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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对不起

    李叱捂着要害部位从流云阵图里出来,幽怨的看了他师父一眼,已经有不少白发的长眉道人,却满脸孩子般的得意。

    他看向李叱说道:“你今日所见,只不过是流云阵图其中的一小部分威力罢了,这阵图原本一共有九十九种变化,我去繁就简,改为十三种变化。”

    李叱道:“去繁就简请解释一下。”

    长眉道人:“听我继续往下说。”

    李叱道:“去繁就简请解释一下。”

    长眉道人瞪了他一眼:“就是剩下的不会做。”

    李叱道:“这么说就听起来舒服多了,不然我都觉得师父是举世罕见的得道高人。”

    长眉道人又白了他一眼,这徒弟一天不拆他的台,就好像不是亲徒弟了。

    “你以后学着吧。”

    长眉道人说道:“这流云阵图中的木人,非但可以赤手空拳和你打,还可用兵器,等你能闯过这最低层次的阵法之后,我就让领教一下这些木人用兵器是什么风采。”

    李叱道:“师父,我错了......”

    长眉道:“为何突然认错?”

    李叱道:“因为我突然觉得你想弄死我。”

    就在这时候庄无敌从外边回来了,他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道:“没状况。”

    李叱他们都傻愣愣的等着庄无敌的下文,可是居然没有了,那家伙自己打水洗澡换衣服去了,他又跑了一趟平昌县,来回走了一天多,回来之后就三个字......没状况。

    李叱道:“以后,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断然不可以再让庄大哥去了。”

    他看向余九龄道:“还是你去的好。”

    他们四天前在平昌县救了县令岳华年,三天前回来,之后盛昌粮栈的人居然真的没有来追查什么,运送了粮食到冀州城里后,也没有拖欠款项,当日结清,按照说好的,赔偿李叱车马,所以多加了一车粮食。

    如果永宁通远车马行不要粮食的话,盛昌粮栈还可以按照高价把粮食收回来,苏掌柜信誓旦旦的说,保证不让小当家吃亏。

    小当家确实没吃亏,可是这种风平浪静,反而让小当家有些不踏实。

    平昌县这一趟后最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认,那就是盛昌粮栈的实力深不可测,到底有多少高手以粮栈作为掩护,暗中为羽亲王做事,谁又能说清楚呢。

    粮栈这种生意,真的是近乎于完美的掩护,没几个人会想到一家粮栈里竟是卧虎藏龙。

    李叱想着真不该让庄无敌跑一趟平昌县,从没状况这三个字里,当真是不好推测出来什么。

    余九龄道:“干脆明天我再去一趟吧,庄大哥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李叱想了想后说道:“也好,再跑一趟,不然的话心里着实不踏实,盛昌粮栈的人越是什么都不做,越像是什么都想做。”

    余九龄应了一声:“明天一早我就出城。”

    第二天李叱起来在院子里活动的时候,看着那些木人,有一种一把火烧掉它们的冲动。

    正在练功的时候余九龄也起来了,好歹洗漱了一下,和李叱打了个招呼随即出门,他要跑一趟平昌县,距离不是很远,骑马的话来回要跑一天的时间,他要是跑快点的话,可能比骑马来回也不慢。

    李叱练功,收拾,洗漱,准备早饭,一大锅面条煮出来后,他从厨房出来喊师父和燕先生起床,长眉道人还没有起来呢,余

    九龄回来了。

    李叱看到了余九龄的脸色,很差。

    “怎么了?”

    李叱立刻问了一遍。

    余九龄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很难开口,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看见岳大人了,就是平昌县的县令岳华年岳大人。”

    李叱心里骤然一紧:“在哪儿?”

    “城门口。”

    余九龄道:“我刚要出城门的时候,外边有一个车队进来,为首的就是那个叫井颜戾的人,一辆马车改装成了囚车,岳大人就在囚车中,浑身都是血。”

    李叱问:“还有别人吗?”

    余九龄摇头:“没有,大概是都死了,只有岳大人一个被活着抓回来。”

    李叱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动手给余九龄盛了一碗面条,一边盛一边说道:“先吃饭,吃过饭想办法打听出来岳大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是直接进了羽亲王府还是去了冀州府,若是去的冀州府衙门,咱们应该还有机会。”

    余九龄嗯了一声,端起碗就吃,没多久一碗面条吃下去,他转身出门:“我去打探消息。”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想着这个叫井颜戾的西域人真的小看了他,他居然能追到唐县那边把人抓回来。

    李叱一回头就看到庄无敌站在那,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一会儿,他的脸上都是愧疚。

    “对不起。”

    庄无敌说了三个字,抓起长刀出门去了。

    李叱连忙拉了他一下:“别冲动,想救人也要打听好消息再动手,你先回来吃饭。”

    庄无敌沉默片刻,摇头道:“我等着。”

    然后出门上马,应该是先去车马行那边了。

    冀州府衙门。

    冀州府总捕头姜然看了一眼刚刚被押运回来的岳华年,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下手的人,实在太过凶狠,岳华年四肢俱断,下巴也被摘了,左边的耳朵应该是硬生生被手撕下去的,所以断口处显得那么狰狞。

    “先收押入监。”

    井颜戾看着姜然说道:“但是要把消息放出去,让外边的人知道岳华年就在冀州府大牢,他的手下还没有斩尽杀绝,应该会有人来救。”

    姜然不喜欢这个西域人,一点都不喜欢,然而又没奈何。

    这人现在算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几次出去做事,都做的很漂亮很干净,所以王爷也是大加赞赏。

    姜然不愿意多和他打交道,所以就应了一声:“知道了。”

    井颜戾道:“如果人死了,或者真的被救出去了,我和你要,你拿你的命补。”

    姜然脚步一停。

    他曾是这冀州城武备将军府的将军,掌管数千精锐,虽然如今已经落魄,成了这冀州府的总捕,可那也是正五品,和将军同级。

    他转身看向井颜戾,眼睛微微眯着问道:“你是在吩咐我做事?然后在威胁我?”

    井颜戾也在看着他,但似乎对姜然并不在意,轻蔑的看了姜然一眼后转身就走。

    “站在那别动。”

    姜然道:“我说的。”

    井颜戾回头看向姜然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姜然冷笑起来,一招手:“所有人弓箭准备,这个西域蛮子看起来要行凶伤人,古圣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必等我号令,他若敢动手,

    格杀勿论!”

    “是!”

    四周的捕快围拢过来,将井颜戾团团围住,数不清的羽箭几乎都怼在井颜戾脸上了。

    井颜戾问姜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然笑道:“我知道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井颜戾微微昂起下颌:“试试?”

    姜然后撤一步:“放箭!”

    “等等!”

    有人从外边进来,先是瞪了姜然一眼,然后看向井颜戾问道:“你是谁?”

    井颜戾连忙俯身道:“节度使大人,我是王爷的随从井颜戾,大人是认识问我的。”

    节度使曾凌走到井颜戾面前,脸几乎贴在井颜戾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官问你是谁,你就回答你是谁,为什么还要加上王爷随从四个字?”

    井颜戾一皱眉。

    “下次我问你是谁,是谁就是谁,加上王爷随从四个字,是想告诉我,你羞辱一位正五品总捕之后,还可以羞辱一位节度使?。”

    井颜戾立刻后撤,俯身道:“小人不敢。”

    “不敢吗?”

    曾凌道:“你一个吐蕃人,倒是比总捕大人还像个当官的,还像个做主的。”

    井颜戾沉默片刻,双膝跪倒:“大人,请恕罪。”

    曾凌哼了一声后说道:“要记住自己什么身份,别以为是都城来的就自觉高人一等,都城以后是谁的都城你心里没有数吗?再说,你就算是都城来的,也不过是个西域人。”

    他一摆手:“退下。”

    井颜戾和他的人立刻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曾凌回头看向姜然,又瞪了他一眼:“你是明知道我在这,所以你才故意演戏给我看?就是想看看我救你还是不救你?”

    姜然道:“大人,这个蛮子欺人太甚了。”

    曾凌道:“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的主人是王爷,所以狗自然就会显得跋扈些。”

    他拍了拍姜然的肩膀后说道:“这个叫岳华年的人,不要留着了,今夜就处死吧.......平昌县的事如果宣扬出去,有损王爷名声,这个西域蛮子就该半路把人弄死,却自作主张的把人带回来。”

    姜然刀:“这个蛮子的师弟死在平昌县了,他把人带回来,是想用岳华年做诱饵,钓出来岳华年的那些帮手。”

    曾凌道:“所以他这种人不顾轻重,不分缓急,不明事理,不识时务,你和他置什么气?王爷自会收拾他的。”

    他一摆手:“好自为之,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不然的话以后怎么在王爷面前替你说几句话?”

    姜然俯身一拜:“恭送大人,多谢大人。”

    可他心里却冷笑了一声,在王爷面前说好话?他从武备将军府调到这州府衙门里做总捕已经一年多了,真要是有什么好话,还用等这么久说?

    他已经不在乎了。

    姜然回头看向手下人,又看了看岳华年,他不耐烦的一摆手:“把人架进去,然后你们几个抽个签吧。”

    那几个捕快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有些难看。

    谁抽中了谁动手,这种事,谁愿意动手。

    州府衙门外边,井颜戾站在那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吩咐道:“去几个人,暗中盯着牢房,不许提前把岳华年杀了,谁也不行,我师弟不能白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没办法的办法

    余九龄回到车马行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见到李叱的第一句话是......人就在冀州府大牢里,我打听到人进去了,守了一个上午,没看到人出来。

    李叱点了点头,虽然在冀州府衙门里比在羽亲王府里要简单一些,可那是相对来说的。

    要想在那么戒备森严的地方救人,大概对比之下就是,你在冀州府救人是九死一生,在羽亲王府救人是十死无生。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既然把人放在冀州府衙门而不是羽亲王府,那就只有一个缘故,他们在等人自投罗网。

    李叱觉得很难。

    那是龙潭虎穴,非要去闯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不会有牺牲,他只怕失去至亲好友。

    余九龄看向李叱问道:“怎么救?”

    李叱这会儿多想问问别人,怎么救?

    可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叱成了做决定的那个人,尤其是,当师父都很少喊他丢儿,朋友都在叫他李叱,丢丢这个名字已经成了过往,这种等他做主的事就变得越来越多。

    然而他才多大?

    李叱深深的吸了口气,十几岁的肩膀上,压着一种连真正的成年人都扛不住的压力,这压力叫人命关天。

    “我们在冀州府,这一年多来有没有已经可以用的内应?”

    李叱问。

    这一年多来,都是余九龄在跑这些事,其实余九龄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足够机灵,反应极快,可是他说话没有把门的,和熟人怎么都好,去冀州府里拉拢几个内应,很难。

    余九龄一脸歉疚的看向李叱,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人可用,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个捕快,位置太低了,说不上话,而且也没有到能让他们冒险的地步,没办法把我们偷偷带进大牢里。”

    李叱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难度。”

    燕先生看了看长眉道人,两个人平日里大概是什么事都不管的,此时看到李叱那一脸的难色,两个人都有些内疚,然而此时的内疚也帮不上忙。

    “我出去转转。”

    李叱道:“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庄大哥。”

    李叱看向庄无敌说道:“岳大人值得我们冒险,但如果是把所有兄弟性命都搭上的冒险,代价太大了,我不同意。”

    庄无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知道了。”

    李叱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我不回来,什么事都不要做,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余九龄问:“要不要我跟着你?”

    李叱摇头:“不用,我只是出去想想办法。”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庄无敌,正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于是交代道:“庄大哥,带兄弟们乔装一下,从冀州府衙门往反方向走,往岳大人进城的那个城门走,如果一路上没有遇到岳大人的那几位护卫,那就出城,我怀疑岳大人身边的护卫没有都遇难,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救岳大人,拦住他们。”

    庄无敌点头:“我去办。”

    然后一招手,带着一队兄弟们去换衣服。

    李叱此时脑子里也没有一个很成型的想法,他出了门之后一路走一路想,脑子里把能用到的人

    都过滤了一遍,想来想去,似乎一个都没有。

    兄弟们最厌恶的就是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哪一个不是苦大仇深?余九龄的掌柜如同他父亲一样,死于缉事司之手,庄无敌对官府的恨意更浓。

    连他自己,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对官府的抵触心。

    走到冀州府衙门不远处,李叱找了一家茶楼进去,直接要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包厢,坐在那,打开窗子,看着冀州府衙门,心里却还是没有一丝的主意。

    力量啊。

    巨大的力量差距。

    就在这时候,李叱听到包厢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伙计陪笑着恭维,从门外路过的就是冀州府衙门的人,李叱刚刚往窗外看的时候看到了,其中一个人身穿总捕官服,应该就是冀州府的姜然。

    李叱坐在那没动,侧耳倾听,因为他听到了姜然刚刚骂了一句街。

    隔壁包厢传来桌椅响动的声音,然后就听到姜然愤怒的说话声音。

    “一个西域蛮子,仗着是从都城来的人,是宇文家的走狗,竟敢在我面前放肆,若非节度使大人拦着,今日我就真的敢杀了他。”

    姜然的一名手下说道:“大人你消消气,不过是个没见识也未开化的蛮子,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不通情理也不知尊卑,大人别气坏了身子。”

    姜然道:“他们竟然连节度使大人的话都敢不听,几个人守在牢房门口不许我们动手,这窝囊气!”

    他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然后是茶杯落地的声音。

    李叱眉角微微一抬。

    “大人已经派人去禀告节度使大人了,节度使大人应该会去求见王爷。”

    “没有用,这都已经半日了,如果节度使大人跟王爷说了有用的话,王爷的命令也早就到了,看来王爷也是想斩草除根,利用岳华年把他的部下一网打尽。”

    听到这些之后,李叱的脑子里飞速的运转起来。

    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仔细在大街上寻找,终于在几个角落处发现了举动异常的人。

    刚刚没有注意看所以还没察觉到,那几个地方的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移动过,一直停留在原地,这些人应该不是冀州府的人,而是井颜戾的人。

    李叱深呼吸,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下来。

    大概一刻之后,李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从鹿皮囊里取出来青衣列阵的绳结,看了看后嘴角逐渐勾出笑意。

    他走到门口,朝着小伙计招了招手,小伙计立刻过来,李叱把青衣列阵的绳结递给他说道,送到隔壁给总捕大人,就说我不方便过去相见,但是有几句话需要隔墙告诉总捕大人。“

    小伙计不敢耽搁,连忙拿着绳结送去隔壁。

    不多时,隔壁就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李叱听到了姜然的声音:“隔壁是谁?”

    这种茶楼的包厢都不是砖石隔墙,而是木制的,隔音并不好,李叱靠近隔墙后说道:“大人,是节度使大人让我过来的,不太方便见面,大人请听我说完。”

    姜然道:“我已经让人守着这一层楼,你只管说。”

    李叱道:“节度使大人去求见王爷,王爷的意思是,这个岳华年该死,但应该利用他把余孽一网打尽,节度使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节度使大人心里有些不舒

    服,所以让我过来......”

    李叱略微一沉吟,继续说道:“大人,能不能想办法送我们几个兄弟进去?”

    姜然问道:“节度使大人是什么意思?”

    李叱很认真的说道:“节度使大人什么意思都没有,大人应该明白这一点,这件事和节度使大人完全无关,甚至和我们青衣列阵都无关,是岳华年的同党潜入大牢行凶,而且,当时在场的也不是大人,是井颜戾的人。”

    姜然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和节度使大人毫无关系,但是,要除掉的是谁?是岳华年还是井颜戾?”

    李叱道:“井颜戾,请大人想办法送我们几个兄弟进去,然后再放井颜戾进大牢,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是了。”

    姜然嘴角一勾,心里舒服了不少。

    “你们几个人?什么时候到?”

    李叱道:“今夜子时后,两个人进大牢,其他人都在外边接应,为了做的像一些,我们会劫走岳华年,在城东河桥边,大人在那等候,我们会把岳华年再交给你,到时候大人就说是自己追上了我们。”

    姜然嗯了一声:“子时后,你们在衙门后门处等着,我自会安排人带你们进大牢,也会把守卫调开。”

    李叱道:“多谢大人,节度使大人那边会假意过问此事,大人还需配合好,不管节度使大人怎么问,只管说不知道就是。”

    姜然道:“我明白的,此事当然和节度使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大人问起来,我也会如实回复。”

    过了一会儿,不见再有人说话,姜然立刻带人闯进隔壁屋子,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可是守在外边的人却不见有人下楼。

    他手下人问道:“大人,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要不要立刻派人去请示一下节度使大人?”

    姜然点了点头:“你现在就去问问。”

    那手下刚要转身走,姜然又一把拉住。

    片刻后,姜然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手中那条青衣列阵的绳结,这绳结不会有错,而且是四结,所以证明刚刚说话的人在青衣列阵中地位不低。

    李叱刚刚放下的,是当初夏侯琢的那条绳结,四结的身份确实不低了。

    “不要去问了,不管是不大大人的意思,召集所有人,今天夜里都不许回家,就在冀州府后门外边守着,不要漏了痕迹,进来的人如果杀的真是井颜戾,那么我们就不管,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那就全都杀了。”

    姜然嘴角勾了勾,笑容中有几分得意。

    “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刚好可以利用,就说他们是岳华年的同党,到时候乱箭之下,把井颜戾的人也都杀了。”

    他笑道:“我倒是盼着刚刚的人不是节度使大人派来的,如果是的话,我们还要好好配合,如果不是的话,全都顺势除掉,干干脆脆。”

    李叱其实没走。

    他就在屋顶的房梁上,躺在那听着姜然和手下人说话,李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王八蛋,心眼真歹毒......

    没多久,姜然带着手下匆匆离开,李叱等他们下楼之后也下来,站在窗口侧面看着,确定姜然已经回了州府衙门里,李叱才茶楼另一侧的后窗翻出去。

    他快步往车马行的方向回去,脚步都变得稍稍轻松了些。

第二百二十五章 都不要放走

    李叱回到车马行的时候,发现车马行的气氛稍稍有些不对劲,表面上看起来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四周显然增加了防备的人数。

    李叱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等到了车马行的后院,李叱就看到师父也在这,正在给躺在床上的伤者检查,李叱到近前才看出来,伤者居然是岳华年的那个忠诚的手下裘轻车。

    “我们在城外发现的,晕倒在路边沟里了。”

    庄无敌的一名手下对李叱说道:“当家的说得把他带回来,不然的话他撑不住多久,身上的伤太多了,按理说这样的伤早就撑不住了才对,可他却硬是撑到了城外。”

    李叱点了点头,他注意到裘轻车的脚上没有鞋,脚底都是血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才会把脚走成这样,而且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势。

    “大人!”

    就在这时候,裘轻车猛然间惊醒,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血丝。

    众人连忙把他按住,过了一会儿后裘轻车才反应过来,他茫然的看向四周,从恐惧到迷茫再到绝望然后是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你们......”

    余九龄道:“在城外把你捡回来的,你先躺好歇着,伤口还没有处理完。”

    裘轻车道:“多谢你们,但我还得走,大人现在生死不明,我得去救他。”

    李叱伸手按住裘轻车的肩膀说道:“岳大人的事,我们管了,你伤势太重留在这休息,等把岳大人救出来之后我安排你们俩一起离开。”

    他看了一眼庄无敌,庄无敌从李叱的眼神就看出来有事要做,而且李叱已经想到了救人的办法。

    李叱道:“今夜子时,我和庄大哥出去做事,九儿你现在出去一趟,找几个人,请他们务必在子时之后到冀州府衙门东侧接应我们。”

    余九龄问:“找谁?”

    李叱在他耳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余九龄应了一声,然后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

    李叱看向庄无敌说道:“现在去睡觉吧,养足精神,子时之后我们俩的事比较难做,庄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听我的可以吗?”

    庄无敌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临近子时的时候,李叱在院子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他看了一眼也已经准备好的庄无敌,两个人都是一身夜行衣,如今的李叱已经不必再穿那身七分袖七分裤,但是那身衣服没有扔掉,他打算夏天的时候再用,夏季款的夜行衣。

    “尽量不要露面,不要说话,不要恋战。”

    李叱连说了三个不要。

    庄无敌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俩把黑色纱巾拉上去蒙住口鼻,然后同时掠出了大院,两个人顺着屋顶的起伏前行,速度奇快。

    刚到子时,大街上的打更人才过去,李叱和庄无敌已经到了冀州府衙门的后院门外,李叱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立刻有人从里边把门打开。

    李叱轻声说了一句青衣列阵,那人点头,然后带着他们穿过后院直奔冀州府衙门牢房所在。

    牢房里,井颜戾的几个手下脸色轻蔑,这牢房里的几个当值狱卒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让井颜戾的人格外的瞧不起,在

    他们看来,这些做狱卒的做衙役的,只是一群看门狗而已。

    浑身是伤的岳华年靠坐在牢房里,他睡不着,且不说心里有事,就说身上如此重的伤,疼也会疼的人睡不着。

    他想死,可是却不能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死的话,裘轻车他们几个一定还会来救自己。

    虽然没有绑着他,可他却像是一具这样钉在墙上的尸体,他四肢俱断,下巴也被摘掉,想死而不能。

    井颜戾的一个手下走过来看了看,见岳华年还睁着眼睛,哼了一声后说道:“别急,看得出来你想求死,再等等吧,等你的同党到了,把你们一块送走。”

    岳华年艰难的侧头看了看那个说话的人,虽然他脸上都是血迹脏污,看起来应该极狼狈,可是他的眼神却依然高贵干净,他说不了话,但他的眼神比任何锋利的话还要锋利。

    牢房外边,井颜戾看了一眼门口的手下问道:“冀州府的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在这守着?”

    手下人回答道:“衙门的人看不惯我们,之前又闹了起来,他们就赌气撤走了,说是把大牢都让给我们了。”

    井颜戾道:“倒也无妨,一群废物,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你们把外边守好,有事立刻示警。”

    手下人应了一声。

    井颜戾进了大牢里边,看了一眼那几个趴在那睡觉的狱卒,看着就心烦,上去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那狱卒猛的摔倒在地,起身怒视着井颜戾,井颜戾也看着他。

    “你们要睡就滚回去睡,别在这碍事。”

    几个狱卒互相看了看,有人说了一句走就走,然后几个人就都走了。

    井颜戾骂道:“王爷手下如果都是这种废物,大事怎么能成?!”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狱卒进来,两人都拎着食盒,低着头走路,头上的官帽压的极低。

    井颜戾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伸手拦住:“停下!”

    前边的那个狱卒没有丝毫犹豫,猛的把食盒甩向他脸上,井颜戾闪身避开,那狱卒没有把刀,而是双拳连环猛攻,出拳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砰砰砰砰砰......

    井颜戾双臂架在身前,只一息时间,硬生生架住了那狱卒一息之内猛攻过来的二十三拳。

    一息,二十三拳。

    井颜戾的甩了甩胳膊,两臂剧痛。

    那狱卒一抬头,井颜戾摘下来官帽甩过去,井颜戾侧头避开,狱卒的下一轮攻势又到了。

    井颜戾不敢大意,脑海里却瞬间想起来之前在平昌县城里发现的那些尸体,很多人都是被一拳毙命。

    “岳贼同党!”

    井颜戾立刻喊了一声。

    他手下人抽刀从侧面攻了过去,前边的狱卒正是李叱,他一拳打在刀身上,那把长刀直接就飞了出去,拳劲之大,长刀戳进另外一个人身上后透体而出。

    李叱再一拳打在那人太阳穴上,一拳,太阳穴直接瘪进去一个大坑,另外一边的太阳穴却瞬间鼓了起来。

    被击中的人横着摔倒在地,脑袋又重重撞在地上。

    又一名杀手过来一刀斩落,刀子还没有落下,李叱一拳打在那人胸口,砰地一声,胸口塌陷,后背鼓起,人向后飞了出去,落地之前就死了。

    再一拳轰在第二人的脖子上,颈骨直接打断,人连反应都没有就摔倒在地。

    井颜戾哼了一声,从腰畔把长刀抽出来,一刀劈落,李叱闪身避开后低呼了一声:“交给你。”

    他一闪开,身后的庄无敌一刀落下。

    井颜戾长刀架起,刀撞刀身,那一声脆响,震的人耳朵里都一阵阵发麻。

    井颜戾与庄无敌战在一处,李叱双拳开路,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一拳一个,那些原本还凶神恶煞一般的杀手,在李叱双拳之下犹如草人一般,毫无招架之功。

    李叱连杀四五人后冲到牢房门口,他双手抓住牢门上的锁链发力一拉,那么粗大的锁链,直接被拉断了。

    嘣的一声,锁链断开,李叱拽着牢门往外一甩,牢门直接给拽掉了,木屑纷飞。

    李叱迈步进了牢房:“大人,我来救......”

    话还没说完,李叱猛然后退。

    从屋顶上有一道黑影飘身落下,剑锋朝下,李叱如果不躲的话,这如毒蛇吐信一般的长剑就能贯穿李叱的头颅。

    那人头朝下落下来,剑尖点在地上,剑身微微弯曲,人又翻身回来,还没有完全落地,长剑再次攻了出来。

    那剑势犹如江水连绵,快如星河泄落。

    李叱不断后撤,那剑在李叱身前不断的闪烁,剑芒炸开,漫天银光。

    李叱矮身,长剑扫过,背后的木栏都被扫断,牢房的木栏每一根都有腿粗,这剑锋扫过,却如同切开了豆腐似的那么轻易。

    李叱眼神一凛,这人的武艺是李叱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强对手。

    他后撤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人一身黑衣,但身材娇小,不像是个男人,也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大。

    女剑手再次一剑刺过来,李叱侧身避让,一挥手抓住木栏往外一抡......女剑手立刻后撤,长剑在身前不断的横扫,片刻后,李叱发现手里的木桩只剩下一小截,被人家的长剑斩的地上都是木头块。

    女剑手飘身落在岳华年的牢房里,看着门外的李叱,沉默片刻,她招了招手,意思是你进来。

    李叱也招了招手,示意你出来。

    女剑手哼了一声,抖动长剑再次杀了出来,李叱忽然一低头从剑身下边钻了过去,冲进牢房里迅速的把岳华年抱起来,那个女剑手一剑落空,李叱扛起来岳华年,一脚扫断木栏,木头纷飞中女剑手不得不后撤。

    李叱扛着岳华年冲出牢门,然后就一怔。

    庄无敌哈着腰喘息着,在他身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血流不止。

    井颜戾距离在半丈之外,长刀遥遥指着庄无敌。

    李叱心里一惊。

    庄无敌的武艺他很了解,居然不敌?

    就在这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一大群衙役出现在牢门口,总捕姜然带着人堵在那,伸手指了指牢房里的人大声喊了一声。

    “逆贼,居然敢劫狱,给我放箭!”

    那些捕快似乎也没打算管谁是谁,密集的羽箭朝着人群射了过来,整个牢房里的人都是被攻击的目标,谁也别想避开。

    姜然大声喊道:“给我瞄准了射,一个都不要放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帮我三件事吧

    冀州府衙门总捕姜然朝着牢房里边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给我瞄准了射,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么近的距离,这种不算宽敞的地方,说实话放箭过来想瞄不准都有些难。

    两三支羽箭飞过来,最前边的那个杀手躲闪不及,几支箭全部命中。

    “姜然!”

    井颜戾一声暴喝:“你大胆!”

    姜然才不管那些事,再次喊了一声:“我说过没有,瞄准了射,别伤到自己人!”

    噗噗噗......不远处的一个杀手身中六七箭倒在地上,呼吸逐渐消失的人却不肯闭上眼睛,眼皮合上的速度比生命离开的速度还要慢一些。

    “废物!”

    姜然一脚把身边的捕快踢开,把那捕快的弓箭抢过来说道:“让你们瞄准点,不要伤到自己人,这么近都射不准,怎么会如此的废物!”

    他把弯弓拉起来,在那一瞬间井颜戾就做出反应,他觉得姜然是在瞄准他。

    他觉得的对。

    姜然一箭放出,井颜戾猛的闪身进了旁边的牢房里,那支箭带着破空之声从他身边激射而过,砰地一声戳在对面的墙壁上,这箭上的力度之大,似乎要把墙壁射穿似的。

    井颜戾的那些手下纷纷避闪,过道两侧都是牢房,他们只好躲进牢门里。

    通道已开,姜然朝着李叱一摆手,李叱立刻扛起来岳华年就往外冲,冲过姜然身边,李叱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姜然回了一句:“就不爽这些蛮子在咱们的地盘上狗一样乱咬人。”

    李叱先冲了出去,庄无敌紧随其后,他身上中了一刀,刀口很长,不过没有伤及内脏。

    “哎呦!”

    姜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朝着自己身上指了指:“给我几脚,来点脚印。”

    他手下人连忙在他身上补了几脚,动作很快,姜然倒在地上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居然拦不住那两个逆贼!”

    井颜戾从其中一间牢房里出来,见人已经跑了,脸色立刻就变得格外难看,他看向姜然,姜然在那哎呦哎呦的喊着。

    “王爷面前,我会向你讨个说法。”

    井颜戾路过姜然身边的时候低头说了一声,然后带着人追了出去。

    外边,李叱一只手扛着岳华年一只手扶着庄无敌,很快就跑到了后院那边,后门开着,他只希望让余九龄去求救的人能来帮忙,如果不能的话,他自己带着两个人走的希望真没有那么大。

    他刚从后门跑出来,井颜戾带着一群杀手就追到后院了,井颜戾一招手,那个女剑手立刻跳了起来,井颜戾向后把胳膊伸出去,手掌张开,女剑手凌空而起,脚尖落在井颜戾的手掌上,井颜戾猛的往前一掷......

    就好像投掷出去一根标枪似的,那女剑手顷刻之间就飞了过来。

    她似乎这样与井颜戾配合已经不止一次,在把她投掷出来的时候,她身体倾斜的角度已经快要与井颜戾的胳膊平行。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刚要把两人放下接招,一道黑影出现在李叱面前,没回头,只说了一个字。

    “走。”

    李叱看到那人背影后就松了口气,加速往前冲了出去。

    那个黑衣长衫的男子蒙着脸,手里拿着一根竹棍似的东西,女剑手飞身而来,半空中一剑刺向长衫客,长衫客的竹竿横向一扫,精准的点在女剑手的剑身上

    ,当的一声脆响,那剑就被他拨开。

    女剑手落地,长剑犹如暴雨一般连环猛攻,剑势密集的让人看到了头皮都会发麻,在月色下,留下一道一道的银影,像是又无数把剑刺向长衫客一样。

    长衫客原地不动,手里的竹竿犹如凤点头,速度之快无法形容,女剑手出一剑他就挡一剑,他的竹竿每一次都能精准的点在长剑剑身上,把每一剑都点开。

    呼吸之间,荡开三十三剑。

    这种速度,恐怖的令人窒息。

    而且他还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左手负于背后,只是右手的竹竿防守,风雨不透。

    女剑手连续猛攻竟然不能攻破,她楞了一下,然后脚下一点往旁边冲了出去,长衫客横移一步,竹竿点向女剑手的咽喉,女剑手不得不后撤。

    看到后边井颜戾已经追到近前,长衫客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叱带着两个伤者应该走远了。

    长衫客轻笑一声,掌中竹竿往上一扬,然后拂袖在竹竿上扫了一下,竹竿就如同利箭一样飞向女剑手,女剑手立刻将长剑立起来挡在身前,当的一声,竹竿撞在长剑上,女剑手握剑不稳,长剑拍在她自己脑门上。

    啪......

    声音还挺脆,女剑手的脑门上随即留下一道红印。

    长衫客转身而行,看不出多大动作,但是身形极快,几个起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外一边,李叱带着两个人狂奔,他侧头看向庄无敌问道:“庄大哥,你怎么样?”

    庄无敌回答道:“不要紧。”

    李叱又看向岳华年,岳华年那张脸看起来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本就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罢了,不管救还是不救,他可能都撑不过今夜。

    他眼神哀求的看向李叱,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李叱看了看前边,距离车马行已经不远,他咬着牙坚持着,带着两个人加速向前。

    回到车马行,余九龄看到李叱他们脸色大变,上前扶住庄无敌,长眉道人连忙去取伤药。

    李叱抱着岳华年跑到后院那边,在后院床上,身负重伤的裘轻车也没有睡下,听到门响动,他立刻支撑着上半身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李叱抱着岳大人进门。

    裘轻车翻身从床上滚下来,趴在地上说道:“属下裘轻车,拜......拜见大人。”

    李叱把岳华年放下,给岳华年把下巴接了回去,然后又去扶裘轻车。

    “我,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咳咳,听我说话。”

    岳华年靠在那,咳嗽了几声,血丝从嘴角往下缓缓的流。

    “一会儿,把我送回去吧,不然的话,因我而死的人还会更多。”

    月华年看向李叱说道:“大恩不知如何言谢,但我命已不长久,不能在牵连别人......”

    “大人!”

    裘轻车眼睛红红的,趴跪在那,抬着头看向岳华年说道:“大人,我带你走,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

    “轻车,不用了。”

    岳华年应该是想伸手把裘轻车扶起来,可是他四肢俱断,已经做不到。

    “我的大限应该已经就在眼前,我们就这样聊几句。”

    岳华年看向裘轻车道:“当年你来找我,第一句话是什么,还记得吗?”

    裘轻车使劲儿点头。

    岳华年笑了笑,脸色痛苦,笑的却释然。

    “你见了我第一句话问,听说你是个好官,真的假的?”

    岳华年看了裘轻车,然后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回答你说,我当然是个好官,我当官就是为了当好官,然后你说,那......以后我裘轻车就是你的护卫了,有我在,没人能杀你。”

    裘轻车一边哭一边说道:“大人说,我没钱。”

    岳华年道:“你说,不要钱,管饭就行。”

    裘轻车道:“大人说,吃的不好。”

    岳华年眼里泪水滑落,依然笑着说道:“你说管饱就行。”

    他看着裘轻车,好一会儿后说道:“这几年来,我好像都没有管过你一顿酒,现在也还是穷的买不起酒......”

    岳华年侧头看向李叱:“能......”

    “有的!”

    李叱立刻转身跑出去。

    不多时,李叱抱着一坛酒回来,一进门,一掌把酒坛封口劈开,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裘轻车,另一碗他端着送到岳华年嘴边。

    “轻车,我敬你。”

    岳华年一低头,李叱连忙把酒喂给他,才喝了一口,岳华年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那碗里的酒就变成了红色。

    裘轻车爬着往前要去扶着岳大人,岳华年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太久没有喝过,有些不适应了,我年少时候在都城,可是三五斤都喝不醉的......轻车,我最后的话还是要求你帮我,一共三件事。”

    裘轻车连忙说道:“大人你说,什么事我都去做。”

    岳华年道:“第一件事啊......你得好好活着,娶个媳妇,生养几个孩子,这是你早就答应过我的,第二件事,一会儿我死了之后,你不要阻拦,让这位英雄把我尸体送回去,这样的话,不会牵连别人,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意连累别人,最不愿意亏欠别人,所以一会儿他若是不肯答应,你要劝他。”

    裘轻车咬着嘴唇,血往下流。

    “我......答应大人!”

    裘轻车重重叩首。

    “第三件事,轻车,你过来扶着我,朝着南边磕个头吧。”

    岳华年道:“我少年离家于都城求学,后被分派到平昌县任职,算算日子,离家二十年有余,从没有回去看过,世上不孝者,有我一人。”

    裘轻车爬过去,扶着岳华年转身,岳华年朝着南方磕了头,抬起头的时候,脑门上已经有些红肿。

    “爹娘,是孩儿对不起你们,我其实......想回家,好多次,觉得这县令不做也罢,我为什么不回去在二老面前尽孝?可是爹娘,我若走了,平昌县里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好难啊爹娘,想走,百姓们跪在那说,大人,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他又一次磕下去。

    岳华年的额头顶着地面,声音沙哑的哭着说道:“好难啊,做官真的好难啊......爹,娘,我特别的累,特别的难受,我想回家的,真的想......我不是个圣人,我救不了天下,我.....想吃娘做的饭了。”

    扑通一声,岳华年的身子栽倒在地。

    裘轻车看着倒在地上的岳大人,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扶岳大人,可是手颤抖的太厉害,没有力气。

    “啊!”

    裘轻车一声哀嚎,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李叱颓然的坐在地上,身边的酒坛倒了,酒洒了一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二两银子一壶茶不亏

    第二天,冀州府衙门。

    节度使曾凌带着不少人直接进了州府衙门,暂代的府治府丞等一众官员全都俯身迎接,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堂堂冀州府的州府衙门,居然被几个乱贼杀进大牢里,非但劫走了一名重犯,而且还杀了不少人。

    更可气的是,劫走了重犯的乱贼居然一个都没有拦下来人家大摇大摆的走了,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百姓们会怎么说?

    “一群酒囊饭袋!”

    曾凌罕见的发了脾气,脸色铁青。

    “王爷让你们这些人管着冀州府衙门,你们却让王爷如此失望,你们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一个个自称下官?”

    哗啦一声,跪下来一片人。

    大楚盛世的时候,对跪拜礼可没什么讲究,就算是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也不用每次都对皇帝陛下行跪拜礼,只有大朝会规格以上盛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讲究。

    下级官员见到上级官员不用跪,见到皇族,哪怕是羽亲王这样的分量,也不用跪。

    可是到了这乱世,膝盖不值钱了。

    “我叫到谁,谁先滚过来解释。”

    曾凌一摆手:“冀州府总捕姜然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到外边去候着!”

    一群人噤若寒蝉,呼啦呼啦的退到了大堂外边站着去了,曾凌在主位上坐下来,看了一眼,余怒未消,喊了一声:“滚远点!”

    一群州府大人们连忙又往远处退,低着头夹着尾巴的样子有些好笑也有些可怜。

    曾凌看向姜然,瞪着他,狠狠的瞪着他,姜然看了看节度使大人这表情,心说节度使大人这戏真好,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我都要信了,我都得吓坏了。

    好在是我知道内情,知道节度使大人就是做做样子。

    “姜然!”

    曾凌一声暴喝。

    “下官在。”

    姜然心说这戏我也得陪着演啊,之前在茶楼的时候,那个青衣列阵的人都说了,节度使大人到时候会亲自过问此事,走走过场做做样子。

    “你好大的胆子!”

    曾凌怒道:“身为冀州府衙门的总捕,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人犯被劫走,就在你面前,眼睁睁的看着!”

    姜然跪在那说道:“下官有罪,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下官当时确实在场,但是下官也是尽了全力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都怨井颜戾那些人,他们驱赶狱卒官差,不准下官的人看守,下官的人只能在大牢外边设防,靠近了都不行,都会被打骂。”

    姜然悲愤的说道:“在大牢里当值的几名狱卒,都被井颜戾羞辱,有一人被踹的受了伤,现在还不能动弹,只能卧床静养,下官是听到声音后立刻就率领手下人赶来与那些乱贼搏斗.....”

    曾凌气的脸上变色,看了看外边那些官员距离已经足够远,他起身走到姜然身前,实在忍不住,一脚踹在姜然身上。

    “现在井颜戾在王爷面前告你的状,你如何解释?你的人射杀了他多名手下,你又如何解释!”

    姜然叩首道:“大人,卑职冤枉啊,听闻喊杀之声,卑职带着人冲进来,那些乱贼蒙着脸,井颜戾的人也蒙着脸,根本无法区分,下官只能下令放箭阻挡贼人逃走,难免会有误伤。”

    曾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你呢?井颜戾在王爷面前说你装作受伤,实则是不愿阻拦那些匪徒,可有此事?!”

    姜然跪在那说道:“大人,卑职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家,没有换过

    衣服,大人你看,下官身上的脚印,衣服上的破口都还在。”

    他可是小心翼翼保存着着证据,就是为了给曾凌看的,那身上的脚印其实真不好保存下来,但凡睡觉多翻几个身都没了,要是不小心拍打两下,连个尘土印都找不到。

    就这也不是看的很清楚了,最清楚的脚印是刚刚曾凌踹的那一脚。

    “你!”

    节度使曾凌看了看那些脚印,气的头皮都快炸了。

    他指了指姜然道:““大小不一,各种脚印,闯进来的劫匪不过几个人,你倒是挨了这么多脚,是那些劫匪每个人有三只脚还是四只脚?一个人三只脚踹你,没有五个人以上都踹不出这么多来!”

    姜然低头看了看,然后对曾凌讪讪的笑了笑道:“大意了。”

    曾凌一怒:“你个王八蛋......”

    姜然连忙道:“大人消消气......”

    曾凌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到主位那边坐下来,缓了缓后说道:“我和你说过不要胡乱有动作,你就是不肯听,要么就不做,做了就做干净,你要是昨夜里连井颜戾也干掉了,我绝对不会如此骂你,可你做的不干净!”

    姜然心说我凑还能这样?大人你提前也没说啊。

    早知道就下手再狠一些了。

    他是不敢直接问,大人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曾凌当然也不会说啊,因为这根本不是他安排的,他当然也不会直接问姜然,你安排这些是为什么。

    他觉得是姜然干的,姜然觉得是他干的。

    “唉......”

    许久之后,曾凌又叹了口气后说道:“王爷让我来问你们,就是王爷以为这件事与我有关,就算是我解释,王爷怕也不会听我的解释......”

    他看向姜然说道:“还是那句话,井颜戾和他的人如果昨夜里都被你除掉了,这件事死无对证,反而好说,现在他一口咬定是你把劫匪放进来的,你怎么对王爷解释?”

    姜然自以为很聪明的回了一句:“大人回去怎么说,我就配合大人怎么说。”

    曾凌又沉默下来,不知道多久之后,曾凌才开口说道:“我已经和王爷做了保证,要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这段日子......你就先回家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自会派人问你,等到没什么事了,我再安排你回来。”

    姜然心说这样也好啊,都是安排好的,都是一个过场,都是做做样子。

    于是他俯身道:“都听大人的。”

    曾凌本以为姜然会有些不满意,没想到姜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他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姜然是他的旧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本是堂堂的武备将军府将军,现在沦落到被几个西域蛮子欺辱。

    “你且安心回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调回来。”

    曾凌摆了摆手后说道:“你先退回去吧。”

    姜然想着还有件事没对上呢,于是问了一句:“大人,那岳华年如今在什么地方,大人知道吗?”

    如果曾凌不知道,那这件事到这可能就对不上了,关键是曾凌真的知道。

    “昨夜里,青衣列阵的人来向我汇报,他们巡城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地方见了火光,然后在那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被烧过了,但是从缺一只耳朵四肢俱断来看,应该就是岳华年的尸体。”

    姜然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死无对证这一招,大人真的是老姜,他姜然是嫩姜。

    他对节度使大人真是佩服的很,被免

    职非但没有什么怨气,反而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休息了,想着我为节度使大人做事,用不了多久大人还是会提拔我的。

    那尸体不是岳华年的。

    昨夜里岳华年死去之后,李叱想着总不能让这样一位英雄的尸体沦落到被那些奸佞小人羞辱的地步,于是和余九龄又离开车马行。

    他们知道府衙那边一定会处理尸体,趁着都在搜查的时候,余九龄仗着轻功身法好,悄悄又回到府衙里偷出来一具西域人的尸体,按照岳华年的伤势处置了,再烧一把火,这样也就真假难辨。

    而这,也离不开另外一个人的帮忙。

    此时此刻,岳华年的尸体已经被运出了城外。

    城外一条河边,李叱他们利用车马行的身份,把尸体藏大车中运出城,选了一处还算不错的地方掩埋。

    李叱扶着裘轻车跪在那叩首,上香,烧了纸钱,然后众人又返回城内。

    车马行后院,李叱扶着裘轻车躺下来,坐在他身边说道:“你且在这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之后再做其他打算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裘轻车看向李叱说道:“但伤好之后我就去信州关,大人说,在信州关抵御外敌入侵,是大事,是一个大楚男儿应该做的事,我要遵从大人遗愿。”

    李叱点了点头:“先把伤养好。”

    他起身要走,裘轻车看向李叱说道:“多谢你安葬大人。”

    李叱道:“我不想安葬他,我本想救活他。”

    说完之后迈步出门,到了屋子外边,抬头看着那碧空如洗,李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然后回头看向裘轻车说道:“你别想太多,好好养伤,如果你自暴自弃的话,岳大人的仇怎么报?这个仇,终究不能忍了。”

    裘轻车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必须杀。”

    一个时辰后,云斋茶楼。

    雅间里,李叱朝着坐在那品茶的中年男人抱拳一拜:“多谢叶先生相助。”

    叶杖竹喝了口茶,笑道:“这茶不错,刚刚我问过,这一壶茶就要二两银子,一会儿你把账结一下,说谢谢显得多没有诚意,请我喝茶,你我两清。”

    李叱张了张嘴,最终挤出来一句:“这样,太便宜我了。”

    “不便宜。”

    叶杖竹道:“如果帮你要打的是咱们中原人,自然不是这个价,但打的是西域蛮子,二两......他们也就值这个钱,我不亏。”

    李叱都被逗笑。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你是夏侯的兄弟,巧了,我也是。”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怎么,这二两银子一壶的好茶,就不打算一起喝?若我一个人都喝了,你就亏的更多。”

    李叱坐下来,有些局促的说道:“要不然,再要一些点心干果?”

    叶杖竹道:“你是刚意识到自己的抠门?”

    李叱脸微微一红。

    叶杖竹叹道:“值了,夏侯说你从来都不会害臊,也不会脸红,我能看到你臊了真不容易,夏侯都没见过吧。”

    李叱脸又一红,点了点头道:“确实没见过。”

    叶杖竹沉默了片刻后看向李叱说道:“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和夏侯做兄弟吗?”

    李叱没回答,不知道如何回答。

    叶杖竹道:“因为夏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李叱......你也是。”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敬礼!

    云斋茶楼里的客人,大多数还是来看小先生的,一年多来小先生热度不减,来看的人反而更多,还不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容易让人忽略其他。

    茶楼大厅里,一阵阵的喊着小先生三个字,而此时李叱坐在二楼雅间和叶杖竹喝茶,听着这喊声,叶杖竹忍不住嘴角微微带笑。

    “很奇怪。”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你这样性格的人,我以为你会不喜这样的场合。”

    李叱笑着摇头,他说不上不喜,也说不上喜。

    当初选择来云斋茶楼说书唱曲儿,只是因为缺钱,可是久而久之,这里也有了几分感情,下边的人那般热情,久而久之,这里也有了几分得意。

    李叱看向叶杖竹笑道:“叶先生也很奇怪。”

    叶杖竹问:“我奇怪在何处?”

    李叱道:“其实昨天我让九龄贸然的去求你,本没有多大把握。”

    叶杖竹又问:“是因为我是青衣列阵的人,而青衣列阵是节度使的人?”

    李叱点了点头。

    叶杖竹再问:“既然没把握,为什么你要让人去找我。”

    他不等李叱回答后说道:“是因为夏侯临走之前对你说过,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来找我对不对?”

    李叱又点了点头。

    叶杖竹道:“我先认识夏侯,才知有青衣列阵。”

    他看着李叱,笑着继续说道:“但我先进的青衣列阵,才认识的夏侯,所以,你明白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吗?”

    李叱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先进的青衣列阵,在叶杖竹眼里,先有夏侯,才有青衣列阵。

    叶杖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带着淡淡香气沁入胃里,让人觉得很舒服,和自己认为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聊几句,比这热茶更让人舒服。

    “你和夏侯是一路人,但又不是一种人。”

    叶杖竹语气很平和的说道:“夏侯心中所愿,是敢为天下先,却不想天下谁人不识君,夏侯对你的评价是,他日李叱必是天下无人不识君。”

    他沉默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夏侯还说,他是天下先,你是先天下。”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这些话盛赞太重。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进青衣列阵吗?”

    叶杖竹问李叱。

    李叱摇头:“不是很清楚,难道先生不是军伍出身,然后再被派到青衣列阵的吗?”

    “我不是军伍出身,只是因为常年在这其中混迹,所以让很多人都误解我曾是披甲人......”

    叶杖竹道:“我父亲曾是,我兄长也是,两个人都战死在北疆,父亲先死,兄长补父亲的缺,府兵军户,惯例如此......那时候我还小,父亲离家之前对母亲说,若我死,长子从军,长子死,次子从军,我母亲问,那家呢?家不要了吗?”

    叶杖竹沉默片刻后说道:“父亲说,我们是军户,军户就是做这个的。”

    他喝了口茶,似乎是在平静心情,他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一个淡然的人,也是一个自信的人,可他首先是个人,人有情义,没有谁说亲人生死可以淡然如水。

    看起来的淡然,只是因

    为时间足够久了,让人学会了伪装。

    “我兄长战没,母亲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离别之痛,在父亲衣冠冢前痛哭,说一辈子没有忤逆过父亲,这次真的不能再把儿子送去边关。”

    李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能理解这种感情,他的师父就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感情,可是相对来说,师父的不舍,比起叶杖竹母亲的不舍又怎么可能相同?

    因为叶杖竹的母亲,已经舍过两次了,一次是丈夫,一次是长子,经历过两次舍之后的不舍,才是真的痛不欲生。

    叶杖竹看向李叱,笑了笑,看起来依然平静。

    “那时候的羽亲王,还不是现在的羽亲王,他还没有被分封到冀州,还没有亲王之尊,还是个皇子,你不知道的是,他曾隐姓埋名至边关参战,也曾手刃十数敌寇,我亲眼所见。”

    他低头看着茶杯,停顿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是不是觉得有些矛盾,我母亲不准我再去边疆,为什么我会看到羽亲王上阵杀敌?”

    “那时候黑武来犯,兄长战没,军书到了家里,母亲跪地哀求送军书的人,让他别把我带走,送军书的团率跟着母亲一起哭,然后说......我们是军户啊。”

    叶杖竹道:“冀州城内军户九百七十,冀州治下军户三万六千,哪一家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一家不是......”

    叶杖竹握拳,手背上青筋露了出来,然后又缓缓松开。

    “北邻黑武,冀州军户三万六千,哪一家不是断子绝孙。”

    这四个字,像是刀子一样割在李叱的心里。

    叶杖竹道:“恰好羽亲王路过,看到之后我母亲痛哭失声,就以皇子之尊,收我为随从,这样就不用上阵杀敌,但我还是去了,我是护卫,皇子上阵,护卫怎能不从?”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时候的王爷还不是现在的王爷,二十年,会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夏侯就像是十七岁时候的王爷,所以王爷才对他那么好,确实是太像了。”

    “后来我对王爷说,我想从军,王爷说我答应过你母亲,永远不会让你再去战场。”

    叶杖竹又倒了一杯茶,却忘了喝,直到那杯茶逐渐放凉。

    “冀州这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正北是黑武,西北是草原,东北是渤海,所以最苦的也是冀州军户。”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我敬重夏侯,犹如敬重十七岁的王爷,那时候我把王爷当兄弟,现在我把夏侯当兄弟,二十年我还是老样子,没有长进,所以又认识了你。”

    叶杖竹指了指北方:“战士军前半死生。”

    他又指了指楼下:“美人帐下犹歌舞。”

    说完之后起身,走过李叱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脚步停下来,低头对李叱说道:“夏侯知你,我便信你,夏侯敢做天下先,他日你为先天下,我还是我叶杖竹。”

    说完后,下楼而去。

    李叱坐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楼下依然传来阵阵的呼声,他们还在等着小先生在说书,等着小先生在唱曲儿。

    李叱却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有些疼。

    叶杖竹的话里没有明说什么,可是意思已经足够清楚,夏侯说你可为先天下,这就是你的先天下?

    李叱缓缓起身。

    一楼大厅里,众人看到李叱从二楼下来,气氛随即更热烈了一些,李叱低着头走到台前,如以往一样很

    客气的俯身施礼,然后回到台桌后,站在那好久都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李叱开口,他们也在猜测着,今日小先生要说的是什么书要唱的是什么曲儿。

    “承蒙诸位抬爱。”

    李叱终于开口说话。

    他再次拜了拜,然后缓了一下。

    众人觉得今日这气氛有些不一样,所以更加安静。

    李叱说道:“今日说几个人吧......我讲过很多次徐驱虏,今日不讲他,讲讲别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百二十六年前,黑武人寇边,大家知道在幽州往北有一座边关城叫什么名字吗?”

    下边有人回答:“山狱关。”

    李叱道:“那一年,山狱关守将名为杨舞墨,在黑武人大举来犯的时候,因为敌势太凶,传来命令让他放弃山关退守幽州,杨舞墨说,退一步数万生死,不敢退,苦战十二日,三千六百人阵亡,杨舞墨死于城门下。”

    “他双手死死拉着城门,黑武人从城墙上攻入,再到城门处准备打开这门,发现杨舞墨已经死在这,两只手依然没有放下来,他身负重伤,是流血而死,黑人开城门,却掰不开杨舞墨的手指,最终用刀斩断了他的双臂。”

    “后世有人说杨舞墨太傻,为什么不听军令撤走?他是有时间走的,可他不守这十二日,冀州数十万百姓哪里有时间走?”

    李叱道:“七十二年前,黑武人攻破边关,兵围冀州幽州,两城犹如两座孤岛,城外尸横遍野,冀州再往东南有个县叫登门县,县丞大人高久保带着三百六十厢兵奔赴幽州支援,走到半路遇到逃难的百姓,告诉他们幽州守不住的,黑武人已经把幽州死死围住,他们也进不去。”

    “高久保说,如果国家遇到了危险,有三种人可以退,一是老人,二是妇人,三是孩子,有两种人不能退,一是军人二是男人,老子既是军人也是男人,所以当赴死。”

    李叱看向在座的人,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所以他死了,带着三百多人朝着围在幽州外边的黑武人发起进攻,这样一个人,几十年后有人骂他蠢。”

    李叱继续说道:“三个月前,黑武人有来了,代州关内守军一千二百,三日死绝......一百二十六年后,我还知道杨舞墨的名字,七十二年后,我还知道高久保的名字,三个月后,我在这里给诸位讲故事。”

    他后撤一步,然后俯身一拜。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云斋茶楼,诸位以后不用来这里等我,我将安心求学,学成之后便去试试能不能做个披甲人,如果以后中原盛世,也有人坐在茶楼里听故事,那故事里的人叫李叱,我想,那故事应该不会太差。”

    他转身背对着听书的那些人,面向北方。

    “我不是军伍出身,但我今日想敬个礼。”

    李叱抬起手放在胸前,朝着北方,然后抬起右脚重重的往下一跺脚,砰地一声,似乎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手抬起来放在胸口,然后所有人重重的躲了一下脚。

    砰地一声,地面真的震动了一下。

    今日我为说书人,不教人负江山。

    他日我为披甲人,不叫江山负我。

    ......

    ......

    【敬礼。】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时间差不多了

    大兴城。

    这座曾经象征着大楚鼎盛的都城,如今也是大楚荣耀最后的遮羞布,而遮住的不是知道害羞的人,遮住的是一群不知羞的人。

    城内看起来依然繁华如初,各种达官贵人依然锦衣怒马,女子们身上的衣服依然好像锦绣花团,男子们身上的佩剑依然可以指点江山。

    东宫。

    太子杨竞坐在正堂门口的台阶上发呆,应该是在发呆,他低头看着地面,那地面光秃秃的,又能有什么?

    有几只蚂蚁在来来回回的经过,它们可能是在为了活命而奔波,就好像这江山内的百姓。

    东宫内侍总管太监温绣刀小跑着从外边回来,到了杨竞身前俯身一拜道:“殿下,督主大人求见。”

    低着头的杨竞眼神里闪过一抹恨意,但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只剩下了惊喜。

    “亚父怎么来了?”

    堂堂太子,说出亚父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还颇有些激动。

    缉事司督主太监刘崇信从外边缓步进来,看到太子杨竞之后连看快走几步,俯身道:“殿下。”

    杨竞跑到刘崇信身前,双手扶着刘崇信的胳膊说道:“亚父,你是想念我了,特意来看我的吗?”

    “哈哈哈哈......”

    刘崇信大笑起来,然后用一种很得意但是偏偏又显得有几分真诚的语气说道:“殿下,以后可不能再称呼老奴这亚父之名了,老奴是陛下的老奴,也是殿下的老奴,这让朝臣们听了,会说殿下不好。”

    杨竞一甩手道:“我还怕他们了不成?一群酒囊饭袋的东西,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

    他问刘崇信道:“亚父,是有什么好消息?”

    刘崇信点头道:“往冀州去的钦差已经出发了,带着陛下的旨意,陛下听老奴说了冀州那边的事,又知道都城外边来了几个小毛贼,于是就同意殿下的请奏,调武亲王大军回归京州剿灭叛军。”

    杨竞松了口气,脸色有些害怕的说道:“那些叛军多可怕,都已经到京州了,再不把武亲王调回来的话,说不定他们就敢打都城,把武亲王调回来后,把那些宵小之辈全都杀了,要诛九族!”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这等大罪,当然要诛九族。”

    刘崇信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老奴当初不想把武亲王召回来,武亲王这个人,他不喜欢老奴,老奴也不喜欢他。”

    “亚父,你让他回来把叛军剿灭,然后再让他滚蛋不就是了。”

    杨竞拉着刘崇信的手说道:“亚父,你看我最近新想到一个好玩意,我带你看看。”

    刘崇信笑道:“殿下就是贪玩。”

    杨竞把刘崇信带到空地,指了指自己画好的那些格子,又指了指对面的瓦片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名字,就叫踢瓦,我来给亚父演示一下。”

    刘崇信笑呵呵的看着,看了几次,杨竞就拉着他一起玩,很快瓦片就被打碎,杨竞显然有些不开心,往左右看了看,没有新瓦,于是一指房顶说道:“去几个人,给我拆瓦下来!”

    刘崇信连忙拦着说道:“殿下,这可使不得,若是让朝臣们知道,也会说殿下不好。”

    “我拆自己家的屋瓦,关他们什么事?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他们若是胡乱说话,我就让人去拆了他们家里的屋瓦。”

    杨竞道:“快去,给我

    多拆一下下来。”

    刘崇信还是想劝太子殿下不能这样做,但杨竞只是不听,谁劝都不行,他正玩在兴头上,让他打住?怎么可能。

    东宫的一群内侍和护卫连忙搬来梯子,爬到屋顶上给太子殿下上房揭瓦。

    刘崇信劝不动,就只好陪着杨竞一起玩,足足玩了半个多时辰,他说还有要紧事回宫里,杨竞还不高兴,说亚父都没有陪他玩的尽兴,刘崇信只好说明日再来,杨竞这才放他走。

    出了东宫之后,刘崇信却没有回宫城里去,而是直接去了宇文家。

    大兴城里无人不知宇文家的那片豪宅在什么地方,占地之广,甚至比宫城都小不了多少,这样的违制都没人管,是因为陛下不管。

    陛下都已经几十年没有上过朝了,一年到头都不愿意见那些大人们,看一眼就烦,什么事都是刘崇信代传,刘崇信不说,皇帝就不知道,刘崇信说了,皇帝也觉得懒得管,还不如自己多玩会。

    刘崇信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门之后也不用人引领,直接到了宇文崇贺的书房外,他在门外敲了敲后说道:“宇文老狐狸,我来了。”

    宇文崇贺已经六十几岁,但是看起来却不显得那么老,或许是因为长期养尊处优,又或许是因为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每日练功,所以显得年轻。

    “督主怎么到了。”

    宇文崇贺连忙扶着刘崇信的胳膊进门:“督主来我家里做客,应该先派人知会一声,你看我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岂不是显得怠慢了督主。”

    刘崇信哈哈大笑道:“宇文老狐狸,我到你这来,还需要那么客气吗?”

    他坐下来后说道:“我刚去了一趟东宫,陪殿下玩了会儿。”

    宇文崇贺问道:“殿下......最近可好?已经有阵子没有见过殿下了。”

    刘崇信道:“好的很,这两日又想出来个新花样,居然让人上房顶把瓦片揭下来踢着玩,你说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比咱们陛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宇文崇贺叹道:“殿下年少时就有英名,七岁时与人辩论便少有一败,怎么随着年纪的增长,反而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刘崇信道:“没什么奇怪的,咱们陛下现在不还是那样?”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说道:“殿下他贪玩一些没什么,如果一点儿都不贪玩的话......”

    他看向宇文崇贺,宇文崇贺立刻就笑起来,像只老狐狸那样的笑起来,他笑,刘崇信也跟着笑起来。

    “对,殿下贪玩些没什么。”

    宇文崇贺道:“殿下贪玩些,国事上不懂的地方,不是还有督主你指点帮衬吗?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辅佐吗?”

    刘崇信笑着说道:“就是这个理,前几年的时候我看太子殿下事事都想管,心里还有些别扭,从去年开始,殿下是什么事都不想管了,我这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他看向宇文崇贺说道:“殿下要是真的这么贪玩的话,我们这些做臣子做奴婢的,就应该让殿下多玩几年才对。”

    宇文崇贺大笑道:“殿下有的玩,我们才有的玩。”

    刘崇信跟着笑,过了一会儿后问宇文崇贺:“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武亲王回来之后,你能不能控制住他?”

    他突然间严肃起来,原本还笑着的宇文崇贺连忙收起笑容,微微俯身说道:“督主放心,咱们就直接不放武亲王进都城,那不就好了吗?他回

    来是回来的事,回来进不来......”

    刚刚板起脸的刘崇信又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宇文崇贺说道:“老狐狸,我就说你他妈的是个老狐狸,哈哈哈哈......就这么办吧,武亲王回京州剿灭叛军,打完了就让他继续滚回冀州那边去,我看羽亲王也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们兄弟去自相残杀也不错。”

    宇文崇贺道:“督主思谋甚远,佩服佩服。”

    刘崇信道:“我昨天在宫里又见到几个生面孔的宫女,问了问,说都是你派人献给陛下的?”

    宇文崇贺立刻站起来俯身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让人禀明督主了啊,难道下边人没和督主说?”

    刘崇信一摆手道:“下边的人跟我说一声?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愿意见一见,以后这种事,还是你亲自和我说一声的好,免得又和这次似的,我把人都打死了,才知道你是安排进宫的,多不好。”

    “是是是......”

    宇文崇贺道:“确实是我的疏忽,督主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刘崇信那阴沉的模样一瞬间就又没了,比西蜀道那边的绝技变脸还要快的多。

    他笑呵呵的说道:“宇文大人要是想多为陛下效力,跟我说,我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也知道陛下不喜欢什么样的,你来和我说,我帮你选。”

    他起身:“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后大步往外走,宇文崇贺没来得及穿好鞋子,赤着脚一路跟在刘崇信身后送他。

    刘崇信当然注意到了,但是没说,一直到出了宇文家的大门,刘崇信回头看了看宇文崇贺才装作很惊讶的说道:“哎呀,看看国公你这是折煞老奴了呦,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

    他把自己的鞋子踢掉甩在地上:“快穿上,可别着凉了。”

    宇文崇贺连忙俯身道谢,没有去传刘崇信的鞋,而是俯身把两只鞋捡起来,再次道谢。

    刘崇信哈哈大笑,上车,一摆手:“走吧,回宫。”

    回到家里,宇文崇贺把手里那双鞋随手递给手下管事:“去,刷洗干净,然后装进玉盒,摆放在我书桌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是!”

    管事连忙把那双鞋收起来,吩咐人去刷洗。

    不多时,宇文崇贺的长子宇文持从外边进来,脸色有些难看,他一摆手道:“都出去吧。”

    屋子里的下人随即全都退了出去。

    宇文持看向宇文崇贺道:“父亲,还要忍那阉贼到什么时候?”

    “最多半年。”

    宇文崇贺指了指茶壶,宇文持连忙过去给他父亲换了一壶新茶,然后给父亲倒了一杯。

    宇文崇贺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人吩咐了下去,城外的叛军往都城这边靠一靠,老狐狸刘崇信也会怕,所以已经往冀州传旨调武亲王回来。”

    他看向宇文持道:“也就半年吧。”

    宇文持问:“武亲王若不回来呢?”

    宇文崇贺道:“他不回来,难道不怕大楚就没了吗?北疆的事,再大,大不过京州的事。”

    他往后靠了靠,眯着眼睛说道:“你可以去想想刘崇信有多少条罪名了,到时候谁先拿出来,太子殿下就会更容易记住谁。”

    宇文崇贺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一下一下,那样子像是在敲打着天下江山。

第二百三十章 左右不过一死

    大兴城,东宫。

    太子杨竞看了一眼大门方向,刘崇信已经走了很久,可他却没有立即停下来,这样一个幼稚的游戏他自己又玩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停下来,累的满头大汗,即便如此,停下来之后也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

    踢瓦片?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一个二十几岁快三十岁的男人,还要忍着这恶心,管一个阉贼叫亚父。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发泄,可是他没有,他很平静的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说一声我累了不许打扰,这屋子里的世界便是他的世界。

    唯有在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自己。

    昨天宇文崇贺派人悄悄过来,告诉他说武亲王大军最迟半年就会回来,今天刘崇信就过来试探他,一位大楚的太子殿下,却不得不在一个阉人面前唯唯诺诺。

    宇文崇贺派来的人还说,计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算计好了武亲王大军回归京州的时间,就会把计划展开。

    而武亲王去冀州,本身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计划前后跨度大概需要两年,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出自太子杨竞之手,细化到每个人应该做什么,甚至是每句话应该怎么说。

    这个计划到现在为止,知情者不超过五个人,就连宇文崇贺的两个儿子都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大概知道要等到武亲王回来,而武亲王回来做什么他们完全不知情。

    坐在书桌前发呆了好一会儿,杨竞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别人理解不了的悲伤。

    “殿下,好像有些难过?”

    一个人从屏风后边走出来,看了一眼杨竞的脸色。

    杨竞回头,他看着这个人说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那人笑了笑道:“因为我现在发现,我居然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既然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很重要,那么我放肆一下又何妨?”

    他就大模大样的在杨竞旁边坐下来,还把双脚放在桌子上,看起来格外的不敬。

    杨竞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有生气。

    他问:“姚无痕,你是我王叔派来的人,为什么你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因为杀你没有什么挑战性。”

    姚无痕笑道:“前几日我要杀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说,杀太子多无趣,因为这个天下现在可以杀太子的人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

    姚无痕道:“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杨竞笑起来:“你也是个疯子。”

    姚无痕很随意的说道:“我可不是疯子,你也不是疯子,殿下想救大楚,我想出名。”

    杨竞问:“出名就那么重要?”

    姚无痕耸了耸肩膀后说道:“这是一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比如我问殿下,救大楚就那么重要?”

    杨竞点头:“那好,我不问你......可是我想知道,羽亲王让你来杀我,给了你多少银子,我问过你一次,你没回答。”

    “不多。”

    姚无痕道:“如果我是因为银子的话,殿下那句话还能改变我心意?”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后说道:“我打算出去快活一阵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殿下的计划就要开始了,万一我会死了呢?”

    他伸手:“给一些银子,我缺钱。”

    杨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箱子说道:“自己取,那箱子里的钱本就都是给你准备的。”

    姚无痕点了点头,走到箱子边上,回头问:“这大楚都城里,最红的青楼姑娘是谁?”

    杨竞摇头:“我不知道。”

    姚无痕又问:“那最贵的青楼是哪里?”

    杨竞又摇头:“我不知道。”

    姚无痕撇嘴:“那你装的很不像,一个二十几岁快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居然只对一些小孩子的游戏感兴趣,而对女人没兴趣。”

    杨竞脸色猛的一变,片刻后他起身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姚无痕笑道:“但你不能和我抢,哪怕你是太子。”

    杨竞道:“我不但不和你抢,我还帮你结账,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想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

    姚无痕挑了挑大拇指:“所以,你会赢的。”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问杨竞:“你睡过你东宫里的侍女吗?”

    杨竞道:“我不想回答你。”

    姚无痕叹道:“殿下不回答可以,但你不如去问问,今天哪个侍女不方便服侍你,不然的话,你突然去了青楼,刘崇信会怀疑你。”

    杨竞沉默了片刻,然后问姚无痕道:“你如果不做杀手的话,也会是一个很好的谋士。”

    姚无痕道:“无趣。”

    一个时辰后,皇宫。

    正在吃饭的刘崇信听手下人说太子殿下带着几个随从去青楼了,这让他吃了一惊。

    那位太子殿下虽然贪玩,但和他父亲正相反,他父亲沉迷女色,他却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到现在也没有选一位太子妃出来,这已经很不合规矩。

    然而当今陛下都不在意,也就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他为什么突然要去青楼?”

    刘崇信问。

    手下人俯身在刘崇信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崇信嗯了一声后说道:“派人盯着就是了,殿下若是喜欢玩,那你们就多让他玩玩,以后做了皇帝可不能再那么玩了,再玩的话,大楚都要被玩没了,咱们陛下玩了一辈子,他不能再玩了。”

    他摆手:“去吧,别扰我吃饭。”

    冀州城,羽亲王府。

    节度使曾凌快步进来,看到羽亲王后俯身一拜:“王爷,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我正在查冀州府大牢的案子,听闻王爷召见,急匆匆就赶了回来。”

    羽亲王道:“刚刚我王兄派人送来急报,他说陛下旨意已经到了,让他马上率军返回都城,可是北边黑武人才刚刚后撤,还没有完全退走,王兄担心左武卫大军撤离之后,代州关没人守......”

    曾凌问道:“武亲王的意思是,让冀州军过去?”

    羽亲王摇头道:“我不想让冀州军过去。”

    曾凌道:“若是武亲王大军回都城的话,王爷这边确实需要大军筹备出兵之事,所以分派兵力很不妥当,但若不派兵去,武亲王又不会轻易离开边关......”

    羽亲王道:“所以我找你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看先分派几千人过去,就说是先锋军,到了之后让我王兄先走,然后你派人去见虞朝宗,跟他说,让他派人去守代州关。”

    曾凌沉思片刻,眼神亮了起来。

    “王爷高明....

    ..虞朝宗现在已经有不敬之意,他如今又兵强马壮,举事之前,征讨他的话不太实际,不如让他分兵去守代州关,还要守着信州关,再加上燕山营,他分兵三地,不足为患了。”

    羽亲王笑了笑道:“既然他不想跟我,那我就暂时让他给我守着后院,后院安稳,我才能领兵征战,虞朝宗不是想要一个仁义之名吗?我就给他。”

    他看向曾凌说道:“你再去一趟幽州。”

    曾凌立刻明白过来,俯身道:“明日我就去,必须从罗耿那要来一个态度,如果他的铁骑愿意随王爷南下的话,大事可成。”

    羽亲王道:“后有虞朝宗,前有罗将军,中间坐镇的有你......”

    他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都觉得自己只要摆在这就行了。”

    曾凌觉得王爷这话里有话,他俯身道:“王爷,冀州府大牢的案子,我从幽州回来之后会继续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不用了。”

    羽亲王道:“你还真以为我会在乎几个西域蛮子?给他们点脸面,是因为他们是宇文家的狗。”

    他看向曾凌说道:“你只管去幽州,别的事不用你过问。”

    曾凌连忙俯身答应了,可是脑子里却总觉得事情不对劲,王爷完全没有必要让他这样一位节度使亲自去见罗耿,直接派人把罗耿找来冀州岂不是更好?

    如果罗耿答应了那自然好办,如果罗耿不答应的话,把他扣在冀州,让他儿子领兵来见。

    他亲自去幽州,罗耿不离开他幽州的大本营,有何忌惮?

    忽然之间,曾凌想到了什么,他出了羽亲王府后,在马车上交代随从:“派人悄悄的去见姜然,告诉他能跑就跑,不能跑就躲起来......王爷,怕是要对他下手了。”

    手下人怔住,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大人,王爷没道理对姜大人下手啊?”

    曾凌叹道:“你懂什么,王爷本来就不喜欢他,当初若非我求情他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王爷要仰仗宇文家,井颜戾是宇文家的狗,井颜戾要姜然死,王爷会站在他那头。”

    手下人叹了口气,心说这世道是怎么了。

    半个时辰之后,曾凌派去的人从后门进了姜然家里,和姜然交代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

    姜然脸色惨白的在椅子上坐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件事......如果是王爷要杀他的话,自己还能跑到哪儿去?只怕此时王爷已经交代下来,他现在想离开冀州都出不去城。

    “老子不服气!”

    姜然忽然间站起来,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他一摆手道:“所有人去收拾东西,护送夫人和少爷出城,如果有人阻拦的话......有人阻拦就回来,没人阻拦就走。”

    他大声道:“你们也都要走,我一个人留在这。”

    姜然毕竟也是领过兵的人,骨子里血性还在,他大步走到门外,从兵器架上把他善用的长槊抽出来,然后让手下人把他的战甲取来。

    虽然妻儿哭哭啼啼,可他还是狠心都送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没有人回来,姜然知道王爷要的只是他一个人死,给那个西域蛮子一个交代而已。

    穿铁甲,持长槊。

    姜然就在院子正中拉了把凳子坐下来,右手是长槊,左手是一只烧鸡,吃着肉,等天黑。

    左右不过一死,那就拼死一个是一个。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还没有忘

    车马行。

    余九龄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叱,他真的没想到李叱说不去云斋茶楼就真的不去,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地方这么久终究还是要有一些感情的。

    “不去就不去,我就是觉得稍稍有点可惜。”

    余九龄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我看过你说书,也听过你唱曲儿,说实话,你的水平距离那些所谓的大家已经没多远,水平上不差,就差个五六十岁,你要是个老头儿,你已经是大家了。”

    李叱白了他一眼后说道:“我要是没了,我还是这个行业的大师级别了呢。”

    余九龄道:“那不能,你都不开黄腔,不开黄腔的能是大师吗?你还不收徒弟,尤其是不收女徒弟,能是大师吗?其实你就是差在年纪上,也差在黄腔上,姜还是老的的黄。”

    “姜你大爷......”

    李叱瞪了余九龄一眼,然后忽然间楞了一下。

    “冀州府总捕姜然好像被免职回家去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昨日我见叶先生的时候,他说节度使曾凌现在也有些憋闷,羽亲王过度的以为可以仰仗宇文家的势力,所以对宇文家派来的人格外放纵,如果姜然被免职回家,那个叫井颜戾的西域人......”

    余九龄道:“都是当官的,你管他死活做什么。”

    李叱摇头:“他帮了忙,救了人,虽说是我一开始就骗了他,也是利用他,可在大牢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下令手下人放箭的话,我和庄大哥出不来。”

    余九龄看向庄无敌说道:“反正我是不想管,当官的生死,我都不想管,庄大哥你说呢?”

    庄无敌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该管。”

    余九龄都懵了,这可不是他印象中的庄大哥,那是一个对官府仇视到了极致的人,怎么会想管这种事?

    庄无敌看了庄无敌一眼后说道:“恩怨分明。”

    李叱笑着起身:“我自己去他家里看一眼,如果没事我就给他留个话让他尽快离开冀州,如果有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余九龄叹道:“还是我跟你去吧,这家里一群叔叔大爷爸爸爷爷的,让你一个孩子去不合适。”

    李叱飞起一脚。

    余九龄撅起一腚。

    与此同时,姜然家里。

    姜然以为最起码会等到天黑才会有人来,可是他没想到要杀他的人在大白天就敢来,丝毫都没有顾忌,想想看,井颜戾他们这些仗势之人,哪里还在乎什么白天晚上,哪里还在乎什么王法不王法。

    大门没有关,姜然就没打算关门,既然躲不开,那就索性坦然面对。

    井颜戾带着一大群人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姜然那只烧鸡还没有啃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些人,眼神里都是鄙夷。

    “有些胆魄。”

    井颜戾一摆手,身后的人把大门关好插上。

    他缓步走到姜然面前,用俯瞰众生的眼神看着姜然说道:“我说过的,你得罪了我,不会有好下场。”

    姜然道:“打了狗,就知道下次再遇到狗没准被咬一口。”

    井颜戾哼了一声,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姜然。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贪生怕死,你们中原这些做

    官的,哪有一个不贪生怕死的?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本来还打算把你大卸八块,现在想着随便杀了你出气就算了。”

    姜然把啃了一半的烧鸡仍在井颜戾脚边,他嘬了嘬大拇指,又砸吧砸吧嘴。

    “爷,是领兵的。”

    姜然起身,把手上的油在甲胄上抹了抹,抓起长槊笑道:“爷祖上也曾是西征大军的一员,曾见过你们的祖上跪地求饶的样子,爷今天也想见见。”

    “杀了他。”

    井颜戾吩咐了一声。

    他身后的人开始往前压,最前边的那个杀手忽然加速,把手里的长刀高高举起。

    姜然左脚跨步向前,腰马如磐石,手中长槊横着一扫,槊锋扫过那个杀手的咽喉,槊锋过,一滴血被带出来,那一滴血后边便是喷涌如泉。

    奔跑中的尸体往前扑倒在地,趴在那抽搐了几下,血液缓缓从身下蔓延出来。

    侧面的一个杀手扣动机括,连弩激发出几支弩箭,姜然身上的铁甲坚固,弩箭没能直接打穿,擦出来一串火星。

    姜然向前一冲,长槊戳进那人的心口,双臂发力往上一挑,直接把尸体举了起来。

    下一息,姜然把长槊往下一砸,挂在槊锋上的尸体被甩了出去,撞翻了两人。

    姜然喘息了几声,这才杀了两个人,竟是有些气力不足,杀人技都没忘,可是体力确实有些差了。

    “妈的......”

    姜然啐了一口。

    “早知道老子就少喝些酒,少睡几个女人。”

    他后撤一步,长槊下压,槊锋砸在正前方敌人的脑袋上,直接把人拍倒在地,紧跟着槊锋往下一戳,从那人后颈戳进去,骨头都给戳断了。

    围攻的人越来越多,姜然靠着长兵器的优势,退一步杀一人,可是长槊沉重,他没打多一会儿两臂就开始发酸,槊锋都在颤。

    砰地一声,从侧面冲过来的人一脚踹在他肋部,把姜然踹了出去,姜然靠槊杆撑着地面硬生生没有倒下去,可是疼的脸都有几分扭曲。

    井颜戾看着姜然说道:“你可以求饶试试,虽然求饶也没有用。”

    “求饶?”

    姜然哈哈大笑:“你姜爷爷我一个人留在这等你们,就是没想过再弯腰,当官这么多年,你姜爷爷我弯腰弯的太多了,今天,姜爷爷不打算再弯腰了,老子要死,也是站着死!”

    他再次站直身子,长槊指向井颜戾:“老子这前半生活的再不堪,也比你像个男人,老子让手下人全都走了,不想拖累他们,你自己却不敢直接上来,让你的手下人一个个来送死,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装?!”

    井颜戾叹道:“所以你只是个白痴。”

    他吩咐一声:“等什么?继续上!”

    那些杀手再次围攻上来,姜然边打边退,逐步退到了正房门口,这地方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峡一样,姜然只需面对身前的敌人即可,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小时候他想做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

    “来!”

    姜然一声暴喝。

    长槊横扫,再杀一人。

    可是敌人太多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山峡。

    有人从旁边撞开窗户冲进屋子里,然后在姜然背

    后袭击,一刀捅在姜然身上,好在还有链甲,这一刀没能捅穿,可也流了不少血。

    又一刀砍在姜然肩膀上,他的肩甲被切开,肩膀也被切开一条口子。

    人已经到了四周,长槊的优势变成了劣势,他已经舞不开这一丈长的杀人利器。

    左边一脚踹在他的腰上,他一个踉跄,后边一刀砍在他的铁盔上,铁盔被砍掉,后脑上也见了血。

    右边一刀砍中了他的大腿,瞬间就血流如注。

    井颜戾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他没有打算出手,他只是想看着竟然死。

    “看看你这狼狈,自己还以为有几分英雄气概。”

    井颜戾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姜然像是个傻子。

    嗖!

    一支羽箭飞过来,那个举着长刀要砍死姜然的杀手被一箭射中后背,剧痛之下往前扑倒,那一刀就落了空。

    院墙外边有人翻进来,身上穿着武备军的军服。

    “亲兵在,救将军!”

    一个中年汉子翻墙起来,接连拉弓放箭。

    七八个身穿武备军军服的汉子从墙外翻进来,快速的朝着姜然这边跑,姜然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刘山,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子让你们走!老子还让你们保护好夫人和孩子!”

    刘山是姜然的亲兵队正,后来姜然调任总捕后他们便脱了武备军的军服,成了冀州府的捕快,人情冷暖,一共只跟过来他们七八人。

    今日,他们穿回了军服。

    “亲兵就是为保护将军而活着的。”

    刘山一边放箭一边说道:“将军放心,夫人已经安全送出城,我们回来,与将军并肩作战。”

    姜然鼻子一酸,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血,却抹的一脸都是血。

    “老子让你们滚。”

    刘山摇头:“将军若死,亲兵不活。”

    他的羽箭已经射完,抽刀向前。

    “杀敌!”

    “杀!”

    七八个人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冲到了姜然身边,像是一面坚固的盾牌一样挡在姜然身前。

    “你们这群蠢货!”

    姜然急切的说道:“你们以为要杀老子的是这些西域人?要杀老子的是羽亲王,斗不过的,老子只是想死的不那么憋屈,你们回来干什么?回来了就都得死啊......你们这些白痴!”

    刘山笑道:“我们花将军的银子,喝将军的酒,将军还赏钱让我们去青楼睡姑娘,吃喝玩乐我们都陪着将军了,死,我们也陪着。”

    他看向姜然笑道:“将军,咱们反正是要死的吧,你可还记得锋矢阵?!”

    “当然记得!”

    姜然弯腰捡起来一把刀走上前,用长刀敲了敲自己胸甲:“大楚锋矢阵,老子是将军,将军就是箭头,跟我杀敌破阵!”

    刘山一声暴喝:“杀!”

    杀!

    浑身是血的姜然冲了出去,他就是锋矢阵的箭头,他的亲兵们组成了这支破甲箭,冲锋向前。

    井颜戾哼了一声,完全不当回事一样,一招手要过来自己的兵器,他迎着那锋矢阵走过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就想做个侠义之人

    铁甲带血,槊锋犹寒。

    这一刻的姜然,才觉得自己是将军姜然,不是冀州府总捕姜然,更不是羽亲王府的走狗姜然。

    七八名亲兵紧随其后,他为锋锐,兵为锋矢。

    当这些大楚军人开始认真拼命的时候,他们依然可怕,依然有着可破天地的气势。

    井颜戾带来的人比姜然的人要多很多,涌进这个院子里的杀手不下百余人,他就是来示威的,示威着杀人灭口。

    可是在这小小的锋矢阵面前,剩下的七八十名杀手竟然不能挡,当军人形成攻击阵列的时候,他们就不再计较生死,而是计较胜负。

    可是这些来自西域的江湖客,他们在乎的是生死而不是胜负。

    一方人数少但是锐意无匹,一方人数多但是气势已低迷,这院子里,就出现了不足十个人的队伍朝着七八十人冲锋的壮阔。

    “都是废物。”

    井颜戾迎面而来,一脚把身前的手下踹开,对面的槊锋直奔他心口,井颜戾身子侧开,脚没有移动,只是上半身侧开,槊锋擦着他的身体刺过去。

    井颜戾一般抓住槊杆,往自己怀里猛的一带。

    已经负伤的姜然气力不足,他本已经厮杀了一会儿,气力将要耗尽,再加上这些年根本没有正经练过武功,所以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被井颜戾拉了一下,姜然就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左手抓着槊杆的井颜戾冷哼了一声,右拳抬起来,朝着姜然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从姜然身后伸出来,那只手一巴掌把姜然的脑袋扒拉到了一边,另外一只手握拳从姜然身后轰了出来。

    砰!

    两只拳头重重的撞在一处,然后井颜戾的胳膊就向后搓了回去,巨力之下,他的右臂好像一瞬间就是去了知觉一样。

    可是井颜戾战斗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而且武艺又高,反应也极快,感觉到对面出拳的人还有后招,不加犹豫的一脚踹在姜然胸口,借助这一脚的反震之力人向后掠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很可怕的脸。

    这一天的最后一抹阳光洒在那张可怕的脸上,井颜戾的心都抽了一下,然后才看清楚那只是一张面具。

    “又是你!”

    井颜戾眼睛骤然睁大。

    这就是岳华年的那个手下,在平昌县城里检查尸体的时候,井颜戾就察觉到有一人拳法极其凶猛,出拳狠厉霸道,杀人都是一拳毙命,在冀州府大牢里他遇到了这个人,每一拳似乎都有开碑裂石之力。

    “走。”

    李叱抓了姜然的衣服领子,把人往旁边一扔,姜然好歹也是一百几十斤的汉子,被人好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然后嗖的一声就给扔到了墙头外边。

    在短暂的飞行之中,姜然居然还思考了这一个问题。

    这个王八蛋......大侠是谁?

    但他还没有能想到更多人就到了墙头外边,余九龄正在外边候着,看到有人飞出来,那人瞧着又有些胖,他但心自己可能接不住。

    于是想到了李叱曾经说过的方法,借力卸力。

    一个人从高空落下,如果你直接接这个人的话,可能连双臂都会坠断,但如果你能把这下坠的力度卸掉,那么就能很轻松的把人接住。

    余九龄想到此处,定睛一看,姜然已经摔在地上

    了。

    还挺惨的。

    余九龄刚要过去扶他,就看到天空上黑影一闪,又一人被李叱给扔了出来,余九龄这次还算是个人,伸手拉着姜然往旁边退了几步,那飞出来的人就落在刚刚姜然摔倒的地方。

    姜然疼的哎呦哎呦的,他被余九龄拖着往后走的时候,他是坐在地上的,被拖着走屁股就在地面上滑行,本也没什么,可谁知道地上还有半块砖头?

    姜然觉得自己也算是皮糙肉厚,屁股撞上半块砖头还能怎么样?以他的体重,这半块砖头还不是要被一起拖走?

    若是半块砖,本也没什么,然而并不是。

    因为这半块砖头在表面,另外半块在地下,这是一整块砖。

    “我的妈!”

    姜然疼的叫了一声,这种疼......难以言明。

    一声我的妈,把余九龄叫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虽然痛恨这些做官的,可是人家都叫妈了,那就不瞄准下一个地上的凸起物了,不然他还想多拖着走一段,那姜然的屁股应该是跟在搓衣板上滑过去似的,格楞格楞格楞......

    从院子里边一个一个的有人飞出来,飞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剩下的那几位武备军士兵都是自己爬出来的,外边摔下去的哀嚎声,还挺渗人的。

    李叱见他们如此主动,自己也省力。

    那些西域杀手想追,可是李叱从鹿皮囊里抓出来一个东西甩过去,立刻就炸开一团白雾,白雾之中的人立刻就咳嗽起来。

    “石灰粉!”

    井颜戾立刻抬起手蒙住眼睛然后迅速后撤,一边退一边来回甩臂,试图阻挡那个蒙面人靠近。

    李叱又不傻,救了人还打什么打,这种情况再打下去,结果是什么谁也不好预料,对面人多,还有各种兵器,李叱一个人打这么多人,他又没疯。

    一包石灰洒出去后,李叱转身加速跑,然后一个纵掠从墙头上挑了出来。

    “快走!”

    李叱喊了一声。

    亲兵们抬起来姜然开始飞奔,因为跑的太急,那俩人没能扶住,姜然就掉了下去,李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姜然的头发,姜然就没有全身都摔在地上,就屁股落地了。

    李叱一拉一甩,姜然的屁股在不平的路面上飞速滑过,格楞格楞格楞......

    后边肯定还有人追过来,李叱他们不敢耽搁,好在此时天色也已经暗下来,李叱他们又捡着小巷子跑,七转八转,李叱带着他们跑到了冀州城里的小河边上。

    “进去!”

    李叱喊了一声,然后第一个跳进河水中,姜然等人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但都跟着跳了。

    李叱他们过了河之后就进了那片小园林中,等了一会儿看到河对岸影影绰绰的有人,李叱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不要说话。

    对面的人转了一会儿后离开,显然也不想在明面上继续搜查,等他们走了之后,李叱看向姜然,然后吓得往后一缩脖子。

    “真丑啊......”

    李叱感慨了一句。

    姜然那脸之前被打中了好几拳,肿的比神雕还丑呢,嘴也肿着,嘴唇厚的......难以形容。

    “多谢英雄相救。”

    姜然想抱拳,可是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之前绷着一股劲儿还好,此时松懈下来便有些忍不住了。

    李叱道:“你们自己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寻机会出城逃命去吧。”

    竟然忽然强撑着跪下来说道:“英雄,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要杀我们的是......是这城中最厉害的人,我们出不去,早晚都是一死,英雄救了我们,我们这条命就是英雄的,还请英雄收留。”

    余九龄道:“怎么的,救了你们还得养着你们?”

    姜然一怔,心说传说中的大侠不是这个范儿啊,大侠不应该是很豪爽的说,何必如此客气,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救了就救了,不能再把咱们自己搭进去,真要是连累了大家怎么办?我是信不过他们的。”

    李叱点了点头。

    姜然连忙说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说话还是算话的,英雄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怎么会害了英雄?”

    李叱看向余九龄,余九龄摇头道:“我还是信不过。”

    姜然急切问道:“如何才能信得过?”

    余九龄自然而然的说道:“出点钱吧。”

    李叱:“......”

    余九龄:“咳咳,我开玩笑的。”

    姜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余九龄说道:“想要钱不难,我在武备军做事一年多,在冀州府衙门做事也有一年多,他们的秘密我知道不少,两位英雄若是肯收留我们的话,我带你们去搞他们的银子。”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道:“不行,我不能因为救了你们而连累我的其他兄弟们。”

    余九龄道:“你这个人,一点儿江湖道义都没有,哪有救人不救彻底的?我看这位姜大人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也是个懂得道义的人,我们不能这样把他们弃之不顾。”

    李叱眼睛都睁大了。

    余九龄道:“这和银子无关,我只是想做一个真正的侠义之人。”

    李叱想了想后说道:“这样,你们今夜就在这园子里藏一夜,明天上午会有两辆车从河边经过,车上插着杏黄色的旗子,你们看到车马后立刻上车,尽量不要被人看到,速度要快,我会找地方安置你们。”

    姜然抱拳:“英雄放心,今后我们的命就是你的了,只要英雄一句话,我们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叱拉了余九龄一把,余九龄对姜然说道:“别光顾歇着,好好想想怎么搞钱啊。”

    回去的路上,李叱看向余九龄道:“能不能矜持点?”

    余九龄道:“他真没准能带咱们从那些贪官污吏手里往外搞出来一些银子,你说过的,二百两银子能武装一名轻骑兵,要是能搞个几万两,咱们就有几百骑兵队伍的本钱。”

    李叱摇头:“话是这么说,但还不能把他们带回车马行,你先回去报个平安,我去办点事。”

    余九龄问:“何事?”

    李叱道:“刘英媛说他们家在冀州城里有两处宅院,其中一处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现在应该还空着,我去看看那院子是不是没人查封,若能用的话,明日先把姜然他们接到那个院子去住着。”

    余九龄:“这样不好吧,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

    李叱道:“事出突然,我回去好好和她说,还有她家里人。”

    余九龄道:“我的意思是,你应该问问我弟妹高希宁,弟妹不同意用,你还是忍忍的好。”

    李叱:“......”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群贼

    李叱都没有想到,姜然是个实干家,在宣布投靠他的第三天,也就是刚刚藏进那个小院的第二天,他就画了一幅藏宝图。

    为了安全起见,李叱和余九龄到这的时候还是带着面罩,他们确实不敢掉以轻心。

    姜然看到李叱和余九龄进门,立刻就迎了上去,一瘸一拐的,腿上的伤很重,好在李叱之前交给他的伤药足够有效,缝合伤口这些事,他们这些从军者当初都学过,只是太久没有用过。

    余九龄看着姜然这走路艰难的样子,内心之中稍稍有那么一丝丝愧疚,一阵风就给吹没了。

    让他对当官的人改变看法改变态度,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接纳姜然,纯粹是因为姜然说可以带他搞钱。

    “这是武备军的库房路线图。”

    姜然递给李叱地图后说道:“我还把换岗的时间,查库的日期,还有进出的路线都标注出来了。”

    李叱是真的没有想到姜然居然态度这么好,他坐下来后问道:“武备军的库房怕是难以下手,那种必然是戒备森严才对。”

    “那就算说错了。”

    姜然道:“你不了解武备军,这种地方除了我们自己人之外,谁敢偷?”

    李叱:“这......”

    姜然道:“既然我想着以后跟你了,我就掏心掏肺的跟你说实话,武备军的库房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戒备森严,但实际上,那些王八蛋哪个不偷懒?哪个不耍滑?”

    他有些羞愧的说道:“我在武备军做将军一年多,我自己也没少从库房里往外拿东西换银子,银库那边不太好下手,那边才是真的重兵把守,而且都是节度使的兵,不是武备军的兵。”

    李叱问:“能不能搞到皮甲之类的东西?”

    “能。”

    姜然道:“我就再说的彻底一些,就是为了让你信我,前两天我和你说谁要杀我的时候,我还没敢说出是谁,因为我怕你听了之后害怕就不敢救我们了,要杀我的是羽亲王......”

    他看着李叱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你们根本就不是青衣列阵的人,也不是岳华年的人,而且说起来我现在混成这个惨样,九成九是你们害的......”

    余九龄叹了口气道:“剩下的那一小点是你看面子给抹了吧。”

    姜然哈哈大笑:“我不怨恨你们,是因为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你们救人的事,早晚我也是这一条路走......我以前得罪过羽亲王,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我估摸着今天不动手明天也会动手。”

    他对李叱说道:“索性老子也反了他娘的,什么都比不上活着。”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说这些事之前,我有件事先和你说,我让人打探了一下,你夫人和孩子确实已经出城,羽亲王没打算对你家里人赶尽杀绝,我派人追了上去,人已经追到,我安排人送到燕山营去了。”

    姜然猛的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想去摸他的兵器,手都伸出去了又僵在半空。

    “燕山营......”

    姜然看向李叱,许久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

    李叱道:“现在还想着和我们一起做事吗?”

    姜然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燕山营就燕山营,好

    歹是个去处,刚刚那一会儿我想明白了,换做别的地方,未必能保得住我。”

    李叱点头:“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要挟你,而是告诉你让你安心。”

    姜然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如果我投靠了燕山营的话,我能不能当个头领什么的?”

    余九龄道:“看你贡献有多大。”

    姜然再次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姜然说道:“皮甲有,兵器都有,我可以帮你们搞到这些东西,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李叱道:“你说。”

    姜然看着李叱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得信得过我,去武备军的库房里往外倒腾东西,必须是我说了算,我不想死。”

    李叱道:“可以。”

    姜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坐下来后继续说道:“咱们为了彼此安心,我现在又不能动,所以我留在这,每次去武备军库房拿东西,我的人带路,你的人必须听我的人安排,我留在这你们也安心,你的人听我的安排,我安心。”

    余九龄笑道:“只要能搞东西,听你的就听你的。”

    姜然道:“问题是,你们怎么把东西运出去?”

    余九龄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们自然有办法运出去,多少都能运出去。”

    姜然嗯了一声,回头看向他那几个亲兵问道:“你们觉得这事干不干?老子不强求你们留下,只要求一点,你们可以走,但别出卖我。”

    队正刘山道:“大人,我们都跟着你。”

    姜然点头:“那行,咱们就交个投名状,今夜就他娘的去干一票!”

    一个时辰后,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顺着大街往回走,余九龄看起来颇为兴奋,只要是能搞到东西,别管是搞什么,他都兴奋。

    “我看着姜然那小子应该不会骗我们。”

    余九龄道:“今夜我带几个兄弟跟着他们去一趟,如果真能搞出来一些,以后咱们去燕山营的话,也不至于被人说咱们空手而来。”

    李叱笑道:“你不打算去找夏侯了?”

    余九龄立刻就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想去了,不是我怕死,也不是我忘了要给掌柜的报仇,而是我不想去那边受冤枉气,连夏侯都在受气,去了那边,我才是真的没有机会给掌柜的报仇了。”

    正说着,俩人路过云斋茶楼,李叱下意识的加快脚步,他不想被茶楼里的人看到。

    经过的时候听到茶楼里有人在唱曲儿,还有一阵阵的喝彩声,李叱心里也松了口气,云斋茶楼没有因为他离开而变得萧条下来,对于孙夫人和孙掌柜来说就没那么大的失落。

    可是喝彩的全都是男人,这让李叱好奇起来,他路过的时候从窗外往里看了一眼,他每天都在的那个位置上换了人,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把琵琶坐在那弹唱,脸上遮着面巾,看不出年纪甚至看不出容貌。

    这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唱的曲子悠扬婉转,从声音判断应该年纪不大,在李叱离开云斋茶楼之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一下子就几乎都不来了,这地方重新被一群大老爷们攻占。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儿,最好听的声音,我推测那姑娘一定貌若天仙。”

    李叱摇了摇头,加快脚步离开。

    当夜。

    云斋茶楼的后边小院里,白天在茶楼唱曲儿的那小姑娘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怔怔出神。

    她年纪确实不大,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里只有悲伤。

    一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到少女面前,微微俯身道:“少主,该休息了。”

    少女看向妇人说道:“云姑,你明天就去打听一下吧,咱们到冀州也有三日了,该去做些准备。”

    被称为云姑的妇人垂首道:“遵命......只是,少主这次出来,门主并不知情,我担心门主会责怪你。”

    少女摇头:“师父她说过,这件事不解决好的话,终究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况且如果不杀了他的话,冀州早晚会毁在他手里,冀州的百姓已经那么苦了,再因为他而受战乱之苦,他便是千古罪人。”

    云姑道:“羽亲王府里必然高手如云,想杀他太难了,少主这次来带的人手又少......”

    少女道:“我自己就够了。”

    她看了看放在一边的琵琶,抱起来,转身回屋。

    “这家茶楼的掌柜夫妇二人人不错,不要连累了他们,办完了事咱们就走。”

    云姑俯身:“遵命。”

    半个时辰后,躺在床上的少女却怎么都睡不着,她躺的有些累了,起身活动了几下,窗户没有关上,可以看到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和那绝美的月色。

    她拉开门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月色发了好一会儿呆,她这几年,一直都喜欢在夜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月亮。

    少女一甩手,从袖口里飞出来一条锦带,卷住了屋子里桌子上的一壶酒,锦带卷着酒壶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轻飘飘的掠起,手在屋檐上按了一下,人落到了屋顶。

    手一抖锦带,酒壶便落在掌中。

    斜靠在屋脊上,她举起酒壶喝酒,眼睛依然看着那银盘一般的明月。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外边传来,不大,但是听起来人数应该不少。

    少女飘身到了屋顶后边,坐在那往下看,大街上有一群人经过,每个人都穿着夜行衣,还蒙住了脸面,更奇怪的是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少女一怔,心说这冀州城里已经如此不太平了吗?

    这么多人夜里出来,不是行窃就是劫掠,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她心里有些恼火。

    管他是大贼还是小贼,教训一顿再说。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见到贼人出没,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最主要的是她喝了酒......在她的师门里谁都知道一件事,小师妹不喝酒的时候才是小师妹,喝了酒的小师妹是大老虎。

    少女从衣袖里抻出来一条纱巾蒙在脸上,然后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她身法轻灵,落地无声。

    看了看前边跑着的那些黑衣贼,她眼神里闪过一抹寒意。

    刚要追上去,听到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她猛的一回头,就看到远处有两个黑影上来,这两个人应该和前边的人是一伙的,他们俩之所以落后了些,是因为他们俩每人扛着两个大包。

    这长裙少女就不打算追前边的人了,因为后边这两个更贪。

第二百三十四章 贼公贼婆

    那俩黑衣人一边轻声交谈着什么一边往前跑,每个人扛着两个大包,瞧着就跟蚂蚁举着个苍蝇在爬似的,爬的还挺快。

    长裙少女横跨一步拦在路口,她没说话,因为她觉得说话是很麻烦的一件事,直接打才比较省事。

    “让路。”

    前边的那个家伙看了她一眼,居然一点儿都不在意,这偷东西被都人发现了,还如此理所当然的让人家让开。

    所以少女更怒,一脚横扫。

    长裙下,那条修长笔直的腿带着一股淡淡香风也带起来裙摆,这一脚来得极快,前边那个家伙显然楞了一下,然后一低头,把肩膀上扛着的大包往前一顶,这一脚便横扫在那大包上。

    扛包的贼没有想到这小姑娘一脚力度这么大。

    小姑娘没有想到这包里的东西这么硬。

    当的一声,小姑娘顿时就向后退掠了出去,一只脚站在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扛包的贼看了她一眼,没有趁势还击,又和另外一个人对视了一眼,俩人扛着大包就那么往前继续跑了。

    小姑娘有些懵的看着那俩人,心说如果他们不是贼,这深夜扛着贼赃跑路是为什么,如果是贼,怎么一点贼的凶悍气都没有。

    前边那个扛包跑出去的,跑了几步又回来,此时小姑娘已经疼的蹲在那揉脚了,那家伙跑回来,把两个大包放在地上,小姑娘立刻起身戒备,心说总算是要打了。

    结果那家伙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把铜钱扔在小姑娘身边。

    “拿去买一瓶跌打药。”

    说完扛起来大包又跑了。

    小姑娘更懵了,心说这是什么贼?

    小姑娘喊了一声:“你们是谁!”

    那家伙回头说了一声:“别管我们是谁,请记住我们的见义勇为。”

    小姑娘更懵了。

    半个时辰后,刘英媛家里的那个小院,院子里堆了好多大包,里边都是皮甲和大楚的制式横刀,这些东西对于义军队伍来说其意义有多大无需赘言。

    大部分义军都是泥腿子出身,哪里有什么正经的盔甲兵器,整个冀州之内,曾经各路义军加起来有数十万人,凑不出来几千套正经的皮甲,凑不出来几百把正经的长刀。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实如此,他们的兵器五花八门,最多的是造价低廉的长矛,而且绝大部分是没有铁枪头的长矛,就是一根木棍削尖了直接用。

    钉耙和锄头这种含有一部分铁器的兵器,就算是不错的了。

    对比之下,这也就显示出了燕山营的武器装备有多精良,毕竟虞朝宗要谋的是长远,所以燕山营里基本上该有的都有,有专门收集铁器的队伍,有专门打造兵器的铁匠。

    可即便如此,燕山营的武器也多是长矛,而且枪头都很小。

    这一次去武备军库房里往外捞东西,收获了三百柄制式横刀,还有两百套皮甲。

    余九龄本来说不让李叱去了,说不准姜然的人会不会出问题,他担心李叱去了会有危险。

    可是李叱说一定要去,回来的时候余九龄说幸好你去了,不然那少搬回来多少好东西。

    余九龄擦了擦汗水后问李叱:“那个小姑娘是哪儿冒出来的?”

    李叱摇头:“闻到了些酒气,可能是谁家的大小姐喝多了出来耍酒疯的。”

    余九龄道:“你还回去给了点钱?”

    李叱嗯了一声:“耍的不赖,该赏。”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他打开大包看了看,然后脸色微微一变......他拿起来一把长刀递给李叱:“亏了。”

    李叱接过来看完后也叹了口气:“确实亏了。”

    那小姑娘看起来花拳绣腿般的一脚,居然踢坏了好几把横刀,木制的刀鞘断了不足为奇,连刀也断了。

    这一脚的力度如果踢在李叱身上的话,估计着肋骨也会断。

    “我现在想把钱要回来。”

    李叱看了看那几把被踢坏了的刀,一脸的心疼。

    正好第二天是书院的旬假,李叱让车马行的兄弟准备了两辆大车,他和余九龄带着车马过去要把昨夜的收获运回车马行。

    清晨天气不错,春风拂面,清爽宜人。

    李叱和余九龄俩人习惯性的坐在大车前边吹牛皮,也有比较认真的学术讨论,比如传说中的玄女神法是不是那么高深,她好看不好看,腿长不长之类的。

    又经过了云斋茶楼,李叱和余九龄聊着天呢,下意识的往茶楼里看了一眼,这么早茶楼还没有开门,说实话,对这里李叱还真是已经有几分感情。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姑娘从茶楼里开门出来,一出门伸了个懒腰,她似乎也爱极了这清晨的空气,爱极了这洒了阳光的街道。

    李叱坐着大车过去,小姑娘视线也没有在他这边,毫无交集。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从巷子口跑出来的小孩突然到了马车前边,李叱和余九龄同时一惊,下一息,李叱已经下车一把抓住缰绳,硬生生把马车停下来,而余九龄已经抱着那孩子跑到一边去了。

    余九龄把孩子放下来,瞪了一眼那孩子的母亲,看人家长得好看胸也大,立刻就不瞪了。

    他回到马车边上对李叱说道:“英雄,力拔山兮气盖世啊,真是让人敬仰,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李叱一摆手道:“不用问我是谁,我也只是见义勇为。”

    那小姑娘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看向李叱他们,那俩货已经坐在大车上继续往前走了,小姑娘迈步要追,脚疼的厉害,没能追过去。

    余九龄正好回头看,他不是要看那小姑娘,而是依依不舍的又回头看看刚才差一点撞倒的那小孩儿他娘。

    结果看到小姑娘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他都觉得有些可惜。

    “看身材应该很漂亮,奈何是个瘸腿的姑娘。”

    李叱听到余九龄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那个昨天看到的在云斋茶楼里唱曲儿的姑娘,有些同情的说道:“怪不得她昨天唱曲儿的时候坐在那一动不动,原来是行动不便。”

    说到这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所以立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回到茶楼里去了。

    李叱想着莫非就是她?

    他想着应该不会都是巧合吧,昨夜里虽然没看清楚那女子什么样貌,不过依稀觉得身材体型好像确实差不多。

    再加上一瘸一拐的,而且还是云斋茶楼附近,李叱觉得这事有必要查一查,一个武艺不错的小姑娘跑到云斋茶楼这种地方唱曲儿,必有所图。

    他担心的是孙夫人两口子,孙夫人待他很好,虽然一开始是生意上的各取所需,不过后来孙夫人确实把李叱当弟弟一样对待。

    李叱想着这事不能不管,万一是江湖上的人要谋孙夫人的家产,孙夫人一家就危险了,这种事其实真的不算少见。

    很多江湖上的独行盗,或者是那种夫妻盗,都会假意到一个富户家里做事,取得信任后再杀人劫财。

    而与此同时,在云斋茶楼里,那个小姑娘躲在窗口后边看着马车走远,心说这个家伙应该就是昨夜里那个王八蛋了。

    还给了她一些铜钱买跌打药!

    她没喝酒,现在都恨不得把那家伙打一顿,然后也在他脚边扔一把铜钱,让他去买跌打药,买两份!

    “夜里偷完了白天还偷......”

    小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狗贼精力旺盛啊。”

    她回头轻轻叫了一声:“云姑,让外边的人跟上去一个,就那两辆大车上的人,看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盯准了人。”

    云姑昨夜里听到打斗声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是她把少主搀扶回来的,检查之后发现少主的脚面肿的好像馒头似的。

    “就是昨夜里我遇到的人。”

    小姑娘咬着嘴唇说道:“这种人要是不教训一下,当真没有天理了。”

    云姑无奈,只好出去吩咐人跟上。

    李叱正在思考那小姑娘是不是什么江湖恶人的时候,忽然看到前边出现了两个很熟悉的身影,他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朝着余九龄喊了一声:“你去吧,我有事要忙。”

    余九龄往李叱跑出去的方向看了看,就看到高希宁和若凌两个人手拉着手在逛街,应该是出来吃早饭。

    李叱迎着那俩人跑过去,颠颠儿的。

    余九龄撇嘴自言自语道:“看看那样子,一边跑一边甩屁股,跟神雕似的。”

    高希宁也看到李叱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李叱跑到高希宁面前问了一句。

    高希宁道:“好久没出门,爷爷说现在冀州城里也不太平,让我少出来,求了好久才答应我今天出来吃早饭。”

    她问李叱:“你吃过早饭了没有?”

    李叱摸了摸自己肚子,摇头:“没吃。”

    心想着好在刚刚吃的不多,就吃了三碗面。

    “咱们去云斋茶楼对面那家吃怎么样?”

    高希宁笑着说道:“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了,以往要吃那家的东西,都是你带给我,可是后来爷爷不让我去找你......”

    李叱道:“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他家的肉末米粉和酸豆米粉确实都很好吃。”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又走回到云斋茶楼那边,对面是一家小吃店,早早的就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小姑娘还在窗口站着呢,正在做心理斗争,她也想去对面吃早饭,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可是那米粉的香气又真的好诱人。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那个家伙居然又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两个小姑娘......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大姑娘。

    刚刚被救了的小孩儿看到李叱后跟他娘说了一声,他娘亲连忙过来和李叱道谢,刚刚没有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叱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日常见义勇为。”

    高希宁问怎么回事,李叱就随便添油加醋的说了说自己有多勇武的事。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看着李叱说道:“这么棒的?”

    云斋茶楼里,那小姑娘哼了一声,咬着牙想到......还是一对贼公贼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生相遇真美妙

    冀州城这种地方,汇聚了南来北往的人,也汇聚了南来北往的美食,如果不是天下如此乱象,冀州应该比现在要繁华很多才对。

    这里是北境第一重镇,不管是商业还是军事,这里都有着整个北境之内再无一城可以相比的重要性,哪怕是大楚行政等级划分下,已经同样分量的幽州,还有再往东的兖州,也不可与冀州相比。

    云斋茶楼对面的这家小吃店,店主夫妇都是扬州人,在大楚十三州中位于东南,如果是步行的话,从扬州走到冀州可能要走上一年不止。

    所以想想看,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在北境冀州能吃到南境扬州出名的米粉,而且还很正宗,在这样的时代就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掌柜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身体格外的强壮,袖口挽的很高,干活的时候,小臂上的肌肉好像在有节奏的起伏着。

    “李公子?!”

    掌柜的看到李叱后眼神都亮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李叱,听说李叱再也不来云斋茶楼说书,所以难免也有些遗憾,李公子曾经是他这里的常客,而且人很随和,在掌柜的看来,李公子这样的年轻人难能可贵。

    “刘伯。”

    李叱笑着打了招呼,找地方坐下来后问高希宁道:“想吃什么?”

    问过之后又连忙问了若凌一句:“你呢?”

    若凌看向高希宁说道:“小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饭量小,有一小碗就够了。”

    高希宁道:“那就吃米粉吧,我要肉沫米粉,还要锅盔,肉锅盔,两个!”

    若凌道:“我一样的就行。”

    李叱随即看向刘伯说道:“那就三碗肉沫米粉,六个肉锅盔。”

    这就是在原产地之外的地方吃东西的一种融合性,比如你在扬州吃肉沫米粉的时候,正宗的米粉店绝对不会有雍州的特色小吃锅盔,你在雍州的锅盔店里也一定吃不到来自扬州的米粉,因为有了别的东西,在原产地就显得这东西不正宗,可是你在冀州的米粉店里这两样就都能吃到,而且还完美融合,唯一能媲美这种融合的,就是你在冀州的锅盔店里也能吃肉沫米粉。

    所有走出原产地的东西,在另外一个地方,都能屈能伸。

    掌柜刘伯给李叱他们把米粉端上来,每个人多送了一小份粉,锅盔每人多送了一个,还加了一盘凉菜。

    “这......”

    李叱连忙起身:“多谢刘伯。”

    刘伯笑着说道:“不用谢我,李公子经常照顾我,而且我在云斋茶楼对面做生意,平白听了李公子讲的多少好故事,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另外就是......我可能明日就要离开冀州了,回扬州老家去,这算是离别前的小礼物吧。”

    李叱一惊,他问道:“这样的世道,城外乱哄哄的,为什么要走?”

    刘伯虽然还在笑着,可是笑容里却有一多半的苦涩。

    他压低声音对李叱说道:“城中所有的粮店都几乎买不到所需的粮食了,我也就做不出米粉,据说是羽亲王府下的命令,所有粮店都不准再大量的把粮食卖给我们这样的铺子,百姓们买粮也只能是几斤几斤的买,我想着,冀州这里怕是有大

    仗要打了,想想看,我离开扬州已有三十年,如果人最终都会死,不如回家乡去。”

    他看了看那桌子上的米粉说道:“我这个人没本事,就只能做些饭食吃,所以能送给李公子的离别礼物,只是这几碗米粉几个锅盔,一会儿吃饱了,李公子不要结账,不然我们还要推辞来推辞去,不值得。”

    李叱抱拳道:“那就多谢刘伯。”

    刘伯笑着点头,他看向对面云斋茶楼说道:“孙夫人昨日还来我这吃米粉,说是你以后不去她那边了,人瞧着失魂落魄的,店里来了一个能说书能唱曲儿的小姑娘,也没见她开心起来。”

    李叱略显惭愧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对刘伯说我不来说书是因为我以后要去干架,就是你害怕的那种大场面的架,群架。

    “那你怎么走?”

    李叱问道。

    刘伯道:“家里有一头毛驴,有一辆木车,反正也不用带上什么家具之类的东西,店面盘出去就是了,轻装简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回家。”

    李叱再次沉默下来,因为刘伯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现在这大楚江山之内,到处都是叛乱,大城里的人还好些,小城里的人都没有一点安全感,走一年回扬州,九成九会死在路上。

    “刘伯,你先别急着走。”

    李叱看向刘伯说道:“等上两三年,两三年后冀州就不会这么乱了,也不用担心出了城就遇到叛军队伍,遇到流寇,信我。”

    刘伯一怔:“我怕的是冀州都保不住......再过两三年,真的会像李公子说的那样,冀州就太平了?”

    “会。”

    李叱压低声音交道:“你忘了,我最擅长的可不是说书,我最擅长的是算命看相,不管你是想回扬州还是不想回,再等上两三年,从现在开始每天去买一点粮食,不要在一家店里买,城中粮店轮换着去,冀州粮店几十家是有的,轮换一圈下来再继续去买,他们记不住你模样,这样慢慢存着,也不要浪费,尽量省着,未来一年到两年熬过去,就是好日子要来了。”

    刘伯连忙点头,他对李公子是真的钦佩。

    刘伯离开之后,高希宁压低声音问李叱:“你真的觉得未来两三年后,冀州会好起来?”

    李叱点头:“真的,如果羽亲王举事了,两三年后他如果打不到南边,也最起码把冀州全都稳固下来,他的地盘之内也就没有叛军,如果他输了,两三年后一定会有一个人站起来顶替羽亲王的位置,安抚整个冀州。”

    高希宁嗯了一声,她想到的是,如果羽亲王输了的话,这城中多少人会梦碎,多少人会跟着倒霉,就连她的爷爷都不得不要向羽亲王府那边表示忠诚,这都是身不由己。

    “以后再也吃不到这样的米粉了。”

    若凌觉得实在可惜,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的矜持,她刚刚说自己饭量小,女孩子在外人面前吃东西,哪有几个说自己饭量大的。

    可是一想到以后就吃不到了,若凌觉得难过,她看向刘伯说道:“刘伯,再来三碗吧。”

    云斋茶楼,孙夫人抱着孩子从马车上下来,没有注意到李叱在对面,她进门后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小姑娘,笑了笑道:“兮若,你怎么在这站着?早饭吃过

    了没有?”

    小姑娘连忙说道:“东家,我还没吃过,在想着吃些什么。”

    孙夫人道:“对面刘伯的米粉可好吃了,你还没有吃过吧?可以去尝尝,我请你吃。”

    被叫做兮若的小姑娘立刻问道:“我刚刚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公子进去吃东西,对面刘伯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说话显得可热情了,那是谁?”

    孙夫人一怔,连忙往对面看过去:“难道我娃儿他爹?娃儿他爹回来了?!”

    兮若的脸色一变,在那一瞬间,脑子里已经想出来一个千回百转又涉及到了伦理纲常的爱情故事,她当然见过孙掌柜,可是孙夫人又说难道是娃儿他爹,兮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爹是亲爹吗?第二反应是孙掌柜好可怜,第三反应是孙夫人一定是真爱那个家伙,第四反应......那个家伙是他妈的渣男啊!

    因为他刚刚和那个贼婆一起进了对面铺子,不是渣男是什么?!

    孙夫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孙掌柜实在是太可怜了,孩子简直是不能更可怜了。

    孙夫人一着急,也根本没有想到解释什么,她抱着孩子就从云斋茶楼里跑出来,直奔对面小吃铺子,跑的有些急切,兮若看到这一幕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那个人渣太可恶。

    就在这时候孙掌柜从马车里往外搬东西,双手拎着孩子要用的东西往茶楼里走,看到孙夫人跑向对面,他连忙嘱咐着:“跑慢些,慢些,别摔着了。”

    兮若看到孙掌柜如此爱护他的妻子,可是他妻子居然如此对他,她心里的怒火就不由自主的升了起来。

    孙掌柜进门后看到兮若笑了笑道:“兮若姑娘,早。”

    兮若道:“东家早,夫人去对面铺子了。”

    孙掌柜道:“瞧见了,跑的那么快也不怕摔着,都已经做娘的人了,还那么毛毛躁躁的。”

    兮若忍了好几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她看向孙掌柜说道:“夫人说,孩儿他爹在对面吃饭,所以就......你尽量不要太生气,我和你一起过去。”

    “啊?”

    孙掌柜想了想,他问:“孩儿他爹不是在这呢,啊?!是那个孩儿他爹啊,我也过去,上次没有说几句话他就走了,让我别扭了好几天,他这个人,说走就走,不顾孩儿她娘,不顾我,难道也不顾孩儿的吗。”

    说完也连忙朝着对面小吃铺子跑了过去,和孙夫人跑过去的样子差不多一样的急切。

    兮若愣愣的站在那,她实在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么样复杂而又那么融合的感情,就好像本应在扬州的米粉却配上了雍州的锅盔,在冀州的地盘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这么......这么融洽的?”

    她站在那看着,想过去,又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这故事的画面。

    然后他就看到孙夫人在对面朝着她招手喊着:“过来过来,我把孩儿他爹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

    兮若咬了咬牙,心说去就去。

    她一瘸一拐的过去了。

    李叱一声冷笑,心说跌打药也不知道你买了没有。

    高希宁却已经起身跑过去,她看那小姑娘走路的样子,只想过去扶着她回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平分秋色

    高希宁小跑着到了兮若姑娘身边,这是她的本能反应,因为她觉得这小姑娘走路确实有些艰难,一瘸一拐的样子也让人心疼。

    兮若本来觉得那贼公贼婆也必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本能想要拒绝这个贼婆假惺惺的好意,贼婆的好意,当然是假惺惺的。

    可是当她看到高希宁的那一刻显然楞了一下,她看着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就突然觉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贼婆呢?那是多没天理的一件事。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又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谢......谢谢。”

    明明心里还稍稍有些抗拒,可是看到高希宁伸出来的手,兮若就下意识的也伸出去手让高希宁扶着她。

    “你的脚怎么了?”

    高希宁问。

    小姑娘忽然间醒悟过来,我的脚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小吃铺子里那个渣男,那家伙好像一脸玩味的也在看她,从他那不要脸的表情就可以分析的出来,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一定也是被那个渣男骗了,这个小姐姐真可怜。

    小姑娘还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有几分得意,虽然自己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但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那渣男的本质。

    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样的侠客,应该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兮若没有回答高希宁的话,而是小声问了一句。

    高希宁回答道:“我叫高希宁,高兴的高,希望的希,宁静的宁,你呢?”

    “我叫夏......兮若。”

    兮若觉得这个小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好看的像是春风,像是夏花,像是秋月,像是冬雪,像是一年四季中所有的最美。

    这样的小姐姐,居然都被那个渣男给骗了。

    “好听,好好听的名字。”

    高希宁由衷的赞叹了一声:“和你的声音一样好听。”

    两个都漂亮的小姐姐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谈,就开始有了一种天生的可以互相彩虹屁的亲近感。

    “嘿嘿......名字是我师父取的。”

    夏兮若说完这句话之后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心里暗叫一声坏了,我怎么能说是师父取的呢?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弹琴唱曲的人啊。

    “是......教我弹琴的师父。”

    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并且想为自己的智慧和反应能力点赞。

    “李叱也会弹琴,弹的可好了。”

    高希宁对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戒心,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态度,因为这小姑娘是孙夫人的人,在这小姑娘之前,是李叱在云斋茶楼里撑起来一片天空。

    就算高希宁不说李叱的名字,孙夫人也会说。

    “李叱是谁?”

    夏兮若立刻问了一句。

    高希宁看向坐在小吃铺子里和孙夫人聊天的李叱,指了过去:“就是那个看起来有点丑的家伙。”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种很自然的态度,自己家里的给别人介绍的时候,如果是说你看那个帅帅的家伙,岂不是显得有些很不矜持。

    所以一般对外人介绍自己家里人的时候,难免要自谦一下。

    哪想到夏兮若的回答是:“确实有点丑。”

    高希宁觉得这个小姑娘更加可怜了,脚崴了没什么,养养就能好,眼崴了,这可不

    好治,李叱那么好看的人,她怎么能觉得是有点丑呢?

    到了小吃铺子里,孙夫人笑呵呵的给李叱介绍道:“只是兮若姑娘,你说是不是巧了,那天你刚离开茶楼不久,兮若姑娘就到了,问我能不能留在这做事,我听了听她的琴曲,真的惊为天人。”

    李叱哦了一声,连点最起码的表示都没有。

    孙夫人道:“我觉得兮若姑娘的琴技,和你的不相上下。”

    李叱道:“这怎么能比呢?”

    夏兮若哼了一声后说道:“我谢谢你的夸奖。”

    李叱理所当然的说道:“别客气,不过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和我比呢?”

    夏兮若眉角一扬。

    连孙夫人都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夸了兮若姑娘李叱不开心了,可是她没觉得李叱是这般小心眼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夏兮若忽然笑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云斋茶楼里以前人人都喜欢的小先生,我虽然才到,可是已经听过你的名字无数次了。”

    李叱道:“不客气。”

    夏兮若道:“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了,以后云斋茶楼里的小先生是我。”

    李叱:“二代。”

    高希宁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一种谁都恨不得打谁一顿的怨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隐隐约约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说了一句:“要不然比比吧。”

    李叱和夏兮若同时看向高希宁,高希宁吸溜了一根米粉,然后不好意思......确切的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比比好,比比好。”

    孙掌柜敏锐的发现了商机,立刻回头对云斋茶楼那边的小伙计喊:“快去敲锣打鼓,就说两个小先生要比试琴技!”

    孙夫人立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敲个屁!”

    她看向李叱和夏兮若说道:“当着众人的面比试多伤和气?比试这种事......当然还是要的,不过还是私下里比比吧。”

    她笑着说道:“今天算是缘分,茶楼歇业一天,关门比试。”

    孙掌柜心说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这个败家娘们......敢怒不敢言,怒也是假怒。

    李叱看向高希宁,高希宁吸溜,吸溜,吸溜......

    一刻之后,云斋茶楼。

    门板都已经封了起来,外边挂上了今日歇业的牌子,可是这茶楼里的人一个个都兴奋的跟八婆似的,都想看看是一代小先生厉害还是二代小先生厉害。

    李叱往四周看了看,心说自己跟一个小姑娘比这个干嘛,多无趣,于是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的琴没有带来,下次再说吧。”

    “我都有。”

    夏兮若回头看向那个妇人说道:“云姑,把咱们的东西都拿过来。”

    云姑也是叹了口气,心说少主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和一个男人比琴技,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少主这几年来在门主的教导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技也是突飞猛进,门主都说过,少主是宗门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

    “云姑,快去吧。”

    夏兮若道:“这位小先生大概是觉得我们的东西不齐全,咱们可不能露了怯。”

    云姑无奈,回到后院去把所有乐器一样一样的搬了过来,李叱看了一眼都懵了,心说这个家伙难道是自己的分身不成?不但各种琴都有,还有笛笙之类的乐器,甚至还有鼓。

    “我出曲牌吧。”

    高希宁一脸绝对不会嫌事大的样子。

    李叱心说罢了,就随便让那小丫头服气就好,于是说道:“也好,你出曲牌,我与她合奏。”

    夏兮若轻轻哼了一声:“尽管出题。”

    高希宁出曲牌,李叱伸手拿了根长笛,小姑娘坐下来怀抱琵琶,笛声先起,琵琶跟上,两个人第一次合奏,居然毫无间隙配合默契。

    李叱换了琴,小姑娘就就去击鼓,李叱去吹笙,小姑娘就换古琴。

    几首曲子下来,众人都已经听的懵了,两个人时快时慢,但两种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冲突,明明是在比试,可却又完美的融合一处。

    若高山翠竹清风拂过,如碧空之上行云流水。

    “好厉害啊。”

    若凌姑娘看的都呆了,第一次觉得小姐看上李叱这个笨蛋并不是那么眼瞎,原来这个家伙这么有本事。

    足足半个多时辰,两个人把所有乐器都分别用了一遍,这样当然算是不分上下。

    小姑娘一脸的惊讶,她也没有想到李叱居然这么厉害。

    可是她的第一反应是,现在做贼要求这么高?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如此雅致的贼?

    李叱想的是,这个酒疯子居然有点本事。

    “不分上下,精彩绝伦。”

    孙夫人连忙说道:“确实是难得一见,要不然我做东,咱们找一家好馆子去喝些酒?”

    站在后边的云姑连忙说道:“别别别,兮若不能喝酒。”

    李叱眼睛微微一眯。

    不能喝酒?

    夏兮若道:“你可懂棋艺?”

    李叱道:“勉强入门。”

    于是两个人又摆下一盘棋局,你来我往,又是半个时辰才把这盘棋下完,最终是个和棋,谁也奈何不了谁。

    小姑娘显然好胜心已经被激了起来,她问:“可会作画写字?”

    李叱点头。

    于是俩人又铺开宣纸,各自作画写字,李叱作画上比那小姑娘稍逊一筹,可是写字上那小姑娘又比李叱差了些,所以这比试,又算是不分胜负。

    要知道李叱写登雀台贴,连他师父都觉得难辨真伪。

    小姑娘问:“你还想比什么?”

    李叱道:“除了打架之外,都可以。”

    小姑娘想了想,像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说道:“你可通药术?”

    李叱一怔。

    这医药救人的事,李叱确实不太擅长。

    小姑娘说出这句话后显然有些后悔,连云姑的脸色都变了,她连忙劝说道:“你怎么能胡乱吹牛?明明不会的事,却非要比。”

    夏兮若也是真的后悔了,哼了一声后说道:“我不会,他也不会。”

    李叱觉得这里边有问题。

    云姑道:“不用再比了,都是孙夫人的朋友,再比就真的伤了和气,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夏兮若点头道:“不比就不比了,我又不是输给了他,最多......勉强算是平手。”

    李叱笑而不语,他越发觉得这小姑娘突然出现在云斋茶楼有问题,一个年纪如此之小懂得如此之多的小姑娘,如果说没有所图,怎么可能会屈居云斋茶楼?

    她又不是看起来缺钱的那个,那些乐器,每一种都价值不菲。

第二百三十七章 要师出有名

    高希宁出来的时间已经足够久,她担心若是再不回去的话,爷爷就会真的要罚她在院子里站上一个时辰了,最近这段时间爷爷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高希宁也不愿去惹他生气。

    高院长是当世大儒,羽亲王那边自然会极力拉拢,以高院长在大楚文人心目中的地位,若是得高院长鼎力相助的话,他登高一呼,那些文人必会一呼百应,反正羽亲王是这么想的。

    现在羽亲王正是用人之际,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自然多多益善。

    高院长愁的就是这个,他身在冀州,如果不遵从羽亲王的话,必然会被针对打压,如果是他一人倒也无惧,可还有孙女在身边,他怎么能不纠结?

    如果遵从了羽亲王的命令,他可能就会成为千古罪人,后世会有多少人骂他,他一生求清名,最终可能落得身败名裂。

    高希宁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能想到她爷爷为什么心事沉重,可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甚至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劝说过高院长离开冀州,不然的话必会被羽亲王利用。

    可是四页书院是高院长一生心血,他怎么舍得离开,高希宁在劝说高院长的时候,心中也是百般不舍,因为若离开冀州的话,以后也再难见到李叱。

    可她还是劝说过,若离开冀州,与李叱自然是再见时难,可不离开爷爷可能就会死于非命,然而她劝也没用,高院长性格如此,当断不断,不想为羽亲王做事又不想离开冀州。

    小姑娘才多大,心事也这般苦闷,只是她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尤其是不愿意对李叱说这些。

    她向孙夫人等人告辞,李叱便去送她,小姑娘夏兮若看到他和高希宁这般样子,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于是对李叱更加好奇起来。

    她便向孙夫人打听关于李叱的事,孙夫人对李叱赞不绝口,夏兮若觉得孙夫人都是夸大其词,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回去的路上,高希宁依然很开朗的样子,李叱却已经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她有心事,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个怼......”

    高希宁走着走着,忽然看向李叱笑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以后不能见你了,你自己......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何解决?”

    李叱一惊,突然心里就慌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开始蔓延出来,从心里传遍了整个身体,连手都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是......高院长要离开冀州了吗?”

    李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高希宁依然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万一如此你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该怎么办,我这媒婆也是好不称职的啊......一年多来,竟是没能帮你说成亲事。”

    高希宁笑着看向李叱,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不过好在你长得还不算丑,个子也不矮,应该不会娶不到媳妇的吧。”

    李叱脱口而出道:“你嫁给我。”

    高希宁怔住,若凌姑娘的眼睛骤然睁大,她看向李叱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想着这个傻小子今天居然如此开窍?她心里都

    有几分开心,想着小姐不然就答应了这个家伙吧。

    小姑娘涉世未深自然想的简单,她盼着小姐说答应,但是却忘了,这一声答应高希宁说出来谈何容易?

    高希宁笑的更厉害了,笑着笑着眼睛就已经微微发红,她看向李叱说道:“你这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调戏本媒婆,你想娶个媒婆做什么?傻不傻。”

    李叱看到了她的心疼。

    李叱道:“要不然,要不然我想办法帮高院长离开冀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想到了,如果高院长一家离开冀州,相见就难了。

    高希宁已经知道李叱懂了她的心意,她也知道了李叱的心意,可是她也深知爷爷的执拗,四页书院比她爷爷的命还要重要,如果爷爷愿意离开冀州的话,岂不是早就已经走了。

    “谢谢你,那个怼。”

    高希宁笑着扭头,不看李叱,是因为不想让李叱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

    “我快到.......”

    刚要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她想对李叱说我快到家了,你别再送了,可是话却没有说出口。

    书院门口竟是有许多甲士戒备,连书院门口的大街上都分列不少队伍,李叱他们才从巷子口转过来,一眼看到这场景都有些懵。

    李叱一把将高希宁从巷子口拉回来,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先别过去。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书院里出来,马车的两侧车窗都开着,经过的时候,能看到高院长坐在马车里也在往外左右张望,脸色急切。

    李叱知道高院长打开车窗的心思是什么,他让高希宁后撤几步,他一个人走到路边,高院长看到他后眼睛骤然睁大,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奈何马车两侧都是军甲武士,他没办法开口,忽然间,高院长在车里对李叱抱了抱拳。

    李叱立刻就懂了,他微微点头,手抬起来往下缓缓的压了压,示意高院长安心。

    高院长也懂了,于是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他笑着对李叱颔首示意,那一瞬间,李叱在高院长脸上看到了一种释然。

    李叱回到巷子里对高希宁说道:“先别回家,你和若凌姑娘去我家里,不是车马行,是家里,知道了吗?”

    高希宁立刻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叱又交代了一句:“我没回来你哪儿也不要去,我去打听一下消息,千万千万记住不要回书院你的家里,你们所需之物,我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

    高希宁和若凌姑娘两个人转身走了,尽量不走大街。

    李叱想着此时若能打探出来消息,唯有去见叶杖竹,他不敢耽搁,直奔青衣列阵在冀州城内的那座木楼,他猜着叶杖竹白天会在这里,或是在节度使曾凌的府里,只好去碰运气,若是碰不到的话,那就回家里去等着,因为每天夜里叶杖竹都会回李叱的那个小院住,白天有阮晨阮暮等人保护夏侯琢的母亲,晚上叶杖竹坐镇。

    他知道高希宁会有多心急,哪里还能等到晚上,先是急匆匆的赶到青衣列阵经营的那家酒楼里去寻,结果叶杖竹不在,他又打听了一下节度使曾凌,得知曾凌去了幽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唯一的好消息是叶杖竹

    没有随行。

    李叱又急匆匆的赶回那个小院,一进门就看到叶杖竹和夏侯母亲,还有高希宁她们几个就在院子里说话,李叱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高希宁看到李叱这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有些疼,李叱那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全都泡透了一样,可想而知他这半日来跑了多少地方。

    “我已经打听过了。”

    叶杖竹对李叱说道:“羽亲王把高院长接到王府里,说是请高院长帮忙写什么东西,我问的人不敢明言,我怀疑他是要逼着高院长写檄文......高院长是当世大儒,影响之大,文人中几乎无人可及,这篇讨逆的檄文如果是高院长来写的话,整个大楚都会震荡。”

    叶杖竹道:“事有两面,一,高院长不写,王爷也不敢直接把他怎么样,毕竟王爷不敢得一个杀高院长的骂名,他最多是威逼......二,高院长答应写,那就暂时无需担心什么。”

    他看了李叱一眼,又看了看高希宁后说道:“你们暂时都不要轻举妄动,我去打探消息,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尽量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李叱抱拳道:“多谢叶先生。”

    叶杖竹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耽搁了,之前一直都在等你......我现在再回王府,你们千万记住,没我的消息之前,不要有任何举动,尤其是高姑娘,不要离开这,你应该知道,若你落在王府手中,你爷爷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高希宁使劲点了点头。

    李叱猜想着羽亲王忽然间变得急切起来,可能是因为武亲王的左武卫大军已经离开冀州了,再想到节度使曾凌去了幽州见罗耿,这推测也就变得更加有把握。

    羽亲王已经按捺不住,他要举事了。

    这是李叱从现有的消息做出的推测,李叱不知道的是,从都城传回来一个假消息给羽亲王,急匆匆回来报信的人说,太子杨竞已经遇刺,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但身负重伤,怕是救不了了,就算是能救回来一条命,大抵上也是废人一个。

    羽亲王安排姚无痕去都城要做的就是刺杀太子杨竞,如今消息已经回来,羽亲王如何能不开心?

    在他看来,老东西已经撑不长久,小东西又身负重伤不死也废,是时候举事了。

    再加上他的计划已经逐步都实施下去,武亲王大军离开冀州,不出预料的,虞朝宗答应了分派兵马固守代州关,这样一来,羽亲王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身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缓步走上宝座。

    王府里,羽亲王看到高院长到了,笑呵呵的亲自迎接出门,他过去拉起高院长的手亲切温暖的说道:“高老,真是冒昧了,这样把你请来,还请高老不要怪我。”

    高院长连忙垂首道:“王爷有召,我怎敢不来。”

    羽亲王拉着高院长的手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问:“本还想把希宁姑娘一并接来,怎么不见人?”

    高院长心里一紧,却苦笑着说道:“贪玩的很,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料来晚上才会回家。”

    羽亲王嗯了一声,侧头看向身边之人,那护卫立刻明白过来,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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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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