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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全文阅读

作者:明断天启     季汉长存txt下载     季汉长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低头

    兖州的军力对于回师的曹操主力来说可谓是不值一提,毕竟这一次陈宫没能拉上吕布一起,也就失去了一支骁勇善战的部队,少了一个凝聚叛军的领袖。

    按照兖州不少人的筹划,本是想将张邈推上兖州牧的位置,毕竟这位陈留太守德高望重,在天下颇有声名,作为州牧也能凝聚人心。

    可张邈不愿做这个出头鸟,他虽然响应檄文易帜,却不愿意站在台前作为领袖与曹操对抗,任凭这些人怎么劝说,张孟卓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当然,陈宫和这些人不一样,在与张邈谈过后,陈宫对张邈的为人也算是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自然不指望张邈会站出来带头。

    而依照陈宫的谋划,当兖州举起叛旗后,四方诸侯必然会纷纷伸手拉他们一把,以便顺手将曹操这个对手踩到地底去。

    到那时候,兖州叛军便可待价而沽,好好地进行一次谈判,争取到自己的利益,以防止再次出现如曹操这样的主公。

    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却给了陈宫当头一棒,截止到八月底,没有一家诸侯向他们示好,连暗中的使者都没有派遣。

    不管是北方的魏王,还是南方的陈王,似乎都对兖州没有丝毫兴趣,对这个中原大州置之不理。

    饶是陈宫之心性,也难免感到难以置信,这可是兖州,天下之中,文脉极盛的中原之州。如此唾手可得的情况下,他们难道不会心动?

    地域的价值并非仅从面积人口来看,兖州虽然地域不比荆扬二州,人口也略有不如,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繁华之地,在天下十三州部里也是名列前茅的重镇。就算刘备进爵魏王,手握五州之地,也不可能无视兖州。

    然而不可能的事终究发生了,曹操连战连胜,叛军节节败退,杀红眼的曹操已经很有旧日风范的拉出几家出头鸟士族祭旗,只是在自家地盘,曹孟德还是克制了不少,并没有屠戮平民。

    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叛军已经开始人心惶惶,但陈宫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去安抚他们,没有足以倚靠的军事实力,说破大天也没用。

    “文礼,你可有良策?”

    陈宫病急乱投医寻上了边让,边文礼却觉得很是尴尬。此前拍胸脯保证,又是寄书信给李澈,希望能够联络刘备势力一举推翻曹操。结果李澈收了书信却不办事,摆明了准备隔岸观火。

    这时候的边让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既然刘备势力未动,那必然是有缘由的,自己的面子还不足以让刘备打破原定计划出兵。

    可陈宫既然寻来了,边让也只能故作冷静的道:“公台兄勿急,这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要想拿下兖州,非得十万大军不可。如此庞大的军队,又要准备多少粮草?想必魏王与卫将军正在筹备之中。”

    陈宫怒道:“吾自然知道,兖州不比青、并,魏王若要出兵,必然是抱着一举拿下之心。那是要准备周密才行,少则一月,多则三五月。

    但那是主力!为安人心,魏王至少该有一支偏师策应,以振奋人心,否则长此以往,人心不附啊!关云长在边境已经屯兵数月,这支偏师随时可动,魏王若真心想拉我等一把,关云长又岂会按兵不动?”

    边让迟疑道:“许是冀州空虚,担心被人趁虚而入?”

    “坐拥五州,若十几万兵力便捉襟见肘,他还有何面目做这河朔之主?”陈宫气急道:“不管是曹孟德,还是刘玄德,我实在难以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兖州士族虽不及汝颖之地强盛,但也足以与河朔相提并论,与我等合作,天下唾手可得。可曹孟德却视我等为走狗,刘玄德也无视我等,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边让甚至能从陈宫那气愤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恐惧来,那是事态超出掌握带来的恐惧。

    “公台兄,以在下之见,魏王与曹孟德还是有所不同的。”边让有些犹疑,刘备对士人的态度在雒阳就展现的很明白了,他尊敬有学识有能力之人,但不喜恃才傲物之辈。

    只是当时的他还对大士族颇多尊敬,亦存向往,渴望认同,如今的种种举动却与当时背道而驰。若细究起来,倒是与那位卫将军越来越像了。

    不管怎么说,在边让看来,刘备应该不会像曹操那样暴虐,至少如果有人指他为织席贩履出身,他也不会痛下杀手。

    陈宫嘶声道:“他们有什么不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半月之内再无反应,兖州之事就真的没有转机了!届时曹孟德会重新夺回兖州,还是一个对他无比服膺的兖州!”

    边让的神情有些微妙,他仿佛从陈宫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的无所适从,一样的不服,一样的……惊恐。

    平心而论,边让是比较佩服陈宫的,对方无论是智慧,还是将计划进行实践的行动力,都是让他颇为钦佩的能力。

    当年的李澈还需要借何大将军及在场诸多士人的势才能压住他,而如今的刘备与李澈仅仅只是按兵不动,就能让比他更强的陈宫惊慌失措。

    若说心里话,此时的边让还是颇为感激李澈的,若没有当日雒阳之辱,他也不会审视自己的言行而做出改变。尤其是近年来看见昔日的士林同道纷纷被杀,他更是庆幸自己管住了这张嘴,仅仅是被曹操羞辱了一番。

    而陈宫恰恰缺了这么一段经历,自视为良、平之才,自认能够将一切都掌控住,却事事脱离掌控。想到这里,边让不禁向陈宫投以同情的目光。

    沉浸在愤怒之中的陈宫并没有察觉到边让的异样,他恨恨一拳砸在案几上,沉声道:“为今之计,只能是我等放下身段去寻求帮助了,可恨这些诸侯,个个作壁上观。既如此,将来也休想我等心服!”

    边让哑然失笑,感到既荒谬又可笑,当大势已成的时候,诸侯们又何须士人的心服?再说了,纵然心服,天下忠贞死节之士又有多少?

    当刀剑及颈之时,是不是心服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不变则亡

    “这是卫将军的亲笔信?”关羽轻轻抬眼,瞥了帐中使者一眼,漠然问道。

    太史慈抱拳道:“回禀关将军,正是君侯亲笔所书,卑职一路护送,断不会弄错。”

    “关某很尊重李先生,如果没有李先生,不管是大王,还是关某,都未必有如今这般风光。”关羽慢条斯理的折起信纸放在案几之侧,目视太史慈道:“但兹事体大,关某还是想知道,大王与李先生到底在谋划什么?兖州动乱,大好时机,为何不允关某出兵?

    甚至为防万一,大王、李先生、公达先生都接连来信劝阻,好大的场面!”

    关羽说话之时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眯起,眼神锐利,若是一般人早被骇的战战兢兢,太史慈却从容回道:“君侯说……时机未至,关将军不必急于一时。这之中事关重大,却是连书信之中都不便言说。”

    关羽霍的站起身来,卧蚕眉皱起,丹凤眼一睁,不悦道:“当真不可说?”

    太史慈面露迟疑之色,关羽见状道:“无需顾忌什么,帐中只你我二人,隔墙无耳。”

    “有些人越急,将军越不能急。将军与魏王名为君臣,实如手足,何须如这些人一般在意功名之事?”

    关羽动容道:“这是先生原话?”

    太史慈笑道:“正是如此,君侯尝言,魏王麾下猛将如云,但如关将军一般文武并济,英姿非凡之人却再无二者,虽暂屈同列,迟早会一飞冲天,鹏程万里。”

    “先生知我!”关羽捶手道:“险被小人蛊惑,坏了大王和先生的大计!太史君请回禀卫将军,关某在此静候王命,大王下令之前,断不会动一兵一卒!”

    ……

    “大王真的不担心云长妄动?”

    荀攸有些纳闷,关羽麾下部队有动静的消息传来,刘备只是去了一封信,然后便置之不理,仿佛没这回事一般,倒是他还有些放心不下,又以私人名义去信劝说,希望关羽冷静。

    刘备从文山中抬起头来,瞥了荀攸一眼,淡然道:“云长受命都督冀南及兖州军务,孤既然给了他自决之权,自然不能多加干预,以免动摇其威望。以兄长身份劝谏便是极限了,再做得多了,容易给一些人错觉。”

    这话倒是不差,荀攸也赞同的点点头,刘备发家太快,元从们还没有像样的班底,却都身居高位,免不了被人眼红。

    李、关、张三人尚有功绩,手中也有兵马,那些人不好妄动。简雍可算是倒了血霉,刚当上赵国相便被弹劾了二十七次,也是沮授机灵,将这些弹劾的折子都给压了下去,并没有闹到让刘备来处理的地步。

    若是刘备强令关羽不得出兵,便容易让人产生君臣不和的错觉,有些时候,裂隙就是这么产生的。

    “云长性子太傲了,少有服膺之人。此次孤晋爵,大赏群臣,却没有给他和益德进职。他并非在意官爵显赫,只是不愿与他人并列。元嗣、子龙还好,他素来不喜儁乂,会闹出事来也属正常。

    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蛊惑一番,想必是认为自己功绩不足,所以想拿下兖州以显声名。”

    荀攸疑道:“大王既知云长为何异动,何不对症下药?”

    刘备摇头道:“孤虽有药,却非良医,此事孤是局内人,劝说未必有效,倒不如让旁人来劝,或可有奇效。”

    “所以说……大王料定了李明远会去信劝说云长?”

    “嗯,他对云长和益德的小毛病一直是洞若观火,也早有提防,云长既然异动,他必然不会放任不管。这本就是他的谋划,便由他自己去完善吧。”

    从刘备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怨气,荀攸突然道:“所以大王其实也想先拿下兖州再说?”

    刘备倒也不掩饰,直言道:“不错,兖州乃天下之中,无论接下来是南下还是西进,兖州都是重中之重。有如此好的机会拿下,纵然有一二弊端,将来花时间慢慢消去便是,为除掉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而延误了时机,在孤看来颇为不值。”

    “可大王还是选择配合李明远的谋划。”

    “他已经帮孤省去了太多时间,那孤也不介意为他而浪费一些时间。兖州还没到生民倒悬之时。”

    荀攸叹道:“李明远想必以为大王能够明白他的苦衷,却不料大王竟是无条件的信任。也不知他该是喜是悲。”

    “孤知道他看的很远,他的所求也与天下九成九的人不同,孤相信他如此谋划必有缘由,但作为魏王,孤不得不以实际局势来考虑,看不出他这般作为的必要性。”

    “那是因为大王还没有见识过真正强势的士族啊。”荀攸揉了揉眼角,喟然道:“冀州有沮公与,有田元皓,他们看的远,会自发的维护大王的威信,会顾全大局舍弃小利。

    可兖州不同,作为天下之中,兖州的士族强势而又短见,他们不会轻易的臣服于人。大王莫要以为兖州之事是曹孟德责任最大,曹孟德再怎么嗜杀,也不会为了出身之事杀的人头滚滚,杀得人心不附。本质上还是兖州士族不甘于曹孟德的强势,故而被杀鸡儆猴。

    若是大王再全盘接受了兖州士族……莫忘了冀州的那些政令,到时候想在兖州推行,恐怕就难了。那里都是名望著于四海的高士,幽州的方法难以照搬过来。”

    “……那些政令对所有的大士族来说应该都是不利的,现在你们应该都看出了这一点,文若陷入了两难,公达却似乎乐见其成?”

    荀攸开怀大笑道:“只是看的清楚未来,加上李明远给画了一张大饼,臣也不介意陪他疯上一把。叔父未必看不清,只是他负担太多太重,却不似臣一般随心所欲。”

    “所以,公达也认同明远所为是千秋之计?”

    “是非功过,后人评说,是不是千秋之计,臣说了可不算。”荀攸悠悠道:“但臣知道,如今,不变……则亡!”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可惜

    枫叶飘落,如赤焰一般点燃了方圆数里之地,这极致的景色予人萧瑟之感,又有一种如火在心的浮躁之感。

    李澈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轻笑道:“文礼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对于边让,李澈的感觉还是挺复杂的。这位可以说是被他不经意间改变了命运,假如没有何大将军府上那一次争执让他警醒,边让这时候恐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毕竟这种又傲又嘴臭的士人,简直是曹操绝佳的开刀对象。从性格上来说,曹孟德也是忍不了这种人的。

    而除去这些毛病,边让本人确实有自傲的本钱,在辞赋之道上的水平可谓当世少有,文章极尽华美而又立意高远,借古讽今针砭时弊的能力也胜过了九成的士人。

    在为官之道上,边让较之孔融也更有自知之明,并不向往官场,不喜欢权位,白衣傲王侯才是他的追求。

    对于这种人,李澈的忍耐度一向很高,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只要不跨界插嘴,傲气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只是如今再见李澈,边让浑身傲气却是尽敛,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相谈,对于他的脾气来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有劳将军挂念,虽不比将军青云直上,俸万石,爵一县,但也算颇有滋味。”

    “故人过的畅快,本侯也是心下甚慰啊,来来来,饮酒饮酒。”李澈似乎把边让的话当真了,举杯邀饮。

    这是在琅琊王的园林之中,李澈遣退了所有人,仅己一人接待边让,以示对故人放心。

    边让见李澈这般作态,不禁有些慌了,连忙道:“虽有滋味,但奈何有恶客临门,以致难以安稳啊。”

    “恶客?”李澈一脸惊色的问道:“曹兖州世之大才,魏王亦视之如兄,可谓当世俊杰,在他治下还有恶客敢打搅文礼兄?”

    边让索性也不绕圈子了,直言道:“这恶客非是旁人,正是后将军领兖州牧,东安乡侯曹操!”

    李澈微微蹙眉,放下酒壶肃然道:“边兄,这话可不能乱说。曹兖州乃故太尉曹巨高公之子,故太尉桥公祖公挚友,受命牧守兖州,安定一方百姓,岂能以恶客相称?”

    “卫将军有所不知啊,这曹孟德本性残忍暴戾,苛待州郡百姓,且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就说这徐州,陶牧伯素来与世无争,受命牧守一方,堪称是兢兢业业,他却妄定罪名,擅动刀兵,未得天子诏书便试图攻灭一州牧守,可谓无君无父之举!

    再说他所定罪名,着实荒唐可笑,若臧霸、昌豨等人当真是十恶不赦之辈,如今收编这二人的曹孟德又算什么?

    兖州百姓不愿助桀为虐,自举义旗,待迎王师,却不料此贼不甘失败,竟引军攻伐,所过之处屠家灭族亦是等闲!在下为兖州之人,实不愿看到乡梓遭此贼凌虐!若临沂之惨剧再现于兖州,我等当真是无颜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卫将军麾下兵精将广,智谋之士不计其数,此前以义襄助徐州,败退曹贼,可谓海内景仰。愚以为将军当兴义兵,伐无道,吊民伐罪,以全兖州生灵。功成之日,兖州万民必感将军盛德,愿致书朝廷与魏王,为将军请功!”

    边让说的兴起,甚至站起身来踱步,挥袖之时当真有如春秋战国时纵横家挥斥方遒的模样。

    然而待到他说完,李澈却只是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神情,悠悠道:“文礼兄当真是好口才,难怪能写得出好文章啊。”

    “将军认为在下说的不对?”

    李澈叹了口气,摊手道:“文礼兄,听吾一句劝,这事别掺和了,你就留在徐州吧,吾会向魏王举荐你。”

    “将军!”边让忍不住怒道:“曹贼嗜杀成性,视生民为蚁虫,兖州百姓日日担惊受怕,唯恐重演徐州之祸。吾为兖州之民,焉能弃乡梓于不顾?恳请将军秉仁善之心,救兖州百万黎民于水火。魏王既有天下之心,亦当有天下之仁!”

    “曹孟德嗜杀成性,视生民为蚁虫……这话,是陈公台告诉你的吧?”

    边让反问道:“难道不是?曹贼屠临沂百姓,于兖州境内屠家灭族,杀的人头滚滚,纵是古之桀纣亦难与之相比!为一方牧守,代天子牧万民,当有仁厚之心,爱民如子。可曹贼种种行为,全无半点爱民之德!”

    “曹孟德残暴、好杀,这都没错,但是若说他会在兖州杀的人头滚滚……那不是在质疑他的品德,而是在怀疑他的才能。”李澈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叹道:

    “他不修仁厚之德,残忍暴虐,这都没什么大错。但是……你不该质疑他的才能和远见,在徐州杀戮,是为了震慑反抗者,是征服者的做法。而在兖州,他还是兖州牧,如今是在平叛,若再屠戮平民,岂不是自折臂膀,自去大义?

    陈公台危言耸听,却是病急乱投医了……不,他或许是想借此暗示,暗示本侯可以以此为大义来讨伐曹孟德。”

    边让反驳道:“可曹孟德在兖州屠家灭族,难道不是事实?”

    “他所屠之人,不都是带头起兵造反之辈?在兖州,何曾屠杀无辜百姓?”

    边让还是不敢置信的道:“公台先生岂会骗吾?吾已经与他说明了利害,此番乃是带着臣服之意而来。”

    “文礼兄,你比起当年进步了许多,能看懂很多东西,但比起陈公台,你还是嫩了些啊。”李澈叹息着摇摇头,解释道:“他若真想臣服,你此时应该是去邺城,而不是来我这儿。恰恰是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高傲,才想以你为凭,抱万一的希望求我出兵。

    你也无需有太多的压力,陈公台对此本就没有抱多大的期望,这只是死到临头的最后一试罢了。他还是看的清楚。”

    “所以说……公台先生没想过臣服?”边让有些昏头,本以为陈宫过于天真,还在纠结于心服和口服的区别,却不料竟是被陈宫演了一通,这位兖州如今的主事人根本没想过低头,派他来也只是想试着空手套白狼,成与不成都不在乎。

    “嗯,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他的死期大约也就这几天了,被裹挟的可怜人啊。”李澈端起酒杯遥遥一举,悠悠道:“实在太过可惜了,惟愿将来不再重演。”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别离

    对于陈宫,李澈觉得甚是可惜,曹操对此亦有同感。

    自追随曹操以来,郭嘉还从未见过曹操这般长吁短叹,整天蹙眉,原因却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置一名背叛者。

    若依着程昱等人的看法,那自然是杀了为好,不管在哪,背叛都是最不能被容忍的罪行。可曹操确实喜欢陈宫的才能,以小博大夺取兖州的手段也不能仅仅归功于他的士人身份。

    正如陈宫对张邈所言,曹操对于有用的、有能力的人都是极尽宽仁,此前甚至为了照顾臧霸的情绪,自扇自脸的饶过了昌豨。

    对于曾经的左膀右臂,曹操也实在不想就此诛杀,毕竟如今局势不妙,正是用人之际。

    “奉孝,这该如何是好啊。”

    郭嘉有些哭笑不得,兖州局势并不乐观,虽然叛军快要覆灭了,但刘备绝不可能让曹操安稳的重新夺回兖州,接下来的战事必然是九死一生,可曹操最担忧的却是怎么保下陈宫的性命,若让其他谋臣将士知晓,恐怕会离散人心。

    “明公,此非当务之急,陈公台自有取死之道,明公何必这般?”

    曹操喟然道:“吾只是忆起当日公台英姿勃发之模样,今日之兖州,可以说是公台亲自交于吾手,本以为可以君臣相得,两心相知,却不料仅仅年余便互为仇雠。

    吾是真的可惜啊,公台之才干不弱奉孝,是当世英杰,却被这些无能之辈绑上战车,牵连获罪,每每思及,吾便是怒火中烧,恨不能将这些人斩尽杀绝!

    吾尝与李明远言,大丈夫处世,功业为重,岂能被家族规矩所束缚?然而公台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说着,曹操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若非此时不是时候,曹孟德恐怕会提着一壶酒找地方放声高歌以排解烦闷。

    “这说明陈公台非明公同路之人。”郭嘉肃然道:“天下英杰不少,但能为明公所用者,才值得可惜。明公待陈公台可谓仁至义尽,信任备至,他却枉顾明公之信任,举旗叛乱,险些导致全盘皆输。此等无信无义之人,有何可惜之处?”

    曹操有些诧异的盯着郭嘉,摸着颔下嘟囔道:“奉孝今日怎的这般决绝?吾记得公台与你的关系并不算差。”

    “只是不想看到明公这般颓丧。兖州数百万黎民,明公麾下八万将士,以及仲德、元让、文谦、志才等等臣属,皆赖明公而活。明公心中不该只有一个陈公台,他也不能成为明公前进的绊脚石!”

    郭嘉声色俱厉,很不客气的呵斥了曹操的行为,而曹操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惊住了,旋即叹道:“奉孝之言,如当头棒喝啊,此乃良友肺腑之言,吾若不从,岂不是昏聩之徒?罢了,这既是公台自己选的路,那就由吾亲自送他一程。”

    ……

    山阳郡昌邑县城中,满城已是乱象纷起,曹操兵临城下,城中大姓无不心中惶惶。自平叛以来,曹操共屠灭兖州大姓二十三户,其中六户世宦两千石的高门,可谓是杀红了眼。

    根据一些人的猜测,曹孟德自知已经不可能再与刘备和袁绍抗衡,故而将满腔怒火尽数发泄到了这些背叛他的士族身上,面对这种不要命的疯子,任谁也心惊胆战。

    三天前,东武阳被曹操收复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曹操屠灭陈宫满门的消息。偏偏陈宫却无动于衷,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整日在府衙闭门不出。

    如今城防尽数是城中士族在坚持,他们也不停的遣人向曹操求饶服软,愿意献城以换生机。

    “一群蠢货罢了,曹孟德走投无路,临死之际若不带些人下去陪他,怕是白瞎了他的凶厉之名!求饶?无谓之举。”

    陈宫的夫人带着他的儿子静坐在榻边,就看着陈宫一边对镜整理衣冠,一边耻笑那些兖州士族。

    “公台……我自愿随你而去,可孩子……”

    陈宫之子今年不过七岁,但从曹操一路屠杀的行径来看,也并不会因为年幼而放过孩子。

    “妇人之见!”陈宫正了正衣领,淡然道:“吾没有骗张孟卓,曹孟德对于自己看中的人素来不吝于仁慈。不巧,吾正是他看中之人。或者说除了吾等,其他人在他眼中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他想必还考虑过饶过吾,自然不会屠吾宗族。”

    “那你……”

    “二十三户,五千余人,若是吾降了,他们不就白死了吗?”陈宫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刚毅,冷声道:“吾是举事之人,他们都可降,唯吾不可降!生与义不可兼得,舍身而取义者也。吾不喜曹孟德,若是迫于生死而降,岂是儒士所为?

    至于向其他人低头,那与降了曹孟德有什么区别?吾等所求,是一个清明的兖州,而非是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的兖州!浑浑浊世,生有何欢?不如舍生取义,以唤起天下士人抗争之心!”

    陈宫慷慨激昂,却见自家夫人仍然懵懵懂懂,只是担心的看着孩子,不由得一声暗叹。

    昔日初识之时,夫人亦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天长日久,却变得如同俗妇一般,若是当年的夫人,想必能理解他的志向。

    “罢了,你自去吧,吾会独自去见曹孟德。他当不会为难你,吾也不需要有人殉葬,孤身而来,自当孤身而去。”

    陈宫说着便大步往门外而去,却被一声唤住:“公台,既去会友,岂能不带佩剑?”

    脚步顿下,转身接过佩剑,剑柄上的刻字仍然清晰可见,这是当年相识之时夫人所赠。

    再看夫人的笑容,孩子好奇的样子,陈宫一阵恍惚,心中竟骤然生出一股不舍之意。

    拇指轻推剑柄,一抹寒光闪现,陈宫幽幽叹道:“夫人说的没错,自当携剑会友。孩子尚幼,母亲身子不好,夫人多费心了。”

    再抬脚起行,步伐却是慢了许多,小了许多。

    四道泪痕自渐行渐远的二人面颊滑落,却再无人出声唤住。

第四百五十六章 师出有名

    震惊天下的兖州叛乱却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当陈公台的人头被悬挂在城门上时,基本宣告了这场叛乱的结束。

    仍在观望或顽抗的郡县纷纷胆寒,将举旗造反的各大士族冲垮,开城门迎王师。就连陈留太守张邈也挂印北逃。

    看似风波平定,但很多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

    “大王!曹贼屠戮士民,杀害忠良,俨然已是将兖州视为私土,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曹贼更是在河南谋划良多,似有图谋天子之意,恳请大王吊民伐罪,解生民于倒悬、挽大厦于将倾啊!”

    邺城魏王宫,曾经的冀州牧府邸内,北逃的张邈跪在刘备面前痛哭流涕,从他所言来看,曹操显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叛逆之辈,若不早些诛除,只恐大汉江山不稳。

    而殿中文武百官看着这衣冠不整的前陈留太守,都生出了一股荒诞之感。这就是天下闻名的党人“八厨”?

    陈宫尚且敢一死,这位却是在连曹操的面都没见着,直接挂印北逃,看看这幅模样,哪有士林宿老的样子?

    张邈很怕,他是真的被曹操吓住了。相识这么多年,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曹操,却不料曹操能狠到这种地步。

    若只是屠戮平民,虽会受到他们这些士人的抨击,但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反感之处多是因为下手太狠,有失君子仪范,背离仁道,观之不忍。

    可曹操如今却是把大士族当鸡杀,几千人啊,这可都是世代官宦的士族,诗书之家,与那些草民完全是两回事。这般模样的曹操,当真是极为可怖。

    头戴通天冠,着山、龙九章王服的刘备轻声道:“张太守所言恐怕不尽不实吧?兖州牧奉旨牧民,尔等却阳奉阴违,以卑欺尊,更是掀起叛乱,如此岂是人臣所为?”

    “大王!曹贼动辄打杀官吏,因言定罪,杀戮清流,全无半点仁心。兖州百姓水深火热,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上背叛之名?请大王明鉴!”

    “孤不可尽信汝一面之词,事关重大,汝可有证据?”

    张邈摸出一张绢帛,双手高举,涕泣道:“下官带来了兖州名士一百七十三人署名之书,大王位列宰辅,正合匡正奸佞之风,恳请大王兴义兵,诛无道,还兖州一个太平之世,兖州士民愿结草衔环,永感大王之恩德!”

    侍卫连忙上前取过绢帛呈于刘备,只见刘备展开绢帛一看,刹那间眉头便紧蹙起来,喃喃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邈见状心里一喜,又泣道:“此为兖州上下吏民之诚心,愿大王勿再犹疑,一旦让曹贼重新掌握兖州,社稷有倾覆之危啊!”

    “危言耸听!”自幽州回返,立于武官最前的张飞豹眼一睁,怒斥道:“曹操不过一州之牧,如何能令社稷倾覆?”

    虽不识得张飞,但见他位在前列,张邈大约也能猜出身份,他起身拱手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兖州地处天下之中,乃联通南北,勾连东西之要镇,一旦让曹贼将兖州掌握住,南可勾结陈王,西可挟持天子,届时再行讨伐,恐怕就晚了啊!”

    魏郡太守审配冷哼一声,冷声道:“张府君太过杞人忧天,魏王先后已派遣两万精锐进驻雒阳左近,任谁也休想惊扰天子。至于勾连陈王?牧臣勾连藩王,罪不容诛!届时大王自会引兵击之,无需担忧。”

    见张邈脸色青红交加,荀攸站出来打圆场,笑道:“审府君,张府君也是忧心社稷,一片忠心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做考虑总不会有错。”

    沮授呵呵笑道:“荀相所言不差,想那曹孟德在兖州大肆杀戮士民,凶威赫赫,张府君一时为其凶焰所慑也属正常,正南不当苛责。”

    审配轻哼一声,似是不想纠缠,而刘备这时也开口道:“好了,张太守远来是客,益德、正南,此非待客之道。”

    张飞和审配拱手道:“下官君前失礼,请大王恕罪。”

    张邈看的心里暗暗发寒,张飞和审配名义上还是汉廷臣子,几人中也只有荀攸是魏王之臣,虽然二人行礼时还算恪守规矩,口称下官,但这“君前失礼”四个字说的当真是顺口无比。作为党人领袖,张邈大半辈子都在讲究这些东西,本能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刘备敲了敲案几,淡然道:“张太守,孤为大司马,受命辅佐天子治理天下,自然容不得不法之事。但兹事体大,孤也不便随意决断,此事孤已交由卫将军领青州牧李明远处理,相信他定能还兖州士民一个公道。若张太守有意,自可前往琅琊一晤。”

    张邈一惊,他自然知道陈宫遣边让去李澈那求救的事,可陈宫的坟茔都盖好了,救兵还是毫无踪影,足见这位卫将军的态度。若非太过荒谬,他甚至恶意揣测李澈是不是曹操的人。

    “大王!”

    “不必多言了!”刘备面色一沉,不悦的道:“并州胡虏来势汹汹,魏国还需要抗击胡虏,保我汉土,岂有时间为捕风捉影之事耗费心神?若张太守拿不出够分量的证据,孤也只能这般决断。”

    张邈心下一急,急中生智的叫道:“大王!胡虏必与曹贼有所联系,是曹贼勾连胡虏犯我大汉啊!”

    刘备霍然站起,厉声道:“此话当真?汝焉敢如此污蔑一州牧伯?”

    “下官断不敢谎言欺瞒大王!此前曹贼所置中牟令任峻曾与曹贼从弟洪一并北上,而不久之后便传来胡虏犯境的消息,曹洪更是曾于酒醉后露了口风,言称自己狠狠捞了一笔。若不是与胡虏勾连,曹洪从何获取财宝?”张邈本只是病急乱投医,但越说心里越发肯定,大声道:“请大王明察!呼厨泉政变,胡虏扰我疆界,必与曹贼有关!”

    “砰!”

    刘备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既有张太守这等士林前辈作保,想必此事必然为真。公达、公与,草拟檄文,以张太守之言为据,传檄州郡,讨伐曹操!”

    “啊?”

    “臣等遵命!”

    张邈一脸懵住,却见方才还兴致缺缺的群臣齐声应命,只觉得自己肯定掉进了坑里。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五胜五败

    “魏王真是给张孟卓挖了好大一个坑啊。”陈群看着檄文啧啧赞叹。

    曹操好友,八厨之一的张邈作证,曹孟德勾结外敌侵略汉土,这是极其有分量的指控。相当于张邈以自己毕生的声誉为凭来指证曹操,给予刘备出兵的名义。

    老实说,在这个时代,勾结胡虏并不算什么大过错,汉廷当年也常常征召胡人作为雇佣军,汉胡之间并没有后世那种势不两立的仇恨。

    但他勾结胡虏攻伐刘备,刘备此时再讨伐曹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名正言顺。这时候并不需要什么大义,仅仅是师出有名便足够了。

    李澈轻轻晃着茶杯,淡淡的笑道:“长文说的哪里话?张太守饱读诗书,识义明礼,大义灭亲,正可见士林领袖之风采啊。”

    “可有了出师之名又如何?”陈群饶有兴致的问道:“如今可调动的兵力合计起来与兖州军没有多大差别,难道要打一场硬仗?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将来如何与袁绍争锋?”

    “若此战不以攻下兖州为目的,又如何?”

    陈群一怔,恍然大悟道:“君侯只是想削弱曹操麾下的势力?”

    “兖州地处要冲,意义重大,中原沃土,文华之地,这都没错。但还有一点恐怕很多人都忘了,兖州只是兖州,八郡八十县,鼎盛时四百万人口,可也只有四百万人口!”

    李澈敲了敲案几,沉声道:“甚至如今的兖州恐怕人口不过三百万,毕竟连年战乱,逃亡的人和死亡的人实在太多。曹操就算穷兵黩武,他在兖州至多也只能拉出一只二十万人的军队。不需要占领,不需要攻城,歼灭其有生力量,兖州自然毫无威胁,只能困守城池。待到其他方面抽出手来,一鼓而下不是难事。说难听点,我们输得起,他输不起。”

    陈群哑然,片刻后有些迟疑的道:“君侯真的很忌惮曹操?否则断不会想到这种方法来遏制其崛起。”

    “没错,本侯很忌惮他,即便他只有兖州,本侯依然担心他能乘势而起。不能让天下形成僵持的局面,必须尽可能的利用优势去削弱他!”

    李澈眼中闪着寒光,万一给了曹操翻盘的机会,再出现三国乱世也不是不可能。那他的种种谋划努力都成了笑话,天下极有可能再次回到原本的历史线上,这是李澈绝不能容忍之事。

    “曹操如果不想城池被一座座侵占,那就只能尽起大军迎战,这是阳谋,他不得不接!”

    ……

    “报!济北国失守,夏侯中郎将(夏侯渊)败退,敌将关羽引兵三万屯于卢县。”

    “报!泰山郡失守,青州牧将兵三万入寇,臧中郎将恐腹背受敌,退入东平国!”

    “报!东郡苦战,夏侯将军(夏侯惇)与敌将张飞僵持!”

    “好一个刘玄德!好一个李明远!当真是看得起我曹操!”

    檄文到府,军情传来,曹操一拍案几,竟不知该是喜是怒。

    正如李澈所言,这是阳谋,如果不想地盘被夺,曹操只能迎战。他丢不起地盘,也输不起。

    郭嘉沉声道:“元让将军尚能抵抗,妙才将军和臧将军恐怕难了……那关云长熊虎之将,赵子龙亦是不凡,加上李明远、陈长文诡计多端,形势不容乐观。”

    “形势何曾乐观过?”程昱肃然道:“此乃阳谋,无可避让。若能胜,兖州尚有年余安稳,若不能胜,魏王想必不会介意夺下兖州。”

    “无非是一战罢了。”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的青年文士沙哑着嗓子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却没人敢忽视他。

    戏志才,曹操幕僚班子核心成员,与郭嘉地位相仿,甚受器重。只是此人身体极差,常年疾病缠身,浑然活成了一个药罐子。

    曹操问道:“志才认为我军可有胜算?”

    “公有五胜,魏王有五败,何虑之有?

    公乃天子诏命所拜兖州牧,名正言顺统御兖州,此一胜也;魏王未得诏命,听信一面之词妄动大兵,此一败也;

    公居兖州二载,广施德政,抑制豪强,使百姓康乐,民心所向,此二胜也;魏王鲸吞数州,不体恤民力,多线开战,穷兵黩武,此二败也;

    公严肃法纪,抑强扶弱,使上下一心,政令畅通,此三胜也;魏王仁过乃懦,放纵豪强,麾下派系林立,人心不齐,此三败也;

    公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使群贤毕至,此四胜也;魏王任人唯亲,使元从居于高位,贤良无从简拔,此四败也;

    公知兵明谋,用兵如神,乃可以少克众,提兵亲征,无往不克,此五胜也;魏王傲而自矜,庸而无谋,不明天时,不知兵要,三路齐发,何者为帅?此五败也。

    有此五胜五败,魏王如何能胜,公如何能败?”

    戏志才一番话说完,脸色又白了几分。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郭嘉击节赞叹道:“志才所言正是至理!魏王看似如日中天,不过烈火烹油罢了,如此妄为,如何不败?”

    “正是!戏先生果然大才,对局势洞若观火,这番话于我等而言仿佛拨云见日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曹操却笑道:“志才言过矣!”

    “并非言过!”郭嘉肃然道:“魏军三路进击,元让将军之处无需担忧,关云长世之虎将,急切之下亦难击败。但观卫将军往昔战果,无不是胜于庙算之多,临机决断难称优秀。且卫将军麾下所属混杂,亦有陶谦所部丹阳兵,难以如臂使指。明公只需提大军雷霆击之,必可一鼓而破。

    只要李明远败退,关云长自然不战而退,兖州之危迎刃而解矣!”

    “李明远不擅临机决断,陈长文,赵子龙又当如何应对?”

    郭嘉笑道:“陈长文与嘉不过仿佛,经验寥寥,不足为虑;赵子龙徒以勇闻名,未见将帅之能,非明公敌手。”

    “好!”曹操大笑道:“诚如诸君所言,吾便亲提大军,去会一会李明远,看看他有何德何能,犯我疆界!”

第四百五十八章 必要的战争

    汉朝是一个特殊的时代,特殊在其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封建王朝,是第一个打破血统论的朝代。

    三代之君,无不有着古老的血脉,禹王自不必言,帝颛顼之孙;商汤之祖契乃是帝喾之子,帝尧兄长,受封于商;而周祖后稷则是帝喾嫡长子,司农之神,周乃是递十数世之贵族。

    追根溯源,说这三代更迭便是家族内部各世系的偏移也不为过。即便是秦,亦是有着颛顼后裔的名号,享数百年诸侯之国祚。

    但汉不同,刘邦再怎么贴金也没用,就算是《汉书》美化高祖,也只给他攀上了一个唐尧之后的身份,追及嫡脉,却只是晋大夫士会,再往前难寻根源。

    从本质上讲,刘邦起事时就是个市井芝麻官,汉显然不符合先秦那血统至上的理念。

    血统论虽然打破,沉积了几千年的尊卑观念却不可能就此消散,更别说独尊儒术之后对周礼的推崇,也因此衍生出了畸形的“知识阶层”。

    这种阶层的产生既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归根结底还是信息的不对等造成了阶级的绝对固化。先秦以血脉延续家族的荣耀,汉则以知识文化作为延续的根本。

    当这种畸形的社会结构发展到极致,最终形成的便是魏晋南北朝之后的门阀世家。

    于刘备、曹操、袁绍等人而言,他们看不到几百年后的世界,无法理解李澈对士族的忌惮。在他们看来,士族仍然跪伏于皇权的脚下,即便是再不可一世的大士族,对于皇权而言也只是一言可灭。

    袁隗三起三落,说好听点叫官场不倒翁,说难听点,他的荣华富贵全部系于灵帝一念之上。

    刘备和曹操打压士族豪强,也只是为人主御下之时的必然平衡,不可让一方太过强势。

    他们想象不到世家门阀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王与马共天下,百年王朝千年门阀,高官显贵都与五姓七望沾亲带故,而这流毒一直到了五代十国才堪堪消散。

    死水之中只会产生腐菌,固化的阶层使得门阀醉生梦死,魏晋时期谈经论玄的风气也是因为不愁物质生活的世家将精力转移到了精神上,简单来说就是吃饱了撑的。

    而这一时期,周边的游牧民族却发生着剧变,当北方霸主匈奴、鲜卑衰落,其他异族便乘势而起。与中原安逸的局势不同,时时刻刻处于争斗之中的游牧民族却如养蛊一般,充满了进取心。

    一伺中原有变,这些异族便如同饿狼一般扑咬而来,最终酿成神州陆沉的百年惨剧。

    若将责任全部推给士族带来的阶层固化,有失偏颇。但若要改变悲惨的未来,这些渐成气候的大士族却是不得不除的拦路虎。

    “因为你们看不起胡人,太过自大,偏偏你们又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这很危险。”李澈很不客气的对陈群说道。

    陈群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这如何能怨得我们?自上古五帝至今数千年,除了犬戎攻破周都镐京这场意外,何曾有胡人给中原带来过真正的威胁?

    高皇帝一时大意,也不过是被冒顿暂困,说难听点,于大局无碍。大汉数百年,匈奴鲜卑都没了辉煌,可中原仍是中原。君侯总说胡人可怖,天下人却觉得不足为虑。”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上层的士族们将胡人视作麻烦,却也只是麻烦。胡人的政治结构一向为中原华族所鄙夷,毕竟就算是不可一世的鲜卑,当檀石槐死后也会分崩离析。

    而中原哪怕是捧上去一个幼年天子,依然能够有条不紊的将帝国机器运转下去。

    纵然胡人一时昌盛,中原王朝只需忍上几十年,熬死了那英明神武的领袖,胡人自然不战而溃。

    “难道你们就没考虑过,胡人会师法中原?”

    五胡乱华,北朝建立,那一代代由胡人建立起的王朝便是胡人师法中原的成果,傲慢的中原华族到那时才会惊恐的发现,这些胡人不是野兽,他们也是人,也会学习和进步。

    “未见痕迹之事,思之无益。”陈群耸耸肩。

    李澈不客气的道:“但本侯能看见。”

    “群相信君侯,所以才会尽心辅佐。”陈群笑眯眯的道:“所谓家族延续,何如青史留名?”

    “你能和荀文若相友,倒真是一件怪事。”

    陈群摇头道:“陈氏和荀氏不一样,陈氏自家祖之时才跃而成为颍川名门,荀氏的辉煌却是自荀卿而起,文若背负的东西远比群要更多。

    于群而言,家族和个人之间其实并不需要作出什么艰难的取舍,若群能如祖父一般名满天下,名垂青史,千载之后自然会有人因群而记得陈氏。

    若只是贪恋权位,求那世代高官的显贵……曹孟德屠的那些高门,千载之后有谁能知道他们的名姓?”

    “本侯从未想过要打压所有的士族,这不现实,本侯希望的是合作,希望能和聪明人合作。”李澈背着手慢慢踱步,沉吟道:“可兖州人显然不怎么聪明,他们太过傲慢了。”

    “您也不希望魏王的天下里,您的反对者太多。”陈群也毫不客气的戳破了李澈的真实想法,笑吟吟的道:“毕竟您崛起太快,若非魏王偏向,您恐怕很难与沮公与、荀文若分庭抗礼。”

    李澈也不否认,颔首道:“确有此虑,但也不止于此。魏王乃汉室宗亲,若以怀柔之法网罗人心,自然可以传檄定州郡,但妥协得来的天下只是为后汉续命罢了,这也不是魏王想要的天下。要改变,就要流血,这很残酷,但却是至理。

    只有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天下,才能由着我们的想法去改变。若与兖州士族合流,那只是下一个曹孟德罢了,受制于人,难有改变。”

    “君侯何必找这么多理由说服自己?”陈群悠悠道:“得失本就平衡,若魏王愿意大封各路诸侯为公为王,此时登基也无人反对,但却是重回先秦之时,秦汉数百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既然要一刀一枪的打天下,那大战便不可避免,若君侯真心认为如此做可以避免更大的悲剧,那自可为之。”

    “这不只是打天下。”李澈摇摇头,心里默默的道:“是一场革命,改变历史轨迹的革命。”

第四百六十章 兖州初战(上)

    三万大军安营扎寨,遥遥望去当真是蔽日遮天,黑压压一片,令人望而生畏。

    臧霸等人遥遥看着青徐联军当面扎营,连上前搦战的底气都没了。若只论人数,泰山众那是半点不少,甚至还犹有过之。

    然而自曹操进攻徐州以来,泰山众已经连战数月,可谓是身心俱疲,士气早已不在。纵然臧霸有心想要杀一杀对面的威风,却也不得不认清现实。

    如今泰山众士气低迷,厌战情绪强烈,再加上新近归附曹操,归属感也不怎么强,全军上下没多少人愿意为曹操死战到底。打打平叛的顺风仗还行,与青徐联军硬碰硬纯属以卵击石。

    再加上二五仔昌豨又犯病了,整日在军中散布投降言论,这更是加剧了泰山众内部的分化。很多人都对此颇有微词,毕竟是臧霸顶着压力求曹操放过昌豨这个祸害,可惜昌豨显然没有悬崖勒马的意识。

    若是再拖延几日,不需李澈挥军掩杀,泰山众恐怕会不战自溃。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曹操亲引兖州主力两万精锐进驻蛇丘县,顿时稳住了人心,单从纸面数据来看,此时的兖州军对青徐联军无疑是有着相当大的兵力优势。

    显然,曹操准备先破一路,而他选中的目标正是在他看来不擅兵事的李澈。

    ……

    “昌将军派我转告卫将军,实在是曹贼凶恶,那程仲德如今也挡住了关将军,昌将军实在不便举事,还请卫将军谅解。”

    獐头鼠目的小校正是昌豨的密使,昌豨在泰山众内拱火造谣,自然是因为李澈的授意。李澈深知昌豨此人的反复无常和唯利是图,早早便将他定为反间的目标,可惜曹操决断的太快,以至于功败垂成。

    此时李澈也只能好言安抚道:“不妨事,若是因为举事害了昌将军性命,那才是得不偿失。曹贼来了也好,待本侯败他一阵,军心大乱,昌将军再里应外合举起义旗,届时功劳亦是非小。”

    “若卫将军真能击败曹贼,昌将军自然愿意弃暗投明。只是……”小校故作为难的样子惹得帐中诸将一阵冷笑。

    李澈笑道:“本侯自会上禀天子与魏王,具陈昌将军之功,封侯拜将,封妻荫子,只在朝夕。”

    “如此甚好!昌将军愿为魏王效犬马之劳!”

    送走了昌豨的使者,李澈揉着额头叹道:“啧,失败了,本以为能够省些事,可如今还是得面对五万余大军,有些棘手了。”

    陈群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这倒是在属下意料之中,君侯过于依赖自己对人的洞察和对局势的先机预判,这一点相信曹孟德也能看出来。他自然不放心泰山众独自面对君侯,势必会以君侯为首要目标。因为他也有自信,只要他在,君侯的手段就不会奏效。”

    “这算他赢了一局,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李澈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最大的优势便是依靠先知先觉玩盘外招,真的到了正面战场作战,自己这个主将也就是吉祥物的功用,最好不要随便插手指挥。

    为将者不识军略却又爱微操的后果早有前人展示过。

    陈群拱手道:“君侯尽可以放心,赵将军便是此时的曹操最不想面对的对手,有赵将军在,曹操的打算只能是一场空。”

    赵云反倒是有些惭愧,抱拳道:“陈长史过誉了,云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粗通些战阵之法,当不得如此称赞。”

    “赵将军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最大的优势。”陈群不知从哪翻出一把扇子,在这秋凉之时扇了起来,摇头晃脑的道:“赵将军用兵之要便在于一个‘稳’字。或难以奇兵以少胜多,但却能以少敌多,有赵将军在,纵然曹操兵力占优,也绝难在短时间内击败我军。

    如今曹操最缺的便是时间!征战半年,兖州粮草可还充沛?三面迎击,夏侯元让与程仲德可能挡住关张二位将军?每拖一天时间,兖州的局势便越危险,曹操拖不起。”

    “粮草……”李澈敲了敲案几,皱眉道:“恐怕程昱那边不需要粮草。”

    陈群一愣,反问道:“君侯莫不是糊涂了?程仲德麾下难道不是人?行军打仗岂有不需粮草之理?”

    “不,本侯是说程仲德不需要曹操供给粮草,他恐怕会就地取粮……”

    陈群面色一变,蹙眉道:“若真如君侯所言,此人当真是不择手段,这可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作战啊,他还敢劫掠百姓?”

    李澈默然,恐怕不止是劫掠百姓,按照《魏晋世语》所载,程昱功高勋著却毕生难至三公之位,原因在于他曾经因为缺粮而劫掠家乡百姓,甚至以人肉充作军粮。

    这种行为无疑不符合儒家的“仁”道,这偌大的污点在那,程昱自然难拜三公。

    “还是要提醒云长小心,这程仲德并非等闲之人,最好是公达或是公仁去前线辅佐云长,否则易中奸计。”以陈寿之评价,程昱、董昭等人比起荀攸差的并非智谋才能,而是德行操守,这种老阴人作为守方,恐怕手段不少,关羽那极具特色的缺陷性格实在容易被利用。

    陈群提醒道:“君侯切记注意语气,关将军的脾气……他恐怕会认为君侯不信任他。”

    “那最好还是公达去,他素来服膺公达,想来不至于在公达面前摆脸色。”李澈耸耸肩,关张确实是熊虎之将,当世难寻,然而这问题儿童一样的性格也只有刘备能忍得了。

    陈群点点头,又道:“既然君侯这般推崇程仲德,看来关将军短时间内是难以突破封锁,君侯恐怕得再从后方调派兵力了……”

    李澈摊摊手,无所谓的道:“马上是秋收时节,军屯若再调兵,势必会影响秋收,影响民生。不妨事,能赢就打,打不赢就撤,本就没想过一战功成。”

    “……君侯此番合计调动了十万大军,粮草辎重不计其数,若是无功而返……恐怕魏王面前又有人要非议了。”

    “谁说本侯无功而返了?”李澈眼睛一瞪,骂道:“泰山不是地?夺回偌大一个泰山郡、半个东郡,半个济北国,怎么就叫没有功绩了?不过是一群只会嚼舌根的废物罢了,若有人觉得本侯不行,那本侯便上奏魏王,予他十万大军,看看他能不能从曹操手上夺下一郡之地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兖州初战(中)

    “明公不准备处理掉昌豨?”

    曹操从来都不是一个仁善大度之人,此前放过昌豨,主要还是臧霸及泰山众对于兖州来说意义非凡,为了照顾臧霸的想法才这般宽容。

    可如今昌豨再叛,勾连李澈的行为在曹操眼中可谓是洞若观火,若不是曹操携主力星夜来援,这三万泰山众恐怕便要栽在李澈手上了。

    到这种地步了,曹操却还是不杀昌豨,郭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曹操悠悠道:“临阵杀将,大不详啊。”

    “若是不杀,后患无穷啊。”

    瞥了眼郭嘉,曹操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呵呵道:“其实昌豨昨日便来寻吾,具陈了自己与李明远勾结之事,并表示绝不会再犯。”

    “什么?”饶是郭嘉想破脑袋也没猜到昌豨会做出这般举动,他诧异道:“这厮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等大事,正常人都会抱有万一之侥幸吧?还是他很清楚明公的手段?”

    “因为他不是正常人啊。此人唯利是图,轻狡反复,无法无天,在他看来提前寻找下家投靠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李明远强,他自然会弃了臧霸。如今我军势大,他再弃了李明远也是正常之事。他甚至还向吾提议,愿意诈降,诱李明远主动出击。”

    郭嘉忍不住咂舌道:“当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妙人?明公可同意了他的谋划?”

    “当然不可能同意。”

    “明公担心他其实还是李明远的人?”

    “并非如此。”曹操呵呵笑道:“他自是真心,吾也相信他的真心,但吾不相信他的脑子!就凭他那点手段,还能诓的了李明远?笑话!李明远精准的找上了他进行策反,说明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岂会真的被他诓骗了?一个不慎,万一被反埋伏一场,那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对付李明远,因其不擅战阵之法,便该以堂堂正正之兵胜之。行险用奇反倒是正中他下怀,易被利用。”

    郭嘉颔首道:“明公思虑周详,确是此理。但……既然他无利用价值,为何不杀?”

    “臧霸此人太过在乎所谓的兄弟情义,昌豨也深知这一点,此事他已具言相告,若把他杀了,恐怕臧宣高会生异心。大战当前,这三万余泰山众可不能乱啊。不如暂且留下,以后自有机会处置。”

    郭嘉略一思考,摊手道:“不如明日以昌豨部为先锋如何?既表了忠心,便当服从命令。”

    曹操笑道:“吾亦有此意,若不让他吃些苦头,难免有些念头不顺。”

    ……

    “吾乃威远中郎将麾下昌豨是也!奉后将军领兖州牧曹公之命前来搦战!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应战?”

    翌日清晨,战鼓震天,昌豨带着满肚子怨气,领着本部八千人马便上了前线。他不得不走这一遭,臧霸虽保他性命,却也默认了曹**他出战的行为,说到底,他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便是泥人也能让他气出三分火气来,臧霸又岂会真的毫无芥蒂?

    满心不悦的昌豨只想着尽快打完这一场,明日再寻个借口避战。而且他心中尚有侥幸之意,毕竟对面的卫将军和他勾勾搭搭了这么久,还指着他举起“义旗”造反,又岂会真的害了他性命?想必卫将军也会心领神会的派人演上一场,以帮他博取曹操的信任。

    故而昌豨选择了单骑上前搦战的做法,以免本部人马在混战中损失太大。

    而对面军阵中,遥遥看着昌豨,李澈沉默了半晌,淡然道:“让子义去吧,擒下他,子义可以做个校尉。”

    “嗯?君侯看来又有坏主意了。”陈群略一思索,哈哈笑道:“也是,杀了他反倒是对曹操有利,倒不如再作些文章。”

    李澈颔首道:“没错,未必有效,聊胜于无罢了。”

    太史慈接了命令,提剑上马,大喝道:“卫将军麾下司马,东莱太史慈在此,奉命拿你!”

    昌豨闻言一喜,来者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司马,看来卫将军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这司马想必也是得罪了卫将军,才被派出来送死。

    “区区司马,竟狂悖至此!本校尉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卑!”

    昌豨策马迎上,再看太史慈手中仍是持剑,心下更是鄙夷。一寸长一寸强,马上交战更是如此,在马镫与高桥马鞍未得普及的时候,骑兵很难在马上玩出花来,更多是依靠马匹的冲击力配上长兵器来破阵,骑马用剑,一看便是不通骑战之人。

    这充满傲气的念头却只存在了短短数息,当手中的马槊被长剑挑开时,昌豨便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准备逃跑。然而太史慈左臂伸展一抓,便将偌大一条汉子提了过来,仿佛抓小鸡一般。

    昌豨只觉得一阵腾云驾雾一般的感觉,自己已经落在了太史慈的马上,这时才恍惚间发现这名司马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本待挣扎,但脖颈旁闪着寒光的长剑止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想法,麾下部属想要抢回昌豨,却追之不及,太史慈就这般在两军阵前无数人的注视下,轻轻松松的将昌豨带回了营地。

    兖州军本阵,收到消息的曹操愣了一下,苦笑道:“吾本以为他会聪明些,没想到竟会这般犯蠢……青州军司马?有点意思,想必就是之前在开阳城头与文谦鏖战的那人吧?”

    下首的乐进抱拳道:“若不出所料,应当便是此人。根据俘虏得供词,此人姓太史名慈,字子义,青州东莱人,在东莱素有威名。”

    曹操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东莱人吗?李明远当真好运气,惜哉此等俊杰不能为我所用啊。”

    乐进昂然道:“末将请战,必擒太史慈献于明公!”

    曹操击掌道:“甚好!他有太史子义,吾亦有乐文谦,足可与之相抵!泰山众军心不稳,不足以胜过青州军,明日便由文谦亲提五千人马为先锋,试试那赵子龙的战阵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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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归,澈待之甚厚,母亦感澈恩重,谓慈曰:“汝与李青州未尝相识,自至州郡,赡恤殷勤,过于故旧。今正欲用人,汝欲成功业,合当报之。”慈遂归澈,随侍左右。

    时徐州牧陶谦屯开阳城,为曹操所困,澈往救之,鏖战数日,慈连退乐进、典韦等众,操军不能胜,开阳乃安,以功拜为军司马。

    昭烈虑操之能,以澈为将,尽起冀、青、徐三州兵马共十万众击操,慈与俱往。操校尉泰山昌豨搦战,慈单骑而出,擒之,旋马即回,名震青徐。操望而叹曰:“真英杰也,惜不能用。”

    ——《季汉书·列传第五》

第四百六十二章 兖州初战(下)

    “昌将军,这算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吧?虽未相见,神交已久啊。”

    李澈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被五花大绑的昌豨,这位虽然在后世不算出名,但其经历也足称传奇。

    自降了曹操以后,共背叛了三次,第一次投靠刘备,连却数将,被曹操亲往击破。第二次背叛更是引得夏侯渊与张辽两员大将围攻数月,张辽亲身前往劝降才再次归顺。

    第三次叛变时运气却不再眷顾于他,前来讨伐他的人正是持身甚正的于禁,于公则素来严格,虽与昌豨是好友,却仍以曹操之命“围而降者不赦”为由斩杀了昌豨。

    对于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贼寇头子,李澈还是很感兴趣的。多次反叛曹操却仍然安然无恙,其中内情也颇值得揣测。

    昌豨抬头看向上首那人,心中暗暗惊讶于李澈的年轻,他与臧霸在这个年龄时还在徐州打拼,只是山大王一般的草寇罢了。

    “敢问是卫将军当面?”

    “正是本侯。昌将军是否有见面不如闻名之感?”

    昌豨大笑道:“卫将军说笑了,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会,见面更胜闻名啊。将军麾下一司马便能将末将擒下,实在是人才济济,令人赞叹。”

    “昌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李澈含笑道:“子义名震东莱,正是青州俊杰。武艺之高便是面对子龙将军也不落下风,当世罕有敌手,昌将军败给子义也是情理之中。须知曹兖州麾下爱将乐文谦在开阳可是与子义鏖战数日也未占到半点便宜。”

    昌豨瞟了一眼太史慈,笑道:“看来是末将坐井观天,有眼无珠了。只是这位司马想必还不知末将与将军的交情,这缚的未免太紧,有伤和气啊。”

    李澈一拍脑门,恍然道:“是本侯忘记交代了,来人!快快为昌将军解绑。”

    “君侯!”包括赵云在内,数名将校齐齐出声劝阻,显然觉得此举太过危险。

    李澈摆摆手,故作不悦道:“诶,尔等有所不知,昌将军素怀忠义之心,早就对曹操甚是不满,此前便有投效之意。今日子义轻易擒下昌将军,想必也是因为昌将军有意为之。都是自己人,不可以俘虏辱之。”

    太史慈上前解开昌豨身上的绳索,抱拳道:“东莱太史慈,失礼之处还望昌将军勿怪。”

    昌豨连忙回道:“太史君说的哪里话,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全凭本事,太史君能留吾一条性命,已是感激不尽啊。”

    太史慈只是笑笑,而李澈开口道:“昌将军恐怕还是要给本侯一个解释,既然允诺向魏王效忠,为何还要做先锋与我军为敌?莫不是戏耍本侯?”

    声音渐渐变得森冷,而赵云等人也配合着露出怒意,帐中气氛刹那间凝固起来,昌豨的额头上也开始滚落斗大的汗珠。

    昌豨跪倒在地,颤栗着身子泣声道:“卫将军请听末将解释啊!末将断不敢抗拒魏王大军,但曹贼奸猾,他察觉到了末将有弃暗投明之举,故而以此逼迫末将为先锋。若末将不从,数千兄弟顷刻便要惨死曹贼之手,末将亦不敢顽抗天兵,故而只能孤身上阵,祈卫将军留末将一条性命!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啊!”

    “赤胆忠心?”李澈挑了挑眉毛,有些哭笑不得。这厮究竟是入戏太深,还是真当别人是傻子?九真一假的话语,倒也是胆小的可以。

    “你就不怕本侯派人阵前斩了你?凭你一面之词,本侯如何信得?”

    昌豨身子一抖,谄媚的笑道:“卫将军明见万里,又岂会不知末将这点小心思?末将对卫将军还有用,还不到死的时候。”

    “嗯……昌将军果然是识时务之人。想那孙观和尹礼、吴敦等人,本侯好意派人劝降,竟然不识抬举!”李澈重重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魏王总掌五州,代天子讨不臣,所行所为即是天心民心,曹贼不过逆势而为,早晚必成齑粉。这些负隅顽抗之辈届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昌豨眼神一阵闪烁,伏身道:“卫将军明鉴,孙观等人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一州之牧便是大人物了,还正欣喜于曹贼之赏识,可谓愚蠢至极!末将自然知晓魏王天威,断不敢负隅顽抗。”

    “哈哈,昌将军果然是妙人。不必担心,只要对魏王忠心,本侯自然不会害你性命。今日之事权做一场戏,只是昌将军又要如何回返曹军大营?”

    “曹贼知末将与卫将军有联系,不妨将计就计,末将诈称与卫将军有所联络,回城以做内应,以此骗曹贼埋伏,卫将军再顺势而为,必可将曹贼一网成擒!”

    “好!”李澈大笑道:“昌将军此计甚妙,一环扣一环,曹贼必不能识破,此战若胜,首功便在昌将军!昌将军今日也受了些惊吓,且先下去休息,明日与曹贼做过一场,晚间便放昌将军归营。”

    ……

    “卫人乐进在此!太史慈何在?”

    翌日清晨,乐进点齐本部人马便行出战,意图拿下太史慈,凿穿青徐联军,以此洗刷开阳城之耻。

    但对面连营扎寨闭门不出,显然并没有与他交战的想法。任凭乐进怎么叫阵,也未见人出战。但凡稍稍接近一点,便是漫天的箭雨袭来,迫使乐进不得不后撤。

    如此反复数次,乐进也颇为恼怒,大喝道:“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尔等是何意图?”

    中军阵中的曹操也蹙眉道:“尚未交手便避而不战,李明远不怕士气跌落?”

    戏志才咳嗽两声,轻声道:“此乃求稳之举,显然对面的卫将军已经不再求胜,只是想消耗我等。而先锋接战并不符合他的意图。”

    “也就是说,李明远想要以守代攻,以手中兵力来损耗我等?”曹操咋舌道:“当真是财大气粗,也只有背靠五州,他才能这般大气的不在乎损失。”

    郭嘉颔首道:“兵事并非只是战阵之事,国强则兵强,卫将军有耗下去的底气,我们可没有啊,明公慎思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攻营与守营(上)

    郭嘉很清醒,他也希望曹操不要热血上头,对于兖州军来说,损失是不可承受的,曹操此次率领的两万大军一旦在这里覆灭,他对兖州的掌控力便会急剧下降,无数人都会生出异心。

    而李澈不同,他这三万青徐联军就算全军覆没,刘备也能支撑的起,青徐之人也不敢生出异心,因为幽冀主力尚在。

    他所需要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地位会不会因为大败而受到影响。

    曹操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淡淡的问道:“近六万大军,难道凿不穿李明远区区三万人?”

    “明公,人心不齐啊。”

    曹操嗤之以鼻:“李明远麾下难道就万众一心?他这三万人,也是青州军与陶恭祖的丹阳兵杂糅而成,比之我军又有何优势?”

    话到这里,郭嘉已经明白曹操下定了决心,只能喟然道:“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军虽无坚城,但毕竟处于守势,足以抵消我军的人数优势,望明公三思。”

    “奉孝,吾等没有时间可以消耗了。战,损失士卒;僵持,损耗粮草,这都是兖州难以承受的损失。兖州平叛不久,战火未熄,今年的农耕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本就极其缺乏粮草,而冀州与青州却是安安稳稳,这般僵持下去,我军才是真的必败无疑!”

    郭嘉和戏志才都沉默了,他们是随军幕僚,并非兖州政务官,自然比不得曹操对兖州情况的掌控。更令人心惊的是,若曹操所言为真,他甚至连最亲近的两名幕僚都瞒了过去,军中无人知晓兖州的情况已经严峻到了这般地步。

    曹操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叹息道:“并非不信任你们,只是兹事体大,实在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吾甚至处理掉了那几名统管政务的吏员,只为暂时瞒住这一消息。

    事实上若不发生这场战事,今年还是能勉强熬过去的,待到明年恢复耕作,一切都会好转。只是李明远虽不知内情,但却赌了一把,还赌赢了,让吾不得不做出抉择。”

    郭嘉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此前确有几名兖州重要的州吏被曹操以勾结陈宫为由诛杀,他本有些疑惑,毕竟曹操在这之前并未株连一些干吏,如今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战时所耗粮秣的数量远超平日,一月战事,便抵得上平日里两三月的消耗,曹操的忧虑确实很有道理,再这么下去,兖州恐怕会不战自溃。

    戏志才轻叹道:“在下明白了,只是请明公勿要孤注一掷,只要将士们还在,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是自然。”

    ……

    “直娘贼!什么狗屁卫将军!胆小如鼠!”

    乐进阵前叫骂的言辞愈发激烈,已经从攻击太史慈上升到了攻击李澈本人,只想激李澈迎战。

    也亏得他身强力壮嗓门好,叫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半点喘气的迹象。

    “乐校尉,后将军有令,攻营!”

    传令兵策马而来,乐进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狞声道:“早该如此了!闭门不出?打碎他的破门!弟兄们,转攻城阵,跟我冲!”

    先锋军迅速变幻阵型,不再是锋矢一般聚力,而是四散开来,这正是两军对冲与攻城拔营的不同。对冲之时,就要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凿穿对面,由于前方无甚阻碍,因而可以在一到两轮箭雨之后便进入混战,不用太担心远程攻击带来的损失。

    但进攻营地,会遇到诸如拒马桩、绊马索、营墙等防御设施,一旦迟缓了步伐,暴露在箭雨下的时间也就越多。因此攻击据点往往会以偏散乱的阵型冲锋,以减少箭雨带来的损失。

    简易的攻城器械也慢慢从中军推了出来,小型云梯、巢车、重弩,而当看到一座高高的巢车上飘扬的“兖州牧后将军曹”旗帜时,兖州军的士气也达到了顶峰,就连泰山众也受到了不小的鼓舞,臧霸的大旗迅速前移,很快便追到了乐进身后。

    青州军中军大营内,一座巢车上,陈群眺望远方,喃喃道:“曹操选择了进攻,不出君侯所料啊。”

    李澈笑道:“本侯也只是赌上一赌,看来是赌赢了,曹孟德拖不起,即便程昱不需粮草,兖州的粮草供给依然很紧张。毕竟这两年兖州可是被祸害的不轻。”

    “接下来便看赵将军的了,能不能在倍数敌军的猛攻下守住大营不失。”

    李澈耸耸肩:“若让子龙率领三万大军进攻,那胜算渺茫。但若是守营,却正是子龙所长,曹孟德会知道什么叫难啃的硬骨头。”

    ……

    “将军,曹军已至外营墙!”

    “曹军已突破外营墙!”

    “我军焚烧外侧大营,暂缓曹军步伐!”

    一道道消息传来,众将的神情愈发严峻,毕竟是临时搭建的营地,在面对曹军精锐以及身经百战的泰山众时,阻碍效果并不显著。

    赵云依然冷静沉着,沉声道:“再探!”

    “将军!陷阱起效,曹军前锋陷入陷坑,死伤惨重,但并未迟缓后续进攻!”

    “意料之中,倒不如说能够对前锋造成损失,已经出乎本将军意料了。”赵云露出一丝笑容,慨然叹道:“卫将军在巢车上看着我们,魏王在邺城等着我等的捷报,诸君想必也在等着建功立业之机?”

    众将校齐声道:“愿随将军死战!”

    赵云呵呵笑道:“诸君不必悲观,卫将军与陈长史早有成算,曹军攻营正在意料之中。外营被破,陷坑起效,曹军攻城器械再难推进,我军有坚营固守,有石车劲弩,何惧之有?此正乃建功立业之时,诸君只需忠于职守,自可退敌。”

    “报!曹军巢车、云梯、石车多被陷坑所阻,多数劲弩仍随军前行!”

    不少人这才恍然明白赵云为何会挖掘陷坑,显然是预料到了曹操的大举进攻,心下有数,惧意顿消,众人抱拳道:“将军神机妙算矣!”

    赵云悠悠道:“将我军的石车劲弩推上来吧,准备些火油弹,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攻营与守营(下)

    “看来卫将军早有准备,料定了明公会大举进攻。这外营与内营之间的布置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高高的巢车上,看到己方攻城器械被阻,郭嘉有些叹息。

    从这些布置来看,即便曹操未至,李澈也是做好了“不败”的准备,丝毫没有求胜的**。或者说他求胜之处也只有策反昌豨这一步闲棋,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也不知该感慨这位卫将军心思缜密、有自知之明,还是嘲讽他胆小如鼠,毫无进取之心。

    “刘玄德肯让他做统帅,也是料定了吾不可能真的让他大败。”曹操喟然道:“若是面对袁本初,自可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破之,可吾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底,此人真的不擅兵事,他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吾都可以让他万劫不复。然而……他竟畏吾至此,吾是否该为此感到自豪?”

    饶是曹操心思深沉,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曹孟德虽然自视甚高,但截止今日,较之袁、刘两大诸侯来说,他并不算出彩。只是与刘表、刘焉、马腾之辈相差仿佛,甚至还比不了坐拥豫州的刘宠。

    却被李明远如此重视、戒备,说起来还真是颇有面子。

    “嘉没有看错人。”郭嘉忽的笑了起来,悠悠道:“李明远先机识人之能明公也很明白,既然他这般畏惧担忧明公,足可证明明公于魏王而言是一个大威胁,也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若从这个角度来看,明公当真可以引以为傲。”

    曹操语气复杂的道:“吾宁可不要这份荣耀……本就居于天下之中,又被刘玄德视为大敌,前路渺茫啊。”

    戏志才淡淡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既要成大事,又岂有一帆风顺之理?今日胜负已见分晓,明公还是及早止损为宜。”

    正如戏志才所说,当重型器械被阻挡在外营时,结局便已注定,李澈放弃了反攻的可能,竭尽所能的加强防御,只为在此地拖住曹操。

    并非不可能攻破,但代价太大,不管是时间上的代价,还是物质上的代价。

    “所以,吾能做的,只有等仲德或者元让的捷报?”

    曹操眼神有些恍惚,年初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自己真的还有未来吗?

    借助胡人的力量拖住了刘备,这种机会只有一次,本该能拿下徐州的,却因为陈宫的背叛让一切都成了空谈。

    等到刘备腾出手来,五州之地倾蹍一个兖州,简直是易如反掌。

    或许……真的该考虑考虑暂时蛰伏了……

    ……

    “子龙将军当真是将君侯的意思领会的相当彻底啊。”陈群有些诧异,武将渴望军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若是把赵云换成张飞或者关羽,断不会将防守做到这种程度,他们必然会给反攻留下一定的余地。

    因为双方的军力差距并没有到令人绝望的程度,以那两位的性格,绝不会乖乖挨打不还手。

    可对手是曹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差上那么一丝,很可能就会被曹操抓住机会。

    但这样也有可能赢得一场大胜,而不至于像赵云这般保守无大功。

    李澈轻笑道:“子龙并非无胆之人,只是他始终很清醒,始终恪守职责。与关张二位并无高低之分,但看局势罢了。大势在我军,稳中求胜即可,无需急于求成。”

    “那便要看看君侯的闲棋能不能起到作用了。”陈群笑吟吟的道。

    李澈瞟了营地内某个方向一眼,轻声道:“僵持下去,人心自散,这手闲棋也只是稍稍推上一把,未必能够起效。”

    “曹操想必是不会中计的。”

    “但他管不了手下人怎么想,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

    ……

    此时,中军某处营帐内,昌豨看着面前的书信眼神闪烁不定。这一叠书信乃是李澈伪作的与泰山众高层往来书信。

    作为将要被放回营的俘虏,昌豨很明白这些信不可能送到孙观他们手上,李澈的目的显然也不是让孙观等人看到。

    他是想让曹操看到这些信,但昌豨不理解的是,李澈难道想凭借这些信来让曹操疑心泰山众,以此挑拨?

    莫说曹操不至于这般愚昧,单说如今局势,除非蠢到不可救药,谁又会自断臂膀?

    对于曹操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这些信不存在,一把火烧了便是。

    更何况曹操根本不信任昌豨,即便昌豨假称这是从军营中盗出的密信,也只会被曹操嗤之以鼻。

    “还要老子拼死证明孙观他们不会通敌?这不是脱裤子放屁?”昌豨嘀咕道:“老子当然不可能空口白话指认那帮混蛋通敌,说不准曹操为了安定军心直接咔嚓了我。”

    ……

    一日鏖战过后,虽然损失并不算大,但泰山众的士气却愈发低迷了。本以为曹操亲至,在兵力优势下可以压倒性胜利,臧霸和孙观等人也在战前拼命的给部属打了鸡血,激起了他们的士气,结果却是全无收获。

    本就厌战情绪强烈的泰山众对此颇有怨言,碍于曹操势大,只能暗中嘀咕一番。

    他们以前干的大多是匪寇的活计,即便是被陶谦招安了,也常常出去打秋风,剿灭山贼寇匪也有着不菲的进账。却在几个月里打了好几场全无收获的硬仗,也难免心态失衡。

    在他们看来,和李澈的战斗实在没有任何好处,只是在为曹操打白工,还是站在一条要沉的船上打工。对面那位卫将军手上可还捏着他们的家小,虽然李澈来信称不会以家小威胁,但打起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此前迫于形势降了曹操,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好处,临沂屠城得到的那些财物也得与兖州军均分,好利的匪寇自然心怀不满。

    几名高层自然不会这般短视,陶谦是传统士人,迫于士族压力,不能给予他们太多,臧霸与孙观是骑都尉,其他人大多是别部司马,如同雇佣军一般。

    而曹操不同,他甚至许诺此战之后可以任命孙观与臧霸为太守,接替此前平叛诛杀的两名太守。

    这是一个莫大的诱惑,他们的匪寇身份可以洗白,未来也有了出路,他们自然愿意随着曹操干下去。

    在勉力将部下的不满压下去后,孙观等人却收到了一个消息:“昌豨回来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当以义告,以道诛

    “后将军,末将可以以性命担保!孙兄弟他们绝不会通敌!我泰山众兄弟最是重情重义,都是如末将一般的好男儿!后将军待我等甚厚,甚至以太守之位相许,非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后将军之大恩,又岂会通敌背叛?此乃李贼之奸计,后将军万勿相信!”

    匆匆来到中军营帐,孙观等人便听到了昌豨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几人面面相觑,这正义凛然、义气十足的话语当真是那个不要脸的昌霸所言?

    曹操的脸皮也是抖了一抖,虽然早已领教过昌豨的厚颜无耻,但着实没想到此人竟然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和你一般的好男儿?原来你泰山众全员二五仔?

    还有这些信不是你带回来的?怎的好像成了我不相信泰山众的忠心?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问道:“昌校尉,或许你该解释一下,被敌军俘虏的你为何会被放回来?”

    昌豨神情激动地解释道:“后将军,这是李澈的阴谋!他试图让末将背叛后将军,与他里应外合,末将假意应允了他,才逃了回来。”

    “哦?李明远的阴谋?”曹操似笑非笑:“李明远何时变得这般愚蠢?竟然轻易相信了你?”

    昌豨连忙道:“带回这些信件便是他的条件,他认为后将军必然会因此而憎恶末将。只是他算错了一点!后将军心胸宽广,明见万里,又岂会被这等小伎俩蛊惑?”

    孙观等人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尹礼有些疑惑地问道:“敢问后将军,臧将军何在?”两军的高层大多已经在此,独独缺了泰山众首领臧霸。

    郭嘉笑道:“臧将军有些事务,稍后便至。”

    昌豨心下一沉,满营将校,除了臧霸外无不对他欲除之而后快,他敢肆无忌惮的挑衅曹操的神经也是仰仗臧霸的纵容。毕竟泰山众大体还是跟着臧霸走,万一让臧霸生出嫌隙,难免有变。

    可臧霸竟然没出现,情况有些脱离了控制。

    “很有趣啊,孙都尉、尹校尉、吴校尉,你们来看看,昌校尉带回来的这些信件说了些什么,吾甚是好奇,他李明远凭什么觉得这些信足以让吾怀疑诸君?”

    曹操笑的很开心,孙观等人却很忐忑,迟疑了半晌,胆子大的吴敦咬牙上前取过信件,匆匆一阅,如遭雷殛。

    信中用拉家常一般的语气询问吴敦在曹操麾下过的是否如意,是否有思念家小,兖州风光与徐州风光相比孰优孰劣等等,并回复吴敦,家小无恙,勿念。

    并未谈及曹操,也没有什么军事机密,但这亲热的话语,以及仿佛来往许久的老友一般的热情,简直就像一把刀插了过来。

    最关键的是,吴敦无法反驳什么,因为他确实有询问过家小安危,但话头却是李澈挑起的。本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如今暴露在曹操面前,却有些百口莫辩之感。

    他虽问心无愧,奈何人心难测。

    见吴敦反应异常,孙观等人连忙取过自己的信件,其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如老友拉家常一般的话语。只在末尾接一句兖州居不易,当回徐州安乐。

    “兖州居不易啊,这是吾这兖州牧之大过!愧对诸君!愧对百姓!”

    曹操捶胸顿足,仿佛愧疚至极,惊得孙观几人连忙单膝跪地解释:“后将军何出此言?兖州繁盛,远胜青徐,卫将军此乃挑拨之言,后将军万勿中计啊!”

    曹操以袖掩面,泣声道:“诸君不必为吾遮掩,吾自知诸君忠心,兖州居不易,诸君却仍效命疆场,不顾生死,足见忠义。昌君之解释实在没有必要,吾又怎会怀疑诸君?”

    一番话有没有感动孙观等人不好说,但却成功的提醒了他们,这事是谁闹出来的。

    “唰”的一下,几名泰山众高层用杀人的眼光望向昌豨,恨不能生食其肉。

    这些信被他这个俘虏带回来,让孙观他们如何向曹操解释?

    昌豨汗毛倒立,连忙道:“诸位兄弟,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曹公聪慧,自不会信这些荒谬之语。而诸君只需稍作解释,便能换来昌某一条性命,岂不是很赚的买卖?”

    “昌霸!”吴敦咬牙切齿,狞声道:“你与李明远早有勾连,焉知你不是为他做事,刻意来挑拨我等?”

    “姓吴的,休要血口喷人!”昌豨急道:“后将军亲至,我早与李澈断了联系,一心效忠,岂容你胡言污蔑?”

    孙观幽幽道:“你一身完好无损,未受刑罚,未遭拷问,仅隔一日,李明远便平白无故把你放回来,为何?你又作何解释?”

    “这正是让我们互相猜疑啊!孙兄弟切勿中计!”

    尹礼冷声道:“还需猜疑?后将军令你带兵为先锋,你却孤身上阵,不带部属,这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自知李明远不会伤你?”

    “我本想杀杀李明远的威风,却没想到他手下有这般能人,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当场便死了,我对后将军的忠心天日可鉴,不容污蔑!”

    泰山众的高层争执起来,曹操等兖州高层眼神闪烁不定,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吵闹。

    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攻讦的话语也越发出格,正当曹操准备出声制止,一声沉闷的喝声响起:“够了!”

    声到令行,方才已经准备撸袖子干架的众匪首顿时噤若寒蝉。

    臧霸走了进来,左臂还包扎着伤口,隐隐可见血迹,却是今日攻营之时所留。

    他大步行至曹操面前,郑重见礼后道:“末将愿以性命担保,明公未败,昌豨不叛。”

    曹操还未说话,乐进冷笑道:“臧将军这话当真有意思,昌校尉的忠诚原来还有限制?说的这般动听,倒不如直说他就是个墙头草。这种人如何信得?”

    “大哥!乐校尉话难听了些,但确实是这个理!”

    “昌霸今日这般行为已经不把我等当做生死兄弟,您又何必继续保他?”

    曹操望着臧霸,他也很希望臧霸给他一个解释,臧霸肃然道:“他是末将的属下,末将能够于这乱世立足,便是因为能够护住麾下的弟兄。末将受后将军全命之恩,不敢违命。但末将听闻王霸之君诛除不臣当以义告,以道诛,而非以威迫,以策诈,请后将军慎思。”

    曹操一愣,恍然反映了过来,臧霸已经看明白了今日之事,细细咀嚼了一番臧霸的话,轻叹道:“宣高所言甚是,今日是吾之过失。宣高有古之义士之风啊。不过吾也不妨明言相告,没有下次了,下次吾会如宣高所言,以义告,以道诛!”

第四百六十六章 攻敌必救(上)

    “看来曹操并没有动昌豨。”

    隔了一日,见曹军大营毫无异动,陈群有些叹息,虽然知道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终究还是抱着万一的期望。

    李澈倒不以为意,昌豨历史上能够三叛两降安然无恙,足见自有保命之法。若非最后撞上愣头青于禁,昌豨恐怕还能延续传奇。

    更何况……

    “表策被破,但嫌隙已生,孙观等人如何还信得昌豨?本就人心各异,如今恐怕已是恨之入骨,将来自有收获,不必急于一时。”

    陈群颔首道:“确如君侯所言,只是这般看来,我等是无法取胜了,只能看张将军与关将军了。”

    ……

    东郡东阿县,携三万大军南下的关羽被程昱阻截于此,不得突破,本欲与张飞所部汇合,却只能在此驻足。

    在关羽看来,程昱不过无名之辈,麾下不过万人,而他拥兵数万,却被阻拦在此,着实大失颜面。

    只是纵然他如何动怒,急切之下也确实难以夺下东阿,甚至还吃了点小亏。

    再加上李澈和刘备相继来信劝他勿要心急,等荀攸率军支援。他也只能放慢攻势,静待荀攸的到来。

    “云长,东阿难下啊。”风尘仆仆赶来的荀攸看到营门前等候的关羽,笑吟吟的说道。

    关羽也是一阵无奈,他生性傲上而悯下,但对于李澈和荀攸这两位老友却收敛了不少,也颇为服膺,若是换成沮授、陈群等人在此,是断然不敢这般与他说话的。

    关羽轻叹一声,抱拳道:“羽无能,愧对大王信任。”

    荀攸摆摆手道:“程仲德非是等闲之人,曹孟德对其颇为倚重。此前兖州全叛,正是他努力为曹操保下几座重要城池,挡住了陈宫的进攻。其人犹擅诡计御敌,若是两军对垒,那万万不是云长对手。

    吾此来正为云长佐翼,阻程昱谋策,此间非是说话之处,还是进营再说。”

    舒坦了,关羽只觉得一阵满意,荀攸还是了解他的,并不是打不过程昱,只是被敌方的小伎俩弄得烦不胜烦。而荀攸放低姿态自为佐翼的态度也让关羽很高兴。

    “荀相何出此言?君为相国,大王之臂膀,岂能为臣佐翼?愿与荀相共谋破敌之策。请!”

    ……

    “荀攸到了啊。”东阿城墙上,看到飘扬的“荀”字大旗,程昱有些郁闷。

    心眼多的读书人只能靠读书人来应对,程昱自认为天下没有几个读书人能够和他并论,但荀攸恰恰在那几人之中。本想着他身为魏相,不会轻易离开邺城,其他人未必能和关羽和睦,没想到刘备竟如此谨慎。

    “别驾,是否再调些兵马为宜?”程昱身边一名甲胄齐备的年轻校官抱拳询问,显然是看出了程昱有些忧愁。

    程昱摇头道:“不必了,正如冀州并未动用根本,我方也不能太过竭泽而渔。须知此战并非决战,魏王之意在于消耗兖州,若是动员太过,影响了民生,却是正中魏王之意,得不偿失啊。这对峙是长期的,曹司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曹仁,字子孝,曹操从祖弟,素以勇武著称,现为别部司马,与程昱共守东阿。

    “别驾的意思是……魏相来此并非有决战之意?”

    程昱淡淡的道:“若要拿下兖州,魏王少说也得动员十五万大军,仅凭十万人,无疑痴人说梦。荀公达只是想让李明远这次出征不至于太过难看罢了。

    呵,当真是深受魏王信任啊,即便是出师不利,魏王依然尽力帮他弥补。”

    “别驾似乎对那位卫将军很是不屑?”曹仁有些好奇,据他观察,曹操还是很重视李澈的,虽然直言此人谋略一般,不擅战阵,却佩服其眼光长远。

    程昱嗤笑道:“此前陈公台作乱,若是他们与其里应外合,明公恐怕回天乏术。但李明远鼠目寸光,竟然试图坐山观虎斗,希望我等两败俱伤。却没想到明公雄才大略,月余时间便平定叛乱,收复兖州,如今恼羞成怒,却是为时晚矣。此人不过弄臣罢了,不值一哂。”

    曹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曹操似乎很佩服李澈的举动,他犹疑的问道:“别驾……这之中恐怕另有内情吧?”

    “无非是不喜陈公台等人做派罢了,可笑,若是拿下兖州,刀剑及颈,只要不是逼至绝境,他们岂能说出半个‘不’字?何必借明公之手?”程昱冷笑一声:“魏王听信谗言,也不过如此,明公蛟龙归海,猛虎入山,无恙矣!”

    “可若是他真的想要这些士族的命呢?”曹仁欲言又止,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毕竟面前这位也算是兖州本地豪强代表人物,东阿程氏虽非名门,但也是一地豪强,看不惯李明远在冀州的做法也属情理之中。

    程昱继续道:“荀公达来了,先前的谋划需做些更改,他不求胜,吾等却不可如此,这对峙的时间越短越好,否则兖州迟早会被拖垮。

    只是兵者并非只是战阵之事,要想让魏王撤军,关键不在此处。邺城那边看不惯李明远的人大有人在,如今他与明公陷入僵持,魏国内部空虚,势必会有人进言劝魏王撤军,吾等只需要在此取一二小胜,以做策应便可。”

    曹仁闻言一脸兴奋:“那明日便由卑职领兵出战,挫一挫魏军的威风!”

    “不可!”程昱狠狠瞪了曹仁一眼,厉声道:“子孝,你何时才能改一改这作风?我军势弱,敌军势大,关云长更是不世虎将,出城作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被程昱怒斥,曹仁不由得缩了缩头,他如今归程昱统辖,曹操也明言生死勿论,他还是颇为敬畏这位心思缜密毒辣的兖州别驾。

    见曹仁安分下来,程昱冷声道:“既然守城,那就好好守到底,让他们攻来便是。前些日子取粮时活下来的那些人看管的如何了?”

    曹仁脸色一白,有些不自然的道:“……他们很安分,没有逃跑的意思。”

    程昱闻言却露出不悦之色,喃喃道:“果真是愚民,这般手段都激不起他们的反抗之心吗?看来还要再用点手段,激起民变为宜啊。”

    程昱神情渐变,曹仁有些发抖的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得煞白。

第四百六十七章 攻敌必救(下)

    此时的东阿城中有一万余驻军,对于粮草消耗极大,程昱先是毫不手软的“请”家乡大户“自愿”为后将军御敌捐献粮秣辎重。

    在大户们忍耐达到极限前,程昱又转而收手,将目标放到了流民以及罪犯的身上。他们虽无资财,却恰好可做粮食。

    豪强士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人失去的只是性命,他们若是管了,家财性命恐怕都要没了。

    而程昱酷辣的手段也震住了满城士民,虽然有人对此颇为不满,计划在战后向曹操举报,但此时慑于程昱之威势,也只能缩着头不置一词。

    曹仁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小与市井豪侠交游,驰马纵横,逍遥快活,又岂会轻易服了程昱?

    但见程昱连消带打,做出如此违反人伦仁义之事也无人反对的手段后,曹仁对程昱既敬且惧。敬其为兄长大业不顾声名的奉献,惧其视人命如草芥,杀戮如割草的心性。

    “别驾,可曾想过此战之后又该如何?”曹仁还是有些费解,程昱这般作为究竟图什么?如此极端的手段,战后恐怕曹操要对其赏功都是极难的。

    士族们不敢顶着屠刀反对他,但战事完毕后,势必会有人以此攻击,毕竟普世价值观不能容忍有这等残暴不仁之事发生。

    程昱瞥了曹仁一眼,淡然道:“若不挺过这一关,也没有以后了。”

    曹仁一凛,抱拳一礼:“仁代族兄谢过别驾。”

    “去吧,这事交代下去,曹司马自己就不要插手了。若把你名声污了,明公恐怕真的会斩了程某。”

    ……

    “荀相,这程仲德当真是阴险卑鄙至极!驱赶流民,再暗伏奇兵于其中,这等不仁之事都能做出来,可谓毫无底线!吾甚至听闻其以流民充作军粮,堪称惨无人道!”

    中军大帐中,关羽当仁不让的坐了主座,便对荀攸解释起当前状况。自程昱来到东阿县后,关羽部便未能再突进一步,并非真的拿不下,而是顾忌太多。

    东阿是程昱故乡,他在此处可谓是尽占人和,而关羽这一路而来战线拉的太长,又要保护粮道,又要留兵驻守所攻占的城池,正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再加上程昱手段层出不穷,李澈和刘备又希望关羽以稳为主,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僵持局面。

    听完关羽所言,荀攸沉吟道:“将军如今之难处,并非不敌,而是敌军不肯战。这局势恰与卫将军处相反,倒是有趣。”

    关羽也是抚髯叹道:“确实,关某实在不擅应对这等敌人。若能与卫将军互换战场,关某必可一战击破曹操!”

    荀攸笑道:“曹操引六万之众强行攻营,却被卫将军挡了回去,足见孙武之言可谓至理。当守方一心求稳,非得五倍于敌方可攻之,东阿城高墙厚,更胜卫将军大营,将军未强攻城池,可见高明。”

    关羽自矜的点点头道:“关某虽只是略通兵法,却也知攻城之难,自不会白白害了士卒性命。如今荀相已至,那程仲德的谋划绝难瞒过荀相,其早晚必败!”

    “将军过誉了,只是本相确有一二愚见,将军姑妄听之。”

    关羽神情一肃,抱拳道:“荀相但言无妨。”

    “愚以为将军如今困局形成缘由,正在于守势太过。将军本为攻方,当攻敌之必救,使其疲于奔命,无暇他顾,自然不能再给将军带来麻烦。”

    关羽一双卧蚕眉紧皱,疑道:“荀相当也明白,敌军坚壁清野,困守不出,只有强行攻城方能令其转移注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何攻敌之必救?”

    荀攸哈哈大笑:“将军执迷了,魏王与卫将军此次出兵又岂是仅为东阿一地?兖州各地皆是目标,何必执着于东阿不放?

    将军有三万之众,分兵万余出击,亦可攻城略地,待到东阿成为汪洋上的一片孤舟,程昱又如何与将军为敌?”

    关羽不悦的道:“荀相是欺关某不识军略?坚城在前,分兵出击岂不是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万一兖州有一支部队截住,关某也难以救援,届时一场大败在所难免。”

    “将军此言差矣,若是仅将军孤军进攻,吾自不会提及此策。”荀攸屈指敲了敲案几,笑道:“但兖州如今实在兵力空虚,断无兵力可以截住将军。

    曹操亲率两万精锐与卫将军对垒,夏侯惇领兵五万抵御张将军,再加上程昱麾下万余兵马,兖州可以动用的主力已经倾巢出动。

    若要截住一支万人大军,曹操需得调动各郡守军,或是……动用军屯。”

    荀攸眼神闪烁,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对此颇为感兴趣。

    关羽一愣,猛的起身,自语道:“若是能够调动兖州军屯,岂不是正合卫将军之意?”

    关羽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来,而是要消耗兖州力量,只是被程昱挑动的有些失了分寸。

    “正是如此。”荀攸颔首道:“一旦兖州调动军屯之兵卒,则秋收必然受到极大的影响。曹操敢把收割粮草的活计交给地方豪强?还是敢雇佣百姓去收割?

    若不动用军屯,则必须调动各郡驻军,如今内乱方平,恐怕驻军前脚刚走,后脚便是内乱丛生,亦可达成吾等之目标。”

    关羽击节赞道:“若非荀相一番话语,关某险被贼子陷了进去!只是关某以为,荀相之谋还有一个可完善之处。”

    荀攸隐隐猜到了关羽的想法,但还是故意问道:“请关将军明言。”

    “分兵虽是绝佳之计,但毕竟深入敌后,四面皆敌的情况下纵然无大军截击,亦是难以打开一片天地,不知荀相可有谋划?”

    荀攸一脸叹服的说道:“关将军果然厉害,这确实是一大难点,非得是一名勇冠三军、可敌万人的熊虎之将才能完成这艰巨的任务啊,不知……”

    不待荀攸说完,关羽右手大拇指指向自己,傲然道:“荀相认为关某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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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长存介绍:
国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时为中平六年宦官把持朝政,贪赃枉法,残暴生灵士族豪强侵占田地,割据一方,横行不法。大汉王朝似乎已经走到了末路。但薪火未灭,天下仍有豪杰愿为苍生而战。李澈自后世而来,带着对三国的憧憬走出大山,见到了不一样的刘备,不一样的曹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书友群:202077258)季汉长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季汉长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季汉长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