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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来去自如

    燕先生和长眉道人刚刚到代州关就遇到了黑武人攻城,如燕先生这样本来对金戈铁马有些心驰神往的大半个书生,在亲身经历了厮杀之后才明白一件事,战场上的残酷和惨烈,任何一个文人UU小说写出来的赞美和描述,都不过是无病呻吟。

    不亲眼看过之后写出来的可歌可泣,都是臭矫情。

    燕先生只是大半个书生而已,他还有小半个武者身份,所以他的承受能力比整个的书生要强不少,连他此时都如此动容,再想想那些臆想出来的词句,确实显得空乏。

    燕先生亲眼看过之后才明白,脑海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词汇能写出来,寻常百姓大概会被吓个半死,胆子小一些的早就已经抱头逃走了。

    大战结束,燕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拉弓的右手几根手指都已经被弓弦摩的肉皮都裂开了。

    他又看向奔走指挥的李叱,在这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也许根本就已经教不了李叱什么了,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更冷静,越大的场面越是镇定自若。

    最让他震撼的是,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对李叱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质疑和推诿,李叱的命令下去,立刻就会被执行,每个人都会不加思考的选择信任。

    燕先生自问,如果是他代替李叱来指挥这次城防作战的话,也许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惧会暴露的一览无余。

    “先生。”

    李叱安排好了后跑过来,抓起燕先生的手看了看,立刻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伤药撒上,然后用纱布把受了伤的手指缠起来。

    “我一下子就给忘了提醒,刚刚才想起来。”

    李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是自责。

    燕先生看着这个已经个头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眼神里都是欣慰,别人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幼稚着依赖着,李叱的十四岁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别说十四五岁,到了二十岁的年轻人,还有多少人对幼稚和依赖依依不舍?

    可是这样的指挥官会很短暂,当武亲王大军到来之后,李叱身边的那些身份比较特殊的人都会离开,武亲王对叛军没有一丝容忍,他不会去管这些来自叛军的汉子们为守城付出了什么,他只管这些人的身份就是叛军。

    武亲王领兵在冀州之内清剿叛军,每一战都不留活口。

    这些刚刚在城墙上洒过血的汉子,在武亲王到来后最大的可能是被左武卫的士兵们押下去砍了脑袋。

    “李叱,战斗的时候,你怕吗?”

    燕先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叱点了点头:“一开始怕的要命,但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怕,大家都是七尺男儿,人家不怕,咱为什么要怕?后来打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怕了。”

    燕先生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不畏厮杀,那么将来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害怕的?

    黑武人的队伍好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大家都松了口气,然而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甚至不是今天的结束,越是打不下来,黑武人就越是暴怒,下一次攻势就会来的更加凶猛。

    “先生下城去休息会儿,我一会儿也下去了。”

    李叱帮燕先生把手指包扎好后又跑去看他师父,

    长眉道人确实不擅长与人搏斗,也不擅长弓箭射术,可他手里的那杆大旗一直都在摇摆着,让每个人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旗子还在。

    战旗为军魂,旗在魂不倒。

    “累坏了吧。”

    李叱扶着长眉道人坐下来,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丢儿,我本来都不想反对你到边疆,或者是去投靠虞朝宗,但是今天这一战打完了之后,我又......”

    李叱笑着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我不是答应师父了吗,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从书院结业,师父说过,书院里所传授的东西都有用,距离结业还有三年左右呢,师父你安心就是了。”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他只是希望丢儿能安安全全的长大,能踏踏实实的生活,他苦尽半生,所求者不过是安居乐业四个字罢了。

    “师父,你和燕先生一起先到城下休息,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饭菜。”

    李叱招呼人扶着他师父下了城墙,他走到夏侯琢身边后轻轻吐出一口气,夏侯琢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长眉又说了些什么,于是抬起手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

    “你师父不是错的。”

    夏侯说。

    李叱点头道:“我知道师父说的没错,只是我心里想要的更多。”

    夏侯琢道:“到了他那个年纪,最怕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师父他怎么能接受的了?”

    李叱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夏侯琢很认真的说道:“所以得偷偷的,能骗就骗能瞒就瞒,就像我一样。”

    他挑了挑眉。

    李叱笑道:“也只能如此,先哄着他吧。”

    就在这时候,李叱忽然发现城墙外边,黑武人大营的方向有些不对劲,黑武人的营地一侧冒起来一股一股的黑烟,火势似乎蔓延的很快。

    他立刻举起千里眼往黑武人大营那边看过去,只见一支大概一两百人的骑兵队伍从黑武人大营里冲了出来,这一幕把李叱看的脸色大变,心说那位不知道是谁的英雄好汉这是又来了?

    那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勇敢。

    一两百人的骑兵队伍,竟然敢两次突袭黑武人的大营,第一次突袭烧掉了律迟大军中的粮草,导致律迟不得不提前退兵,第二次更狠,那可是黑武汗皇坐镇的拥兵数十万的大营啊,就靠着那一两百人居然再烧一次?!

    “这人,当世第一勇士!”

    李叱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夏侯琢也听说了有人带着一两百人烧了黑武人的粮草,这又来一次,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意义上的人敢干出来的事。

    “夏侯,分派给我三百骑兵!”

    李叱忽然喊了一声。

    夏侯琢立刻举起千里眼往外看,却见那支烧了黑武人大营的队伍这次是朝着代州关这边过来了,后边黑武人的骑兵大军紧追不舍。

    “我们得救他们!”

    李叱急切的喊了一声。

    夏侯琢道:“我与你同去。”

    李叱摇头道:“城中领兵者不能同时出去,我去接应他们回来,你带人在城墙上防备,若黑武人靠近,还要靠你们弓箭阻拦。”

    夏侯琢只好应了一声,让自己副将安松带着三百精骑跟李叱出城,打开代州关的城门这是何其凶险的决定,可是李叱和夏侯琢都没有丝毫犹豫。

    城门拉开,李叱骑着一匹战马呼啸而出,在他背后,三百骑兵踏着烟尘紧随其后。

    对面,那支骑兵队伍朝着代州关这边过来,其中一个小伙子问那首领道:“若是代州城不开城门怎么办,咱们可都要交代在这了,埃斤说过,咱们可以来帮忙,但绝对不能暴露身份,一旦我们被黑武人擒住的话,整个部族都会有灭顶之灾。”

    那首领是个年轻人,哈哈大笑道:“你只管信我,咱们朝着代州关那边跑,城门必开。”

    之前说话的小伙子说道:“唐匹,你怎么就有把握?若是你输了呢。”

    唐匹敌笑道:“哲别,若是我输了,我把我的这匹烈焰马送给你。”

    哲别道:“你若是输了,咱们也就都死了,我要你那烈焰马做什么。”

    唐匹敌回头看了看,至少数千黑武人的骑兵就在后边紧紧的追着不放,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依然轻松自如,他大笑着说道:“黑武人有一句谚语,叫做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我今日就让他们被咱们这块石头绊倒两次,他还不能奈我何。”

    哲别是真的佩服他好兄弟唐匹的这种自信,自从唐匹到了他们部族之后,部族的势力不断的加强,所拥有草场的范围也不断扩大,前后三次那些大部族的军队来进攻,都被唐匹率军打了回去。

    这次听闻黑武人南下,唐匹去求埃斤发兵救援,埃斤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还苦劝唐匹不要来,埃斤说,那是黑武人不是其他的草原部族,黑武人拥兵数百万,惹恼了他们,部族就会被黑武人夷为平地。

    可是唐匹才不会听他的,埃斤不给他兵马,他就要自己来,但他在部族里的影响太大,多少人信服他,一听说他要来,在出门之前,当初的二百名老部下就都来了,其中就包括哲别。

    哲别是埃斤的儿子,连他都来了,可见唐匹在部族中的威望有多高,这威望高到让人们忘记了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唐匹敌看后边追兵越来越近,他故意让他的战马慢了一些,从队伍前边到了最后,他在马背上一翻身朝着后边坐着,那马飞驰之中却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平稳,不至于把唐匹甩下来。

    唐匹敌面对后边的黑武追兵,抓起弓箭朝着后边放出去,一箭一个,箭箭都不落空。

    短短片刻,追在最前边的二十几个黑武骑兵竟是全都被他射翻落马,队伍竟然中竟是不敢有人再追的近些,哪个也不愿做出头鸟,此时唐匹敌的箭壶也射空了,他哈哈大笑,翻身回来,催马向前,那名为烈焰的战马感受到了唐匹敌的心意,撒开四蹄发力狂奔,没多久就又到了队伍前边。

    “看!”

    他回来之后,哲别朝着前边指了指说道:“如你所料,代州关开城门了。”

    唐匹敌大笑起来,回头看向那些黑武追兵。

    “爷来,你们不可挡,爷走,你们不可留,哈哈哈哈!”

    那十五岁少年,意气风发。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觉得你行

    唐匹敌反身杀回去,一人射杀后边的黑武追兵二十几个,他的箭壶也已经射空了,又催马回到队伍前边,好在是代州城那边李叱已经开了城门,也就不用担心被黑武人围堵。

    可是黑武人的骑兵队伍见那射术精湛之人已经回到队伍前边,他们立刻就又疯狂的打马往前追赶,距离越来越近,草原上的战马耐力极强,最擅长长途奔跑,可是黑武人的战马短距离内的爆发力更好一些。

    黑武骑兵在这支草原人队伍后边不断的发箭,所有草原人都趴在马背上,羽箭在他们身上嗖嗖的飞了过去,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断被射落马下。

    “箭壶给我。”

    唐匹敌朝着哲别伸手,哲别立刻把他战马上挂着的箭壶摘下来扔给唐匹敌,唐匹敌拿了箭壶又回到队伍最后,不停还击。

    他的箭法及其恐怖,几乎每一箭都是命中黑武人咽喉,一击致命。

    但是黑武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羽箭覆盖过来,唐匹敌也难以支撑许久,眼看着最近的黑武人已经不过七八丈距离,唐匹敌的羽箭再一次射完,他将弓挂好,抽出长刀大声喊道:“你们只管前冲,我来断后。”

    话音刚落,哲别已经到了他身边。

    “你是我兄弟,我怎么能让你一人断后,草原上的汉子,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

    哲别与唐匹敌二人在队伍最后边,黑武骑兵追上来一个被他们砍死一个,可是相对于黑武骑兵的人数来说,他们两个杀的再多也无济于事,眼看着他们就要被黑武骑兵的大队人马卷进去,一支大楚骑兵从侧面过来犹如一刀斩落。

    黑色甲胄,黑色铁盔,铁盔上飘扬着红缨,他们用笔直的大楚横刀砍落下来,直接把黑武骑兵最前边的队伍和后边的队伍斩断。

    “你们走,这里交给我了!”

    李叱朝着唐匹敌喊了一声,没看清楚那人长相,只是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他带着三百大楚精骑横着把黑武骑兵切开,队伍冲出去后绕了半个圈又杀回来,黑武骑兵立刻分出来一队人马过来堵截,李叱回身朝着身后的骑兵喊道:“只管跟在我身后。”

    他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此时也必须选择相信他,不然的话被黑武大队骑兵缠住就必然全军覆没。

    唐匹敌回头看了一眼,也觉得那年轻人有些眼熟。

    李叱一把长刀在前,他这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像是一把尖刀,他就是刀尖,不理会从身后追过来堵截的黑武人,笔直的朝着黑武人大队人马又冲了过去。

    黑武人的队伍一条长龙似的往前冲,李叱的队伍横着再一次把这长龙斩断了一次。

    唐匹敌看着那人带队两次杀穿黑武敌阵,眼睛都瞪大了,他立刻就变得兴奋起来,一拨马居然冲了回去,草原上的汉子纵马之术天下无双,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一百多骑跟着唐匹敌直接就回去了。

    左边是李叱的骑兵队伍,右边是唐匹敌的骑兵队伍,两支队伍来回穿插,在黑武人的骑兵队伍里竟然杀进杀出,这种打法完全不讲道理,像是两根针来回缝合伤口一样,足有数千人的黑武骑兵队伍,竟是被他们两个带着几百人穿插的队形完全破碎。

    “走了啊!”

    李叱朝着唐匹敌那边喊了一声,然后率军冲向左侧,唐匹敌心领神会,带着他的队伍冲向右侧,黑武人下意识的分开两边追击,结果李叱和唐匹敌的队伍兜了半圈汇合一处,朝着城门方向猛冲。

    不多时,队伍呼啸着冲进城门中,城墙上夏侯琢的心都已经提

    到嗓子眼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叱居然那么大的胆子,带着三百人就敢直接发起进攻。

    连夏侯琢都没有想到,黑武人哪里能想到,在他们看来,这种平原上的交战,他们从无对手,更别说敌人兵力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左右。

    然而那两个领兵的家伙,就不是正常人。

    俩人带着队伍连续穿插之后,黑武人骑兵队列彻底被打乱,人数多却难以调动,来回被切割之后,后边的队伍根本不知道前边的将军下了什么命令。

    等李叱带着队伍进了城门,夏侯琢立刻下令,城墙上羽箭齐发,形成了一堵箭墙似的把黑武人的队伍射翻了一层,黑武人的骑兵纷纷勒住战马,队伍在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城门迅速的关闭,守在城门口的楚军士兵一个个都吓得一头汗。

    李叱在城中停下来,侧头看向那个眼熟的少年:“英雄,好本事!”

    唐匹敌仔仔细细看了看,然后脸色猛的一变:“李公子?”

    李叱见那人认识自己,仔仔细细看了看,却还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其实也难怪,唐匹敌带着人在野外已经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天,脸上都是尘土,身上衣服上也都是,再说俩人已经分开一年多,又只见过那一次,认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我,唐匹敌!”

    唐匹敌大声说道:“我们在唐县见过的!”

    李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居然是你,哈哈哈哈,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在遇到你!”

    唐匹敌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李叱身前俯身一拜:“恩公!”

    李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着唐匹敌说道:“别别别,你这样让我很别扭。”

    唐匹敌回头看向哲别道:“哲别,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当初我们离开中原在唐县遇到的那个姓李的公子。”

    哲别连忙单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道:“哲别,见过李公子,唐匹是我的兄弟,你是他的恩公,也就是我的恩公。”

    他想到刚才唐匹敌行礼,于是撩开袍子说道:“那我也给你磕一个吧。”

    扑通一声,李叱先跪下了:“别!”

    哲别刚跪了一半,膝盖弯曲着看向李叱,李叱跪在他身前,哲别连忙也跪下来,俩人跪在那看着彼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城墙上,余九龄靠在那,揉了揉鼻子说道:“略尴尬啊。”

    燕先生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此时李叱的这傻劲儿,应该是从你那儿学来的。”

    长眉心说好事你怎么不说是从我这学来的。

    唐匹敌一看他俩这么对拜,心说自己站着也不好,于是他也跪那了,三个人对面跪着,这三角形还挺匀称的。

    夏侯琢在城墙上都想捂脸,心说李叱你怎么就能如此二百五?

    最主要的是,那些草原汉子一看到哲别跪下了,他们也都跟着跪下了,着场面确实显得有些非同寻常,夏侯琢帐下副将安松看着李叱他们,想着自己要是不跟着跪是不是显得有些失礼?但他还是选择站着吧,毕竟这样跪下去显得傻乎乎的。

    一个时辰后,唐匹敌把他当初离开唐县后去了草原之后的事讲述了一遍,也顺便讲了讲如今草原上的局势。

    “也不能都怪草原上的部族不敢反抗黑武人。”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他们也是没办法,如今草原纷争不断,三大部族原本是个同盟

    ,后来打的不可开交,交战一年多来,三方都是损失惨重,黑武人此时近百万大军南下,他们也不敢挡。”

    李叱嗯了一声,他大概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关于草原上内乱不断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

    唐匹敌道:“怎么城中守军这么少?冀州那边还没有发兵过来?”

    李叱下意识的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瞪了他一眼后说道:“看我干吗!”

    李叱心说我不看你我看谁,那是你爹的事啊,我要是此时说你爹的坏话,那你还不得揍我......

    夏侯琢哼了一声后说道:“冀州那边不发兵,我们也一样能守住这代州关。”

    唐匹敌说道:“我观察过黑武人营地,兵力应该不下五十万之众,甚至可能更多,而且还只是这一地兵力,信州关那边大概要有二十万人,这一次如果他们志在必得,靠现在城中的人手难以持久守城。”

    夏侯琢道:“我说能守就能守。”

    他问唐匹敌道:“你是如何知道信州那边那边兵力的?”

    唐匹敌回答道:“我在这边烧了一把火之后就跑去了信州那边,在黑武人营地里也烧了一把火,又跑了回来。”

    夏侯琢有些懵,想着这个人大概是又疯又傻。

    李叱忽然间反应过来,夏侯琢说能守那句话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他猜着夏侯琢见冀州城那边迟迟没有发兵过来,大概已经派人回冀州了,若是羽亲王知道夏侯琢在此抵抗黑武人的话,那羽亲王别说发兵过来,羽亲王自己都会马不停蹄的过来。

    “其实我们也不是一直都要守着。”

    唐匹敌忽然就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难不住他,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做到。

    “黑武人被我连续偷袭两次,如今又没能追上我们,必然暴怒,他们明日就会大举进攻。”

    唐匹敌笑道:“可是他们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今夜还敢出城去袭扰一番......”

    夏侯琢脸色一变:“不可,若是再出城被缠住的话,黑夜之中没法开城门接你们回来。”

    “我没打算回来。”

    唐匹敌道:“我之所以来代州关这边,只是想来把计划告诉你一下,黑武人见我进了城,自然会想着我暂时不敢在出城,但我偏偏就要出去,一块石头绊倒了他们两次还不够,要绊倒他们三次。”

    他看向李叱说道:“今夜你带几百人跟我出城敢不敢?”

    李叱道:“有何不敢?”

    夏侯琢道:“我是不会派兵跟你的。”

    余九龄把手举起来:“我去。”

    夏侯琢:“......”

    唐匹敌依然云淡风轻的笑道:“相信我,今夜出去还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们派多少人出城就会安然回来多少人,但我不会回来了。”

    他看向远处那些草原汉子,声音低了下来。

    “他们是来帮我的,我得把他们带回去,我没有权力把他们留在这一直打到这场战争结束,今夜我们就直接走了,他们回家去,我会回家来。”

    他对李叱说道:“我们去偷袭黑武人,杀一阵就走,我自会引开追兵,你们便可安然回来。”

    夏侯琢道:“这是胡闹。”

    李叱道:“我觉得,他行。”

    唐匹敌大笑道:“我觉得你也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家咯

    入夜,城墙上。

    唐匹敌手扶着城墙看向外边,沉默了许久。

    听到身后脚步声,唐匹敌回身看了看,见是李叱过来,他随即笑了笑道:“一会儿还要出城,你应该抓紧时间休息。”

    李叱摇头道:“睡不着的。”

    唐匹敌接过来李叱递给他的酒壶,仰起脖子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大笑道:“还是咱们的酒好喝一些,草原上的奶酒虽然已经喝的有些习惯了,不过确实滋味淡了不少。”

    李叱问:“你说,你把人带回去后还要回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唐匹敌摇了摇头:“说不上是有什么打算,我爹说大楚待我们不义,我们就干脆在草原上过一辈子算了,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着,草原再好,那不是家。”

    他看向李叱说道:“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他问李叱:“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李叱回答道:“我打算寻一位明主辅佐,大楚不义,不是我们中原百姓不义,你说得对,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

    唐匹敌问道:“那你可已是有了人选?”

    李叱道:“燕山营虞朝宗。”

    唐匹敌在心中记住这个名字。

    “若我以后回来寻不到你,我就去燕山营里找你,你我有缘的话,还会再见。”

    唐匹敌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后说道:“已经过了子时吧?咱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李叱嗯了一声:“怕是你走的时候我们没机会道别,那就此时说一声再见。”

    “必会再见!”

    唐匹敌朝着李叱抱拳,李叱抱拳回礼。

    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岁多一些,一个还不够十五岁,却在这边塞的城墙上约定下将来的人生目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一样,从一开始就和寻常人不一样。

    两刻之后,唐匹敌和李叱带着几百人骑兵队伍悄悄打开城门出去,马蹄子上都包裹了棉布,兵器也都用布包了,队伍没有纵马,而是缓缓而行。

    唐匹敌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我带人呐喊冲锋,黑武人必会阻拦,我们却是佯攻,吸引黑武人注意之后,你们从左侧杀进去,我之前已经观察过,黑武人的大营左翼便是他们的粮草辎重所在,重兵把守,可是相距不远的地方有牛羊无数,看守的兵力却极少,你们杀进去之后破开牛羊围栏,驱赶牛羊冲击黑武人大营,黑武人必乱。”

    李叱点头:“我都记住了。”

    两个人明明还不熟悉,可是彼此之间却都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无需多说什么,便会明白彼此想法。

    唐匹敌不放心的又多说了一句:“切勿恋战,我们兵力实在太少,只是恶心恶心黑武人罢了,能烧掉粮草就烧,烧不掉放了那些牛羊也就算是大胜。”

    等又走了一段,唐匹敌朝着李叱抱拳道:“以后若再能相见,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出来。”

    李叱问他:“为什么你现在那么爱笑?”

    这话把唐匹敌问的怔了一下,他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能多笑笑,为什么要愁眉苦脸,这世道活着就是赚了,再赚了还不该多笑笑?”

    他一拨马:“兄弟们,咱们回家!”

    一百多名草原汉子整齐的应了一声,随唐匹敌纵马冲了出去。

    唐匹敌带着这一百多人朝着黑武大营飞奔,离着还远就发出一阵阵的呐喊声,他们一边催马一边将火箭点燃朝着黑武大营射过去,没多久黑武人的营地就传来阵阵号角声。

    李叱他们在黑暗中看着那边黑武人的火把汇聚成海一样,他一招手道:“我们去恶心恶心黑武人。”

    几百人跟着李叱往左翼那边冲了过去,另外一边已经嘈杂一片,李叱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直奔牛羊所在之处,粮草那边防守兵力犹如堡垒,牛羊这边却是人少了许多,唐匹敌在之前乱战之中还能观察如此仔细,这等人,如何能不让人钦佩。

    李叱他们到了营地外边,把带来的爆竹点燃扔进牛羊围栏中,一下子那些牛羊就炸了锅,叫声连成一片。

    他们扔出铁爪把围栏拉开,也不多看,转身就走。

    牛羊冲出围栏,跑的哪儿都是,但没有李叱他们跑得快。

    在这之前,黑武人安营扎寨从无建造一圈木墙的习惯,这一点和中原军队截然不同,因为中原大楚缺少骑兵,黑武人营地外边的拒马桩都很少。

    最主要的是,从黑武立国至今,对战大楚,从没有过楚军敢来偷袭的先例。

    两军对战,楚军步兵为主,有一整套步兵列阵对敌的战术,而黑武人的轻骑兵向来强悍,缺少骑兵的楚军怎么可能去突袭黑武人的营地。

    李叱他们冲出去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看,那边喊杀声犹如炸雷一样,也不知道唐匹敌他们脱身了没有。

    这匆匆相见又匆匆别离,却让人有些难以割舍。

    李叱回到代州关城外,喊了约定好的口号,夏侯琢连忙让人打开城门,李叱的脑子里却一直都在想着唐匹敌这领兵的战术,越想越觉得妙哉。

    这样的打法,也给了李叱很多启发。

    黑武人向来兵强马壮,从不把任何对手放在眼里,数百年来都是他们主攻而大楚主守,唯一一次楚军北伐还像是个让人笑不出的笑话,十二万精锐丧失,让大楚根基动摇。

    相对来说,燕山营就像是现在李叱他们,朝廷就像是黑武人,朝廷虽然已经荒废腐坏到了如此地步,可是大楚的府兵依然步战无敌,所以唐匹敌的这奇袭骚扰的打法,也许以后会有大用。

    夏侯琢看李叱站在那愣神,过去在李叱屁股上踢了一下。

    “魂儿丢了?”

    李叱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唐匹敌真的是个奇才,了不起。”

    夏侯琢哼了一声后说道:“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李叱笑道:“莫名一股酸味。”

    夏侯琢道:“呸!”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小子,确实是个奇才。”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原野上,一百多草原汉子嗷嗷叫唤着冲向远方,他们再一次戏弄了黑武人,那种自豪和得意唯有这嗷嗷叫唤几声才能宣泄出来。

    哲别一直紧紧跟着唐匹敌,他一边纵马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黑武人不敢追的太狠?”

    唐匹敌大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敢就是不敢。”

    哲别停顿了一会儿后又问:“唐匹,你是不是要离开草原了?”

    唐匹敌沉默下来,良久之后,唐匹敌看向哲别回答道:“我总是要回去的,如果是你的话,你正在外边游山玩水,忽然听闻家里的房子被大雨冲塌了,你也会心里你难过,也想回去看看,若有办法,也要挽救。”

    哲别道:“可是以你一人之力,你怎么能救大楚?”

    唐匹敌笑道:“我不是要救大楚,我是要救中原......再者,你这么想,他这么想,我也这么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世上也就没有英雄,我唐匹敌,可是要做天下一等一的英雄。”

    哲别使劲儿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你一定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问:“你一直都说要回去,你对草原就没有一丝留恋吗?”

    唐匹敌道:“哲别,你是我兄弟啊,不管我去了什么地方,你都是我兄弟。”

    代州关。

    深夜之中,城外有斥候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路风尘仆仆,斥候进了城之后就急匆匆找到夏侯琢,向夏侯琢禀告说武亲王大军已经在不足百里之外,最迟两天也就到了。

    夏侯琢立刻把刚刚睡下的李叱等人叫起来,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连夜就走,尤其是来自燕山营的那些兄弟们,决不能等到武亲王大军来了之后再走。

    李叱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这连夜离开,错过了燕山营虞朝宗派来接他的人,他们当夜离开,第二天一早虞朝宗的人就到了,听闻李叱已走,燕山营的人都有些懵了,又不敢去追,唯恐遇到了武亲王大军,只好遗憾的回去。

    官道上,李叱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休息,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的样子像极了夏侯琢,他躺在那却睡不着,没有再想代州关的战事,武亲王大军一到,守住代州关就问题不大,而且羽亲王在得知夏侯琢在代州关后,也必然会尽带冀州军赶来支援。

    他现在就想一件事,确切的说是就想一个人。

    那个叫高西宁的丫头。

    回去之后那丫头要是埋怨起来,该如何解释?

    其实他也是瞎担心,只是怕惹了高西宁不开心。

    睡着了的余九龄翻了个身,一条腿搭在李叱身上,还吧嗒了几下嘴巴,李叱也没惯着,侧身对着余九龄努力的挤出来一个屁,虽然这屁的规模差强人意,但好歹是反击及时,主要是足够臭。

    片刻后余九龄鼻子抽了抽,茫然的睁开眼睛,却见李叱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李叱道:“你放的屁怎么会这么臭!”

    余九龄道:“确定是我?”

    李叱道:“燕先生他们在前边车里,这车里只你我两个,不是你,难道是我?”

    余九龄道:“就算是我又怎么了,我做梦放的屁,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梦里那姑娘的事,不是我的事......不过是真臭,我正做美梦呢,梦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喜欢我,还拉着我到背人地方,说要亲我,她是真美啊,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是一张嘴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一脚就把她踹出去了。

    李叱皱眉。

    他想到了刚刚余九龄做梦的时候把腿放在他身上了。

    “你......真的只是做梦亲嘴了?”

    余九龄脸一红:“你龌龊!你,你不要脸!”

    李叱:“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巧合中的巧合

    如果是回冀州的话,不管怎么赶路,大年三十一定是在路上过了,他们算计了一下,就算马不停蹄,到了冀州的时候也要大年初五初六左右。

    索性也就不再着急,商量着去别处,还可以避开了从冀州往代州关方向的大路,他们不愿意迎头碰上武亲王,也不愿意碰上羽亲王。

    绕开走的话就又要多耗费六七日的时间,想了想,反正大家都在一起,何必非要在冀州城里过年,随便在附近的城池里踏踏实实过了节再走也不迟。

    既然说到了县城,那么对于长眉道人来说,最好的去处......

    被李叱他们否定了,因为那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不去那边的话最近的地方就要数信州。

    住进信州之后,也可避开武亲王大军,还免得绕路,最主要的是,他们说服了长眉道人。

    “道长,要节制。”

    余九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长眉道人狠狠白了他一眼后说道:“龌龊!你以为我想去前列县那边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边远离战场,信州这里,距离信州关不足一百五十里,太危险了。”

    余九龄道:“道长,你真诚的样子就跟闹着玩似的。”

    长眉道人往左右踅摸了踅摸,没找到顺手的兵器。

    李叱道:“九儿,我说过的,咱们之中唯一还没有下决心除掉你的人就是我了。”

    余九龄道:“你也是,你师父都被我气成那样了,你怎么还能忍得住?道长,这可不是我挑事啊,这要是我徒弟,早就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李叱:“现在你失去我了。”

    余九龄往后躲了躲,笑着说道:“其实道长你完全不用觉得失望,前列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哪里比得上信州,信州那地方相对来说要繁华的多了,何止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三江四江,五六七**十江都会有,可能还会有海。”

    长眉道人双手结印说道:“请一道天雷劈了这个孽畜吧。”

    余九龄道:“这不是我吹牛,真的,在唐县的时候,像道长你这样祈求一道雷劈死我的人太多了。”

    众人此时选了一片小林子里露营,前后都没有宿头,一天又到不了信州,只能寻一处还算安全的地方住一夜,好在他们有两辆大车,也无需担心被野兽之类的东西袭击,有神雕和狗子在,寻常的野兽不过是它们俩的玩物。

    他们一直到林子深处才停下来,如果在林子边缘处生火的话,怕是招惹是非。

    “信州有什么好玩的?”

    李叱问燕先生。

    余九龄抢着回答道:“我没去不知道,我去了就知道什么最好玩。”

    李叱问:“你又知道?”

    余九龄道:“我去了信州,自然是我最好玩,这普天之下,有几个我这么有趣的人。”

    李叱:“顿时不想去信州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随便吃了些干粮就各自回到马车上准备睡下,一早起来就继续赶路,到了信州之后就不用多担心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 ,李叱被狗子的一声啼鸣惊醒,他立刻抓起来身边的长刀,打开车门往外看了看,火堆早就已经熄灭,林子里黑暗的看不出去多远。

    他没有叫醒余九龄,抬起头往天空上看了看,狗子正在不远处的上空盘旋,如果不是月色足够明亮的话,他都看不到狗子在什么地方。

    朝着那边轻手轻脚的摸索过去,很快就到了林子边缘处,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伙

    人在路边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李叱脚步极轻,悄悄的藏身在路边的树后边。

    那边几个黑衣人蹲在那正悄悄说着什么,李叱侧耳听了听,大概意思是,一伙儿会有一支商队经过,要送一批货往南边,他们在此埋伏准备劫掠。

    其中一个人说道:“东家吩咐的清楚,老的杀了,那丫头一定要带回去。”

    另外一个人说道:“这也是奇怪了,不是亲戚吗,为什么东家这么狠心?”

    之前那人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哪儿那么多话,咱们吃着东家赏的饭,那就老老实实为东家效力......”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要怪,就怪那丫头太漂亮了,东家看上了眼。”

    李叱听到这后微微皱眉,想着也算你们倒霉。

    他悄悄从树后边绕过去,把长刀背到身后,一拳打在最近处那人太阳穴上,那人连反应都没有就直直的摔倒在地。

    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可是李叱出手实在太快,完全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这几个人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李叱没用三分力就把这几个人全都放翻了。

    他从这些人身上找到了些绳子,把几个人全都捆绑起来,看了看天色判断此时距离天亮应该还有好一会儿,这些家伙不可能是夜里出的信州,只能是提前一天就出来了,在天亮之前跑到此处在这埋伏着。

    李叱从这些人身上翻找了一会儿,总共才翻出来十几两银子,对这些人真的是格外的鄙视。

    做的是打劫的事,怎么会这么穷。

    他本想就这么离开得了,哪想到其中有个家伙偏偏这会儿醒了过来,而且还很蠢的喊了一声。

    “混账!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可听说过信州刘家!”

    他朝着李叱喊道:“现在把我们几个松开,乖乖的磕头认错,不然的话,我们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

    李叱表示诚惶诚恐,并且朝着他撒了泡尿。

    信州刘家,确实没听说过。

    李叱刚要走,忽然间脑子里嗡的一声,信州刘家?刘英媛不就是到信州来投靠他们家族的人?

    虽然念及此处,可是李叱想着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和,但他不放心,万一真就这么巧呢?

    所以他用绳子把那几个人串成一串,拉进了林子身处,那几个人一会儿撞树一会儿撞石头的,撞着撞着就都醒了过来。

    听到响动,长眉道人他们也都醒了过来,余九龄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看到李叱拽着绳子跟拉犁似的拉回来一串人。

    “好汉,这是出去劫色了?”

    余九龄揉着眼睛问了一句。

    李叱道:“遇到几个准备在林子外边埋伏准备拦路抢劫的人,顺便就把他们给抢了,你要劫色的话我不拦着。”

    余九龄看了看那几个人身上还穿着衣服呢,说了一句:“那你这抢的不是很彻底啊。”

    他过去就开始扒那几个人的夜行衣,李叱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个就别扒了。”

    余九龄才不管,过去把那个人衣服也扒了,然后楞了一下后看向李叱:“怎么他的衣服这么湿?”

    李叱道:“我尿的。”

    余九龄:“......”

    李叱蹲在其中一个人面前,看着那人惊恐的眼睛说道:“信州刘家的人是吧。”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是信州刘家的人,你若是听过刘家的名号,最好还是

    放......”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李叱说了一句。

    “我们是燕山营的人。”

    那说话的人立刻就闭嘴了,眼睛睁圆,一瞬间话给憋回去,还艰难的咽了口吐沫。

    李叱心说拉大旗扯虎皮真有用。

    他问道:“你们打算抢的人是谁?说清楚我没准放你们走,东西多不多,货物值钱不值钱?”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眼神里的意思都差不多,大概是这下操蛋了,他们这些业余的碰到专业的了。

    “商队就是刘家的商队,领队的人叫刘善身。”

    李叱仔细回忆了一下,刘英媛的父亲好像确实就是叫这个名字。

    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刘善身是不是从冀州搬家过来的,他还有个女儿?”

    那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就是他......”

    李叱问道:“既然同是刘家的人,关系亲近,为什么刘家的人要杀刘善身?”

    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其实,信州刘家大老爷刘文菊和刘善身算是堂兄弟,只是关系已经很远了,勉强能论得上,最初的时候刘文菊家里落魄,跑到冀州去求刘善身帮忙,刘善身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做生意用,说算是入股。”

    那人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刘文菊靠着这笔银子东山再起,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和信州衙门里的大人们也关系匪浅,可是刘善身家里出了事,带着一家来信州投靠。”

    “刘文菊本不想管,可是刘善身手里有他当年立下的字据,他只好把人留下,刘善身这个人做事其实挺讲究的,人家来,也没说借据的事,就说前来投靠。”

    “刘文菊担心自己生意被抢走一部分,就安排人家在后院劈柴,只管一日两餐的粗饭,还不许人家出门,可是前阵子,刘文菊发现刘善身的闺女越来越漂亮,所以......”

    他给李叱磕了个头:“好汉,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是吃人家饭的啊。”

    李叱的拳头都已经攥紧了。

    刘英媛那样出身的一个小姑娘,到了信州之后过的却如此凄苦,刘文菊如此对待恩人一家,现在还要杀了刘善身霸占刘英媛......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

    燕先生拉了长眉道人一把,两个人转身不看。

    李叱一刀一个把那几个人全都砍死。

    “我去路边等等。”

    李叱起身道:“咱们先把人接住再说。”

    余九龄抱过来一些干草之类的东西把尸体盖好,看向燕先生和长眉道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觉得要有情感纠葛。”

    燕先生:“......”

    余九龄道:“先生,我是不帅吗?”

    他问:“为什么没有姑娘喜欢我呢?”

    燕先生点头道:“你确实不帅。”

    余九龄:“咳咳......”

    他不服气的说道:“将来我一定比李叱取的媳妇儿多,不信就看着。”

    燕先生看向长眉道人说道:“年轻人都比我们有志气啊。”

    长眉道人白了他一眼:“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有过!”

    燕先生怔了怔,然后才醒悟过来长眉的意思,他质问道:“那也算?那怎么能算!”

    ......

    ......

    【保温杯已经到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发?】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事还得多谢二当家

    李叱他们在路边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有车队过来,边疆还在苦战,这个时候商队本来就不该走动。

    尤其是马上就要过年,信州刘家的人催刘英媛的父亲刘善身带商队出城,很不合理。

    李叱他们没有等到商队过来,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能是刘善身拒绝了刘文菊,可不管怎么说,信州城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赶着两辆大车,四个人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到了信州城的城门外,李叱取出来羽亲王府的腰牌,趾高气昂的守门士兵态度立刻就变了。

    看李叱他们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王府的人,然而那王府的腰牌要多真有多真,他们就算是怀疑也不敢招惹。

    这种事,谁敢赌?

    赌对了能怎么样,赌对了不过是抓起来几个人,赌输了的话他们就要倒大霉。

    李叱和那领头的团率问了一句:“信州刘家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那团率连忙指了个方向说道:“顺着大街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往左走,没多远就是刘家的大宅。”

    李叱又问了一句:“今天可有刘家的商队出城?”

    团率回答道:“没有,这北边在开战,哪有商队敢在这个时候走生意,还是大过年的,岂不是自找倒霉。”

    李叱嗯了一声,并没有道谢。

    因为道谢的话,不符合王府的人那种拽拽的气质。

    王府的人应该是什么气质呢?大概夏侯琢那样的吊儿郎当都不算,真要说王府的人什么气质,得看王府里的下人,那才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叱觉得此时自己表现出来的,便有那么三五分神韵。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总不能直接就找去刘家,先得想个法子打听打听消息。”

    李叱道:“人没有出城就还好,刘文菊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在自己家里杀人,先找地方住下来,一会儿我置办一些行头。”

    他们没有去客栈,住客栈不得花钱啊。

    他们直接去了官驿,第一,寻常人想住进官驿基本没可能,第二不花钱。

    还是仗着羽亲王府的腰牌,官驿的人连忙把他们迎接进来,李叱编了个谎话,说是半路上遇到了贼寇一场厮杀,打的浑身脏兮兮的,所以先来官驿住下,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查查这信州城里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连羽亲王府的人都敢打劫。

    官驿的人一听这事就要坏,他们这些人心思多敏捷,一边招待着李叱他们,一边派人去信州府里报信。

    羽亲王府的人在信州城外被打劫,若是信州府的人装作不知情的话,天知道以后会有什么麻烦。

    伺候大人物,底下的人一直都要秉承一个态度,那就是再小的事也不能当小事。

    宁可伺候错了,不能不伺候。

    李叱给了官驿的人一些银子,量了量身高肩宽,托他们去采买几件新衣服。

    洗好了澡,官驿的人已经帮忙把衣服买回来了,这城里的裁缝铺子基本上都不卖成衣,挂着的都是样子,没个三五日衣服做不出来,可是李叱他们身份不一样啊,那就必须能买来。

    李叱刚把衣服换好,信州府的大人们就到了,规格贼高,信州府府治大人,府丞大人,还有总捕都来了,带着不少人。

    信州是小州,府治从五品,府丞是正六品,虽然官职不算特别高,可好歹是一州之地的主官,然而这大人见了李叱却立刻堆起来一脸的笑容。

    府治崔汉升出身不俗,信陵崔家也是好大的名气,周时候,崔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权倾朝野。

    不过到了大楚之后,崔家稍显没落,更何况崔汉升又不是信陵主家的人,所以在对王府的态度上丝毫也不敢怠慢了。

    李叱抱拳行礼,俯身道:“见过府治大人。”

    崔汉升连忙伸手扶了李叱一下,而这时李叱已经想好了要扯一面多大的旗子了。

    崔汉升试探着问了问李叱在王府里是何职务,又试探着问了问他们来信州做什么。

    李叱道:“我姓李,名为李叱,是夏侯琢的结义兄弟。”

    他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崔汉升的脸色就已经微微变了变,态度就变得更加谦逊起来。

    “原来是夏侯将军的结义兄弟!”

    崔汉升连忙抱拳道:“失敬失敬。”

    李叱道:“夏侯他在代州关率军抗敌的事大人知道吗?”

    崔汉升连忙道:“知道知道,前两日已经得到了消息。”

    李叱道:“王爷也是才刚刚得知消息,急坏了,一边调遣大军准备赶往代州关,一边分派我们提前赶去那边保护夏侯,可是走到这信州城外,居然被一伙带人伏击,若非我等还有些武艺在身的话,只怕已经造了歹人毒手。”

    他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些歹人被我们杀了几个,尸体扔在城外大概三十里的林子里,用枯草盖了,大人现在可派人把尸体拉回来,也许可以根据他们的衣着来推测......”

    余九龄拉了李叱一下,在李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哪儿还有衣着啊,都扒了。”

    “啊......”

    李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道:“看我这记性,我们把贼人的衣服带回来了,他们身上还有一些东西。”

    李叱回身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连忙把那些人的衣服和身上带着的东西交给官府的人。

    李叱道:“虽然我们击杀了一些贼寇,但却被贼寇抢走了不少东西,包括王爷让我们给夏侯将军送去的一些物品,还有一箱银子......”

    听到这,崔汉升的头都要炸了。

    如果李叱所言不虚的话,那么这个案子若处置不好,羽亲王一怒,他这个信州府治也就别做了,往好了说是卷铺盖卷滚蛋,往坏了想没准就被发配充军什么什么的。

    “查!”

    崔汉升立刻表态道:“必须严查,李公子你放心,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给王府一个交代!”

    李叱嗯了一声,装作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我隐隐约约的好像听他们那些人说,原本要打劫的好像是你们信州刘家的商队,误以为我们是,所以才打了起来,怎么,这已经马上就过年了,刘家的商队还要往外跑?”

    崔汉升心里一紧。

    刘文菊和他平日里关系匪浅,没少给他送礼,如果这案子牵扯道了刘文菊的话,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以他对刘文菊的了解,那家伙又能干出来什么好事。

    刘文菊当初家道败落,是得了冀州城一位亲戚的资助才东山再起,而这东山再起的过程,和崔汉升密不可分。

    刘文菊从冀州回来后不久,把刘善身给他的银子分出来一多半,全都孝敬给了崔汉升,从崔汉升手里得来一个好处......这个好处就是,许他在城中开设赌场。

    信州的边城,过往的都是商队,还有草原上来的商人,赌场的生意自然不错。

    经过两三年的积累,刘文菊又在信州城里开了三家赌场两家青楼,又建了一座酒楼,还几乎垄断了信州城里和草原人的生意。

    没几年,刘文菊的家财就迅速的膨胀起来,而他也变得无比膨胀起来。

    崔汉升听李叱说到了信州刘家几个字,连忙道:“这确实是个线索。”

    他回头看向信州总捕齐典说道:“把李公子带回来的证物都妥善保管,仔仔细细的去查,另外立刻派人把那些歹人的尸体运回来。”

    齐典凑近那些衣服看了看,有一股什么味道冲了他的鼻子。

    余九龄在旁边说了一句:“尸体上应该没有什么线索了。”

    齐典道:“你放心,我查案多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尸体也是证物,一定能有所发现。”

    余九龄想着那些被他几乎扒光了的人,微微叹息一声道:“行,那就有劳总捕大人了。”

    崔汉升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邀请李叱到州府衙门吃饭,李叱装作很不开心的样子拒绝了,说自己太累,明日再去拜会。

    崔汉升一看这架势是人家气坏了,想想也是,王府的人出来居然被打劫了,这事人家不气才怪呢。

    回到马车上,崔汉升看向齐典说道:“你别急着出城,你先去一趟刘家,问问刘文菊到底怎么回事!”

    齐典道:“不应该啊,刘文菊的商队,难道还能是刘文菊自己人打劫不成?”

    崔汉升道:“让你问就去问!”

    齐典立刻点头:“是是是,姐夫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崔汉升叹了口气,心说这等废物,要不是仗着自己是信州府治,能当上捕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个刘文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去了之后别太客气,就说出大麻烦了,让他知道什么就赶紧都说出来。”

    齐典道:“行,我就直接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派人打劫你自家商队,我的天,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他都干得出来!”

    崔汉升看了齐典一眼,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官驿。

    李叱看向驿丞笑了笑,这一笑把人家吓了一跳。

    李叱问道:“信州刘家,很有名吗?”

    驿丞连忙回答道:“算是本城最大的生意人,城中的赌场青楼多是刘家的。”

    李叱哦了一声,心说干赌场青楼生意的人,又怎么可能都干干净净。

    他问了一些关于刘家的事之后,转身回到屋子里,笑着说道:“现在咱们分工一下,刘家最大的生意是青楼和赌场,咱们分成两队,一队去青楼一队去赌场,先探探底细。”

    长眉道人稍显忸怩的说道:“我不擅长赌钱啊。”

    燕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长眉道人连忙解释道:“我是认真的。”

    余九龄道:“这样,我和李叱去赌场看看情况,道长和先生去青楼吧。”

    燕青之一怔:“为何我也要去?”

    长眉道人看向他,可怜巴巴的忽闪了几下眼睛,无奈之下,燕青之道:“去也行......我没钱。”

    李叱道:“咱车上有两大箱子呢......”

    余九龄道:“这事归根结底还要多谢燕山营二当家捐助-嫖-资。”

    长眉道人脸色微微一红,燕先生转头看向窗外。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加倍!

    可能是因为名字里有个菊字,所以信州城里刘文菊名下的赌场都叫做大菊赌场,余九龄觉得这名字不怎么好,至于为什么不好,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不好。

    如今信州城里一共有四家大菊赌场,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一家大菊赌场距离城门都不远,取名字怎么样先不说,选位置来说刘文菊确实很有眼光。

    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也没有乔装打扮,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朝着距离最近的大菊赌场过去,他们前脚出门,官驿的人后脚就跑出去向府治崔汉升禀告。

    其实崔汉升也早就安排了人盯着李叱他们,不敢把李叱他们怎么样,可是一举一动必须都要看的清清楚楚。

    最起码,不能让人家王府的人再在信州城里出什么事,再出事那就是死罪难逃了。

    李叱他们的马车上有满满两大箱银子,除了现银之外,还有数额不少的银票。

    用余九龄的话说,二当家毕大彤倾家荡产资助手组织黄-赌事业的大恩大德,非一道天雷不能报答。

    他们还不知道,二当家已经不能活着对他们表示感谢了。

    不得不说,大菊赌场的规模确实很大,刘文菊应该是很喜欢菊花,在大菊赌场的那块巨大的片额上,就雕刻了一朵菊花,还是金色的。

    两个人到了大菊赌场门口,守在门外的伙计一看这俩人是生面孔,于是堆出十分亲切的笑容。

    “两位贵客,要不要进去玩几手?”

    余九龄道:“好眼力,小兄弟,你怎么看出来我们就是玩手的?”

    这话把那小伙计说的都懵了。

    小伙计尬笑道:“两位公子一看就器宇不凡,而且荣光满面,今天若是赌上几手的话,一定大有收获。”

    余九龄一听这话,不赏都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么虚情假意。

    他把钱袋子取出来,捏了一块碎银子扔给小伙计后说道:“带路吧,我家公子想进去看看,你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钱。”

    小伙计更加殷勤起来,撩开碎花蓝布棉门帘弯着腰请李叱他们进门。

    “有贵客到。”

    小伙计一进门就嗓音洪亮的喊了一声。

    余九龄问道:“咱们这都怎么玩?”

    小伙计笑道:“但凡是公子知道的玩法,咱们这全都有,大菊赌场里,只要是能赌的,都有。”

    余九龄道:“我赌你的口袋里没有我的钱多。”

    小伙计又懵了一下,心说这家伙八成是有病吧。

    余九龄道:“干脆,我们先玩个简单点的,但是一定要玩的大,玩的小了没有意思,最起码得十个铜钱起步的那种。”

    小伙计道:“公子,我们这最低的玩法,下注起步是一两银子,十个铜钱的......”

    余九龄道:“你真是没见识啊,在我家公子眼里,一两银子大概就是一个铜钱,我说十个铜钱起步,意思是下注起步低于十两银子的玩法,就别跟我家公子说了。”

    李叱眯着眼睛看向余九龄。

    “公子豪爽!”

    小伙计心说看着人家就不像是寒酸的,果然是财大气粗,他引着李叱和余九龄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前院嘈杂,后院雅致,玩的也大一些。”

    “不。”

    李叱停下

    来道:“我就喜欢这嘈杂的气氛。”

    他停下来,看了看那边有赌大小的,于是迈步过去:“先玩两把这个。”

    赌大小是赌场之中最简单的玩法之一,庄家摇骰子,其他人下注赌庄家摇出来的点数,如果是一个骰子,四点以上为大,以下微小,如果是三个骰子,那讲究就变得多了起来。

    这张桌子上的玩法最为简单,就摇一个骰子,只押大小,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可是一局一局的开庄极快,也颇为刺激。

    这边的下注是一两银子起,李叱他们身上带着的银子不少,所以心里不虚。

    李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先看了一把,发现那庄家摇骰子的手法很娴熟,这种玩法要是没猫腻才奇怪呢。

    “已经连开了七把小。”

    旁边一个脸色难看的赌徒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就不信还赌不中,我还押大!”

    他把手里仅剩下的几两银子全都押在大上,其他人中,一部分也如此觉得,已经连开了七把小,若是再开小的话简直没天理,所以三四个人跟了大,还有四五人跟了小。

    骰盅放下,庄家慢慢的把盖子打开,骰子是个两点,这一下那些押大的人全都傻了眼,刚刚赌上全部的那汉子立刻就崩溃了,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红着眼睛喊道:“你们这骰子有问题!你们出千!”

    庄家慢悠悠的说道:“这位爷,手在你自己身上,没人逼着你押大,是你自己愿意,如果你押小呢?你运气差就说我出千,那人家赢了的客人可不答应。”

    那几个押小的客人立刻就喊了起来,大概意思是别在这丢人现眼,输不起就赶紧滚。

    李叱虽然只看了一把,但也已经看了个大概,点数大小,庄家完全可以掌控,这种手段算不得多高明,不说在骰子上做手脚,这种本事只要不停的练总是会十拿九稳。

    至于那几个赢钱的人,多半也是赌场的人,这种人是托儿,各行各业其实都有托儿,要看值得不值得罢了。

    那几个押大的倒霉蛋才是真的冤大头,连那个正在咆哮的汉子说不定也是赌场的人,这种人负责带节奏。

    那汉子一边拍打桌子一边咆哮,很快就有赌场的打手过来,架着那人就给扔了出去。

    那人被架出去,立刻就有一个新面孔在刚才那人的位置上坐下来,还一脸嫌弃的说了几句穷鬼就别赌钱之类的话。

    这人,也是托儿。

    这一桌上一共有十几个赌钱的人,不算庄家,其中七个都是托儿,剩下五六个如果不被带了节奏才怪,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桌子上的赌客一多半都是假的。

    别看不起这种似乎不是很大的骗局,只这一桌,六七个人在这连托带骗,一天下来上百两银子不成问题,这赌场里那么多赌桌,大菊赌场这一家分号说日进斗金不为过。

    赌场里的赌,十赌十骗,谁要是有侥幸心理进去赌钱的话,十成十会被骗的倾家荡产。

    李叱猜着新坐下来这位也是托儿,职责和刚刚被轰出去那家伙一模一样,所以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

    这新来的托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坐下来后就说不信邪,直接押了个大,李叱知道,这种赌局,新来的托儿前几把一定会赢。

    他赢了,其他人就会把他当明灯。

    李叱就故意押了小,不多,押了二两银子,庄家开了点数,果然是个六点,大,李叱这二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要想带节奏,最少连赢三四把才能让人注意到,所以李叱打算再试试,还是和那个托儿反着押,那托儿又押了大,李叱押小,二两银子再次打了水漂。

    第三把李叱好像心疼银子了,只押了一两银子的小,但是看起来他的状态已经和之前那个被轰出去的人差不多,有点上头,就认死门了。

    开点,五点,李叱又输了,银子被人家划走。

    连赢三把的那个托儿看向李叱笑道:“兄弟,手气不行啊,不如你跟着我下,肯定赢,我今天这手气真是没的说,想不赢都不行。”

    他这话说完,之前那几个赌客顿时觉得应该试试,李叱就知道差不多人家要收网了,但他还是和那托儿反着押,那托儿继续押大,这次押了五十两银子上去,那几个赌客不敢贸然,押的比较少,但都跟着押了。

    一开点,还是大,这一下除了李叱之外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怎么样兄弟?”

    那托儿看向李叱说道:“都说让你跟着我下,你偏不听,又输了吧,这次你跟着我,包你赢!”

    李叱谢意的笑了笑,没说话。

    庄家又一次摇动了骰盅,赌客纷纷下注,有明灯在,这次全都跟着那人下注,那人刚刚大赚了一笔,所以一次押上了一百两,其他人也都加大了赌注,十两二十两的往上跟,也有跟了五十两的。

    李叱刚刚一共输了五六两银子,他取了一张十两的银票,还是反着押。

    那托儿眯着眼睛看了李叱一眼,李叱装作没看见。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李叱侧头看了看,那边像是吵闹了起来,有个人被围着,还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夹杂其中,一边哭一边求。

    李叱站起来往那边看,因为他忽然觉得那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

    庄家在此时喊道:“开!”

    李叱的脸色却变了变,惊呼了一声:“苑佳蓓?!”

    庄家一怔:“加倍?”

    开点,一点,只有李叱押了小,其他人都是大,那庄家百般不乐意,可是骰盅刚才都放在桌子上了,再想做手脚已经来不及。

    况且,押大的那边除去托儿之外的下注也有一百七八十两,李叱押了十两,加倍就是二十两,赔四十两,还能赚个一百多两。

    这一下的骗局已经足够完美,收成丰厚,所以庄家也不好太明显的耍赖。

    有些不情愿的推给李叱四十两银子,李叱却已经朝着人群那边起身过去。

    余九龄把银子收起来:“我来帮我家公子收起来。”

    余九龄乐开了花,心说李叱真是可以啊,突然加倍,这就赚了四十两。

    李叱人已经在那边吵起来的地方,他分开人群过去,见苑佳蓓拉着他父亲的手哭着说道:“父亲,别赌了,咱们回家去吧。”

    那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而且极为严肃苛刻的苑先生,此刻却眼睛都已经红了,他一边挣脱一边说道:“我就再借十两银子,这把一定回本!闺女,你先回家去,不用管我!”

    李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

    。。。。。

    【特别感谢核叔,辛苦的在一万多条书评中认真的去数,这么大的工作量,还是义务的,我内心无比感激。】

    【特别感谢雾妹子,不遗余力的宣传本书,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不遗余力的帮忙制定规则,谢谢你。】

第七百九十九章 我的那个比较大

    李叱看着面前这个脸都已经扭曲了男人,那是书院的先生,书院弟子们眼中最严苛最刚直的先生,苑先生一直都被弟子们称为书院最严厉的先生。

    可是此时此刻,他像是一个鬼,一个小丑。

    当苑佳蓓看到李叱竟然站在旁边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她看向李叱,眼睛里都是泪水。

    李叱依然看着苑先生,哪怕上次因为苑佳蓓的事和苑先生有了些矛盾,但李叱对他为人还是有几分敬意。

    最起码在教学的事情上,苑先生从无懈怠,态度比书院里其他教习都要端正严肃。

    “苑先生。”

    李叱叫了一声。

    苑先生看了他一眼,脸色明显变了变,不是因为李叱在这,而是因为有人叫了他一声苑先生。

    除了书院弟子,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而他此时的丑态若是被书院弟子看到了,他的人生就会顷刻之间垮掉。

    他惊慌的看向李叱,然后立刻扭头:“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

    “苑先生。”

    李叱又叫了一声。

    苑先生的手下意识的松开,那块银锭随即掉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像是在谁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李叱弯腰把银子捡起来,回头递给赌场的人后问道:“他在这一共借了多少钱?”

    赌场的一个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叱几眼,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李叱的言行举止让他收起轻慢之心。

    管事的回答:“这位公子,他一共在赌场借了二十五两。”

    李叱问:“那我应该还你多少?”

    管事的说道:“他昨日拿了十五两,说好了翻倍利,昨日的债今日还三十两,今日的十两也是翻倍利,算二十两,一共五十两。”

    余九龄在旁边说道:“你们这放钱的利要的也太高了吧。”

    管事的笑道:“公子,是他自己选的,他说一天就能还上,我们大菊赌场从来都不会拒绝客人的要求,客人选什么方式我们就用什么方式。”

    李叱取了五十两银票递给管事的说道:“我替他还了,让他走吧。”

    那管事见这位公子完全不把五十两银子当回事,想着应该是大有来头,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这才是做生意的法门。

    他把银子接过来后笑道:“那行,这位先生,你可以走了。”

    李叱招了招手:“刚才那十两银子呢?”

    管事的一怔:“怎么?公子也要借款?”

    李叱道:“那十两银子是他的,他借出去的是他的,你们要的我刚给了。”

    管事的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于是把那十两银子递给苑先生,苑先生拿着的手颤抖了起来,看着这十两银子,那张脸再次变得扭曲起来。

    “我有银子了。”

    苑先生看向他女儿说道:“你先回家去,我把银子赢回来就回去了,不要在这等我,女孩子家家的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李叱微微皱眉,他看向苑先生问道:“你还想赌?”

    苑佳蓓伸手拉着李叱的衣袖哀求道:“李叱,你帮帮我父亲吧,我们前些日子才回老家来,他被这边的一个什么朋友带来这里赌钱,现在已经收不住手了。”

    李叱对苑佳蓓点了点头,他记起来了,好像苑佳蓓和他说过,她们老家就是信州人,每年年假的时候,他父亲都会带着他们一家回信州过年。

    苑先生这样的人,在冀州四页书院做教习,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算少,家里开销又不高,吃喝都在书院,花不了多少钱。

    所以每年回信州的时候,都算风光。

    能在四页书院里做教习,在老家这边的地位也显得不低,老家的街坊四邻都对他十分尊敬。

    这次回来,苑先生一位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带着他来这大菊赌场赌了一回,苑先生第一次赌钱就赢了七八十两,只觉

    得又兴奋又刺激。

    第二次再去,非但把之前赢来的七八十两输回去了,还把自己带着的三十两银子也输了,一时红了眼,他那朋友做担保,又从赌场里借了十五两。

    李叱很清楚,如果苑先生今天再借钱,那么他在信州这边的房子就要保不住,如果还不收手的话,连女儿都要保不住了。

    就算他是四页书院的教习又能怎么样?这种事,书院绝对不会管,对于书院来说,教习嗜赌,已经不配做教习。

    他问了苑先生一句你还要赌?

    苑先生连连点头道:“我现在手气好,你别管我,我再去玩两手,输掉的都会赢回来。”

    李叱沉默。

    苑先生见他不说话,就要绕过去去继续去赌,李叱横跨一步把他拦在那。

    李叱还没有说话,赌场的管事已经看不下去了。

    管事的对李叱说道:“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再拦着我们的客人消遣,这里是赌场,如果你不想玩的话可以,但你若是阻拦我的客人消遣,我就只能现在就请你出去。”

    苑先生道:“对,你不玩,不要拦着我。”

    他此时的样子,哪里还像是那个严苛的书院先生,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才沾染了赌钱几次,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李叱看向那管事,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再说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管事被这话气的笑了。

    “这位公子,看来你不是信州人,你也不清楚大菊赌场是什么地方吧?”

    管事看向李叱说道:“愿意在这消遣的,我随时欢迎,要想闹事的话,也许明天公子家里人就要到城外乱坟岗去寻你了。”

    啪!

    李叱没动手,余九龄上去就给了管事的一个耳光。

    这一下打的极其突兀,又势大力沉,管事的打的原地转了一圈,片刻之间,那半张脸就红肿起来。

    “大胆!”

    余九龄怒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李叱心说这入戏好快啊。

    这一巴掌把管事打的眼冒金星,一时之间却又被余九龄的气势给镇住了,他晃了晃脑袋才缓过神来,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给我打!”

    他一声咆哮。

    赌场里的打手们早就围在一边了,管事的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都往前压。

    李叱看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讪讪道:“冲动了。”

    可是说着话,他一脚把靠近的打手踹翻,又朝着倒地那人的脸上狠狠踩了好几脚。

    “都住手!”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几个捕快冲进来,他们是暗中盯着李叱的人,一直都没敢离着太远,此时见闹了起来,怎么敢由着事情继续发展。

    那几个捕快过来,不等管事的说话,俯身对李叱说道:“公子,这里龙蛇混杂,怕是有人不小心伤了你,还请公子先出去。”

    李叱摇头道:“我不出去,信州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那几个捕快面面相觑,心说今日这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赌场的管事一看那几个捕快对李叱如此态度,心里也变得忐忑起来。

    其中一个捕快悄悄后退,拉了那管事一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是冀州城羽亲王府里的人,你们胆子太大了!”

    管事的听到这句话头皮都炸了一下,连忙过去点头哈腰的道歉。

    这架势,倒是把苑佳蓓和她父亲看的一愣一愣的,苑佳蓓一直看着李叱,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不管那几个捕快怎么劝,就是不走。

    大概三刻之后,信州府的府治崔汉升和府丞韩童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李叱那面沉似水的样子,崔汉升感觉自己头下一息就要裂开了。

    他连忙过来,陪笑着说道:“李公子,这是......”

    他本想假意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后半句话临时又改了。

    “这是受委屈了。”

    他站起来看向那些捕快吩咐道:“把这些凶徒全都给我拿下,押进大牢等候发落,居然敢冲撞李公子,都不要命了吗!”

    李叱本来就想在这赌场里闹个事,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有了,那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崔大人,信州这地方真是让我叹为观止,从城外过,被人抢了一箱银子,还险些丧命,进城来消遣,被赌场的人围攻......崔大人,信州是不是已经没有大楚律法的约束了?”

    “怎么会怎么会。”

    崔汉升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羽亲王要图谋什么,现在整个冀州之内的人,只要是做官的谁不知道?

    他们只要不离开冀州,谁敢得罪王府?

    将来羽亲王真的化家为国,他们这些在冀州治下当官的人,连选都没得选,得罪了王府,说自毁前程是轻的。

    就在这时候,刘文菊终于赶了过来,原本他正在家里睡觉,被人吵醒了还不乐意,听说是总捕来了,连忙起身相迎,正在和总捕齐典说事呢,听闻赌场里出了事,又是关于王府的人,吓得他魂儿都快飞了。

    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作为生意人,他当然知道要想继续做生意赚钱,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官府的人,此时在冀州,还有谁比羽亲王更大的吗?

    传闻因为叛军已经杀进了京州,朝廷要把武亲王调回京州对付叛军,武亲王一走,冀州之内再无人可以钳制羽亲王,羽亲王距离称帝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草民刘文菊拜见大人。”

    刘文菊扑通一声就趴跪在地上,也不管是不是大人是什么大人,拜了再说。

    李叱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是谁?”

    刘文菊紧张的回答道:“回大人,这赌场是草民开的,大人在这受了惊吓,草民罪该万死。”

    李叱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这赌场里的手下人要抢我银子,你也是来抢我银子的?”

    刘文菊立刻说道:“不敢,草民是来还大人银子的。”

    刘文菊灵机一动的说道:“草民来迟了,是因为草民正在配合总捕大人在城外搜寻那些歹人,正好就被我们给寻着了,虽然那些歹人没有抓住,但是大人你丢失的银子却失而复得。”

    他使个眼色:“还不把大人的两箱银子抬上来?!”

    手下人连忙跑出去,不多时,抬着两口箱子回来,刘文菊把箱子打开,里边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白花花的现银。

    李叱皱眉道:“我丢的一箱,你怎么找回来两箱?”

    刘文菊道:“这......”

    他还没回答,李叱又道:“不对啊,我丢的那一箱银子,箱子也比你的这个大多了,你这个箱子太小了,我那个箱子......有这么大。”

    “有!”

    刘文菊立刻说道:“大箱子也有!”

    他回头喊道:“还不继续去找!麻利的去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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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很爱。】

第二百章 哈哈大笑

    箱子很快就找来了,看起来也确实很大,这一口箱子若是装满了现银的话,至少能有五千两,就算是之前那两口稍小一些的箱子,装满了也能装下两三千两。

    这三口箱子加起来就要有将近万两之多,也许能超过万两,可想而知刘文菊的家业有多大。

    也可想而知,这个刘文菊这些年坑害了多少人。

    而事实上,既然刘文菊能如此轻易的献出来这么多银子,就说明他手里的现银之多难以想象,没有十万两他能拿出来一万两送人?

    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别说在冀州城里买一座宅院,就算是买人的命都能买来很多很多了。

    这个世道如此艰险,找一个顶级杀手杀个不太好杀的人,也许就是几百两而已。

    李叱都没有想到这个刘文菊会如此的果断。

    其实刘文菊这个人很聪明,如果不聪明的话,当初从刘善身手里借了银子出来,就不会先拿出来一多半献给崔汉升。

    他很清楚,大楚现在这样的世道要想赚到更多钱,就离不开官府手里的权力。

    崔汉升给了他方便,这方便就变成了现银。

    余九龄也在看着那些银子,和李叱的面无表情不一样,余九龄觉得心跳在加速,他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

    能让人眼睛发直,这就是钱的魔力。

    李叱是若有所思,看起来对这白花花的万两银子也没什么惊讶,所以刘文菊当时想着这人果然有些来头,八成是真的王府里身份重要的人。

    不然的话,连府治崔汉升看到这些银子眼睛都直了,这位公子为什么一点惊讶都没有。

    余九龄则想着,这可比燕山营二当家大方多了啊,果然要骗就得骗这些身份不一般的人。

    说实话,刘文菊之所以如此慷慨,是因为他迫切想搭上羽亲王府这条线。

    对于他现在来说,府治崔汉升的船太小了,他把崔汉升哄的再好,不过是在信州城里可以为所欲为。

    府治太小了,信州太小了。

    他只要献出去的银子足够多,就一定能换来更大的好处,羽亲王能给他的方便,要远远的超过崔汉升给的方便。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世界。

    刘文菊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明明是一次危机,可是他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然后做出取舍。

    他要把这次危机变成契机,只要能和王府说上话,将来就能和王爷说上话。

    刘文菊在想这些的时候,李叱也在想刘文菊大概是在想这些。

    两个人想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刘文菊想着这条线应该怎么更好的搭上,李叱想的是这家伙的钱真多啊,应该还能多敲点。

    一万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多到能让他们疯狂,可是李叱看着那一万两银子,想的是这些银子按照现在草原人的要价,买不来一百匹好马。

    楚兴盛的时候,草原人卖马,一匹好马大概也就四五十两银子左右,现在要价一百多两,马还未必有原来的好。

    如果要想组建一支队伍,十万两银子也就买来七八百匹好马,要想再召集七八百条件好的人形成骑兵,

    光是这些人所需的装备就又要大几万两。

    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款项,二十万两银子,也就刚刚能让一支八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形成战斗力。

    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具甲骑兵,如幽州将军罗耿麾下的具甲重骑,一名骑兵算上坐骑和其他所有装备,再加上扈从和驽马,造价就要一千多两。

    二十万两银子,也就是装备二百多名具甲重骑。

    所以哪怕是号称五千重甲铁骑的幽州军,实际上真正的甲骑具装不过五六百人,剩下的都是没有具装的重骑。

    这种重甲骑兵看起来是真的壮阔,真的彪悍,然而若没有其他兵种配合的话,可能会被轻骑兵活生生玩死。

    甲骑具装,最大的优势是对步兵的碾压。

    同样二十万两银子,能武装起来一万步兵,还要说人人都有正规兵器。

    当然,若是如叛军那样的队伍,手里拿着个耙子就算士兵的话,二十万两没准能买来四五万人卖命。

    以大楚之糜烂,真要是说每个人给五两银子的军饷,马上就发,为了这五两银子卖命的人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此时此刻,在刘文菊眼里看来神态自若的李叱,其实是在算计着打造一支军队到底要花多少钱。

    “大人?”

    刘文菊试探着叫了一声。

    李叱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看了刘文菊一眼后问:“何事?”

    刘文菊连忙谄媚的笑道:“大人看看,这可是大人丢失的银两?”

    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银子失而复得,我先谢谢府治大人,也谢谢你。”

    刘文菊刚要说话,李叱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刘文菊连忙说道:“大人只管吩咐,只要是草民能够办到的,草民自会全力以赴。”

    “也简单。”

    李叱道:“你办事如此爽快,我也送你一个机缘。”

    他压低身子,对刘文菊说道:“我义兄夏侯琢此时正在代州关领兵抗敌,我带来的银子就是要给他送去的,你把这些银子亲自护送到代州关交给夏侯将军,他自会感谢你。”

    刘文菊却不知道夏侯琢是谁,他茫然的看向崔汉升,崔汉升使了个眼色,刘文菊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立刻点了点头:“包在草民身上。”

    李叱笑着在刘文菊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很聪明,王爷喜欢聪明人。”

    刘文菊立刻就笑起来,连崔汉升都跟着松了口气。

    李叱起身道:“这件事你务必亲自去,若是你想得到更大机缘,不妨看看手头宽裕不宽裕,宽裕的话,再随便加上一些银两,夏侯将军应该更高兴。”

    崔汉升在刘文菊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他说的夏侯将军,是羽亲王的儿子。”

    刘文菊的眼睛骤然睁大,连忙说道:“宽裕,宽裕,就算是不宽裕,我省吃俭用也能再挤出来一些。”

    李叱笑道:“不错,我记住你了。”

    说完之后起身往外走,府治崔汉升等人立刻陪着往外走,这一幕把苑先生和苑佳蓓看的一愣一愣的。

    李叱回头看了苑佳蓓一眼道:“先回去,我一会儿再找你。”

    苑佳蓓使劲儿点了点头,拉着她父亲连忙出了赌场,此时苑先生心里都是震撼,人冷静下来,想了想刚才自己那丑陋模样,再看看女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疼的厉害。

    他本不是个坏人,只是那一会儿钻了进去,出不来了,被赌场坑骗的家破人亡者,多数是他这样的人。

    回官驿的路上,余九龄叹道:“一万多两银子啊,白花花的,你就这么送出去了?咱不说别的,这要是都拿来孝敬你师父去一江春水向东流,能把他老人家送走。”

    李叱白了他一眼后说道:“现在代州关那边,来自燕山营的队伍撤了,那些百姓们还在,他们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可是连一两银子的军饷都没有,这样不对,不应该这样......我让刘文菊亲自护送银子给夏侯送过去,夏侯会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义勇......分到手里一人也就几两银子罢了,勉强也就算个路费,有些人战死了,这几两银子还不够他们安家,只希望这点钱,能够给战死的人,每人造一口薄棺。”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朝廷无度,连守关都要靠百姓们自发前来,我现在能做的暂时也就这么多。”

    他笑了笑道:“不慌,咱们不是还有二当家资助的呢吗。”

    余九龄仔仔细细的看着李叱,他一直都觉得李叱是个贪财的人,而且舍不得花钱,贪财还抠门,可是这一万多两银子说送就送出去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李叱,对李叱多了几分敬重。

    他很清楚,面对那么多银子,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李叱这样?他问自己能不能,答案是不能。

    如果让余九龄选择的话,这一万多两银子当然是在自己手里才好。

    “对了。”

    余九龄笑道:“那个贼漂亮的小妞儿是怎么回事?”

    李叱叹道:“她和高希宁是好姐妹,她父亲是书院的教习......料来是被人坑了,苑先生大半生没有接触过这等事,一旦接触了,想自己脱身太难。”

    余九龄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事里有问题,如果真的是苑先生的朋友坑他,一定会有目的,要么这个人就是大菊赌场的人,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李叱听到这话后心里一动。

    别有所图?

    再想到之前得知的消息,刘文菊看上了刘英媛,所以才想设计杀了刘英媛的父亲。

    而那坑了苑先生的人若是大菊赌场的人,莫非苑先生的事也和这个刘文菊有关?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因为刚刚在赌场里有些失神,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确实有印象,刘文菊有意无意的看苑佳蓓好几次。

    余九龄道:“你故意让刘文菊亲自押送银子给夏侯送过去,一定不只是想给义勇兄弟们发点银子那么简单吧。”

    李叱笑了笑,不置可否。

    余九龄道:“你这一笑就准没好事,每次你这么笑,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霉。”

    李叱哈哈大笑。

    余九龄道:“完了,你这微微一笑就会有人倒霉,你这哈哈大笑,刘文菊怕是要倒大霉......不过应该挺好玩的吧?”

    李叱还是不回答,笑着往前走出去。

第二百零一章 想听公子你真帅

    李叱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关于刘英媛和刘善身的事,是因为他已经确定刘文菊是一只老狐狸。

    从他立刻就献出万两白银的果断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没有八百年的修行,却已经差不多有了八百年的道行。

    如果自己问了刘善身的事,那么本来可能还没有性命之忧的刘善身一家,极有可能会马上就出意外。

    这种事,如果李叱表现出他和刘善身关系不错,那么刘文菊就会害怕,一旦让刘善身和李叱见了面,他对刘善身的种种不好就会被李叱知道,刘文菊怎么敢让李叱见到那一家人。

    所以李叱不说还好,说了的话,刘善身一家必死无疑。

    死了就没对证,刘文菊就算咬死了说刘善身一家并没有来投靠,李叱都没有证据。

    所以当余九龄问李叱为什么没打听一下,得到了李叱的回答后,他更加觉得李叱是个老妖精。

    “刘文菊要是有八百年道行,你就有三千年。”

    余九龄此时此刻对李叱已经赔付的五体投地,一是佩服李叱的头脑,二是佩服李叱的为人,三是佩服李叱尿的比他远。

    李叱道:“救人的事大,人命事大。”

    余九龄道:“如果我有一天也遇到了危险,你会不会也这样想尽办法的救我。”

    李叱摇头道:“有人看上你,我为什么救你?”

    余九龄道:“刘文菊那样的人看上我,你也不救?”

    李叱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刘文菊会看上你?”

    余九龄:“......”

    李叱道:“难道看上你的人不应该都是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美女子吗?”

    余九龄道:“也对啊,那你不用救我,就让我沉沦。”

    李叱:“呸,男人!”

    余九龄哈哈大笑,两个人回到官驿之后等了一会儿,长眉道人和燕先生也回来了。

    李叱并不担心他们俩,一来这两个老狐狸都行事沉稳,不似李叱和余九龄那样就是奔着闹事去的,再者暗中也会有信州府的人保护。

    你要整谁,将要被你整的人还在不遗余力的保护你,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余九龄看到长眉道人进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长眉道人的脸色,然后就笑起来。

    “道长,你今天好像年轻了十岁似的。”

    长眉道人老脸微微一红:“闭嘴!”

    余九龄又看向燕先生,发现燕先生也是红光满面,于是笑着说道:“燕先生看起来也是容光焕发啊。”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后说道:“他当然容光焕发......”

    余九龄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问道:“先生是......是因为愉悦了吧。”

    长眉道人又哼了一声:“他当然愉悦!”

    李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他师父这态度明显就不对劲啊,好像是一种被队友出卖了的表现。

    燕先生笑道:“小有收获,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李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信州城里的青楼就是不太一样,花样真多,我和燕先生进去之后,那青楼里的人就问有什么需求,我俩就说随便安排。”

    “那人又问,是要一轮明月,二泉映月,还是一日三月......”

    长眉道人说道:“我们也不懂,只觉得不能露怯,我想着二泉映月是一首曲子,

    应该比较好,越是就选了这个,燕先生觉得一日三月有诗书气,所以选了那个,哪知道,我选的是两个人,他选的是三个人......”

    长眉扶着椅子扶手坐下来,瞪着燕青之说道:“他,花了那么多银子,居然和三个姑娘打了两个时辰的麻将,还把人家三个都赢了。”

    燕先生道:“小有所获,小有所获,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余九龄一脸惊讶的看着燕先生,他现在觉得燕先生更像是一个老妖精了......

    如果不是老妖精的话,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那般诱惑,那可是三个娇滴滴的姑娘,他居然跟人家打麻将!

    还赢了!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后说道:“打麻将居然不带我!”

    李叱明白了,为什么他师父有一种被人出卖了似的不满......这是打牌没带上他闹的。

    余九龄却小心翼翼的问了燕青之一句:“先生,是不是......”

    燕先生明显感觉到了他要问的话不怀好意,于是很严肃的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行的。”

    余九龄连忙说道:“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觉得先生你不行,我是觉得,你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燕先生眼睛都瞪大了:“胡说什么!”

    余九龄道:“那不应该啊。”

    燕先生瞪着他,余九龄连忙道:“对不起先生,我不该乱猜你喜欢男人,这确实有辱先生的名声,我就应该猜先生着实是不行......”

    燕青之飞起一脚。

    “倒是打听出来一些事。”

    长眉道人说道:“我和那两个小姑娘聊了聊,她们两个都不是自愿进的青楼,而且也都不是本地人。”

    李叱眉头一皱,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之前想到的猜对了。

    长眉道人继续说道:“那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冀州人,一个是更远的永州人,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到了信州之后,不知道怎么家里人就被拉去了赌场里赌钱,结果输的倾家荡产一般,大菊赌场的人说,要么把她留下抵债,要么就把一家人全都杀了扔到城外乱葬岗。”

    李叱现在回忆起来,这才是为什么那个赌场的管事张嘴就能说出来乱坟岗这句话的原因。

    燕先生道:“我打麻将的时候也和那三个姑娘聊了聊,经历如出一辙,要么是随家里人来信州做生意的,要么是来这走亲戚的,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了大菊赌场,欠了太多的债,要么死要么卖身,只好委身青楼。”

    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这个刘文菊,应该千刀万剐!”

    燕先生继续说道:“她们不得已卖身到了青楼,有的先被刘文菊祸害了然后送到楼子里,有的直接就被带过来。”

    长眉道人说道:“若非我一脸慈祥,而且又擅长循序善诱,她们也不敢说这些......对了,燕先生你又没走过江湖,不擅长骗人,你是怎么让那几个姑娘说出实情的?”

    燕先生道:“我和道长并不相同,我是靠一身正气。”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道:“你真当我是那么龌龊的人?那些小姑娘如此可怜了,我一个老头子还要祸害人家?”

    他摇头说道:“她们还盼着家里人攒够了银子来给她们赎身,却不知道,要么她们家里人已经遭了不测,要么就是不敢回信州来,刘文菊在信州靠府治崔汉升撑腰一手遮天,在这,他就是一霸。”

    燕先生和人家三个小姑娘打了一个多时辰的麻将,长眉道人则给人家算了一个多时辰的命。

    李叱道:

    “九儿,你帮我跑一趟代州关见夏侯。”

    李叱对他交代了几句后说道:“我明日就和崔汉升与刘文菊说,我还要在信州逗留几日,让你和刘文菊一起押送银两到代州关,刘文菊也就不会有所怀疑,到了代州关后,你把的话告知夏侯。”

    余九龄点头道:“包在我身上。”

    他们有些担忧的问:“你们三个留在信州,不会有事吧。”

    长眉道人说道:“你走了,我们可能过的自在点......”

    余九龄道:“道长,你要是实在想揍我,那就来吧,刚刚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但是道长宅心仁厚,万万是不会动手教训小辈的。”

    长眉道人飞起一鞋。

    燕青之道:“这信州城里,刘文菊的青楼有两家,和他有关的青楼还有两家,说不得是崔汉升和信州府官员的,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应该有很多都是这么进来的,咱们得救。”

    余九龄道:“我来回代州关会很快,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最起码等我回来......我也想听那些小姐姐们对我说谢谢公子,公子你好帅啊。”

    李叱:“......”

    长眉道人:“孽畜啊。”

    李叱道:“先都回去休息吧,九儿,一会儿过了子时我喊你,你跟我去一趟刘文菊家里探探。”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去那等败类的家里,我想应该顺手牵个羊。”

    李叱道:“我们又不是贼!”

    他看了余九龄一眼后说道:“偷盗之事不可取,但我们能多拿就多拿,反正刘文菊明天要出城,他来不及理会这些。”

    余九龄:“谁拿算谁的行不?”

    李叱道:“行,你拿的都归你。”

    余九龄觉得这是今天所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与此同时,刘文菊家中。

    府治崔汉升说道:“这个姓李的既然敢让你把银子送去给夏侯琢,那就说明他身份不假,为了安全起见,我会调派人手跟着你,你再把家里的高手多带一些。”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若是能得夏侯将军的看重,你搭上羽亲王就不成问题了。”

    刘文菊道:“大人放心,到了代州关若真顺利见到夏侯将军,我一定说这些银子都是大人募集而来,都是大人的功劳。”

    崔汉升哈哈大笑道:“你做事,我历来都觉得稳妥,这次若可牵线王府,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会更舒服,你的赌场和青楼,就能开遍冀州。”

    刘文菊连忙端起酒杯说道:“全赖大人照顾,大人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敢忘。”

    崔汉升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低声吩咐道:“刘善身他女儿的事,你先缓一缓......虽然我看上了那丫头,不过王府的人在信州,暂时还是少一事的好。”

    刘文菊道:“大人放心,就在后院呢,跑不了的,虽然刘善身能装病躲过去一次,还能躲过去两次?刘英媛那丫头,早晚都是大人的人。”

    崔汉升再次大笑起来。

    这两个老狐狸,都觉得马上就能得到羽亲王的重用了,未来的日子,只能是更加美妙。

    崔汉升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明日你出城,我还要好好伺候那姓李的,你一定要交代下去,这城中乱七八糟的人,千万别给我惹事出来。”

    刘文菊道:“大人放心,城里的江湖,就是我刘文菊的江湖,只要是我一声令下,没人敢造次。”

    崔汉升嗯了一声,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像风一样自由

    李叱所用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长眉道人的江湖生活,李叱跟着长眉道人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这些手段哪怕之前并没有用过,也早已已经烂熟于心。

    长眉道人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背着不少银两,还带着个孩子,却一直平安无事,这人的应变能力有多强悍?

    只是如今年纪确实太大了些,嘴上再不服老,却也知道早就不比当年。

    然而并无关系,因为李叱小小年纪已经青出于蓝。

    当天夜里,李叱和余九龄换上夜行衣,从官驿后窗跳出去,避开四周官府的人,悄悄的摸到了刘文菊家外。

    黑暗中,余九龄蹲在那颠着屁股,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李叱交代道:“你收敛些,不要只顾着翻人家东西,咱们两个分工行事,我去后院找人,你去前院看看能不能找到刘家的银库。”

    余九龄道:“银库那么重要的地方,肯定隐秘。”

    李叱道:“银库那么重要的地方,肯定人多。”

    余九龄叹道:“所以我去人多的地方,你去人少的地方......”

    李叱拍了拍余九龄的肩膀说道:“这是我对你的信任以及我的自愧不如。”

    余九龄呸了一声:“少来这套,你不就是想说我跑得快吗。”

    他活动了几下后说道:“不管能不能找到,最多半个时辰后在这汇合,明天刘文菊就要走了,咱们没必要现在招惹是非。”

    李叱道:“知道。”

    然后一猫腰从暗影处弹了出去,那速度快的令人咋舌,余九龄看着李叱这速度忍不住心里有些惊讶,为什么感觉李叱学什么都快?

    一年多以前,李叱绝没有他的速度快,可是一年多之后,两个人大概已经不分上下。

    但是余九龄想着,好在自己比李叱持久。

    李叱贴着墙一路快速移动到了刘家大院的后院,之前那些埋伏在半路的贼人说过,刘英媛他们一家就被关在后院里,平时也不准出门。

    李叱猜测,一开始来的时候,刘文菊之所以没有敢动手,是不确定刘善身会不会东山再起,而且那时候刘英媛应该没有现在漂亮,只是个小女孩。

    李叱并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府治崔汉升偶然间见到了刘英媛的话,刘文菊那样的聪明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对刘善身动杀念。

    刘善身在冀州城做官,虽然落魄了,可天知道人家将来会不会再风光起来?他的想法是,就这么等上两三年,反正只是当几个下人似的那么养着,两三年之后刘善身若没能东山再起的话,那么他就无所顾忌了。

    官府之中的事,两三年若是都翻不了身的话,估摸着也就再没有机会翻身了。

    结果有一次崔汉升到刘文菊家里来,正巧遇到了打水洗衣服的刘英媛,虽然是一身带着补丁的布衣,可难掩国色,一下子崔汉升就色念上了头。

    他去问刘文菊那姑娘是谁,刘文菊如实说出,这崔汉升也不敢随便在城里动手,好歹刘善身在冀州是做过官的,要想没有后顾之忧,那就只能是杀人灭口。

    于是刘文菊安排刘善身带商队出城,可是刘善身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投靠过来之后,吃住与仆人无异,若非自己手里还有点银子,日子过得更凄苦,可有点银子还不敢外漏,刘家的那些恶仆就没准把他们抢了。

    想走又不能,刘文菊下令不准他们出去,算是被囚禁于此。

    但刘善身好歹是做过官的人,颇有头脑,他大概猜测到了刘文菊的目的,所以一直都在筹谋怎么带女儿脱身,但刘文菊安排人死死盯着他女儿,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

    刘文菊让他出去送货,他就知道刘文菊要动杀心,于是自己咬破了舌头装作重病吐血,一是为了推掉出城的事,二是为了让人觉得他病重难以逃脱。

    屋子里,油灯很昏暗,刘善身看了一眼躺在土炕上已经睡下的闺女,他轻轻叹了口气。

    “老爷。”

    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刘文菊真的要害你?”

    刘善身道:“八成是了.....不过,我看可能要有机会,今天刘文菊回来之后,不少人都被喊了过去收拾马车准备东西,他可能是要出远门,还要带走不少人,得了机会咱们就逃出去。”

    夫人脸色有些难过的说道:“刘文菊在这信州城里一手遮天,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呢,回冀州吗?”

    刘善身道:“咱们还藏了一些银子,不回冀州的话,找一个小县城隐居也好。”

    夫人道:“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小县城根本挡不住叛军,不然就回冀州吧,咱们悄悄的回去,那案子已经过了一年多,兴许不会再追究了。”

    刘善身道:“明日我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极轻微的敲门声,这声音把两口子吓了一跳,刘英媛也立刻就坐了起来,她父亲母亲这才知道,闺女也一样睡不着,躺在那装睡,只是为了安慰他们罢了。

    “谁!”

    刘善身抓起一根木棍问了一声。

    而土炕上的刘英媛,一把抓起一直都在身边的剪刀,若不能保护爹娘,那就自行了断。

    李叱在门外压低声音说道:“冀州李叱,英媛在书院的同窗。”

    刘善身楞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刘英媛的眼睛已经睁大了,从土炕上爬下来,三步两步跑到门口,手忙脚乱的把门档拿开,猛的拉开屋门。

    当她看到真的是李叱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人整个都僵硬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往外流,努力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李叱轻声道:“进屋说。”

    刘善身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李叱,毕竟李叱比一年多前变化很大。

    李叱进来之后就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听他说。

    “一会儿我会把你们都带出去,你们现在手脚轻一些收拾必要的东西,但我希望什么都不带,因为我要带你们三个人,确实有些吃力,东西太多的话我不敢保证。”

    刘善身立刻说道:“什么都不带。”

    李叱嗯了一声后看向刘英媛,笑了笑道:“不哭,我来了。”

    刘英媛使劲儿点了点头。

    “所有事,出去之后再说。”

    李叱说完后算计了一下时间,距离和余九龄约定好的时辰也差不都了,他在后院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

    “闭上眼,发生什么都别管,别挣扎别喊,不然会影响我。”

    李叱又交代了一句,然后背对着刘英媛,蹲下来后说道:“上来!”

    刘英媛一怔。

    刘善身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别耽搁时间。”

    刘英媛点头,红着脸爬上李叱的后背。

    李叱道:“你要自己抱紧我,因为我两只手还有别的用处。”

    他话刚说完,刘英媛还没有回应,李叱这一手一个,抓了刘善身和夫人的腰带,把人一提,好像拎着两个手提箱似的就冲了出去。

    起步太快,背后的刘英媛腿都往后飘了一下。

    刘善身和夫人飘的更猛烈一些。

    李叱背着一个,一手提着一个,在黑夜之中大步奔走,速度快的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刘善身和刘英媛还好,夫人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的想要挣扎,想起李叱的话,又强行忍住。

    李叱距离院墙还有大概一丈左右,低低的急促的说了一声:“两位长辈捂住嘴别喊。”

    刘善身反应快,立刻把嘴巴捂住,夫人刚把手放在嘴边,人就飞出去了。

    此时距离院墙还有半丈左右,飞奔之中,李叱双手发力把刘善身和夫人直接扔了出去。

    李叱双脚离地而起,在墙上蹬了一下后单手扣住墙头,身子一转飘身到了墙外,然后双手伸出去,一左一右又把那两人接住,动作一气呵成。

    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刘善身低声道:“已经出来了,我们自己跑吧。”

    李叱回答:“太慢。”

    然后继续拎着两位长辈背着刘英媛往前跑,刘英媛紧紧的抱着李叱,头发都向后飘。

    李叱一路跑到约定的地方,余九龄已经在那等着了,黑暗中见一个高大且奇怪的妖物朝他过来,他吓得差一点嗷一声叫出来。

    那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头和臂还长的这么潦草!

    李叱道:“快走!”

    余九龄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李叱狂奔,李叱侧头看着他问道:“不觉得过意不去?”

    余九龄道:“你现在很平衡,我要是帮你你背一个你就会跑起来不顺当。”

    李叱道:“我背着三个,你背着我。”

    余九龄:“......”

    刘英媛趴在李叱后背上,感受着李叱奔走间的呼吸,还有那一下一下的心跳,一年多来,从没有如此踏实过。

    可是她爹娘就不是那么好,被李叱拎着的感觉确实比趴在后背上差远了。

    俩人感受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飞驰,迎面吹来的风儿啊吹动了他们的长发,连嘴唇都有点被吹动了,下意识的想发出噗啦噗啦的声音。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李叱又低声收了一句:“捂着嘴。”

    这次刘善身和他夫人都有经验了,立刻就抬起手把嘴捂住,然后李叱一甩手,那俩人又飞了出去。

    这次倒是不用李叱再接,余九龄已经先一步跳进院子里,可是他没有李叱的臂力和身手,只能接一个,犹豫着应该接谁才好的时候,那俩都掉下去了。

    就在俩人的鼻子都几乎撞在地面上的瞬间,李叱一手一个抓住后背的衣服又把人提起来了。

    那感觉,对于两位长辈来说肯定够酸爽。

    余九龄连忙过去把屋门打开,李叱快步进门,累的气喘吁吁,进门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

    余九龄的眼睛都睁大了。

    脸朝下放地上了。

第二百零三章 情是什么?

    “外边有人盯着这。”

    李叱道:“刚刚我们走的地方,尽量避开了眼线,而且那些府衙里的人都懒惰懈怠,基本上都睡了,不过咱们说话声音还是要轻一些。”

    刘善身一家三口同时点了点头。

    余九龄道:“不用道谢什么的,这都是李叱他应该做的,如果真的觉得不说点什么过意不去,你们就可以夸我长得帅。”

    刘善身一家三口三脸懵。

    李叱笑着摇了摇头,他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尽量简短,但是过程又说的很清楚。

    刘善身站起来,抱拳深深一拜。

    他这一拜,夫人和刘英媛也连忙起身施以谢礼,李叱忙不迭的把人扶着,他就怕这个,别人一跟他道谢什么的,尤其是还行礼,他就有点慌。

    “一会儿天亮之前九龄出去一趟,尽量搞出点动静来,把四周的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李叱说道:“然后三位就尽快上车,马车就在院子里,上车之后就不要说话了,越安静越好。”

    李叱又看向长眉道人说道:“师父,天亮之后你就说这里住着实在不舒服,又冷又干,想换个地方住,然后我出去找人商量,让信州府的人安排一座宅子,咱们尽快搬过去。”

    长眉道人问道:“为何不尽快出城?”

    李叱道:“事情没解决掉就走,终究是麻烦,只有把威胁解决了才能算没有威胁,刘文菊家里的人一旦发现他们不见了,定会派人去追,就算他们不敢查咱们的马车,咱们偏偏今天就出城,也会被人怀疑。”

    李叱又道:“咱们不走,反而要求找个宅子住下来,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们与刘文菊家里的事有关。”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行,一会儿天亮了,我就出去当着人埋怨你。”

    李叱笑了笑道:“就这个意思。”

    刘英媛的眼睛一直都在李叱身上,没有一刻移开的,她在信州这一年多来,日子过的如此艰苦,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当李叱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若非矜持,她已经扑过去把李叱抱住了。

    可是她有无数的话想对李叱说,但是又不敢说,毕竟屋子里这么多人,而且李叱说尽量少说话。

    恰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李叱看向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天亮之后想办法帮你找来。”

    刘英媛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都不需要,你......你在这就好。”

    李叱觉得这就是一句客气话,可是余九龄却觉得他猜准了,果然是有情感纠葛。

    他觉得老天爷真的是不开眼,李叱除了比他高一点,比他壮一点,比他帅一点,比他能打一点,比他有头脑一点,比他霸气一点,还有什么比他强的?

    为什么女孩就都喜欢李叱呢?

    想到这,余九龄都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痛快不少。

    很合理啊。

    “那行。”

    李叱往旁边看了看后说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夫人和英媛你们两个睡床,刘大人跟燕先生挤一挤。”

    然后他又看向余九龄说道:“九龄,你把我师父干掉,我再干掉你,我就能自己睡一个床了。”

    余九龄道:“你自己怎么不干掉你师父。”

    李叱道:“那是我师父啊,我可下不去手。”

    余九龄道:“你对我就下

    得去手?!”

    李叱:“下的去啊。”

    余九龄:“......”

    两刻之后,里屋,刘夫人躺在床上轻轻的拍打着女儿的肩膀,她以为女儿会睡着,可是刘英媛怎么可能睡得着,甚至有一股越发控制不住的冲动,她想出去和李叱说几句话。

    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见见他。

    这一年多来没有见过面,只是偶尔会想起来,想起来的时候便会觉得心口里微微发疼,但不想起来就没事,所以她也不觉得那是想念,可是今日见到了,明明刚刚还说过话,但就是忍不住的那种想。

    越想越想,越抗拒越想,就想见面。

    “媛儿,没睡吧?”

    刘夫人轻轻问了一句。

    “嗯......睡不着。”

    刘夫人坐起来说道:“是不是有心事?来,和娘说说。”

    刘英媛起身,用理了理头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可能是吓着了,所以睡不着,娘亲,没事的。”

    “你能骗得过娘亲?”

    刘夫人轻轻叹了口道:“娘亲看得出来你喜欢那李公子,这事,或许真的是缘分,如果不是他巧了遇到那些歹人,也就不会来救我们,若不是他来,我们现在可能也已经出了事。”

    她抬起手帮女儿把头发理顺,语气轻柔的说道:“以前爹娘说过你,是因为你还小,现在你也到了待嫁的年纪,若你喜欢,爹娘就放下脸面来,主动去问问人家李公子?”

    “别!”

    刘英媛连忙说道:“我只是.....对他心存感激,是感激救命之恩。”

    刘夫人笑道:“你那些小心思还能骗的了谁?李公子对我们确实是救命之恩,恩情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是一个意思,恩和情拆开来看,就是两个意思了,你若是自己把这两个字强行混为一谈,便会错过,错过,便会后悔。”

    刘英媛脸红的厉害,只是摇头。

    刘夫人道:“若这次能回冀州安顿下来,这件事,爹娘会帮你做主,但还要看人家李公子心意。”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你离开冀州之前,是不是还送给李公子一个香囊?等得空了,你可以试探着问问他那香囊还在不在,若是他随身带着,或是妥善收好,就说明他对你也是有心意的。”

    刘英媛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才不去问,要问......要问你自己去问。”

    刘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孩子,真的是傻乎乎的。”

    另外一间屋子里,长眉道人,余九龄,还有李叱,他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好在是这木床不算小。

    余九龄好奇的问:“你们在准备睡的时候,或者是没人的时候,就都不抠抠脚挠挠屁股的吗?你们俩这么正经,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不抠抠脚吧别扭,抠吧显着我很没素质似的。”

    李叱道:“你抠你的。”

    余九龄道:“要不然客气一下,我抠你的,你抠我的?这样显得我们都很有素质。”

    李叱:“滚......”

    长眉道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李叱道:“我记得人家姑娘离开冀州之前给了你一个香囊,那香囊呢?”

    李叱:“呃......忘记放哪儿了。”

    长眉道人抬起手就在李叱脑壳上敲起来,一下一下的。

    “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人家姑娘明显是对你有意思,你居然不好好把香囊保管好,如果此时你身上要是带着那香囊,人家姑娘一看你随身保管,岂不是对你更加喜欢,说不定没回冀州呢,亲事都定了!”

    李叱看了他师父一眼,撇嘴:“师父,你戏真多。”

    长眉道人:“哎呀我去,快气死我了,九儿,你替我教训教训他!”

    余九龄道:“拉倒吧,我又打不过他,以前还行,他跑的没我快,现在我都不一定能跑的了。”

    他话锋一转的说道:“不过李叱你确实是个白痴啊,人家姑娘要是对你没意思,送你香囊干嘛?!”

    李叱道:“送人香囊就是对人有意思?”

    他想了想,那为什么高希宁不送我香囊呢?

    又想了想,那为什么我不送高希宁一个香囊呢?

    对啊。

    李叱一拍大腿:“回头送一个!”

    余九龄疼的哎呦一声。

    长眉道人一脸的恨其不争,那感觉就是自家的傻儿子好不容易要成一门亲事了,可是这傻儿子实在是太他娘的傻了,傻到人家姑娘看上他,他以为人家是图他手里的窝窝头。

    这就是长眉道人的那种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对待不同的人的时候,他的心思相差甚远。

    提到高希宁,长眉道人的想法是自家傻儿子实在是配不上人家,就算是勉强在一起了,门不当户不对,也是被人看不起,将来怎么可能幸福?

    但刘英媛不一样,刘英媛家里虽然原来是当官的,但是现在落魄了啊,他就觉得正好和自己那傻徒弟般配,最起码在家境上,那傻徒弟不会被人家看不起,不会受气。

    关键是,人家姑娘那么漂亮,能看上他傻徒弟,这是傻徒弟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他瞪着李叱,李叱却已经在想做一个香囊大概需要几步了。

    首先,这个香囊得香。

    李叱回头问师父:“师父,香囊里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香?”

    李叱懂很多很多,但是这事确实不懂,算是他的知识盲区,主要是以前也根本没在意过啊。

    长眉道人说道:“你别管人家姑娘给你的香囊里是什么,你回去之后赶紧找出来,什么时候见人家姑娘,都要佩戴好。”

    李叱点了点头,但其实想的还是把香囊送高希宁,大概分几步?

    “道长。”

    余九龄忽然问了一句:“你曾经有喜欢的女人吗?”

    长眉道人怔了一下,突然就变得沉默下来。

    女人。

    红尘。

    若不是因为已经断了牵牵绊绊,又有几人愿意避世修行?可是他这大半生,活来活去,没能出世,所以也就不得清净。

    不得清净,不就是因为,其实还没断吗?

    长眉道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披上嫁衣做他人妻,他穿上道袍天涯浪迹。

    “没有。”

    长眉道人笑了笑,那姑娘的影子,在心里其实已经模糊了吧,肯定是模糊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的那颗漂亮的小虎牙,自己这不是已经都忘记了吗?

    他笑着回答了一句:“我这样的人,没有才好,我曾是江湖浪子,儿女情长,不符合我的气质。”

第二百零四章 破灭

    余九龄敏锐的从长眉道人的话里听出来些什么非同寻常的感觉,在长眉道人的笑容里,他看到了淡淡的悲伤。

    这悲伤的淡不是因为悲伤不够重,而是因为时间足够久。

    也不是说因为时间久了所以悲伤就淡了,而是因为悲伤久了,总是能藏的更好些,也已经适应。

    李叱知道一些,但他从不主动去问师父,因为那天夜里他感受过师父的痛。

    有一天晚上,师父忽然间从睡梦中惊醒,啊啊的大喊着,李叱吓得连忙抱着师父安慰,他不知道师父梦到了什么,却看到师父泪流满面。

    那时候李叱四岁。

    也许是因为师父觉得四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所以那天和李叱聊了几句,也许是因为师父真的没有别人可以去说了。

    师父说,当年如果他足够勇敢的话,可能就会过着很平淡很穷苦却也不一定持续幸福的日子。

    后来师父还说,好在这样的梦,三十年只做了三次,十年一梦,他还觉得挺好的。

    余九龄问了,长眉道人笑而不语。

    他没能鼓起勇气去阻止,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披上嫁衣,他站在江边大喊大叫的发泄,一位路过的道人看到他这模样,摇了摇头道:“看,又死了一个。”

    后来长眉就跟着那道人走了,因为他觉得这道人好洒脱。

    后来才知道,道人不洒脱,很沉重,因为道人下山是来救人的,可他救的了一个,救不了千百个。

    年轻的长眉道人问他师父:“师父,你为什么做道人?”

    师父说:“心死了,人还没死,人还没死,就为心还没死的人做些事,是功德。”

    长眉道人又问:“师父,你为什么求功德?”

    师父说:“下辈子投个好胎。”

    师父还说:“男人啊,有一多半人大概二十几岁的时候心就死了,活着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还算个人。”

    长眉道人问:“那另一半呢?”

    师父说:“另一半,半人半鬼。”

    后来他师父死了,临死之前都没有给长眉想个道号,因为他觉得长眉道人这样的年轻人,一辈子也不配有个道号,心死了的人都没有修出来出世的态度,怎么配有道号。

    长眉道人的师父道号长眉,于是长眉道人在掩埋了师父后,拿起师父的卦幡,穿上师父的道袍,又一个长眉行走人间。

    后来长眉道人才明白,师父说他不配有道号,是因为师父这道号也是假的,只是因为师父的眉毛有些长自己取的。

    一个自觉不配有道号的师父,又自觉不配给弟子取道号,还说是弟子不配有道号。

    觉得和说的,都对。

    长眉道人的眉毛一点都不长,但他就是长眉道人。

    再后来,岁数大了的长眉道人总算悟透,师父给他自己取名长眉道人,并不仅仅是因为眉毛长。

    眉毛正常的人,不照镜子的话,自己看不到眉毛,眉毛长的人就不一样,抬眼就能看到,师父是觉得这道号可以提醒他自己......抬头看人,低头做事。

    余九龄的一句话,没有问出来长眉道人的过往,却把长眉道人问的满腹心事。

    老道人闭上眼睛,有两个人的面孔在他脑海里出现,那有虎牙的小姑娘,那闭眼之前悲鸣了一声的师父。

    老长眉闭眼之前喊:“太乙无上救苦,可是天阻地阻人间阻。”

    小姑娘说:“你敢带我走,我就敢放下一切。”

    他没敢。

    他只是个放牛娃,富人家里的小长工,她是那家里的大小姐,不该因为一句我带你走就遍尝人间疾苦。

    长眉道人没放下,因为他修的不是禅宗。

    长眉道人没后悔,因为他修的是人间道。

    他也没感动自己,觉得自己伟大,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自私。

    可无私是什么?

    无私是圣。

    于是长眉现在有了一个叫李叱的小徒弟,十几岁,已可看人间。

    李叱一直都侧身看着师父,他其实害怕师父说什么。

    能说出来是放下,师父都这个年纪了还要放下什么,不值得,这般年纪品人生最后品出来个放下,说的好听些叫释然,说的难听些叫无滋无味。

    多少释然,是自欺欺人。

    就这样快到天亮的时候,李叱把睡着了的余九龄叫醒,余九龄翻身坐起来,想到自己的任务,于是决定得先精神精神,他选择提神的方式是真的提神。

    抠了抠脚,然后把手指放在鼻子前边闻了闻。

    一激灵。

    “我去折腾折腾。”

    余九龄披上衣服出门,活动了几下后打开官驿的门,出门就哎呀喊了一声,然后大喊道快来救命啊......

    已经在官驿外边守了快一夜的那些捕快全都吓了一跳,纷纷跑到余九龄那边,问他怎么了。

    余九龄说崴脚了,人家细皮嫩肉的好疼啊,快来背背我。

    有一小半的人差一点当场恶心死。

    趁着这个机会,刘善身一家三口跑进马车里,李叱怕他们着凉,还塞进去两床被子。

    接下来就是熬着,熬到天亮后长眉道人的戏该唱了,说这里环境实在太差,他大半辈子都没有住过几次这样的房子,实在受不了了,一个劲儿的埋怨李叱,李叱一个劲儿的跟师父道歉,说自己无能。

    府治崔汉升早就已经交代过,他们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汇报,官驿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府治大人家里禀告。

    半个时辰不到府治崔汉升就亲自到了,他一个劲儿的给长眉道人道歉,说是招待不周罪过罪过,然后李叱顺理成章的说能不能寻一处地方暂时住下,因为还要等着夏侯将军和刘文菊一块回来,所以还不能回冀州去。

    崔汉升一听说夏侯将军来信州,眼睛都亮了。

    李叱说道:“大人也知道,王爷怎么忍心让夏侯将军在代州关过年,但是又不能去代州,因为距离战场太近,被人知道了夏侯将军临阵脱离不好,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要夏侯将军到信州来过年,而且王爷也可能会来。”

    对于崔汉升来说,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他立刻决定把自己在信州城里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这样的房产,他在信州城里多到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有几处。

    一切顺利,他们搬进了那个大院,但是婉拒了崔汉升要分派下人过来的好意,说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崔汉升当然不敢强求。

    李叱他们安顿好了之后,余九龄也该出发了,他和刘文菊的车队一起去代州关,这让崔汉升更加不疑。

    马车上,刘文菊对余九龄的态度,可谓谄媚之极。

    刘文菊觉得虽然这个年轻人可能在王府里身份并不高,但现在这个阶段,只要是王府里的人他就得巴结

    这一路上可把余九龄给美坏了,刘文菊这样的大坏蛋对他溜须拍马的,真是颇有些成就感,最主要是人家还真的会拍马屁,各种彩虹屁张嘴就来,而且毫无违和感,拍的人舒舒服服的。

    余九龄这一路上就跟猫主子似的,一脸高冷,但是享受猫奴刘文菊给他挠挠痒痒顺顺毛。

    走了几天之后到代州关,余九龄一进城就发现不太对劲,这座小小边关城里到处都是伤兵,只能说明屋子已经不够用,伤兵多到就在户外救治。

    他们受了伤,还要挨冻。

    他们的车队往前走,而拉着尸体的车队往外走,两个车队交错而过,拉尸体的人们木然的看向余九龄他们,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以前看到有人来还会喜悦,现在只剩下麻木。

    听闻余九龄来了,夏侯琢从城墙上下来,余九龄看到夏侯琢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才几天没见,夏侯琢好像已经脱了相。

    “你几天没睡了!”

    余九龄急切的问了一句。

    夏侯琢笑道:“不记得了。”

    他还能笑出来,因为他是夏侯琢。

    余九龄把夏侯琢拉到一边,把李叱让他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夏侯琢听闻李叱搞来一笔银子做军饷,脸上并没有露出余九龄以为会露出的笑容。

    “要是粮食就好了。”

    夏侯琢看向那几辆马车,眼神里没有失望,他怎么会对李叱失望,他只是无悲无喜。

    “黑武人数十万大军轮番攻城,一刻都不停。”

    夏侯琢接过来余九龄连忙递给他的干粮,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现在还能打的人已经不足四百人。”

    余九龄道:“武亲王呢,武亲王的大军不是到了吗?”

    “到了,没来。”

    夏侯琢道:“在代州城,不到百里。”

    余九龄怒道:“他都已经到代州了,为什么还不来增援!”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满是苦涩。

    武亲王的数万大军已经到了多日,明明就在百里之外,夏侯琢也连续多日派人去求援,可武亲王一直都按兵不动。

    夏侯琢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就是武亲王派来的人,来了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我猜着他们是在等。”

    余九龄问:“等什么?”

    夏侯琢道:“等那些义勇死的差不多了,这样就不用他动手,也不用背上一个骂名,几路叛军队伍里来的人害怕被杀早就走了,可是在武亲王眼里,那些义勇也是叛军。”

    就在这时候,城外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麻木的人们发出的欢呼声。

    夏侯琢看向城门那边,一队一队衣甲鲜明的左武卫大军整齐的开了进来,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威武雄壮。

    援兵终于到了,可是夏侯琢还是那样,看起来不悲不喜。

    援兵到了,是因为如今城墙上剩下的只是夏侯琢的军队了,不是夏侯琢的人作战不肯卖命,只是因为他们的军事素养更高。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靠着城墙坐下来,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干粮,嚼着嚼着,哭了。

    他本该姓杨,他总是说对这大楚已经失望透顶,可实际上他依然心存幻想。

    可是今日,援兵到了,他最后的那一丝幻想也破了。

    余九龄看着夏侯琢一边流泪一边吃的样子,想杀人。

第二百零五章 我是合法的

    夏侯琢带来一千二百名精锐的边军士兵,持续的惨烈作战之后,现在还勉强能保证有战斗力的不足四百人,伤员二百人左右,六百人已经再也回不到他们来的地方。

    其实昨天黑武人就差一点攻破代州关,夏侯琢带着人拼死守住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冷眼旁观着的人,那几个来自左武卫的人。

    他们只是在看着战局,什么时候那些义勇打没了,他们就会立刻上报,左武卫大军就会马上赶到。

    也就是在那一刻,夏侯琢想放弃了。

    这样的楚,这样的皇族,值得他和他的人拼了命的守着吗?

    所以在这一次扛住了黑武人进攻之后,夏侯琢下令撤出,所有人离开城墙,那一刻,那几个冷眼旁观的人吓坏了,立刻就分派人离开去报信。

    夏侯琢大声的下着命令,一声一声嘶吼,命令他的人撤出战斗,可是士兵们回头看着他,然后又默默的把武器装备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敌人的猛攻。

    “这是我的军令,为什么你们不走!”

    夏侯琢嘶吼着。

    他手下副将安松擦了擦脸上的血,朝着夏侯琢一脸疲惫又一脸自豪的笑了笑:“都是你的兵,怪谁?”

    夏侯琢怔住。

    安松把已经崩出来无数缺口的长刀在城墙石头上来回蹭着,一边磨刀一边说道:“将军,为了守住这座城,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不只是那些义勇兄弟,还有我们的六百兄弟。”

    他再次回头看向夏侯琢说道:“他们都死了,我们没权利走。”

    安松抬起手在自己心口位置啪啪的用力拍了拍:“这儿,不让我走。”

    一个亲兵递给夏侯琢一壶水,然后默默的走到城墙上边,拿起那张弓看向城外,可是身边的箭壶里已经一支箭都没有了。

    “将军,这个时候走了,那我们为什么要来?”

    夏侯琢站在那看着他们,他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抖,这是他的兵,怪谁?

    第二天,余九龄到了的时候,援兵也到了。

    夏侯琢坐在地上,靠着墙一口一口的吃着干粮,眼泪从脸上无声的滑落,冲开了灰尘和血迹。

    “将军!”

    一名士兵跑过来说道:“武亲王要见你。”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那士兵一眼,没理会,低头继续吃他的干粮。

    那士兵茫然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好在没多久武亲王杨迹句就到了,穿着光鲜夺目的金甲,带着悍武雄壮的卫队,打着随风招展的旌旗,释放着打出皇族的威严。

    “琢儿。”

    武亲王低头看了看夏侯琢,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子,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侄子。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武亲王一眼,但是没理会。

    武亲王并没有生气,他很清楚夏侯琢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觉得夏侯琢幼稚,很幼稚。

    “你可以带你的人找地方去休整了。”

    武亲王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将接管此处,你和你的士兵保护了大楚边关,挡住了外敌,我会向陛下给你请功,作为节制北境军务事,我现在正式提升你为正四品将军。”

    说完之后武亲王等着夏侯琢回复些什么,可是夏侯琢还是一言不发。

    “你休息吧。”

    武亲王指了指夏侯琢,他手下亲兵抬着一口箱子上来,在夏侯琢面前打开,箱子里边是一套格外漂亮的正四品将军甲,还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刀。

    武亲王淡淡道:“你父亲说过,你很聪明,其实理解我的苦心,朝

    廷不希望得到叛军守城的消息,也不希望让天下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若天下人都知道了,那么叛军还是叛军吗?”

    他回头看着夏侯琢说道:“叛军就只能是叛军。”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武亲王一眼,在那一刻,他想砸了面前的将军甲,可是他没有,他忽然笑起来,伸出手在那正四品的将军甲上摸了摸,然后笑道:“多谢王爷。”

    他没砸,没吵,没闹,没骂人。

    是因为他忽然间明白,只有自己穿上了这正四品的将军甲,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如果他此时砸了吵了闹了,那么他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他是羽亲王的儿子,武亲王再生气也不会杀了他,但是会处置他的部下。

    武亲王看到夏侯琢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懂了就好。”

    说完后迈步登上城墙。

    其实在几天前,武亲王就已经派人加急往都城送去了一分奏折,奏折的内容大概是......黑武百万大军压境,猛攻代州关,代州关全部将士阵亡,将军夏侯琢率军一千二百人驰援,以区区一营兵力,抵挡黑武百万大军十几日。

    这份奏折只要到了朝廷,皇帝陛下就不可能没有反应,所以这次死战之后,夏侯琢的嘉奖绝对不仅仅是正四品将军,这是武亲王当场就可以给的,皇帝有皇帝该给的。

    皇帝还会想尽办法昭告天下,这个他已经不能昭告天下的天下,让百姓们都知道大楚的边军是怎么抵御外敌的,大楚的将军是如何大展神威的。

    就算大楚现在各地都是叛军横行,已经传出来名号的就有五六十支规模很大的队伍,可是百姓们依然会敬重英雄,夏侯琢就是朝廷需要的一个英雄。

    所以朝廷在对夏侯琢的嘉奖上,绝对不会吝啬,甚至会史无前例。

    更主要的是,这个史无前例的嘉奖给的还不是外人,夏侯琢随母姓,但他是杨家人,武亲王在奏折里,一定会把夏侯琢是杨家的事写的清清楚楚,会比战功写的还要清楚。

    这个英雄,这个将军,得姓杨才行啊。

    而这才是夏侯琢痛苦的地方,他是站在那些叛军兄弟,那些义勇兄弟们的尸体上,霸占了他们的功劳甚至是名声,领取来自朝廷的嘉奖。

    武亲王登上城墙之前,说了一句很好,你懂了就好。

    夏侯琢自言自语的说道:“懂,怎么会不懂呢,谁叫我是姓杨的。”

    夏侯琢起身,走到刘文菊的车队边上,刘文菊看到这个样子的夏侯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连忙拜倒在地:“草民刘文菊,拜见夏侯将军。”

    夏侯琢没理他,打开一口箱子看了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子,一块一块,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夏侯琢的手在箱子上拍了拍,然后回头吩咐道:“把银子数出来,按人头分发。”

    士兵们应了一声,可是每个人眼睛里都没有对银子的**,如果不是将军下令,他们更愿意去歇会儿,碰这些没有用的银子做什么?

    “不用数。”

    刘文菊谄媚的说道:“将军,这里是足足两万两,数量不可能有错。”

    夏侯琢总算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银子分发的很快,因为活下来的人本就不多,不足六百,但是分的银子不是按照六百份分的,而是按照五千六百三十六份分的,每人大概三两半。

    五千六百三十六,是所有在城墙上刻下名字的人的数量,现在还活着的,六百。

    一个士兵看着手里的银子,沉默片刻,迈步过去把银子又放回箱子里。

    他摇头:“我不要,给死了的人立个碑吧,他们的名字得在碑上。”

    所有人都过来了,把手里的银子又如数放回箱子里。

    武亲王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许久之后,武亲王吩咐道:“去告诉夏侯将军,代州关城外可立碑林,但只可留姓名,不可留身份,要留,就都是大楚边军。”

    手下人连忙去传令,夏侯琢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妥协。

    不妥协的话,那些战死在这的人,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刘文菊一直在等着夏侯琢说什么,也一直想和夏侯琢说什么,这等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那不是他刘文菊的性格。

    “你是我兄弟李叱派来的人?”

    夏侯琢问。

    刘文菊连忙回答道:“是是是,是李公子安排我来的。”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要什么,那么索性就直接一些,你写一亲笔信回家里去,告诉你的家人尽快再送五万两银子过来,银子到了之后,我自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也看到了,我要建碑林陵园,但银子不够,你筹集过来,我会上报朝廷,陛下也会知道你的名字。”

    他拍了拍刘文菊的肩膀:“你想要权,我都可以给。”

    刘文菊脸色变了变,五万两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他有些心疼。

    可是他又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答应的话,这机就会从指缝里溜走。

    和权相比,钱算个屁?

    只要能在羽亲王门下做事,将来做了大官,那钱还不是源源不断的回来?

    所以只是稍稍犹豫,刘文菊立刻就答应下来。

    “草民回去之后,立刻就准备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侯琢的眉头就皱了皱。

    夏侯琢道:“你听不懂我刚刚说了什么?我让你留在这等着,你写信回去,银子到了你再回,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够够够,够清楚,对不起将军,草民知错。”

    刘文菊立刻让人找来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手下亲信马上送回家里,尽快把银子运来。

    那手下人也不敢耽搁,带了几个人连忙又离开了代州关。

    等人出城走了之后,夏侯琢对刘文菊说道:“你们既然到了,好歹去做一些事,我也好给你们表功,你们去那边武亲王大军的辎重营里搬来一些羽箭,送上去,也算是协助守城了。”

    “是是是,马上就去。”

    刘文菊乐开了花,连忙带着手下百十个人去武亲王大军的辎重营那边搬运箭矢,夏侯琢带着他的人在后边跟着,到了辎重营那边,刘文菊他们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搬。

    一群人等着夏侯琢吩咐,夏侯琢已经走到一辆马车旁边,一把拉开帆布,马车上都是整捆整捆的羽箭,他招了招手,刘文菊立刻带着人过来,一人两捆扛着往城墙那边走。

    他们才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传来夏侯琢一声暴喝。

    “哪里来的贼寇,竟然抢夺大军甲械物资!”

    刘文菊吓得一回头,身后一片羽箭铺天盖地的过来。

    夏侯琢手下士兵一支一支的放箭,不明怎么回事的左武卫的人,听到夏侯琢的喊声后也开始放箭,羽箭密密麻麻,片刻后,百十个人就被射死当场,身上的羽箭多的跟刺猬一样。

    夏侯琢走到刘文菊旁边,看着这个还剩下一口气没咽下去的人,语气平淡的说道:“做坏人,我也会,而且比你合法。”

    刘文菊看着夏侯琢,努力的想抬起手,可是没成功。

    那口气,他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第二百零七章 一二三四

    倒在地上的那百十具尸体不会有人在乎的,夏侯琢的人不在乎,武亲王的人当然更不在乎,甚至还可以当做叛军来记军功。

    刘文菊势力大不大?

    当然大,能在信州城里只手遮天算不大吗?只要他在信州城里,人命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

    信州之内,他可呼风唤雨也可翻云覆雨。

    可是刘文菊死在这,对于夏侯琢来说且不过是除掉一些恶霸而已,对于武亲王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都不在乎死的是谁,为什么死。

    “接下来我们就干一件事。”

    夏侯琢回头看了一眼边关城,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伤了的人好好去治疗伤势,没伤的人分派出去几队人,把附近各县,代州,信州,所有的石匠都找来,力工也要找来几百人,咱们造碑林。”

    手下数百士兵们整齐的应了一声:“是!”

    夏侯琢道:“安松,你来主持。”

    副将安松答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将军要出去一趟?”

    夏侯琢点了点头。

    安松又问:“那,代州关的战事......”

    夏侯琢再次回头看了看代州关,那里已经被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左武卫接管。

    “没我们的事了。”

    夏侯琢道:“亲兵队还剩下多少人?”

    “回将军,五十二人。”

    “再补进来几十个,选一百人跟我去信州。”

    夏侯琢看了看那口箱子,那里边是崭新崭新的将军甲,漂亮的不像话,他用马鞭指了指那箱子:“这个也带上。”

    草原。

    坐在高坡上的唐匹敌看向远处,那里牛羊成群,还有一条玉带般的小河在草原上经过,远远的看过去,那河水美的像是在画中。

    父亲从身后出现,在唐匹敌身边坐下来,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看那些牛羊看那条小河,看这草原美景如画。

    许久许久之后,父亲看向唐匹敌说道:“草原上的人都说,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男人,就像是展开了翅膀飞上天穹的苍鹰,在我心里你还没有长大,还是孩子,可是我知道,你已经可以翱翔。”

    唐匹敌就知道父亲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他笑了笑。

    “你回来之后,已经提到过李叱那个人至少几十次,每一次都说那是一个英雄,他敢带着几百人为了救你们迎着黑武人数千悍骑杀过去,我承认他是英雄。”

    父亲笑道:“可我不承认他是一个比我儿子还要厉害的英雄。”

    唐匹敌哈哈大笑道:“父亲,我确实觉得他很厉害,将来一定会更厉害。”

    父亲道:“你是想去寻他?”

    “是。”

    唐匹敌道:“一来是人家对咱们有恩,父亲说过,有恩当报 ,二来是我觉得与他共事会很快意,三......我想领兵。”

    父亲沉默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道:“想去就去吧,不过要瞒着埃斤,他不会轻易把你放走,你就是这部族的第一勇士,你在这,其他各部族的人都不敢来骚扰。”

    唐匹敌道:“我知道,但是父亲,如果我偷偷走了,埃斤他会埋怨你甚至为难你,大丈夫做事不该如此,要光明磊落,我要走就要去说的明白。”

    父亲再次陷入沉默,又是许久后,父亲道:“听你的。”

    他的儿子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圆滑,什么叫阴柔

    ,他本想劝劝,可是后来放弃了。

    儿子学不会的东西是他不愿学,他愿意学的东西什么时候学不会过?

    所以既然他不要圆滑不要阴柔,只愿意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那么就让他一直都光明磊落下去吧。

    “你去吧。”

    父亲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已经决意要走,父亲老了,跟不上你,提不起兵器杀敌,就只能是你的累赘,但父亲赠你一句话......去时与归时,你还是你。”

    唐匹敌使劲点了点头:“记住了!”

    信州关。

    从代州关回来的人说李叱已经走了,大概是回了冀州,虞朝宗听闻之后心里十分遗憾,不能即刻把李叱招致麾下,确实让他觉得这就是最大的损失。

    就算是得了信州关,却不得李叱,他也不开心,若可以换的话,他宁愿用这一座关城来换李叱。

    不,一座关城算什么,那少年的本事,将来是十城,百城,是天下。

    “老二。”

    虞朝宗叫了一声。

    坐在一边啃着炖排骨的庄无敌没理会,因为他还没有适应燕山营二当家这个身份。

    虞朝宗见他没理会,又叫了一声:“老七。”

    “哎!”

    庄无敌立刻应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虞朝宗道:“什么事大哥?”

    虞朝宗无奈的笑了笑:“你都已经是咱们燕山营的二当家了。”

    庄无敌楞了一下,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后说道:“忘了,还有点不适应......大哥你有什么吩咐就说。”

    “你再去一趟冀州城吧。”

    虞朝宗道:“不管李叱来没来,他在我心中都已经是咱们燕山营的三当家,我也已经宣布此事,他不来也有三当家的身份,但是我怕他跑了啊......”

    庄无敌噗嗤一声就笑了:“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把他绑来咱们燕山营?”

    虞朝宗连忙道:“别别别......不可粗鲁行事,要以礼相待,你去了之后好好劝,若是他不肯听你也别逼着他来,他什么时候想来你就在冀州等到什么时候,可不许让他出什么意外。”

    庄无敌一边啃肉一边说道:“大哥这话说的,已经让我有些吃醋了......”

    虞朝宗白了他一眼后说道:“这次你要带多少人去,自己去挑选,不管是谁营里的,哪怕是我亲兵营的人,都可任意挑选带走。”

    庄无敌摇头道:“行,我吃完了去看看。”

    虞朝宗道:“再多带些银子。”

    庄无敌:“大哥你这偏心偏的,过分了啊。”

    虞朝宗哈哈大笑道:“别人都说,李叱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而且还没来就已经是咱们燕山营的三当家,他们都不服气,觉得李叱占了便宜,可我却不这么想,李叱那样的人若是肯来咱们燕山营......是屈尊。”

    庄无敌道:“这话他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多臭屁。”

    他吃饱了,擦了擦手后说道:“人也不用挑了,所有去过代州关一起杀敌的人,我都带上,其他的不要。”

    虞朝宗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些人当然也是佩服李叱的,所以好用。

    “行。”

    虞朝宗道:“只要能把李叱请进燕山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无敌道:“唉......人家还没有来呢就是香饽饽,我这还没走呢你就往外轰,人比人气死人啊。”

    虞朝宗:“滚滚滚,快去。”

    信州城。

    李叱总算是答应了府治崔汉升的请求前来赴宴,这宴请之地就在信州府衙门的后院,有些事在别的地方说崔汉升觉得不踏实,这州府衙门就是他的地盘,说什么都不用顾忌。

    “李公子。”

    崔汉升陪着说道:“尊师长眉道长,还有那位燕先生,还有公子身边那位姓余的随从,怎么没和公子一起前来?”

    李叱想了想,余九龄是个随从的气质吗?

    贪财胆小还碎嘴子,似乎确实符合一名随从的标准。

    他笑了笑说道:“我师父对崔大人安排的那宅院格外满意,急着要收拾出来,打算就在这院子里过年了,所以他们不来了。”

    “这等粗活,怎么能让几位贵客亲自动手?”

    崔汉升连忙道:“我来安排人吧。”

    李叱摆手道:“不用,我师父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崔大人若是派人过去,反而他会心烦,我师父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对自己的东西格外在乎,得自己收拾。”

    崔汉升立刻就明白过来,连忙说道:“是是是,道长喜欢就好,我一会儿派人把地契给公子送来,昨天有些心急,就给忘了,公子恕罪。”

    李叱道:“大人你这真的是太客气了,这无功受禄让我很难受,又是这么重的厚礼,哎呀......一会儿就拿过来吧。”

    崔汉升被这个弯转的差一点甩出去,脑子里空白了那么一息,心说冀州那边的人都这么做事的吗?

    李叱笑道:“这样吧,如果不出预料的话,夏侯再有几天应该就会到信州,他到了之后不久,王爷应该也会到......你看看随便准备些什么,王爷和夏侯来了,你也算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我再替你多说几句话......”

    “多谢李公子!”

    崔汉升立刻起身给李叱倒了一杯酒后说道:“下官这前程,全赖李公子照顾。”

    他一个府治大人,对李叱张嘴闭嘴自称下官。

    崔汉升试探着问了一句:“只是不知道,王爷和夏侯将军,都喜欢什么?”

    李叱拿起崔汉升的右手,指了指大拇指说道:“第一,王爷喜欢美人儿,夏侯也喜欢,等他到了,你把冀州城里所有青楼女子都召集到你这府衙里来,任由挑选,王爷和夏侯,都会满意。”

    他说话的时候,把崔汉升大拇指上的扳指摘下来套自己大拇指上了。

    “第二。”

    李叱又指了指崔汉升的另一根手指,一边把那碧玉戒指往下撸一边说道:“王爷喜欢安静,不要让人吵了他,不召见,就别求见,不然是惹王爷不开心,王爷不开心,谁都别想开心。”

    崔汉升那叫一个心疼,可还是陪笑着说道:“多谢李公子指点。”

    “第三.....”

    李叱刚说完,崔汉升的脸色都有点急了。

    “还有第三啊。”

    李叱把崔汉升腰畔上挂着的一块玉佩解下来后说道:“第三就是,别想着去弄什么花样百出的礼物,就献给王爷现银,多多益善。”

    “第四......”

    崔汉升连忙道:“够了够了,下官暂时先学这么多......”

    李叱已经把他另一只手上的宝石戒指撸了下来,看起来比那碧玉戒指还要名贵些,他一边往自己手指上戴一边说道:“第四,暂时我也没想起来。”

    崔汉升:“????”

第二百零八章 跪与不跪

    崔大人现在是一脸的迷茫一脸的肉疼,那个红玉扳指,碧玉戒指,还有宝石戒指,一个一个的从他手指上被撸掉的时候,像是在挖他的肉一样疼。

    李叱看了看自己的手,瞬间就都觉得漂亮了不少。

    他又拿起来那块玉佩看了看,说实话,这些东西怎么看值钱不值钱,李叱并不是十分懂。

    学过是学过,长眉道人曾经教过一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对于珍宝之类的东西,不是你从书本上或者是别人嘴里听到什么就算你有经验。

    你没见过珍宝却想鉴定珍宝,只会是个笑话。

    什么都没有见过却说的头头是道,而那些满屋子是这些东西的人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人,大概心里还有些想笑。

    所以李叱才不会去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他只管值钱不值钱就得了。

    而李叱分辨这个东西值多少钱,一般就看失去东西的人脸上什么表情,比如你看这崔大人,脸色难受的程度如果能分级,一级到十级的话,现在崔大人最少是五六级转七到八级那么难受。

    所以这东西一定很值钱,李叱就有那么一点满足。

    李叱喝了口酒后说道:“崔大人是难得的聪明人,王爷又喜欢聪明人,大人你还和我不一样,虽然我和夏侯是兄弟,但我身份毕竟就在这,而且年纪还小,将来的事说不好的。”

    “大人呢,大人正是风华正茂又年富力强,不管是能力还是学识,不管是气度还是头脑,只要跟了王爷,必然是大有作为,过个一二年,我再见到大人,说不定得给你行礼呢。”

    崔汉升被这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一开心起来,连刚刚被李叱撸掉了几个戒指都不在乎了。

    崔汉升道:“还不是要多靠李公子你提携,没有李公子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见到夏侯将军,怎么可能会见到王爷,不管以后如何,李公子都是我的恩人。”

    李叱笑道:“可不敢这么说,我们以后都是王府的人,大家互相关照,日子也好过些。”

    崔汉升道:“是是是,李公子说的没错,咱们互相关照,那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李叱话锋一转道:“说到日子越过越好,真的是有些头疼......”

    崔汉升心说可能事情要有些不好的转变,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李公子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叱道:“现在冀州那边活着,真是大不易,本来我与一位姑娘已经到了嫁娶之时,奈何我这家境实在是苦寒,人家家里跟我要婚房,说是不能少于前后三进的宅子,还要有出行的豪华马车,崔大人你是不知道,冀州的房子有多金贵。”

    崔汉升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如冀州这样前后三进的房子,大概需要多少银两?”

    李叱道:“唉......其实也怪我自己吹下的牛皮,王爷说要送我一套宅院,夏侯也说要送我,我说男子汉成家立业,当然要靠自己,可是靠我自己,那一座宅院价值几千两,我怎么可能买得起?”

    崔汉升道:“其实,公子也可以靠王爷的......”

    李叱:“嗯?”

    崔汉升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不也是好意吗,这是王爷看重李公子,寻常人王爷怎么会有如此厚赏,不过,好在也就是几千两......”

    李叱道:“几千两还少吗?”

    崔汉升道:“这笔钱,我来出,虽然我作为地方官两袖清风,但是家中还略有存余,几千两的话,倒是不多,请问公子,具体是几千两?一会儿我派人给公子送到府里。”

    李叱道:“九千九百两。”

    崔汉升:“!!!!!”

    心脏疼。

    特别疼。

    没心脏的那边也疼。

    两边都疼。

    “九千九......”

    崔汉升咬了咬牙说道:“无妨,我就算是去拆借,也会为公子把这笔银子凑齐,总不能耽误了公子的终身大事一生幸福。”

    李叱抱拳道:“我替我那没过门的媳妇谢谢崔大人!”

    崔汉升还得忙不迭的说没事没事,这都是小意思。

    他都觉得自己亏心啊。

    他现在就盼着王爷赶紧来,自己赶紧搭上这条线,这个姓李的靠不住啊,之前从刘文菊的态度来判断,他觉得刘文菊也靠不住,那个家伙要是先搭上了王爷,就会一脚把他这个府治踢开。

    所以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先下手为强,原本刘文菊只是他的一个财神,而且这个财神还得供着他,不是他供着财神,财神对他点头哈腰的巴结,那多爽?

    若是刘文菊得势了,那种小人,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他刘文菊的上峰,这些年自己怎么从刘文菊手里要钱,那时候刘文菊就得怎么千方百计变本加厉的对付他,那多不爽?

    李叱笑了笑道:“这酒不错,菜也不错,比冀州那边的菜馆滋味还要好一些,大人若是得空了,我再来陪大人喝酒。”

    崔汉升连忙陪笑着说道:“随时,随时都可以。”

    心里想的却是我他妈的求求你,这次我请你吃饭算我不开眼,我求求你别来了,人家喝酒是助兴,你这助兴是喝血啊,喝我的血......

    心情激动的,别来了的别字,都可以发四声。

    好不容易把李叱送回那座宅子里,还要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这宅子的地契,还有一万两银子,他要是真的就给九千九,他都怀疑李叱会给他在王爷面前穿小鞋。

    李叱一进门就看到神雕正在拱地呢,好像它一天不拱地就不舒服似的。

    李叱看着就来气,上去就给了神雕屁股上一脚。

    “什么都拱!”

    燕先生道:“唉,何必动怒,这猪拱地不是天性吗?”

    李叱道:“青石板,满地都是铺的青石板。”

    燕先生道:“这你就不懂了,傻,不也是猪的天性吗?”

    李叱楞了一下,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啊。

    而狗子依然懒洋洋的站在神雕后背上,跟个不倒翁似的,不管猪怎么拱怎么动,它在猪后背上都那么安稳。

    神雕一边拱一边哼哼,那意思好像是说为什么这地有些不一样?

    狗子应该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了两声,拍了拍翅膀,大概意思是蠢货,你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试试。

    神雕就跟听懂了似的,换了个地方继续拱,换了个地方也是青石板啊。

    李叱想着,这俩货这么傻,应该不是随他,想想看,大部分时间倒是高希宁在喂养,也就是说这俩货这么傻是随高希宁。

    一想到这,李叱心里都舒服了些。

    这神雕和狗子都是公的,公的就是儿子,大概率儿子随娘多一些......

    李叱又想到,高希宁是娘,那我岂不是爹?

    美滋滋。

    燕先生看着李叱的表情从忧心到欢喜的变化,他看得都有些懵,心说李叱这是想了些什么?难道这神雕和狗子能给他很大的启示?

    李叱见燕先生在看他,尴尬的笑了笑,随便找个话题解除尴尬。

    “先生,这俩货这么傻,一定不是随我。”

    燕先生道:“你可以滴血认亲试试。”

    李叱:“......”

    坐在摇椅上的长眉道人叹道:“幸好我只是师父,不是亲爹,这要是李叱和它俩滴血真认上了,还连累了我。”

    燕先生一脸的疑惑:“连累的上吗?如果连累上了,和李叱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长眉道人一怔。

    李叱叹道:“两位可是长辈。”

    燕先生认真的说道:“对啊,我们是长辈,你是孩子,孩子不是拿来玩的吗?”

    长眉点头道:“正解。”

    李叱:“呸!”

    他把地契递给长眉道人说道:“帮你把这宅子从崔汉升手里讹来了。”

    长眉道人接过地契看了看,然后又看向李叱,一脸对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慰。

    长眉道人叹道:“以前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能讹这么大的官儿。”

    燕先生道:“你还挺自豪。”

    李叱指了指那箱子:“箱子里有一万两,我师父拿了宅子就不分钱了,银子咱们几个平分。”

    燕先生道:“我也开始自豪起来。”

    长眉道人:“孽畜啊。”

    李叱猜着刘文菊到了代州关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余九龄会把事情经过都对夏侯琢说清楚,刘文菊在夏侯琢手里要是不被玩死,那夏侯琢也就不是夏侯琢了。

    但是解救那些青楼里姑娘的事,李叱知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有些难度。

    他就算和崔汉升说,崔汉升也必不会答应,况且,他以什么身份说?王府的人会管这些事?一点他说了,反而容易让崔汉升怀疑他的身份。

    要想解决信州城里赌场和青楼的事,就得等夏侯到了才行。

    燕先生问道:“你觉得夏侯一定会来?毕竟代州关那边战事吃紧,他应该以守城为重。”

    李叱摇头道:“如果武亲王大军到了,守城的事,还有夏侯什么事?我猜着,武亲王大概会给夏侯一些提拔,然后就让夏侯去休息,接管城防,击退黑武人,这件功劳是要写进史册里的,武亲王不会让出去。”

    燕先生听到李叱的话后怔了怔,然后就是一声长叹。

    李叱接着说道:“代州关有左武卫精锐守着,信州关有燕山营守着,黑武人想打进来没那么容易,大概是会无功而返,但是以黑武人的性子,怎么会一点收获没有就撤兵?”

    燕先生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草原?”

    李叱嗯了一声道:“黑武人百万大军南下,打不下来中原,回去之后阔可敌大石会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顺路把草原扫荡一遍......草原与中原不同,中原有坚城可以抵御外敌,草原上一马平川,挡不住黑武人。”

    燕先生道:“如果黑武人屠戮草原,那草原人就会对黑武人恨之入骨,将来就不会再帮黑武人了。”

    李叱看向燕先生,沉默片刻后问道:“真的会吗?”

    燕先生被李叱问的有些懵,他又想了想,然后叹息道:“是我想的太多了,被打怕了的人,将来跪下来的会更快,好在我们不一样。”

    李叱摇头道:“先生,我们都一样。”

    燕先生再次怔住。

    李叱道:“谁疼谁怕,谁就会跪下。”

    燕先生因为李叱的话而陷入沉思,我们真的和草原人不一样?

    不。

    都一样。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我们不被打怕了打疼了,才能不跪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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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