”

    “蓟侯言重了,只是我家君侯与幽州牧亦是同朝为官,既然朝廷不曾降罪,在下又如何能妄言征讨?此乃为主君招祸之事,非人臣所为。更何况此乃幽州内部事宜,若蓟侯真想一听拙见,不如遣使朝贡南阳,请天子降旨。只要拿到诏书,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陈群的笑容很轻,公孙瓒被激起的怒意却很重,只是念及青冀一体,这陈群也是天下有数的人物,终究还是长呼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先生不愿指教,本侯自然也不能勉强。不知公达先生可有教我?”

    荀攸拱手道:“蓟侯兵强马壮,本人亦是天下有数的名将,征讨区区鲜卑自然是手到擒来,吾再多言,未免有画蛇添足之嫌。”

    “荀公达你胆敢对君侯无礼?”严纲等人有些愤懑,荀攸不可能不知道公孙瓒的意思,却还这般装傻充愣,一个两个都瞧不起公孙瓒,这让他们这些下属也愤怒起来。

    公孙瓒眼神微眯,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默默看着双方对峙,想知道荀攸为何这般嚣张。

    荀攸用看白痴的眼神望了一眼严纲,冷声道:“本侯与蓟侯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们插嘴了?”

    不少人顿时一怔,这才想起来,面前之人不仅是左将军府长史,还曾因救驾之功获封为亭侯,是正儿八经的列侯。虽然不比公孙瓒的大县侯,但也是可以平等对话的人物。

    他们却下意识的将他视作比公孙瓒低级的下级官吏,招致斥责倒也是不足为奇。

    公孙瓒也眯了眯眼,他也一时忘记了荀攸的官身,只是把他当成了刘备的属下。就算对刘备他也是略有些俯视,更何况一介下吏?如今这般情形,倒有些下不来台了。

    气氛尴尬而冷寂,落针可闻。陈群扫视了一圈,轻咳一声,笑道:“荀侯好大的威风啊,我等受邀而来,焉能客大欺主?还是冷静些为好啊。”

    公孙瓒挑了挑剑眉,深深的看了陈群一眼,叹道:“是本侯一时失态,有失宾主之仪,请诸君见谅。”

    荀攸也一收冷漠的表情,朗声道:“蓟侯言重了,是在下冲动,扫了诸君兴致,还请蓟侯恕罪。”

    两人假模假样的互相表示了一番歉意,在座的公孙瓒麾下也是纷纷附和,严纲更是在公孙瓒冷漠的注视下向荀攸恭敬致歉,一时间气氛又复欢愉,仿佛之前的冷寂都只是错觉。

    陈群趁势起身道:“蓟侯想必还有军务要事需要布置,我等分属中立,实在不便多听,还请蓟侯容我等先行告退。”

    公孙瓒颔首道:“倒也无甚不可告人之事,只是接下来的议题确实有些无聊,若几位不耐听,自行活动便可,只是勿要离军营太远,以免有所损伤。”

第三百九十三章 残酷

    “本侯与蓟侯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们插嘴!”

    步出中军大帐,两人渐行至一偏僻处,陈群惟妙惟肖的模仿起方才荀攸动怒的模样,却只引得荀攸用看白痴的眼光盯着他。

    表演了一会儿,见荀攸没什么大的反应,陈群也觉得有些无趣,摆摆手道:“若是让其他人看到荀公达这般做派,恐怕会生生笑岔气去。”

    “你再笑笑,想必也会岔气乃至没气,届时吾便要重新为李明远遴选别驾,吾那堂妹也可重觅良缘,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荀攸面无表情的说出恶毒的诅咒,陈群一时有些瞠目结舌,喃喃道:“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奇言怪语?竟变得这般恶毒?”

    荀攸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你再和他相处一段时间,想必也会和我一般。听闻青州如今公务繁忙,所以你才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吧?”

    陈群微微蹙眉,瞬间便反应过来了荀攸所言的是谁,有些讶异的道:“这就是君侯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荀攸怔了下,抚须道:“唔……此言倒是颇为形象,确实可以这般理解。”

    陈群冷哼一声,驳道:“倒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更为合适吧……你荀公达从来都是这么恶劣的人。”

    “这并不重要。”荀攸笑眯眯的道:“倒是要感谢长文的配合,否则这般冷场下去,可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你就这般肯定我会帮你解围?”陈群嗤笑道:“若是我作壁上观,或是解围失败,说不准公孙瓒便会当场发作,届时你又要如何?”

    “若是连名动颍川的陈长文都不能信任,这世间还有何人可以做到此事?”

    “呵呵。”虽然面上不以为然,但陈群对此显然还是颇为受用的,毕竟荀攸也是他承认的颍川第一梯队人物,被荀攸称赞和被其他庸人称赞完全是两回事。

    见陈群不再纠缠,荀攸笑容一收,沉声道:“言归正传,如今看来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不知长文接下来有何打算?”

    陈群沉吟道:“嗯……虽然明公应该不希望我们做手脚,可事到如今,也到了我们该参与进来的时候了。刘景升那边一直很稳,也不知究竟有何后手,只能相信沮公与了。”

    “沮公与可以信任,其才能卓越非凡,于处事经验上甚至还要胜过你我,由他来应付老奸巨猾的刘景升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我们如果要插手,恐怕首先得弄明白,双方到底谁强谁弱。”

    与沮授同僚一年,荀攸对这名冀州名士还是有不少了解的,确实是名不虚传。

    陈群摸着颔下,若有所思的道:“刘景升坐拥大郡以及刘伯安公留下的基底,想来势力是要比蓟侯更为强盛的,再加上他一直按兵不动,恐怕蓟侯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蓟侯看起来也颇为自信,他的自信又源自于何处呢?”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也并不止于战场。若战场上会处于劣势,那其自信显然来自于战场之外的地方。孙武诸篇可以弱胜强之法,恐怕是用间吧?只是单凭用间显然是不足以让他自信满满的对抗幽州牧啊。”

    说着说着,荀攸也陷入了困惑之中,就算是有用间,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鹿死谁手恐怕还未可知啊。

    陈群想了想,叹道:“恐怕你是把问题想的复杂了。”

    “哦,此言何解?”荀攸有些好奇的问道。

    “蓟侯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极度的自信,尤其是对自己的军事水平更是有盲目的自信。对他这种人而言,哪怕是三成的胜机,恐怕都能被当成百分百的胜率。若从这种角度去思考,他会这般自信满满倒也不足为奇。”

    荀攸瞳孔大张,一时有些发愣,喃喃道:“这……就这么简单?”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天下并不全是和你我一样的聪明人。’这是君侯此前所言,公达可以好好理解一下。”

    “……似乎真有几分道理。”荀攸闭目沉思了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需要想些办法,不能让蓟侯迅速溃败。”

    “不……我倒觉得若能让刘景升一举除掉公孙瓒,未必是坏事啊。”陈群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荀攸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道:“长文是觉得留下蓟侯并不好?”

    “公孙瓒为人嚣张跋扈,绝非甘居人下者。尤其是明公曾经受他庇护,这种关系自然更是让他难以忍受。若将他留下,不啻于自找麻烦。

    将来若起了矛盾,明公还要顾念旧情左右为难,倒不如现在便让他落幕。至于担心刘景升掌控幽州,大可不必担忧,待到公孙瓒败亡,我等自可引军以报仇为名进入幽州,残破的幽州是挡不住两州大军的。”

    听完陈群的分析,荀攸也是微微颔首,他自然也能看出公孙瓒的问题所在。只是与刘备相处的久了,难免受到影响,又担心刘备难以接受,是以心中还是有些抵触陈群的想法。

    瞥了一眼荀攸,陈群悠悠道:“我等尊重明公的想法,也愿意以明公的意志为行动的指导。可这并不代表我们是傀儡。君有乱命,岂可受之?因势利导,除去大患,这又有何错误?我欣赏明公重情重义的性子,然而在天下面前,还是要学会取舍为好。”

    荀攸微微皱眉,狐疑的扫了陈群两眼,问道:“看来李明远是与明公沟通过了?说得头头是道,相识十几年,我可不知道你陈群是这般敢为天下先的人物。”

    “这不重要。”陈群笑着耸耸肩道:“重要的是,公孙瓒真的不能活下去,他的身份太敏感特殊,他的**和自尊也太过病态。如今只是坐视他亡,可若是到了争斗的那一天再翻脸,那便是逼着明公手刃自己的兄长,也未免太过残酷了。”

    慢慢踱步思考了一会儿,荀攸也叹着气点头道:“如你所言吧,且看看蓟侯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真

    幽州战事将起,州治蓟县内自然也不安稳。有能力逃难的家族早早的带人离开蓟县避难,而无力离开的百姓则只能紧闭门户,希望能够安然躲过一劫。

    本来尚算繁华的蓟县,一时间恍若空城,只有城墙上往来不断的士卒与不时驾马进城的信使为这座幽州大县添了几分人气。

    公孙瓒的先锋距此仅有二三十里地,若是有心,半日时光便能突至城前,而这位蓟侯在幽州的凶名简直可止小儿夜啼。虽然听说他对汉民尚算不错,可在幽州这地界,胡汉通婚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若强要割裂那才是天方夜谭。

    而这也是刘表最大的优势,毕竟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他虽然不能说是政绩显赫,所作所为却也算得上可圈可点,比起一心好战的公孙瓒,百姓无疑是更倾向于刘表这名州牧。

    “这可是乱世啊,幽州百姓苦的太久了,对他们来说,什么歼灭胡虏的丰功伟绩都比不上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虽然这大争之世中军争地位大大提高,可不会治民之人,是不配做一方之主的。”

    在刘表安排的住处,沮授与孔融正品茗对弈。对于沮授这位冀州名士,孔融也是早有耳闻。对于孔融来说,什么谋划算计,都比不上与名士坐而论道,这般雅静的氛围,着实胜过外界的金戈铁马太多。

    而听到沮授刻意将话题引到时事上,孔融眉头微蹙。心有不悦,但碍于身份,还是淡然道:“刘幽州党人领袖,天下所望,岂是一介北疆匹夫可比的?”

    沮授笑道:“蓟侯可不是北疆匹夫,其先后师从于卢子干与刘昭烈公,也算得上是师出名门。辽西公孙氏也是世宦两千石,比不了文举的门第,与我族相比倒是相差仿佛。这般人物,可不能从表象来看。”

    刘宽,字文饶,宗室名臣,其两拜太尉,追授车骑,名望著于海内,且待人以宽,被尊为“长者”,死后追谥“昭烈”,故称刘昭烈公或昭烈侯。

    以刘宽和卢植这两块牌匾来看,公孙瓒在士林的地位着实不低了。

    然而孔融面色却更显难看,怒道:“公与先生难道不知这其中问题?”

    沮授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棋子,拱手道:“请文举明言。”

    “幽州大街小巷早已传遍,蓟侯为徒不孝,为兄不友,苛待先师子嗣,公与先生当真不知?卢公于他公孙伯圭总有一份师徒香火情,不说让他该如何尽孝,但先师既逝,坟前叩拜总是该有的。蓟侯却大摆县侯架子,甚至不亲自到场,只遣人吊唁,这岂是为徒之道?”

    孔融显然气愤难抑,沮授却只是微笑不语。这其中关碍孔融不清楚,他却是明白的。公孙瓒虽然爱端架子,但也不至于跋扈至斯。只是当时刘备也轻装简从的来到涿郡吊唁,公孙瓒若是去了,刘表必然也要动。

    恐怕公孙瓒正是对此有所顾忌,才没有亲往吊唁。

    不过刘表的手腕确实很强,幽州大街小巷遍传公孙瓒是因为跋扈和嫉妒刘备,才没有去吊唁卢植。这般风潮的背后若是没有人推动,那恐怕是成不了气候的。

    或许在公孙瓒眼中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时候就是这一点点小事慢慢的倾斜了天平。

    “若让这种无君无父,不孝不仁之徒成为北疆之主,大汉危矣!”没有得到沮授的回应,孔融显然还是有些气愤难耐,更是径直对公孙瓒下了断语,仿佛此人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

    沮授轻轻落下一枚棋子,悠悠道:“看来文举是很希望刘幽州能够击退公孙瓒,完整掌控北疆?”

    “刘景升宗室出身,才德过人,海内景仰,岂不远胜公孙伯圭?”

    沮授微笑道:“唔……文举此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兵凶战危,公孙伯圭毕竟是沙场宿将,就连丘力居都曾经被其击败,刘幽州可不像擅长军略之人,动起刀兵,恐怕凶多吉少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刘幽州仁厚为政,幽州万民所向,公孙伯圭凭一己之勇,焉能与民心相抗衡?此时蓟县已屯有两万大军,各郡兵马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足可见民心所向。”

    “两万人吗……”沮授默默推演了一番,抬头笑道:“看来刘幽州确实是早有准备啊,既如此,恐怕我等真的要想一想边市之事了,吾依稀记得,青州牧似乎很喜欢商贸之事?”

    孔融一愣,旋即想到这二人毕竟做过同僚,有所了解也不足为奇,他点头道:“不错,牧伯确实对商贸很感兴趣,甚至询问过海上贸易相关的事务。”

    “嗯,左将军受青州牧影响很深,也对商贸颇有些兴趣,临行前便已授权吾全权决断事务,看来吾可以给刘幽州肯定的回复了。”

    “什……什么?”孔融瞠目结舌的道:“公与先生既然有全权决断的权力,此前为何要以左将军为藉口来婉拒刘幽州?这岂不是……”

    “欺骗?不,这只是话术罢了。”对面前这天真的书呆子有些无奈,沮授揉着额头道:“纵然能够全权决断,吾也不能乱下决定,总要有所考量。将左将军抬出来,已是最不伤颜面的拖延方法了。”

    孔融陷入了沉默,神情一阵阴晴不定。良久,在沮授关心的目光中,孔融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些事……融真的很不擅长,若非牧伯一力要求,我根本不会来幽州走这一遭。康成先生说得对,我不适合为官,待到此间事了,我便上书天子辞官,请另择贤明。”

    沮授微微一怔,疑道:“文举来此……是青州牧的强制命令?”

    孔融微微颔首:“不错!”

    沮授有些头疼,还很心累,显然李明远是觉得自己人手不够,不愿把得力干将都派出来,才扔了这么一个活宝过来。

    一时也不知到底是该感谢李明远对他的信任,还是要恼他敷衍大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临战决议(上)

    沮授正为孔融的“天真”而头疼,幽州牧刘表也在头疼。

    或者说,从被扔到幽州来的那一刻起,刘景升的头疼病就没好过。

    汉室倾颓在即,这是不少明眼人早早就能看出的事,例如那位宗室前辈刘焉,汉灵帝时便兴高采烈的跑去益州闭关,连唾手可得的三公之位都弃之不顾,只为求一片安身之地。

    身为刘姓,在汉室衰微之时,下场恐怕并不会好,至少前后汉交替的那几十年可以证明这一点。夺位的王莽对于反抗的刘姓宗室可是丝毫没有手软,可若是不反抗,荣华富贵没有了不说,还得担心死后被批为不肖子孙。

    刘表自然很想学刘焉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可他比不得刘焉。因为党锢的原因,他整整蹉跎了十几年,他刚刚复出的时候,刘焉已经是九卿之首,没两年便成为十二位封疆大吏中最有权势的一位,是天下有数的大人物。

    既然躲不掉,刘表只能和大多数刚复出的士人一起,躲在当朝第一人何进的羽翼下,想试着改变天下形势,诛除宦官。

    当年意气风发的士林领袖,蹉跎十几年一事无成,若说刘表心中没有对宦官的恨意,恐怕谁也不信。这股炽烈的恨意支撑着这些复出的党人,将宦官燃烧殆尽。

    而在此之后,认识到何进并非可以辅佐之人,刘表又动了外放的心思,此时的他已是何进麾下一等一的心腹,加上他的资历和威望,外放一州刺史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他所看中的州部自然不会是幽州这种苦寒之地,而是已经渐渐繁荣的长江流域地区,荆州与扬州。

    荆州刺史王叡被武陵太守逼得逃离州治,这种事早就成了朝野的笑话,若是稍稍运作,外放为荆州刺史并不是什么难事。

    届时依托荆州的繁华与地形,虽然不如益州稳若泰山,但也是进可攻退可守,于乱世无忧,甚至可以稍展野望。

    计划很美妙,现实却很残酷。天子一心想寻找外援,将幽州牧刘虞给调了回来,幽州长官之位空缺,急于扩大势力的何进顺手便把急于外放的刘表塞了过去。

    君命不可违,何进也不好得罪,刘表只能咽下这苦果,惨兮兮的来到幽州上任。

    而幽州的局势也让刘表颇为烦闷,身为刺史,不说能不能一言九鼎,被一介校尉给逼得手忙脚乱也实在太过丢人。此前还在心里嘲笑王叡无能,如今坐到这位置上,刘表才发现封疆大吏真不是好当的。更别说刺史只是个没名分的封疆大吏,颇为束手束脚。

    眼瞅着南边那位同族将冀州完整的掌控在手中,刘表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幽州本就不适合安身立命,北边那要命的鲜卑人就像悬在头上的刀剑,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取走了你的性命。如今南边也凝聚了起来,处在夹缝中的幽州可以说根本没戏唱,往哪边去都是撞墙。

    如今刘表只想着击败公孙瓒,完整掌控幽州。借此与刘备谈判来保证自己的自主权,然后在未来投靠乱世的胜利者。

    身为“守户之犬”,本也只需要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

    但幽州的这些人真的太吵闹了,此前借势将北逃的士人纳入了幽州的领导圈子里,幽州士人虽然当时没有发作,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却处处给刘表找不痛快。

    但凡议事,两方士人便要来一场唇枪舌剑的争执,虽然往往没有结果,但却仍然乐此不疲。

    刘表也是第一次发现,此前互相争斗,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的幽州士人们竟然能这般团结,程绪、齐周、鲜于银……这些人竟然罕见的没有互相攻讦,而是齐心对抗北逃的士人们,地域观念当真是可怕。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护乌桓校尉邢举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被特邀到蓟县的他转手便将乌桓人的指挥权交给了刘表,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光杆司令,这般洒脱简直让人佩服至极,也让刘表额头青筋直跳。

    毕竟邢举自己都控制不了大部分乌桓人,交出来的指挥权更是没什么用。对于要和公孙瓒打仗这件事,大部分乌桓人还是颇为发憷的。

    看着下面一片吵闹,刘表的头更疼了。虽然他作为州牧,家大业大,势力确实要强于公孙瓒。可是公孙瓒手头的军事实力却是要胜于他。刘表的胜机在于拖延时间,公孙瓒迟早后力不济,届时再一举擒杀便可。

    但看看这仿佛市井争执一般的议事堂,刘表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布置有没有问题,究竟能不能达成目的。

    一名中原士人忽的对刘表道:“牧伯,公孙瓒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牧伯既受命牧民,当为天子守御北疆。当此之时,正合以雷霆之势诛灭王门、邹丹,以慑服群贼。届时纵然公孙瓒顽抗到底,其麾下也必有弃暗投明之人,如此大事可定,愿牧伯勿要迟疑。”

    “不可!”幽州从事,代郡程绪站出来大声道:“公孙瓒虽然凶残暴虐,但其行事皆有预谋,有所掩饰。吾等未得明证,实在难以正其罪名。牧伯若不教而诛,此非仁者所为,亦非国之利。且兵凶战危,公孙瓒素以骁勇称雄于北境,不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愚以为当聚合大兵守城,遣使诫其退兵,此不战而屈人之兵。若其冥顽不灵,再行诛除也为时不晚。”

    “程从事这话大有问题,本王认为明公不可迟疑。公孙瓒卑鄙小人,若与其时日,恐怕会陷入阴谋之中。本王听说中原兵书有言:兵贵神速,打仗嘛,哪还有进攻前先告知对方的道理?”

    一时间众人侧目,说话之人乃是乌桓峭王,统掌数部乌桓,比起丘力居也差不了多少。其素念刘虞之恩威,也受刘虞之托辅助刘表,手中的乌桓突骑是刘表手下最精锐的力量之一。

    程绪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外州的士人们连乌桓峭王都拉了过去,不过想想这人素来与公孙瓒看不对眼,主张主动进攻倒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临战决议(下)

    公孙氏是幽州大姓,在幽州的关系盘根错节,对于幽州士人而言,他们厌恶公孙瓒的不守规矩,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与公孙氏拼个你死我活。

    若能慑服公孙瓒,让其遵守“规矩”,那自然是两全其美之事。

    但在外来士人看来,公孙瓒就是个碍眼的北疆武夫。幽州人虽然少,但地方却不小,原本完全足以安置他们这些外来者,但刘表这个幽州牧手中却只有半个幽州,无疑是少了很多位置。

    若能协助刘表一统幽州,吞掉公孙瓒的遗产,那对于缓和幽州目前的矛盾冲突将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

    更何况幽州人多惧公孙瓒之凶名,畏公孙氏之势大。这些北逃的士人可不在乎。

    至于说王门邹丹是诱饵,倒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能在公孙瓒反应过来前将其击破,那也能破灭其谋划。

    公孙瓒对于自己麾下兵马很自信,这些士人基于双方的人数差距所产生的自信也很充足。

    对于双方所思所想,刘表心中也大体有底。于他而言,自然是更喜欢以静制动。只是幽州局势却拖不得,刘表可不相信刘备的操守,两军长期对峙,很容易被人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天下局势大体稳定,但这是因为最强的两家都各有顾忌。

    袁绍忙碌于朝廷斗争,也在紧锣密鼓的吞并消化荆扬二州,并谋划豫州。

    刘备往西无力收复并州,往南则要面对中原大州兖州,若不想把背后亮给刘表或公孙瓒,那吞下幽州势在必行。

    幽州与豫州,便是如今天下局势的关键点。

    想到这里,刘表眼神不着痕迹的瞥了堂中某人一眼,揉着额头道:“诸君所言都很有道理,只是如今主动权在彼不在我,公孙瓒亲提大军至此,总不能是来游山玩水的。

    程从事之言,老成谋国,然则未免有些一厢情愿。那王门与邹丹二人素为公孙瓒之鹰犬,且恶名昭彰,领军入我广阳境内,若不早些诛除,只恐生灵涂炭。

    如今蓟县之内已有大军两万余人,且有乌桓突骑精锐在此,若计划周密,则歼灭二人先锋并非不可能之事。所谓以战促和,唯有我方优势,蓟侯才有可能坐下谈判,程君以为然否?”

    “这……”程绪等人有心反对,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刘表素来极有主见,且其方才的分析也颇有道理,足见其早有决断。

    若要驳斥,则唯有从战事凶险,胜负难料这一点来进行劝谏。但……

    看看刘表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所有人心下隐隐有了种预感——若是敢这般说,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哈哈,这才是北境之主的样子!本王虽然很钦佩刘伯安公,但果然还是与州牧这般果决的人物合作更为愉快!公孙瓒此人素来恶毒,杀人如麻,根本不会好好听话。牧伯如果想树立权威,只有把他打痛打服!只要牧伯下令,一万乌桓儿郎尽数听您号令!”

    刘表这般表态显然很合乌桓峭王的胃口,看到他战意盎然的请战模样,刘表微笑着点点头,赞许道:“峭王对大汉的忠心真是日月可鉴,公孙瓒麾下精锐众多,届时还要多多仰仗乌桓勇士啊。”

    峭王大笑道:“牧伯不用这么客气,既然邢校尉将乌桓大权都交给了你,那么依照本王祖辈当年入塞时与朝廷的约定,乌桓自当唯命是从。只是本王麾下儿郎也只占了塞内乌桓两三成人数,若牧伯有心,可以与丘力居大人联合。他与公孙瓒矛盾更深,必不推辞!”

    堂中不少人眉头微皱,刘表眼中也是寒芒一闪,但很快便笑着道:“若能得丘力居之助,自然是极好的,本官已遣使传命,也不知能否请动。”

    事实上刘表早就派人联络了丘力居所属的三王部,然而丘力居的从子蹋顿却以丘力居重病缠身为由拒绝出兵,使者连丘力居的面都没见到。

    显然,这位乌桓大人并不忠诚,即便是迫于刘虞的威望而乞降,心中仍然常怀叛逆之心。或许三王部为首的乌桓部族正在磨刀霍霍也未可知。

    只是公孙瓒这个大敌当前,刘表也实在无暇他顾。只要丘力居不会倒戈帮助公孙瓒,那么刘备暂时也可以无视他的所作所为。

    乌桓峭王也不知清不清楚其中关碍,他满意的笑道:“三王部是乌桓精锐,当初将公孙瓒围在管子城的主力就是他们,若能得他们帮助,公孙瓒不足为虑。”

    不少汉官面上已有讥笑之色。三王部的确精锐,当初管子城之战的主力也正是他们。然而公孙瓒会受困管子城,关键还在于此前才与张纯叛军的主力鏖战,损失不小,是在追击时中了丘力居的埋伏才被困管子城。

    若没有这一前情,丘力居与公孙瓒正面放对,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刘表仿佛不清楚这其中奥妙,他含笑道:“届时还要峭王在丘力居面前多多美言两句啊。”

    齐周仿佛见不得这峭王的嘚瑟模样,插嘴道:“不知牧伯对于歼灭蓟侯的先锋可有计划?”

    “嗯……几位别驾、从事,还有峭王留下,其余人先出去。”

    待到堂中只剩幽州高层,刘表才郑重道:“兵贵神速,本官准备在三日后,三月十七日发兵,务必在半日内将其击溃。否则公孙瓒主力渡河,我军恐怕会有大的损失。”

    “这……”程绪等人对视一眼,劝道:“会不会太快了些?如今蓟县仅有两万多人,若要快速歼灭那数千先锋,非全军出动不可。可这难免会造成城防空虚,不如再等些时日,各地援兵汇集,再要作战也可从容许多。”

    刘表摆摆手,淡然道:“无妨,只要我军行动迅速,必然能在公孙瓒反应过来前撤回蓟县,况且本官意欲亲征,不留守军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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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鲁恭王之后。身长八尺余,姿貌温伟,与同郡张俭等俱被讪议,号位“八顾”,诏书捕案党人,表亡走得免。党禁解。辟大将军何进掾。

    灵帝崩,天子幼弱,以太尉、幽州牧刘虞功大,拜为大司马,入京辅政。诏书以表为幽州刺史。时,降虏校尉公孙瓒势大,步骑数万屯于右北平,虞乃暗授机宜,凡月余,表遂令幽州上下服膺。

    初平中,拜为幽州牧,封都亭侯。

    及天下乱,瓒欲谋幽州,恣意妄为,跋扈非常,假以西征代郡诸胡,将兵至广阳。表乃聚诸屯兵合众凡数万人以御瓒。

    ——《季汉书·烈祖诸王世家》

第三百九十七章 内应(上)

    “亲征?”几人大吃一惊,乌桓峭王却是更加满意了,面容仿佛一朵绽放的菊花一样灿烂。

    鲜于银忍不住道:“区区王门、邹丹,何劳牧伯亲动?请牧伯予我一万五千人,必将二贼首级献于案前!”

    “正是!蓟县为幽州之中,牧伯为幽州之重,正合居中调度,以策万方,焉能逞一时之勇而临险地?请牧伯收回成命!”

    “请牧伯收回成命!”

    几人齐声劝谏,刘表见状笑道:“诸君之顾虑本官也能揣度一二,只是此战不仅关乎幽州未来,也关乎本官的身家性命。

    若是前线战胜,自然一切安好,本官也无所损伤。可若是前线战败,难道留在蓟县就能安然无恙?主力败北,士气大损,恐怕公孙瓒轻易便能破城灭门,届时便是将生死交于人手,岂是智者所为?吾为幽州牧,征讨境内逆臣责无旁贷,岂能假手他人?”

    东曹掾,右北平人魏攸起身进谏道:“为人主者,何必为将?高祖能得天下者,非能战也,乃有韩、彭制军,良、平为谋也,今我幽州人才济济,又何必由牧伯亲往征讨?须知刀剑无眼啊。”

    “然高祖暮年之时,犹可征讨英布。”刘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程绪顿时哑火,刘邦的军事水平虽然被同时代的几颗耀眼星辰所掩盖,但韩、项之下,也是第一流的人物。

    见几人还在搜肠刮肚的思考怎么劝谏他,刘备朗声道:“此事无需再议,诸君尽管备战便是。若是拖得久了,难免夜长梦多,失了出奇之意。”

    程绪等人顿时凛然,这才反应过来,公孙瓒于战事上可谓天赋非凡,若是拖得久了,难保不会被他嗅到什么风声。

    “诺!”

    ……

    夜晚,蓟县一处宅邸中,一名中年人正端坐在书房内,手捧一卷《诗》,然而其目光显然并没有聚焦在书上,显得有些神思不属,握持着书卷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捏紧,指关节处隐隐有些泛白。

    灯火摇曳之中,一名下仆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跪坐在他面前,轻笑着问道:“家主,今日可有什么要紧消息?”

    公孙纪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貌似恭敬实则殊无敬畏的下仆,冷声道:“怎么?吾如何行事,还要你来指手画脚?今日尚未唤你,谁给你的胆子入吾书房?”

    “当然是蓟侯给的胆量。”那下仆笑吟吟的道:“家主,你我都是为蓟侯做事,莫不是真以为我是你府中的下仆?如今随时会爆发战事,蓟侯对于家主带来的消息可是有着很高的期望啊。如今已是亥时,家主却未曾如往日一般唤我过来,又是何缘故?”

    没能唬住这人,公孙纪感到一阵无力。他姓公孙,却非辽西公孙氏族人,按理说与公孙瓒八竿子打不着,就像韩馥与韩遂,两人都姓韩,关系却不大。

    然而公孙瓒从几年前开始便借同姓为名暗中与他来往,初始之时非常恭敬,更是常常送上名贵礼物以博取公孙纪的欢心,也让公孙纪对这个同姓的观感非常好,两人私交不浅。

    然而自从刘表开始与公孙瓒博弈,公孙瓒的獠牙也渐渐开始展露出来。从公孙纪处索取州府的情报、了解州牧的决策动向,这些都是身为州从事的公孙纪能轻易做到的事。不久之后,公孙瓒便借此要挟,逼迫公孙纪将州内的机密情报传于他,渐渐将公孙纪掌控在了手中。

    而公孙纪也正是公孙瓒在幽州高层中最大的卧底。

    “今日之事有些严重,吾还在整理思绪,想来你也不会介意晚些入睡吧?”虽然想发作怒斥面前之人,但想了想那可怖的蓟侯,公孙纪还是颓然一叹,有些不耐烦地做出了解释。

    好在那人并不寻根究底,他笑着点头道:“为蓟侯做事,便是通宵达旦的等候消息也是值得的。先前误会了从事,还请勿要见怪。”

    公孙纪摆摆手,沉声道:“无妨,还是直入正题吧,牧伯准备在三天后亲自引军进袭王门与邹丹二位校尉的先锋,意图将其一举击溃,还望蓟侯早做准备。”

    那下仆瞳孔微微一缩,压低声音道:“此事当真?”

    似是对下仆的怀疑有些不悦,公孙纪冷声道:“牧伯乾纲独断,一手定下的方略,岂会有假?程从事等人都曾强烈反对,然而牧伯一意孤行,无人可劝。吾当时也在场,如今受命为大军筹备所需物资。”

    “如此……确实是非常严重的大事,必须尽快禀报蓟侯。”那下仆站起身来回踱步,有些激动的搓着手,既恐惧又兴奋。

    恐惧的是战事一起,胜负难料,他的生死自然也是难料。兴奋的则是获得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待到消息传回去,蓟侯必然不会吝惜名爵封赏。

    “消息已经给你了,如何传出去,那就是你的事了。”

    那下仆见公孙纪不悦,连忙道:“嘿嘿,从事请放心,君侯必然不会忘记从事的大功。待到君侯击败刘景升,从事必然能扶摇直上,届时还请莫忘了下仆。”

    “小小功劳罢了,就算没有吾,蓟侯也必然是有惊无险。吾不敢奢求蓟侯赏赐,只是希望届时能保住如今的地位。”看见面前之人前倨后恭的模样,公孙纪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这般间谍行为,带来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尤其是刘景升手段狠辣,才智非凡,公孙纪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的行为被刘表发现。

    如今决战将至,等到双方决出胜负,想来也就没有如今这般痛苦了。

    “从事与君侯分属同姓,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君侯又岂会亏待您?还请放心,只要君侯能够获胜,荣华富贵必不吝惜,这是君侯在下仆来蓟县前亲**代的,断无虚言。”

    公孙纪笑道:“如此,那吾便衷心的期盼蓟侯能够旗开得胜,届时你我便是同僚,还要多亲近为好啊。”

    “若从事不嫌弃,下仆自然是很想与从事结交。”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内应(下)

    “沮先生,城中这两日气氛不对,在下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还请您做些准备。”

    看着面前神色严峻的护卫统领,沮授放下杯子,悠悠道:“无妨的,大约是幽州牧终于忍不住了吧。幽州的未来如何,便看这几日的结果了。”

    统领大吃一惊,虽然有心想问沮授是如何知道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战事将起,刀枪无眼,我们是不是先离开为好?”

    “没什么,不管是谁赢谁输,我等都稳如泰山。除非他们做好了与明公开战的决定。更何况我等来幽州不就是为了今时今日?岂能事到临头才退缩?”

    “沮先生说的是,属下僭越了。”统领面红耳赤,连忙俯首认错。

    “生死面前,少有人能够从容,临危生惧才是人之常情,你无需自责。若非此间尚有一桩要事需要你们代行,我也不会强留你们,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啊。待此事办完,你便可南返……”

    “先生言重了!既随先生北上,本该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等可以死,先生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冀州,又岂能独留先生自处危地?”

    护卫统领一脸的惊讶与羞愤,沮授微微一笑,安抚道:“倒也不用这般悲观,若是刘景升胜了,蓟县岂不是这北疆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让你南返自然也是有事需要你做,心里不必有太多负担。”

    “既然先生这般说了,想来是不会有差。不知先生有何要事需要交付属下?赴火蹈刃,在所不辞!”

    “嗯……”沮授敲了敲案几,微垂眼睑,轻声道:“你安排些人手盯住袁使君的使者,总之勿要让他离开蓟县。只要此事妥当了,你便轻装简行南返,去中山通禀张校尉,请他两日后引军北上,目的地就是渔阳郡潞县。”

    统领一怔,有些不明白沮授的吩咐是什么意思。瞥见他面露疑惑之色,沮授笑道:“几日后自见分晓,暂时不便多说。”

    既然沮授不愿解释,统领也只能低头应命道:“请先生放心,属下必然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

    “大军有准备开拔的迹象。”在使者团的营帐附近转了一圈,荀攸肯定的对陈群说道。

    陈群蹙眉道:“此话当真?你又不能离开使者驻地,如何知晓大军动向?”

    荀攸嗤笑道:“人有七窍,眼睛看不到,你不会用耳朵听,用鼻子闻,用嘴巴问?军中每日操练的战鼓声有变动,飘来的事物香味也更香浓了,这显然是在做临战准备,既让士兵歇息,也用美食激励士气。然后吾稍稍套了一下蓟侯麾下幕僚的话,关于开战一事,如今至少有八分可能。”

    陈群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比起早早随刘备来到赵国历练的荀攸,他还是显得嫩了一点,至少这些经验上的东西短时间是难以追上的。

    好在荀攸也没有继续嘲讽他的意思,只是低头沉吟道:“会是什么事让公孙瓒下定了决心?总不能是他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了吧?”

    “我们此前推测公孙瓒在刘景升处有细作,这也是他在此大胆嚣张的源头,若此事为真,恐怕公孙瓒收买的那名细作传回来了非常重要且关键的信息啊。”

    荀攸面色沉凝的点了点头,叹道:“恐怕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公孙瓒认为这个消息足以让他一举建功,这才开始准备进军。传回消息的细作恐怕身份不低,也许是幽州决策者中的一员,并且还深得公孙瓒的信任。”

    “这么看来,公孙瓒大概真的有获胜的可能。他的军力本就强于目前的幽州,刘景升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等待,等待幽州的潜力被完全发挥出来,等待征召的大军受训完成。若是在此时强行硬碰硬,着实是以已之短攻彼之长。”

    “所以公孙瓒才抛出了那么大一个诱饵啊。”荀攸揉了揉眉头,叹道:“只要刘景升对王门与邹丹二人起了念头,二人的先锋便会成为漩涡的中心。可若是放任他们不管,幽州牧的威严何存?这是**裸的阳谋,刘景升不得不管。”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公孙瓒反应过来前彻底击溃这支先锋。这支部队正处在两支主力的中间,相较而言,公孙瓒与之相隔了两条河流,加上后发的反应时间,幽州军大约有半日。若不能在半日内取胜,就会演变成主力决战,公孙瓒的赢面将会大涨。”

    “所以说,细作传回的消息可能是幽州军将要出击的秘密军情?若从这个角度考虑,一旦公孙瓒知道了幽州军的进攻时间,便可提前些时辰渡河,留给幽州军的时间恐怕只有误差的一个时辰左右,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击溃一支几千人的精锐先锋。刘景升,危矣!”

    轻轻吐出一口气,荀攸感慨道:“难怪李明远此前总喜欢强**报的重要性,这般分析下来,双方的胜负手竟然就在于一个小小的情报。当真可怕。”

    陈群戏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武十三篇早已有之,只是没有君侯所言的那般浅显易懂。看来刘景升不读兵书啊。”

    荀攸一怔,若有所思的道:“倒也未必,若我们再往深想一层,又会如何?”

    “这……”陈群目瞪口呆,喃喃道:“若再假设刘景升知晓这一点,那么他便可将计就计?难不成幽州乌桓已经尽数向他表了忠心?否则就算将计就计,他也没有实现计谋的力量啊。”

    荀攸面色凝重的叹道:“党人领袖,朝野沉浮数十载,当真是不通实务的书呆子吗?何大将军能对他信重无比,将北军五校交予他监管,他当真不懂军略?若是公孙瓒小觑了他,恐怕是要吃大亏的啊。”

    陈群问道:“你想提醒公孙瓒?”

    荀攸哑然,悠悠笑道:“怎么可能,只是我等的谋划恐怕还需要再多想一些,莫要落入圈套才好,这位幽州牧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谍中谍

    临战誓师,既壮军威,亦稳军心。常规的誓师方法无外乎强调自己顺应天命、以正伐逆,敌军如何罪大恶极,以及进行悬赏,将敌军从主将到走卒所有人的性命标上价码,借此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

    这一套流程的完善是形成于秦国,老秦人从不饶舌,明明白白的将杀几人升几级告诉士兵,所谓“奖励耕战”,大体也就是把奖励弄得通透明白,能让将士们在作战时有着充分的正反馈。

    然而刘表此次却不走寻常路,在简单声讨了一番公孙瓒的罪恶滔天之后,这位幽州牧露出了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泣声道:“吾受皇恩深重,牧守北疆,本当与蓟侯同心协力,护我幽燕安宁。如今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吾不胜悲怆,蓟侯有罪,吾亦有罪,然则百姓何辜?将士何辜?

    此番起兵,非与外敌接战,非镇压叛逆之贼,只为向蓟侯讨一个公道。愿诸君秉承上天好生之德,少做杀戮。贼首当诛,士卒无辜啊。”

    一番话说完,刘表可谓是声泪俱下,而台下的观众们却是个个目瞪口呆,就连马不停蹄奔赴前线的将士们也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甚至还有几人呆立原地,造成了队伍的小范围混乱。

    封建社会的军队参军打仗,除非是抵御胡虏,否则大体也就是混口饭吃,对于帝王的忠心恐怕是比不上对官爵名禄的贪心。至于什么保境安民,大部分人是没有这觉悟的。

    而官爵名禄从何而来?正是战场上杀戮以成军功,用人头换来的。幽州牧却希望他们“少杀”乃至不杀,那打仗的意义何在?

    更何况刀剑无眼,主帅却要求属下在战场上留手,这是何等愚蠢的做法。

    一时间,幽州中高层的世家主、上级官吏等人都不禁露出了绝望之色,也亏得乌桓峭王提前被打发出去了,否则说不得当场便要发作。

    “这……这……刘牧伯怎能在临战之时如此动摇军心?这可如何是好啊?”并州的使者神情呆滞,险些瘫倒在地上。

    原本今天被邀请来参加誓师大会他还很是激动,毕竟刘表能下定决心,那么幽州之事很快就能有个结果。若幽州只有一个声音,冀州想吞下幽州就会困难许多,而这也正是袁遗乃至袁绍所乐见之事。

    再了解到刘表意欲突袭,先锋已经开拔,大军也只是在此走个流程,他更加心花怒放,在他看来,幽州的局势已经明了,胜负已见分晓。

    然而现实却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刚刚还觉得这位幽州牧手段果决、不拘小节,现在却绝望的发现,刘表似乎是个书呆子,还是个瞎指挥的书呆子。

    虽然公孙瓒获胜也能达到最低目标,但袁遗既然押宝了刘表,自然是希望刘表获胜的。若公孙瓒成为幽州之主,刘备固然无法扩张,袁遗想来也会成为这位小心眼北疆军阀的眼中钉,毕竟听说袁太尉与这人之间还有不小的龃龉。

    孔融有些不屑的瞥了这人一眼,只觉得其全无使节仪范,简直将袁伯业的脸都丢尽了。

    “公与先生,刘牧伯这般举动当真不愧为党人领袖,只诛首恶,余者不究,大有古之圣贤之风啊。如此师出有名,民心所向,想来公孙瓒定然是无力抗衡的。”

    沮授神情怪异的上下打量着孔融,一直看的他心里发毛,才悠悠道:“嗯……结论没什么问题,过程也不重要了。”

    ……

    站在岸边,看着不断赶往前线的属下,公孙瓒心里顿时生出了万丈豪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战就将是决定幽州未来局势的关键,而他,出身卑微的婢女之子,也将成为幽州之主,成为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想到这里,公孙瓒的目光不自觉的转向了南方,看向了邺城方向,仿佛穿过了千里河山,看到了那位冀州之主,河朔第一诸侯,也是他曾经的朋友。

    “刘表之后,下一个就是你了,玄德啊,且让为兄看看你有多少长进,敢安居如此高位?”

    ……

    “王校尉,君侯传信,我们只需坚持最多一个时辰,君侯大军便能将刘表彻底包夹住,届时您便是此战第一功!”

    邹丹兴高采烈的进了王门的大帐,毕竟他所侍奉的主君很快便要成为一州之主,而他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再加上此战功绩,得一中郎将高位当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先锋主官王门正在低头看着一封信,闻言才猛然抬起头来,笑道:“此战若能成,多赖君侯运筹帷幄,我又有什么功绩?”

    “王校尉率领我们深入广阳,引得刘表主动出战,功莫大焉啊。若刘表龟缩不出,以蓟县城池之坚固,恐怕还要好些日子才能拿下。仅此一点,王校尉便是首功!”

    邹丹说的兴起,王门的神情却是闪烁不定。见王门并无回应,邹丹疑惑道:“王校尉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怎么会呢?”王门笑了笑,又道:“只是想到还要坚持一个时辰,有些忧心将士们的安危。不如这样,我麾下多是精锐,便由他们先在前顶上一顶,邹校尉所部殿后接应如何?”

    邹丹闻言一喜,正待应下,却见王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不由得狐疑起来。继而猛的想起了公孙瓒的性格,顿时冷汗直流,连忙道:“王校尉说的哪里话,你部下固然精锐,但也不能这般损耗。你我同为先锋,还是公平为好。”

    “这……刘景升来势汹汹,前线的压力恐怕会很大啊。”

    王门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邹丹心下大定,肃然道:“王校尉不必多说,为君侯征战,怕什么压力?沙场之上,生死也是难免之事啊。”

    似乎是拗不过邹丹,王门只好叹息道:“既如此,便依邹校尉所言,你我各出两千人,其余人负责殿后以及接应君侯。”

    “正该如此!”

    邹丹满意的离开了,王门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弧度,悠悠自语道:“邹校尉啊,强求建功,可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第四百章 公孙纪

    “为什么!”

    遭到正义的背刺,邹丹口吐血沫,双目血红,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质问王门,想知道这位同僚为何会背叛。

    “刘牧伯宗室重臣,名望播于海内,是士林领袖一般的人物,又岂是蓟侯可比的?更何况刘牧伯乃天子诏命所拜,是名正言顺的北疆之主,代天子牧民,尔等以下犯上,行篡逆之举,人人得而诛之!”

    王门正气凛然,邹丹却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口血,恨恨的咒骂道:“你……不得好死!”

    王门一脸的无所谓,大笑道:“至少邹校尉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还有,感谢邹校尉抢功之举,如今我麾下部属已经掌控了渡口,随时准备迎接蓟侯大军,届时吾定会将邹校尉之忠心转告蓟侯。”

    邹丹终于反应了过来,是了,王门掌控渡口,又投靠了刘表,只需要在公孙瓒渡河之时半渡而击,大军必然溃败,待到刘景升大军杀到,公孙瓒绝无半分幸理。

    “你……这背主……”

    “唰!”王门冷笑着一刀斩下了邹丹的首级,冷声道:“此乃顺天应人之举,汝等叛贼又如何能懂?”

    “全军准备,向刘牧伯投降,敢有顽抗者,杀无赦!”

    ……

    “如何,公孙从事,你觉得公孙瓒接下来会怎么做?”刘表饶有趣味的看着身边的公孙纪,意味深长的问道。

    站在高地上目光所见,公孙瓒的这支先锋已经放下武器投降,刘表的部队正在向渡口开拔,仅仅半个时辰,这支先锋部队便被刘表彻底“击溃”,而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公孙纪却是想都不敢想。

    “牧……牧伯,牧伯神机妙算,公孙瓒必将束手就擒!”

    公孙纪一脸尬笑的吹捧,刘表面色却无丝毫波动,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公孙纪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牧伯饶命啊!是蓟……是公孙瓒胁迫下吏为他做事,下吏绝非有意背叛啊!请牧伯饶命,下吏愿尽献家资,为牧伯稳固幽州民生!”

    瘫倒在地的公孙纪不住的求饶,刘表轻轻捋了捋胡须,疑惑地问道:“本官只要杀了你,你的家财岂不都能充公?又何必多此一举留你性命?”

    公孙纪念头急转,嘴上不停的求饶道:“不……牧伯,下吏家族虽然比不了辽西公孙氏,但也是幽州豪强,肯定能为牧伯提供助力,还请牧伯留……”

    “为……什……么……”

    站在公孙纪身后的鲜于银并不作声,顺手拔出了自己的剑,也不拭去鲜血,径直插回了鞘中。

    刘表蹲了下来,看着血泊中的公孙纪,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悠悠道:“嗯,很不错的条件。可是一个要族灭的家族,是无法为本官提供助力的。”

    公孙纪双目大睁,一副择人欲噬的表情:“你……好……狠毒!”

    “唉,若是你们的谋划得逞,恐怕本官的妻儿也活不下来吧?既然选择了赌上一切的背叛,就不要在失败后还这般哀嚎,忒也丢人!”

    “嚯……咳!”猛的咳出一口血,公孙纪厉声道:“你绝对无法战胜蓟侯!蓟侯必回诛你全族!”

    刘表并不动怒,叹道:“胜负嘛……这是未知之数,但你和你的家人必然是死定了,公孙从事,永别了。”

    ……

    刘表处决叛徒的同时,河畔的战事也已打响。

    《孙子·行军篇》有言,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半渡而击,便是迎击渡河敌人的最佳方法。

    其关键在于军队渡河后是需要时间进行整装列队的,刚上岸的军队尚未形成阵型,远不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若是在敌军刚渡河时便进攻,要么是水战,要么只能以弓箭御敌,造成的伤害太小,敌军也可寻机撤退。

    若是等到敌军完全渡河后再进攻……“春秋大义”宋襄公便是最好的反面教材,很容易让对方有“背水而战”的决绝。

    而敌军半渡之时击之,便可令其首尾不相顾,行列混乱,战力大减。如韩信佯败诱龙且渡河便是对这一战法的活用。

    沽水,发源于上谷郡北部的白山,流经上谷、渔阳二郡,注入渤海湾,其间有数条支流注入其中,虽不比大江大河宽广澎湃,但也不是轻易可渡之河。

    而眼见沽水之水流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变得汹涌澎湃,公孙瓒几乎生生咬碎了自己的钢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带着浓烈无比恨意的字:“刘!景!升!”

    显然,这并非自然现象,在看到这一情况的瞬间,公孙瓒就想起了大汉开国时的著名战例——淮阴侯韩信对战霸王大将龙且。

    兵仙韩信熟练运用了半渡而击的原则,先行攻击龙且,被龙且半渡而击,随后佯败而退,引得龙且追杀。

    最关键的点在于韩信派人在上游以囊沙堵塞河流,待到龙且半渡之时将囊沙取走,汹涌的河水瞬间便把龙且大军分为两半,韩信也在此战中成功斩杀了龙且。

    想到前几日还在庆幸雨季未至,水流较为平缓,公孙瓒双目愈发通红。显然刘表很早便在上游偷偷堵塞了河流,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君侯,您先走吧!这都是刘表狗贼的阴谋,他必然还有后手,若再不走就晚了!”公孙越拽住公孙瓒的手臂,拼命想把他拖走。

    “滚开!”公孙瓒一把甩开自家兄弟,怒道:“将士们在对面厮杀,本侯如何能走?这汹涌的河水持续不了太久,最多一个时辰,我军便可渡河!”

    “啪!”公孙纪猛的扇了自家兄长一个耳光,急声道:“来不及了!先锋已被半渡而击,就算后军渡河,也只是凭添亡魂!当务之急是立刻回到潞县重整旗鼓!只要在陆地上,刘表绝对无法战胜君侯!君侯,别忘了你的理想!死在这里的人可无法成为北疆之主!”

    “来不及了……”看着自上游顺流而下的船只,看着上面飘扬的“刘”字大旗,公孙瓒以近乎梦呓的声音喃喃道,一时也忘了自己刚被扇了一耳光。

    “走!你们带着君侯走!这里我来带人挡住!”公孙越一把将公孙瓒推了出去,严纲等人连忙接住公孙瓒,大惊问道:“校尉,您……”

    公孙纪抹了一把头上汗珠,咧嘴道:“没了公孙瓒,公孙纪屁都不是;没了公孙纪,公孙瓒还是幽州大诸侯!老子不想给人当孙子,懂吗?滚!”

    “校尉……您保重!我一定将君侯安全带回潞县!”严纲狠狠点了点头,几个人架着公孙瓒便往潞县方向而去。

第四百零一章 兄弟

    惨败,彻彻底底的惨败。

    有生以来,公孙瓒第二次感到了无尽的绝望。

    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中平年间,意气风发的公孙瓒将张纯叛军打的节节败退,不可一世的张纯抛妻弃子以求鲜卑庇护。

    然而公孙瓒追击太急,中了丘力居的反包围,被困于辽西管子城两百余日。

    “粮尽食马,马尽煮弩楯,力战不敌,乃与士卒辞诀,各分散还。”

    所幸叛军也耐不住饥寒交迫带来的压力,在公孙瓒败亡前无奈撤军,这才有了如今威震北疆的蓟侯。

    而今日,似乎又要重演当年管子城之事,可刘表不是叛军,他是幽州牧,在幽州境内作战又岂会出现士卒饥困的情形?公孙瓒纵然能撑住十日百日,难道还能一直坚持下去?

    说到底,他的胜机只有开始的那一次机会,一旦刘表撑了过去,大势之下,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更何况刘表并不只是撑住,而是打了一次漂亮的反击,想到这里,悔恨侵蚀着公孙瓒的心,每走数步便忍不住顿足,想扭头看看,脖颈却仿佛僵化了一般,不动丝毫。

    轻敌冒进,兵家大忌,而他却一错再错。纵然可以为自己找许多理由:不得不战,不得不速战等等。也无法抹平心上那一道创伤——因他之故,最忠心最受他信任的同族兄弟被陷于敌阵,生死不知。

    自幼因出身而饱受族中兄弟的歧视、冷遇,唯有公孙越与公孙范奉他为兄,敬他重他。纵然如今辽西公孙氏皆尊他为上,却只有那二人敬的是“公孙瓒”,而非“蓟侯”。

    对于心理有些病态的公孙瓒而言,这便是公孙越与旁人最大的不同,也是公孙越年纪轻轻便能执掌他手下精骑的原因所在。

    严纲、田楷、邹丹、王门、关靖……这些人是属下,而公孙越却是真正的兄弟。

    “自诩征战无数、当世名将,结果却被一介书生用淮阴之计大败。呵,孙文台尚能与陈温同归于江上,吾却只能逃之夭夭,坐视兄弟去死……”

    攥紧的拳头中渗出了鲜血,双目布满血丝,堪称“美姿颜”的容貌却如厉鬼一般狰狞,曾经的从容、自得再也不见分毫。

    “君侯,还有机会,只要我们能够回到潞县,刘景升久攻不下必然会撤军,他也担心冀州牧插手啊。”公孙瓒此时的样子太过凶厉,一般人根本不敢接近,也唯有严纲硬着头皮上前劝说,希望公孙瓒能够从消沉和自责中清醒过来。

    公孙瓒扭头看向严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声,厉声道:“你以为刘玄德是何许人?冀州牧难道会是一个看不清形势的愚蠢之徒?天真!

    若吾死在沽水畔,刘玄德尚还可能按兵不动,如今吾大势已去,却能据城僵持,刘玄德绝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就算回到潞县,不出两日,冀州大军必然兵临城下,届时便是渔翁得利之相!”

    严纲等人呆住了,大变之下,他们一心想着如何从刘表手上翻盘,却浑然忘记了周边虎视眈眈的邻居。而公孙瓒看似心态不稳,神智失常,却能很明白的看清楚幽州乃至幽冀两州的局势,让一众将校幕僚颇为汗颜。

    “既是插手的绝佳时机,又恰恰不违其心中的义理,那个伪君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公孙瓒面露嫌恶之色的说道:“而本侯必与刘景升势不两立,在幽州内讧之时,谁能挡得住冀州大军?”

    “这……刘表狗贼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

    公孙瓒暴怒道:“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他也只能赌上一赌,毕其功于一役,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后发之人,面对早早掌控冀州的刘玄德,本就没有多少腾挪的空间!”

    “等等……”不顾公孙瓒择人欲噬的表情,严纲若有所悟的道:“或许越校尉还有救!刘表很可能不会伤害越校尉,既然不能一战功成,他很可能会与君侯妥协,先……”

    “可本侯不想妥协!”冷酷决绝的话语,配上那骤然阴沉的面色,让严纲等人脊背发寒,公孙瓒冷声道:“只要此刻妥协了,公孙瓒将再无翻身的余地,届时也不过是做狗这一条路罢了,可老子不想做狗!”

    “君侯!淮阴有胯下之辱,高祖亦曾曲意奉承项王。忍得一时之辱,君侯可与冀州牧暗通款曲,利用其力量重整旗鼓啊!天下局势尚且混乱,未必没有再起的机会!”

    严纲颇为激动,公孙瓒却只是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叹道:“所以我说,你们根本不了解刘玄德。暗通款曲?利用?你们真的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这天下最有野心,也是将野心藏得最好的人。是一个以织席贩履之身名扬河朔江湖,威震涿县的大游侠!游侠素来散漫傲气,刘玄德却能将他们制的明明白白,你真以为他只是个天真的仁人君子?

    他和游侠打成一片,所以他讲义气;他邀买天下人心,所以他行仁政;他要做天下之主!所以他也会果决。

    没人能利用他,除非他心甘情愿。然而不幸的是,本侯没有资格让他心甘情愿的被利用。曾经的庇护、栽培,能换来的或许只有保住我一条性命,保住辽西公孙氏门楣不坠。”

    公孙瓒心底隐隐有些抽痛,他的随从很多,从他成为侯太守的女婿开始,便有无数人趋炎附势,想攀结于他。

    而那名涿郡来的少年却是少有的不知他底细,仍然敬他重他之人。

    事实上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他口中所言的那般简单,年少时的刘备认为公孙瓒是天下间最杰出的人物之一,满心崇拜这位豪迈爽快的兄长,公孙瓒也乐于有这样一个跟班,对他颇为优渥。甚至在被调到涿县当县令后,还凭借自己的权限帮扶了刘备一把。

    然而一年前的那封信,却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信中并无凌厉之语,有的只是一句句谦卑的劝谏。但公孙瓒却从中看出了别样的意味,刘备开始对他的作为有了微词,开始质疑他的所作所为。

    而他,还想要维持住这份快要破碎的泡影,维持住那个天下英杰的形象。

    “身为兄长,如何能谦卑的向弟弟乞求庇护?”

第四百零二章 关靖

    潞县并非什么坚城要塞,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县城。这种县城在九州大地上遍地皆是,毫无特别之处,莫说幽州军,便是当年黄巾之乱,那些拿着农具造反的黄巾军也攻下了不少这种县城。

    公孙瓒之所以有底气在此挡住刘表,自然不是靠着城池之坚,而是依仗自己的兵戈之利。

    此前在沽水一战损失惨重,连带陷进去的先锋军,公孙瓒共损失了接近两万人,几乎生生去掉了一半军力。

    而这对士气的打击才是最糟糕的,在幽州恣意妄为的将校们被当头一棒敲醒,甚至因为棒子用力太重,不少人被敲得浑浑噩噩,一时没了方向。严重的甚至对刘表起了畏惧之心,开始怀疑是不是公孙瓒的行为激怒了上天,以致于刘表犹有神助。

    但公孙瓒平安回来了,他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只要他还在,这支军队就不会溃散。再加上精骑由于不便渡河,反倒是幸存了下来,公孙瓒手中的力量还是颇为可观。

    至少在这片大地上直接交战,公孙瓒仍然有击败刘表的自信。

    “刘景升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轻易放我们返回右北平。若是不能将他击退,撤退很可能就会演变成溃败。”

    说话之人姓关名靖,是公孙瓒较为亲信的一名幕僚。而看他开口,严纲等人忍不住面露鄙薄之色,似是颇为不喜此人。

    公孙瓒却很喜欢听关靖讲话,他轻轻颔首道:“此言有理,撤军之时若被人从背后掩杀,则断无幸理,这是兵家常理。”

    见公孙瓒赞同,关靖叹道:“将军虽有万夫不敌之勇,麾下亦是百战精锐,但刘景升其人奸诈无比,更兼心狠手辣,自此次沽水之谋便得窥一二,守城容易,但要将其击退,却是难上加难啊。”

    这话说得颇为顺耳,公孙瓒本来郁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叹息道:“本以为他是中原名士,当会以堂堂正道用兵,岂料其竟然这般阴狠毒辣,策反我军大将,借洪水之力毁我大军,如此行为,着实难以称为正道。”

    严纲、田楷等人面色疯狂抽搐,虽然早知道关靖这厮谄媚之术一流,但能把公孙瓒忽悠到这种程度,也是堪称不凡了。

    此时的蓟侯浑然忘了,他早在几年前便在州牧府中埋下了钉子,此次更是借助那细作之情报,才决定出击打刘表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料刘表识破了其中计谋,以至于陷入如今这般局面。

    不过公孙瓒也素来没什么自知之明,例如他经常辱骂袁绍为“庶出孽子”,令人每每思之发笑。

    有些忍受不了这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田楷干咳一声,开口道:“如今我军新败,军力还是略有不足。虽有精骑,但也未必能正面击溃刘表。君侯是否应该遣使回右北平,请范校尉增派援军?”

    范校尉,即公孙范,辽西令支公孙氏族人,公孙瓒之从弟,与公孙越并为宗族中最受公孙瓒信任之人。

    此次公孙瓒率军出征,便是由公孙范留驻右北平,看管大后方。

    公孙瓒面色霎时变得有些难堪,弄丢了公孙越,还要在大败之后向公孙范求援,虽然那些兵本就是他的属下,但这心里的坎怎么都迈不过去。

    关靖察言观色,连忙道:“田公说的哪里话?范校尉镇守右北平,还要提防胡虏偷袭,手中却仅有万余人马,本就有些捉襟见肘。若再行抽调,万一丢了右北平那该如何是好?”

    公孙瓒闻言一怔,缓缓点头道:“正是此理,阿范的麾下不能轻动。”

    田楷还待再言,却被严纲一把拉住,只见严纲讪笑道:“是我等考虑不周,让君侯与关先生见笑了。”

    关靖也深知田、严二人在公孙瓒麾下的地位,连忙拱手道:“严公言重了,您也是忧心君侯安危,一片忠心,在下岂有嘲笑之理?”

    公孙瓒眉头稍稍舒缓了些,欣慰的道:“你们的忠心吾自然知道,只是右北平乃我等根基所在,守军不能轻动。况且只要精骑尚在,正面作战吾自然能击溃刘表,又岂用调动守军?

    如今需要担心之事,不过是刘景升再次使用奸计,毕竟此人全无士人该有的仁义道德之念!”

    一阵咬牙切齿,公孙瓒不禁怀念起了刘虞,虽然那崇高的声望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但刘虞的所作所为大多有章可循,逆境之中,公孙瓒也能看到反击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快要适应刘虞的时候,朝廷竟然又更换了幽州之主。与刘虞同为宗室重臣,于天下亦有盛名,但无迹可寻的行事风格当真是让人抓狂。

    公孙瓒神情狰狞,关靖却从容道:“兵法之道,无非以正合,以奇胜。既然刘表精擅用奇,好诡诈之法,君侯何不以堂堂之势对之?

    彼之所以用奇者,无非是以正难以取胜罢了。如今我军虽然遭逢大败,但短时间内,凭借君侯的军伍经验,在正面战场上我军仍有优势。君侯当抓住这个机会,以堂皇正道迎之,不可再弄巧行险,以短攻长。”

    一番话说得公孙瓒仿佛醍醐灌顶,顿觉大悟,一脸悔恨道:“恨不早些请教先生,以至阿越失陷敌手,将士惨遭杀戮!”

    关靖欣然道:“君侯谬赞了,此前之谋已是巧夺天工,便是换成在下来谋划,大体也不过如此。此乃天意,非战之罪,越校尉必然也不会怪责君侯。

    望君侯能不负越校尉所嘱,重拾信心。以君侯之声威,只要重振旗鼓,四方必然景从,纵然如今不能覆灭刘表,自保当是无虞。只是今后恐怕要蛰伏些时日了,毕竟刘表大势已成啊。”

    “得先生之助,正是上天未弃本侯啊!”

    看着激动万分的公孙瓒,严纲和田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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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靖字士起,太原人。本酷吏也,谄而无大谋,特为瓒所信幸。

    ——《英雄记》

第四百零三章 中原

    潞县进入紧急备战,全县可谓风声鹤唳,城中之人大多或哀,或怒,或肃穆,而一处小院内,荀攸与陈群两人却是怡然自得,仿佛不知大战将至一般。

    事实上两人此时应该算是被公孙瓒软禁了,纵然怀疑刘备已经得到两军开战甚至胜负已分的消息,公孙瓒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软禁了这两名使者,以免他们归去后引得两州大军到来。

    而荀攸与陈群二人仿佛不知道自己被软禁了一般,即使被告知不得随意踏出府门,他们也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做丝毫反抗。这般作态反倒是让公孙瓒愈发的不安,几乎每有空闲便下意识暗暗向上天祈愿,祈求冀州方面能在他反败为胜后再反应过来。

    祈愿过后,却又愈发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加痛恨陷他于此悲惨境地的刘表。

    “所以说啊,蓟侯的心绪已乱,以这种状态去挥军对敌,恐怕会陷入险境,九死一生啊。”即便只是在早间匆匆见过公孙瓒一面,陈群还是很有自信的做出了判断,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蓟侯,如今真的走到了末路。

    荀攸神情有些复杂,叹息道:“天下之乱已至极矣,所谓物极必反,乱久则平。这些乘乱世之风而起的诸侯也必将随乱世之消亡而消亡,九州大地,终将重归一统。”

    陈群挑挑眉毛,打趣道:“怎么?有些伤春悲秋了?”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你我亲眼见证、参与了这由治至乱,再将复归治世的天地巨变,看着这些层出不穷的豪杰如飞蛾扑火一般践行自己的野心,心中难道没有丝毫的触动?

    要知道,若是将来我方行差踏错,潞县的今日,未必不会是邺城的明天。”

    陈群摇摇头,嗤笑道:“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何况如果是君侯在此,恐怕不会同意你这番话。对他来说,那千万黎民在大乱中的悲苦才更加触动他的心。而蓟侯在他那恐怕只能得到个‘军阀头子’的称呼。”

    “他也只是嘴上这般嘴硬罢了。”荀攸也不恼,笑道:“据明公所说,李明远在雒阳见到曹孟德、袁本初等人时还是颇为激动的,只是他确实厌恶乱世,故而嘴上不愿予这些人丝毫肯定。”

    “曹孟德、袁本初……”陈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分析道:“若是不出意外,明公南下的最大障碍便是他们了吧?”

    荀攸点点头又摇摇头,纠正道:“或者说是他们手上握着的两位君王,这才是更准确的说法。只是这障碍恐怕也是抬足即过,算不得什么大麻烦。”

    陈群冷笑道:“二帝并立,他们两恐怕要先拼个你死我活,这倒是成也天子,败也天子。”

    曹操在背后支持了雒阳天子,这已经是诸侯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而曹孟德的野心,以及陈王刘宠的野心,也算是昭然若揭。不管他们是不是有意尊位,至少他们是不愿屈居于袁绍之下的。

    荀攸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听说曹操派人与陈留太守张邈一道奉贡于宛城天子?”

    陈群不屑的道:“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到如今这个地步了,纵然曹操想投降,他背后的兖州士人们会愿意吗?冒着极大的风险把曹操捧上了兖州牧的位置,又岂是为了让他去曲意逢迎袁绍?

    以己观之,若明公忽然放手,冀州的士人们会答应吗?”

    “所以说,中原恐怕要大乱了,你说曹孟德意在何方?”荀攸似是有意考较陈群,左手撑住脸颊,懒散的问道。

    “他还能往何方去?无非是向东扩张罢了。只是闹出这种动静,若想袁绍不插手,他恐怕得使些手段拖住袁绍了。”

    兖州以北是如日中天的冀州,以西是司隶,以南是刘宠的豫州,皆是不便下手的地方,或是敌不过,或是不能敌。唯有东边的徐州才能让曹操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然而徐州牧陶谦也并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对手,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也是文武双全。做过县令、刺史、议郎,打过黄巾、韩遂、边章,一身功勋昭著,在徐州乱起时,以五十余岁的高龄临危受命成为徐州刺史,一举击破徐州黄巾,并推行屯田等制度,将战火中的徐州安定下来,可称能臣。

    他不是刘岱那种没打过仗的清谈之臣,也不是公孙瓒这种莽夫,虽然年老,却有着其他人难以匹敌的人生经验,曹操想要拿下徐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荀攸赞同的点点头:“唔,向东吗?吾对陶恭祖也只是久仰其名,未见其人,观其往昔行事,恐怕算不上当世一流人物。若能尽用兖州之力,曹孟德恐怕真能拿下徐州也未可知。毕竟徐州的问题很大啊。”

    陶谦平定徐州黄巾时借用了亡命东海的臧霸等人,并在战后为臧霸表功,汉廷随即诏拜臧霸为骑都尉。而臧霸与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屯兵于琅琊郡治开阳县,自命为帅,仿佛于陶谦之外自成一派,不受拘束,也大大分裂了徐州的力量。

    陶谦这个徐州牧,对徐州的掌控实在不算紧密,对于徐州世家的妥协也非常大。

    陈群悠悠道:“臧霸可不怎么忠诚于陶谦,看似官军,实则已是匪寇一般,若是有足够的利益,莫说按兵不动,掉头插陶谦一刀也未必不可能。而除了臧霸之外,陶谦手上的丹阳精兵也尚算棘手,只要能过了这两关,徐州于曹孟德而言恐怕没什么难度。”

    荀攸感兴趣的问道:“李牧伯不准备插手?青徐一体,把徐州拱手让人可不像他的作风。”

    “幽州之事牵扯了太多力量,明公这边想必是无力支援青州吧?仅凭如今千疮百孔的青州,君侯又能如何?”

    陈群说完,荀攸却死死盯着他,一脸的不信,一直盯到陈群浑身发毛,忍不住道:“君侯确实有计划,也已告知明公,想必明公不会反对。虽然无力阻止此事,但至少不能让曹孟德悠哉哉的拿下徐州。”

    荀攸收回眼神,哼哼道:“这不就结了?李明远没事都能给你搞些事出来,又岂能真的看着曹操实践谋划?只是要多加小心,曹孟德未必没把你们考虑进去。”

第四百零四章 争论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震天的战鼓声便惊醒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物。

    合计约五六万人的大军对峙于潞县之前,这座寂寂无名的小县城,也势必会因这场大战而载入史册。

    有识之士都清楚,这就是决定幽州归属的一场决战了。

    刘表胜,则公孙瓒万劫不复,北境一统。

    公孙瓒胜,则刘表死无葬身之地,幽州易主。

    对比两军,获得了援兵以及裹挟了部分俘虏的刘表军人数要多出不少,而公孙瓒麾下看起来军容更为严整,骑兵数量也要更多。

    若只是这般简单的两军对峙、决战,公孙瓒有信心领着精骑直冲中军取了刘表的首级。

    然而对面军中却缓缓推出了数百辆囚车,囚车上的人披头散发,大多低着头。但少数抬头被认出来的人却是点燃了公孙瓒军的怒火——这些人都是公孙瓒麾下的中低级军官,屯长、曲军侯、什长等等,都是他们的战友。

    公孙瓒本人也无暇去管麾下士卒士气的变化,而是呆愣着看着当先的一辆囚车,虽然囚车上的身影低着头,但公孙瓒对这人的身影太过熟悉了,正是代他断后的兄弟,公孙越。

    如严纲所猜想的一般,没能拿下公孙瓒,刘表并不想继续将冲突升级、持续,而是希望能以战促和,逼迫公孙瓒签订城下之盟。

    这数百名俘虏,既是为了打消公孙瓒心中顽抗的念头,也是释放一种善意,希望公孙瓒能看在俘虏的面子上坐下来谈一谈。

    既然要释放善意,那么地位极高的公孙越自然不能杀了,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只是公孙越却因此愈发羞愤,屡屡寻死而不能。

    “山阳高平人,汉幽州牧刘表字景升,请降虏将军、蓟侯答话。”

    传令兵的声音响起,把公孙瓒的神智拉了回来,蹙眉看着对面那被簇拥着出阵的威严中年人,公孙瓒冷哼一声,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拨马便往前行。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明明一人是幽州之主,另一人是幽州最强军事势力的统帅,却在两年中未曾见过一面。

    刘表只知道公孙瓒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公孙瓒也只知道刘表是一个落魄了十几年的书生。

    而两人隔阵相见,第一反应却是暗暗赞叹对方的仪容不凡。

    说起来两人都是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就算骑在高头大马上也并不显矮小,反倒是衬托的愈发神武非凡。

    年近知天命的刘表姿貌温伟,面容方正,看起来颇有长者之风。

    而俊美的公孙瓒正值壮年,纵然新逢大败,仍然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眉宇间依稀有愁色浮现,但也难掩他的桀骜之气。

    “可是蓟侯公孙伯圭将军在上?”

    刘表先行开口,声音温润而有魅力,明明是携胜利之威而来,却不见丝毫张狂之意。

    公孙瓒冷哼一声,大声道:“正是本侯!对面的可是幽州牧刘表?”

    公孙瓒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洪亮,然而他口中所言却是将这份魅力破坏的七七八八,一副桀骜的样子,似乎浑然忘了自己曾经学过的礼仪。

    刘表似乎并不介意,他笑了笑,拱手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实属三生有幸。”

    “呵,本侯亦多闻刘州牧大名,名扬于天下,亡走于高平,攀附何遂高,谄媚刘伯安。党人八顾,名不虚传啊,哈哈哈!”

    公孙瓒大笑起来,引得身后一众将校士卒也是大笑不已。

    刘表麾下早有人不忿,正待上前,却见刘表摆摆手挥退他们,面上笑容不改,大声道:“将军扬威于辽东,受困于辽西,上结侯太守,下送刘府君,孝心动天地,威名镇北疆啊。”

    “刘景升!你!”公孙瓒勃然大怒,他生平最恨被旁人认为是岳父侯太守一手扶持的他,也最羞愧于被丘力居困于辽西管子城。刘表一番话在两军阵前几乎是把他扒了个干干净净,让自尊心极盛的公孙瓒顿时暴怒起来。

    刘表笑容一收,冷声道:“原来蓟侯也会因言辞而愤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汝受汉室恩重矣,封侯拜将,光耀门楣,受命镇守北疆。汝不思报效国家,反倒窥窃权柄意图谋反,罪孽深重至极,焉敢在此逞口舌之利?”

    “无耻贼子!”公孙瓒扬鞭直指刘表,怒骂道:“代郡鲜卑寇略百姓,汝身为一州州牧,代天子牧民,上不能驱除胡虏,下不能安定黎庶,有何面目居于高位?本侯受拜降虏将军,本就当扫荡群凶,还天下以太平。

    汝为州牧不能为之事,本侯为之!不过借道广阳罢了,汝却收买我军大将,陷害我两万军士,如今讨伐鲜卑已成空谈,代郡又将水深火热,此皆因汝之故,汝究竟是何居心?”

    刘表大笑道:“公孙伯圭,汝真以为天下人无智?吾为幽州牧,凡幽州境内军政要务皆需由吾提点方略!汝擅动刀兵,却不告知于吾,眼中可还有天子?只是借道广阳?假途伐虢,谁人不知?

    再者,吾不能驱除胡虏之缘由何在,汝当真不知?若非汝在州中兴风作浪,不服教化,吾又何必常备大军防备?若汝早归王化,吾手中大军早就荡平北境群凶,这一切之罪孽,岂不都在于你?

    辽西公孙氏世宦两千石,累世公卿,世受汉禄,汝既为名门子弟,理当匡扶汉室,慎重行事。汝却恣意妄为,贪婪暴虐,此次之事,非吾谋胜,乃天诛汝也!”

    一番话说完,公孙瓒面色已经涨得通红,连他身后的不少人都露出了动摇之色。唯有铁杆心腹们毫无异色,毕竟都清楚公孙瓒在想什么,也没把他当成忠臣。

    严纲心里暗暗抽搐,这也是关靖那厮出的主意,讲什么“师出有名”,先行一通辩驳必能让敌军士气大衰,我军不战自胜。

    然而关先生显然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也对公孙瓒没什么了解。纵然曾经师从大儒和长者,公孙瓒本质上还是个莽夫。面对党人八顾之一,专业靠嘴皮子吃饭的刘表,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拿刀砍过去,而不是想着用自己蒙学水平的辩术去硬碰对方的专业素养。

第四百零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亏得公孙瓒年富力强,身体康健,纵然气的面色涨红,手指关节泛白,但身子还算挺直。

    这时候公孙瓒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和刘表的嘴皮子相比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站在阵前跟刘表耍嘴皮子,后果就是让幽州军士气大涨,自己这边士气有所衰落。

    刘表一脸肃穆,大声道:“好在如今局势尚未到无法挽回之地步,蓟侯之罪也未必不可饶恕。若蓟侯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犹不失尊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若蓟侯眷恋穷途,徘徊歧路,视国法纲纪于无物,吾亦不能坐视不理,以此节杖,代天子讨逆!”

    眼看军心有所不稳,公孙瓒大急之下,举剑直指刘表,怒道:“贼子!你只会逞口舌之利,敢与我决战否?”

    刘表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厉声道:“有何不敢?只是凡幽州之民,皆吾子民,吾代天子牧幽州,岂忍心看到子民互相攻伐,血染疆土?若非怜惜幽燕生灵悲苦,公孙瓒,真以为本官惧你不成?沽水之畔,弃两万大军于不顾,仓皇而逃,你有何面目立于阵前?

    为官一任,不能安一方百姓,为一己私欲陷万民于战火,公孙瓒,你罪莫大焉!”

    公孙瓒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目眦欲裂,挥剑道:“谁能擒下此贼!赏千金,表列侯!”

    竟是丝毫不顾阵前交谈之默契,挥师欲拿下刘表。刘景升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拨马转身便走,身后数十骑飞驰而出为其掩护。

    两军很快接战在一起,愤怒的公孙瓒在军阵中左冲右突,眼中仿佛只剩下那“幽州牧刘”大旗,心中唯有一念,那就是斩下刘表的头颅,他此前所言自然都是屁话。好在严纲等人还算有几分冷静,连忙指挥人尽力抢回了公孙越等被俘虏的将士。

    一槊刺死一名士卒,公孙瓒仰天长啸一声,怒道:“无胆鼠辈,只敢藏匿于大军之中,算什么英雄?”

    刹那分神,便引得数人围攻过来,只是公孙瓒毕竟勇武非凡,长槊一扫,便将几人尽数荡开。稍稍清醒过来后看了看周围,公孙瓒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深入敌阵多矣,再抬头看那大旗,仍在百步外,仿佛永远追之不上。

    “可恨!”轻动缰绳,让马匹稍稍后退些许,以得到属下的援护,公孙瓒取下背上的大弓,带着愤恨与杀意的箭支直向大旗下的刘表而去,然而强弩之末,被刘表身边的护卫轻易格挡开来,引得公孙瓒又是一阵无能狂怒。

    “君侯,不能再往前去了!”眼见公孙瓒还欲深入敌阵,身边的亲卫连忙拉住他的衣襟。

    公孙瓒顿时暴怒不已,用槊杆打开士卒,怒道:“滚开!汝也要阻挡本侯诛贼?”

    士卒忍着手上的剧痛,想起临战前严纲的嘱咐,他急声道:“君侯!大军为重啊,您是万军之主,岂能擅离职守?”

    声音很大,可是战场上喊杀声也不小,被杀意冲昏了头脑的公孙瓒并没有听进去谏言,他怒道:“诛杀刘表,战局自然无虞,又何必在此徒劳无功?”

    言罢,便狠狠一鞭抽在战马的臀上,大声道:“凡我幽燕男儿,有进无退!”

    以公孙瓒为锋,十余骑在战阵中很快撞出一条路来,公孙瓒扬鞭指着那大旗道:“旗下那穿鱼鳞甲的便是刘表,给本侯拿下此人,生死勿论!”

    “杀!”

    看着仅仅相隔百步的公孙瓒,刘表依然神情从容,侧首道:“鲜于校尉,吾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便看你们的了。”

    鲜于银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请牧伯放心,下官必不会让公孙瓒逃掉!”

    ……

    “校尉,君侯已经深入敌阵,离我军军阵越来越远了!”

    公孙瓒甩开职责跑去追杀刘表,严纲自然只能代替他坐镇中军,调度大军。

    而听到属下张皇失措的汇报,严纲却只是抿了抿嘴唇,摇头道:“无妨的,君侯纵然怒火攻心,但也不至于真的如莽夫一般。此时尚在我军接应范围内,以君侯之能,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

    不会出大差错……传信的士卒打了个哆嗦,一时不敢往深的去想。

    严纲摆摆手道:“传令下去,让各部准备,待君侯归来便鸣金收兵,今日看来是拿不下刘表了。”

    “诺!”

    看着传令兵走出营帐,严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倦之色,指挥数万大军,还得担心自家君侯会不会陷入敌阵,这实在是太费心力了。

    而刘表军的强硬也出乎他们的意料,本以为只是一鼓而下的事,却不料竟然撞上了硬骨头。骑兵的冲锋被对面的乌桓骑兵硬生生抵消,本想着快速冲垮幽州军,如今却陷入了泥泞般的鏖战。

    “严校尉,我军目前总体还是占优势,刘表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着营帐中幕僚们的安慰,严纲无言的叹了口气。这些中层幕僚根本不清楚问题有多严重,冀州的介入已经进入倒计时,来自河朔大地的铁骑将席卷幽州。

    而今日谈崩后的厮杀也说明了幽州两股势力再不可能联合。甚至更糟糕的是,回天无术的刘表极有可能已经开始规划怎么向刘备投诚。

    如果公孙瓒今日露出肯谈下去的想法,刘表势必会进行让利,以求短暂的联合来抗衡刘备。然而公孙瓒的举动证明他根本没有谈和的想法,他只想将刘表撕碎,以雪耻恨。

    想到这里,严纲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冷静一段时间,公孙瓒未必不能忍下仇恨虚与委蛇,然而刚逢大败,自尊爆棚的公孙瓒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如果有这般城府,也不至于在刘虞上任之初便将关系搞得水火不容。

    可这乱世之中,合纵连横,又岂能没有城府?枭雄者,能忍人所不能忍。如今看来,公孙瓒还差得远啊。

    “校尉!南边急报,冀州牧帐下校尉张飞张益德,引军四万,已入涿郡境内!”

    惊人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将所有人震的头晕眼花,严纲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喃喃道:“完了,一切全完了!”

第四百零六章 说服(上)

    张飞张益德,左将军领冀州牧刘备于军伍上的左膀右臂,曾领军击溃韩馥麾下大将麴义,更是带兵四处征讨匪寇,扬威于幽冀。虽然名声不及那大破黄巾军的关云长,但也是冀州内足以代表刘备的大人物。

    而当这名大人物带着四万冀州军进入幽州境内后,更是让整个北疆震荡不已。

    深入敌阵的公孙瓒自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看着突然远去的刘表大旗,心下还是猛的一跳。他明白刘表之前一直是吊着他,想诱他入彀,只是他自恃本领高强,试图将计就计拿下刘表。

    然而一直保持百步距离的刘表突然远去,这必然是发生了比杀死他公孙瓒更为重要的事,心下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公孙瓒大声道:“所有人,立刻回归本阵!”

    而不久后,双方不约而同的鸣金收兵也宣告战事告一段落。

    在留下一千多具尸骨后,两军短暂的鏖战便告终结,渔翁即将入场,鹬蚌也要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

    ……

    “看来蓟侯今日的鏖战并不顺利啊。”

    公孙瓒从战场上归来后便冲入了县城内荀陈二人的府邸,一身是血的盔甲,染血的宝剑,再加上满脸的杀气,此时的公孙瓒端的是骇人无比。

    然而荀攸与陈群却丝毫不为所动,陈群甚至还笑吟吟的对公孙瓒的样子进行了一番评判,直把公孙瓒气的额角青筋青筋直跳。

    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公孙瓒沉声问道:“是你们唤来的冀州军?”

    “蓟侯可莫要血口喷人。”荀攸微笑着摊手道:“在下自从来到幽州,一举一动尽在蓟侯掌控之中,有没有派人南下,蓟侯难道不知道?话说在下的随从何在?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们了。”

    陈群也笑着点头道:“在下亦是如此,蓟侯恐怕是找错人了。”

    见二人不似作伪,公孙瓒眉头大皱,良久后双目圆睁,怒道:“刘景升!小人也!”

    见公孙瓒终于想通了,荀攸与陈群抚掌大笑。说实话,除非冀州人都是瞎子聋子,否则幽州发生这般大事,冀州方面最多不过五日便会知晓,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刘表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丝毫没有拦阻沮授传信的想法,因为没有必要。若能在短时间内结束幽州之事,自然一切都好。

    可若是解决不了,此事必然旷日持久,拖延两天也毫无意义,反倒是容易得罪沮授。

    已经做好了归顺准备的刘表自然不想凭白树敌。也只有公孙瓒这个莽夫,下意识的希望瞒住刘备,还刻意软禁了荀攸与陈群。

    见荀陈二人欢笑,公孙瓒自然是怒火中烧,厉声道:“幽州之事,容不得你们插手!”

    荀攸乐呵呵的笑道:“我主受拜左将军,都督并冀军事要务以剿胡虏,左近各州皆需给予便宜。而汝等在幽州搞得乌烟瘴气,大损国力,还拒绝左将军府之征募,左将军自然要兴师问罪,以正国法!”

    公孙瓒切齿道:“区区四方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刘玄德已是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自然不比大将军调动天下兵马的权势,只是左将军奉旨征募各州军事力量,蓟侯难道要抗旨?”

    “荒谬!”公孙瓒勃然大怒,交出兵马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个借口,也代表着刘备此次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插手幽州之事。

    见公孙瓒怒气勃发的样子,陈群一收笑容,肃然道:“那不知蓟侯可愿听在下一言?”

    “本侯只想用你二人逼迫刘玄德撤军!”

    陈群仰天大笑:“哈哈,蓟侯未免也太过看得起我二人!左将军麾下良将如云,谋臣如雨,我二人不过中人之姿,纵然身死此处亦是无甚大碍。幽州唾手可得,左将军又岂会因我二人而弃一州之地?”

    “左将军府长史,青州别驾,却说只是中人之姿,死也无甚大碍?二位当真是以为本侯可欺?”公孙瓒一剑斩落,将陈群与荀攸二人之间的棋盘斩为两半,黑白棋子漫天飞散,把原本静谧的庭院弄得乱七八糟。

    陈群却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拨开身上落的棋子,叹道:“下了三十七局,终于要胜过这厮一场,却被蓟侯尽数坏了,当真是可惜啊。”

    荀攸笑吟吟的道:“可见此乃天意。”

    “本侯没空跟你们打机锋!”公孙瓒以剑指向陈群,怒道:“立刻写信让刘玄德撤军,否则本侯死也要拖走他的左膀右臂!”

    “蓟侯通晓军务,何以这般天真?大军一动,粮草损耗不计其数,士卒粮饷足以让一郡倾家荡产,左将军又岂会因我等而撤军?”

    公孙瓒牙关紧咬,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这二人等在这显然是有恃无恐,若是他二人能够让冀州军撤军,又岂会轻涉险地?

    “冀州军来的这般快,可见刘玄德早有准备。你二人却甘冒风险来到本侯这,究竟有何图谋?”心念电转之下,公孙瓒也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沉声问道。

    荀攸笑道:“为蓟侯指一明路耳。”

    公孙瓒冷笑道:“是想让本侯降了刘玄德?”

    “不如说是襄助左将军安定天下,中兴汉室。”陈群接过话头,笑道:“蓟侯与左将军相识于微末,更是在左将军贫困之时施以援手,天然相亲近。又何必闹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如今天下大乱,强者为雄,然大乱终归大治,天下总要一统。蓟侯平心而论,您可有王霸之机?”

    公孙瓒哑然,他虽然膨胀,但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追上第一梯队的诸侯了。纵然刘备退去,他接下来要么与刘表继续拼个你死我活,静待统一天下者横扫北疆;要么被刘表歼灭——就连击败刘表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陈群悠悠道:“天下大势,总有相似之处。观历朝历代,有自关中起而横扫**,有自河北起而涤荡乾坤,也有如高皇帝一般天纵之资的人物起于川蜀天府之国。何曾有过自燕代之地扫荡天下者?蓟侯若有心天下,非取冀州不可,然而以蓟侯如今之力,可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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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介绍:
国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时为中平六年宦官把持朝政,贪赃枉法,残暴生灵士族豪强侵占田地,割据一方,横行不法。大汉王朝似乎已经走到了末路。但薪火未灭,天下仍有豪杰愿为苍生而战。李澈自后世而来,带着对三国的憧憬走出大山,见到了不一样的刘备,不一样的曹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书友群:202077258)季汉长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季汉长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季汉长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