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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擂台之事

    羽亲王因为各种糟心事焦头烂额,要按着他当年领兵的性子,早就下令把罗境拉出去砍了脑袋,最不济也是五十军棍打下去,爱死不死,死了活该不死是命大。

    可领兵之事和现在所谋之事,真的是天差地别,当年大将军徐驱虏用兵如神,天下无敌,可是徐驱虏的官场嗅觉几乎就是没有嗅觉,观察力几乎就是没有观察力,不然的话也不会那样下场。

    羽亲王自觉比徐驱虏要强的多,可是这谋人心的事,他也一阵阵的无奈,尤其是他所用之人还都分化极端,要么就是人精要么就是蠢货。

    其实这和他所处环境不同也有关系,当初他在都城的时候算是风生水起,势头完全盖过了那位白痴太子爷,朝中大臣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那是因为当初他与那些朝廷重臣结交能放下身段,皇子之尊以晚辈自居,给那些老家伙们拍拍马屁送送礼,附庸风雅,自然能混个好人脉。

    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最大,一个人如果在某种环境中是最大的那个,就容易被人架起来,比如当今陛下,他自身是个白痴固然是主要原因,可是和下边一群人故意蒙蔽也有关系。

    此时的羽亲王就已经像是冀州的皇帝,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旨意,下边人看起来唯唯诺诺,但实际上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

    就在他大怒要处置罗境的时候,忽然又冷静下来。

    这罗境就是个莽夫,此人最好名声,年轻气盛,就想让别人知道他武艺无双,让别人知道他天下第一,所以才会想到那个摆擂台的法子。

    如果就此处置了他,幽州罗耿必然会有反心,本来羽亲王想把罗耿拉过来,让罗耿亲自率军为先锋,罗耿不来,他儿子来了,如果刚到冀州就被处置,罗耿心里会怎么想?

    “等一下。”

    羽亲王叫住手下亲信,他刚刚下令让人把节度使曾凌喊来,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已经忍不住要暴怒的把曾凌痛骂一顿了,可是转瞬之间想到,不如就由着罗境去闹。

    第一,因为罗境这样的不懂事而去骂曾凌,再处置罗境,会一下子把他最为倚重的三个人全都得罪了......第二,以后征战,确实需要罗境冲锋陷阵,那家伙虽然是匹夫之勇,可也是天下第一的匹夫之勇,得此人为先锋,将来征战必有胜算。

    第三......要为以后留一条路,罗境将来必会军功显赫,这样的人,越是有战功就必然越跋扈,等将来打下都城之后,罗境必是军功第一之人,到时候封赏厚重,又军权在握,难以制衡,现在他犯的错可以将来再追究,那时候更有必要把罗境打压一下。

    王妃刚刚过世他就在冀州城里摆擂台,这件事,过去多久再拿出来说,也是罗境有罪。

    一念至此,羽亲王摆了摆手道:“不用去喊节度使大人了,就当我不知道,王府依然闭门不见客,不过若曾凌到了就让他直接进来找我就是。”

    吩咐完了之后,羽亲王回到摇椅那边坐下来,微微晃动,脑子里想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和宇文家解释,王妃的死终究是瞒不住多久。

    才刚想到这,王府的侍从低着头进来,俯身说道:“王爷,节度使大人求见。”

    羽亲王笑了笑,心说肯定是因为罗境摆擂台的事来的,罗境蠢,曾凌又不蠢,他一听说罗境摆擂就肯定会心慌,罗境是他从幽州带回来的,犯

    了错,他也可以连坐。

    羽亲王让人去把曾凌喊进来,他闭上眼睛坐好,不多时,曾凌小心翼翼的进门,脸色确实有些难看,他见王爷没有睁开眼睛,心里又一紧。

    “王爷,臣下有罪。”

    曾凌立刻就跪了下来,丝毫犹豫都没有。

    曾凌才是一个真的人精,一个揣摩人心几乎能揣摩到极致的人,在羽亲王准备起兵之前他对羽亲王说话,都自称属下,几乎都很少自称下官,按理说他不是王府属臣连自称属下都不对,可是他必须要有这个态度,羽亲王准备起兵之后,他立刻把自称属下改成自称臣下,羽亲王因为这个还开心了很久。

    “咦?”

    羽亲王睁开眼睛,一脸的惊讶:“曾凌,你这是何故?起来,快快起来。”

    曾凌跪在那说道:“臣下对罗境教导不严,导致他......”

    羽亲王问:“罗境他怎么了?”

    曾凌连忙把罗境要摆擂台的事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骂罗境不是个东西,骂罗境没有家教,不懂礼数,总之把罗境骂的狗血淋头。

    羽亲王听完后摇头叹息道:“这事又不怪你,你快起来,罗境他再不懂礼数不懂规矩,也和你无关,那是他老子罗耿没有把他教导好,你何罪之有。”

    羽亲王起身,伸手把曾凌扶起来后说道:“其实这也不能都怪罗境,他刚到冀州想要扬名,年轻气盛嘛,也无可厚非,可他确实是没有多思考......”

    曾凌连忙说道:“臣下回去之后就责令罗境把那些告示全都撕了,他真的是太放肆了!”

    “摆擂台的事......”

    羽亲王装作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第一可以让冀州百姓知道罗境之名,也会引人追随,对扬我冀州军威有些益处,也可让人知道,幽州罗耿已经是我的人了。”

    他看了曾凌一眼后继续说道:“第二,消息传回幽州之后,罗境不懂事,罗耿难道还不懂事?此事罗耿知道了的话必会惶恐,我不处置罗境,罗耿也就知道我的心意,他以后就能忠心辅佐。”

    羽亲王笑了笑对曾凌说道:“第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因为罗境的事而牵连你,我于心不忍......所以,年轻人想要求名,那就让他去胡闹吧,我就装作不知道,万一他能为冀州军挑选出一些贤才,这胡闹也就有所收获。”

    曾凌听到这的时候心里已经在飞速的算计着了,王爷这说法明显和性格不对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羽亲王的性格,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羽亲王的打算是什么,只四个字......秋后算账。

    起兵在即,这个时候处置先锋将军,第一打击大军士气第二又得罪了幽州军,显然不理智,王爷现在也算是忍辱负重,想到此处,曾凌连忙再次拜伏在地。

    “王爷,臣下知王爷大度,臣下不能为王爷排忧解难,心中实在是难过至极,觉得愧对王爷厚爱......”

    羽亲王笑着把曾凌扶起来,用一种无比真诚又无比信任的语气说道:“曾凌,以后打天下,我身边可以缺了任何人,哪怕是我的儿子都可以缺少,但唯独不能缺少了你,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何地位?你就是我的定海神针,没有你,我做什么都不对劲。”

    在这短短一瞬间,曾凌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分感动

    ,倒也.....应有几分感动才对。

    车马行,作为永宁通远车马行的斥候大总管,余九龄尽职尽责,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打听到,这也是他能力的一种体现,他的可取之处在于,他能迅速的和自己人建立特别好的关系,并且很快就熟络起来,比如李叱带他只见过一次的阮晨和阮暮兄弟。

    他能靠这样的能力获取一个好人缘,并且靠着这好人缘来打听消息。

    他的不足之处在于,他不擅长把非自己人那边的人拉拢到,李叱交给余九龄的事就包括和武备军的人打交道,有姜然为他出谋划策,谁能拉拢谁不能拉拢一目了然,除了武备军的人还有冀州府的人,姜然也都了解,但是余九龄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拉拢到谁。

    余九龄从外边跑回来,看到李叱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打听来一件事,那个被称为北境第一高手的罗境,在冀州城里要摆擂台。”

    李叱一怔道:“摆擂台?”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他不怕死?王妃刚刚过世他就如此胡闹......”

    话到此处,李叱停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羽亲王用人之际不会处置他,更何况羽亲王还要拉拢罗境的父亲,幽州军战力无双,相对来说,冀州军还是要差一些的。”

    余九龄道:“那个家伙狂妄至极,他说只要有人能在擂台上接住他五招就赏银一百两,接住十招就赏银二百两,能接住十招的人就可在他军中做事。”

    李叱笑了笑道:“我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罗境少年无敌,他有这个底气。”

    余九龄道:“噫!你就没有一丝丝不服气?”

    李叱笑道:“这和服气不服气有什么关系,又与我无关。”

    余九龄道:“他这般狂妄,不打算教训他一下?”

    李叱摇头道:“没有兴趣,也没必要去多生事端,我们好好的闷头发财不成?何必去招惹他,就算是你打赢了他也毫无益处,反而暴露了我们。”

    余九龄噢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许不服气,一个幽州来的人,敢扬言冀州无好汉,连他都有些气不过。

    余九龄道:“那就算了,到时候去看看热闹。”

    李叱道:“看看热闹还行,别惹事。”

    余九龄道:“那我玩去了啊。”

    李叱笑道:“去吧......对了,此事千万不要让庄大哥知道。”

    余九龄想了想,庄无敌那般性子,若是听闻了罗境说没有人可以在他手下接住十招这样的狂言,说不定真的就去打擂台教训一下那罗境,他回头对李叱说道:“放心,我不会跟庄大哥说。”

    他问:“可是,庄大哥是不是带队出去买粮了?”

    李叱忽然间醒悟过来,他连忙拉了余九龄一把:“咱们出去接一下,别让庄大哥去打擂。”

    余九龄也知道一旦庄无敌上去打擂的话,肯定会出事,于是跟着李叱离开车马行,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庄无敌去了何处,这冀州城之大,想找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分头走,你去城中咱们要去采买粮食的地方转转,我去摆擂台的地方,若是他在那我直接拉回来。”

    余九龄应了一声,两人分开去寻。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狂妄,因为我天下无敌

    李叱急匆匆赶往擂台所在,他太了解庄无敌的性格,一旦庄无敌看到那告示,再加上庄无敌对大楚府兵的厌恶和仇恨,十之七八他会上去和罗境交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李叱不知道罗境的盛名到底有几分真实,但既然有这盛名,而且当初还是实打实的击败了所有人,又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他不在乎罗境是不是真的北境无敌,他在乎的是庄无敌。

    罗境把擂台选的地方十分显眼,就在冀州府衙门外边,这擂台虽然是仓促搭建起来,可也颇为壮观,李叱赶到的时候,擂台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

    高台上摆了一把椅子,那年轻将军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根本就没把这打擂当回事。

    擂台两侧各立起来一根木桩,左边的木桩上挂了一个条幅,上边写着求银百两不过小事,右边的木桩上挂着的条幅写的是武分胜负共成大业。

    看起来这两句话倒是没有那么跋扈,只是罗境坐在那的气势,就给了人一种我在这摆擂只是想看看你们都不行的样子,接住五招之人可得百两,接住十招之人可得二百两,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人能从他手里拿走一个铜钱。

    李叱第一次见到罗境的时候是在来冀州的半路上,那时候对罗境的气度还颇为折服,也因为罗境的气度让李叱第一次有了对从军的向往,虽然那向往还停留在羡慕这个层次,第二次再见依然是匆匆一面,说不上有什么感觉,但是这次,他明显感觉到罗境的心态有些变化。

    李叱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羽亲王要起兵的缘故,罗境是要在这起兵之势中争天下第一的名号,他要的可不是现在这北境第一的名称,而是天下第一。

    “好狂妄。”

    人群中一个壮汉看着罗境那样子就觉得恼火,之前有士兵宣布比试规则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表明了你们冀州之内没有一人是将军对手的意思,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那个壮汉抬起手喊道:“你只说接住你五招十招的如何如何,却没有说打赢了你如何,如果我要是打赢了你呢?!”

    罗境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微微一扬,他看向手下亲兵说道:“告诉他,打赢了我的话,我把先锋将军让给他,而且还甘愿为他牵马执器,我还可拜他为师。”

    亲兵随即把罗境的话大声喊了一遍,那壮汉哼了一声道:“我不要做什么将军,也不要你为我牵马,我打赢了你,只要你在这大声说一句冀州的好汉比你强,你以后再也不敢放肆。”

    罗境听到这句话,似乎微微动怒,他起身走到擂台边缘处说道:“我答应你,你上来吧。”

    那壮汉噌的一声跳上擂台,他比罗境要高将近一个头,显然是习武多年,哪怕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一身爆炸般的肌肉。

    罗境负手而立的看着他,壮汉也看了看罗境,然后转身朝着围观的人抱拳道:“今日我就替冀州的父老乡亲们打这第一场,诸位看好,冀州的爷们是怎么让人信服的。”

    人群中一下子就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还有不少人吹起口哨。

    罗境看着那壮汉,眉头微微皱起。

    “别说名字。”

    他对那壮汉说了一句话。

    壮汉看向罗境笑道:“为什么?是怕让人知道谁打败了你?”

    罗境道:“不说名字,他们就不知道丢人的是谁。”

    壮汉哼了一声,抱拳道:“罗将军,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脚侧踢,没有踢向罗境,而是一脚把身边的木桩扫断,木桩能有小腿粗,这一脚把木桩扫断的力量已经极为恐怖。

    他看向罗境说道:“请。”

    罗境的怒气已经从脸色上表现出来了,他的亲兵看到将军这样脸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很清楚将军发了火会是什么后果。

    罗境迈步向前,不急不缓,他走到壮汉身前站住,右手抬起来手掌向上,这是一个明显的请的手势,然后就不动了。

    壮汉笑道:“我是冀州人,将军是幽州人,虽然奖金身份尊贵,但你是客我是主,当然你先出手,哪能主人欺客,所以将军先请。”

    罗境语气很平淡的说道:“你错了,这算我出了一招。”

    壮汉怔住,片刻后心里的火气几乎都要烧起来,他见过狂妄的,却没见过罗境这样狂妄的,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说自己已经出了一招,这意思是说他已经接了罗境一招。

    他怒视着罗境说道:“将军,你未免有些过分了,虽然我是平头百姓你是将军,可你若这样羞辱,让人觉得将军气度不足。”

    罗境再次把手抬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再不出手,我算你接了我第二招。”

    壮汉道:“将军如此我是不会出手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罗境把手放下去,然后再抬起来:“这是第三招。”

    壮汉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他心中的那股怒火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罗境说接他五招的人可以领一百两银子,现在罗境做了三次请的手势,就说算已经出了三招,这种羞辱,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无法忍受。

    他暴喝一声,然后一拳朝着罗境的胸口打了过来,他习武二十几年,光是习武的时间就比罗境的岁数还要大,这一拳又是怒极而发,其拳劲之大可想而知。

    之前他一脚扫断了木桩,足可见其实力,这一拳的威势还远在刚刚那一脚之上。

    罗境等到那一拳快到的时候,微微侧身,然后肩膀往前一顶,那一拳便重重的轰在罗境肩膀上,然后就是一声咔嚓响声,连台下的人好像都听到了。

    众人皆以为罗境的肩膀会被这爆裂的一拳打碎,可没有想到那咔嚓一声响不是罗境肩膀发出,而是那壮汉的臂骨,这一撞之下,壮汉的拳头立刻就弯折下去,然后小臂的骨头就从手肘处刺穿出来。

    壮汉一声哀嚎,立刻后撤了几步,罗境看着那壮汉的惨相语气依然平淡的说道:“这是我接你一招,而不是你接我一招,刚才那三个起手式算做三招我送给你,这个却不能算,有一说一。”

    他说完这句话后跨步向前,如那壮汉刚刚一拳一模一样,一拳朝着壮汉的胸口打了下去。

    壮汉的右臂已经断了,只好把左臂抬起来挡在胸前,同时准备向后撤步卸力,砰地一声,罗境的拳头砸在壮汉胳膊上,胳膊直接被打断,又被罗境的拳头压迫着打在壮汉胸口,这一下重击,壮汉哀嚎一声向后仰倒,嘴里喷出来一口血,肋骨应该是断了。

    罗境看

    向倒在擂台上的壮汉说道:“这是第四招,你没能接住,所以你拿不走一百两。”

    他说完后转身走了,众人都以为就会这样结束,可是走了几步的罗境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壮汉说道:“但你刚刚激怒我了,所以我想送给你一百两。”

    他转身回来。

    众人都知道,下一招,也就是第五招,他就会要了这壮汉的命。

    倒在那的壮汉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汗水,他两臂都断了,只能靠后背挪动往后蹭,他一边蠕动一边说道:“我输了,我认输了。”

    罗境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一步一步走回来,就在他要抬起一脚踩下去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台下飞掠上去,在罗境落脚的那一刻,这人跳到台上,一只手抓着那壮汉的衣服往后一扯,另外一只手按住擂台掌心一转,身子移动之中两脚抬起来踹在了罗境落下的那只脚上。

    这一击把罗境的脚踢开,又把壮汉拉扯到了旁边。

    台下的李叱已经冲到半路,但是他距离太远,刚刚跳上去的那个人就在擂台近处,比李叱快了不少,李叱抬头看,然后眼睛就睁大了。

    救人的,正是庄无敌。

    庄无敌看了罗境一眼,转身就要下去,罗境皱眉道:“你有如此武艺不想比试一下?你若是走了,我刚刚那未打完的一招,只好还继续打给他。”

    庄无敌转身看向罗境,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替他。”

    罗境笑了笑,显然有了兴趣,他对庄无敌说道:“你接下我这招,我还是会给他一百两银子,应该够他治伤,你接不下,我也给你们一百两,给你们两个治伤。”

    庄无敌抱拳,然后站好:“别废话。”

    罗境大笑,他觉得这人比刚刚那壮汉有意思多了,他还是那样一拳轰出,就如打那壮汉一模一样,庄无敌看到这一拳过来,眉头皱起。

    他右臂抬起,以手肘在前挡住这一拳,双腿同时往下发力。

    砰!

    砰!

    第一声,庄无敌用手肘挡住了罗境一拳,第二声,庄无敌脚下踩着的木板崩碎,那么厚的木头直接碎裂,庄无敌的身子骤然下沉。

    罗境却没有趁势追击,他不屑为之。

    等庄无敌从裂口里上来,罗境指了指那个壮汉吩咐道:“给他一百两。”

    庄无敌的右臂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他想控制住,可是罗境那一拳的力量实在太过凶残,这种颤抖完全没办法控制,那是身体的反应。

    “你还不错。”

    罗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一招算我送你,刚刚那一招也算我送的,你可敢再接一招?”

    庄无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还在发颤,却点了点头。

    “来。”

    只一个字。

    罗境笑起来:“很好。”

    他向前跨步,左脚迈出,落地,脚底在木板上扭转摩擦,右腿抬起,横扫......这个动作并不是很快,每一个步骤都会让人看得清楚,但他的对手不管是谁,就是躲不开。

    庄无敌眼睛骤然睁大,这一瞬间把双臂抬起来挡在脑袋一侧,罗境的脚就到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百两一千两

    罗境的一脚横扫过来,看起来并不是很快,似乎连平民百姓都能看出来这一脚的每一个动作,但就是有一种让人解释不清楚的感觉,你若以为自己可以避开这一脚的话,那么可能下场会更惨。

    所以庒无敌在这一脚扫过来的时候,立刻抬起双臂挡在自己头一侧,这一脚便扫在了他的胳膊上。

    一声闷响后,庒无敌的身子横着平移出去,脚下摩擦力度变大之后,身子控制不住,上半身便往一边栽倒。

    庒无敌在即将侧翻的瞬间,两只手在高台上撑了一下,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

    他连接了罗境两招,罗境的眼神已经变得越发明亮起来,这两次出手他都没有太多保留,虽然不是全力以赴,可也有七八分,刚才打赢那个壮汉,庄无敌只用了五分力,甚至可能还不到。

    “很好。”

    罗境跨步向前,身子离地而起,手肘犹如重锤一样往下砸压,庄无敌双掌向上推起来,托住罗境的手肘后身子往下一沉,随着罗境的力度下压,然后膝盖抬起来狠狠顶向罗境的小腹。

    这不算是哪家门派的招式,庄无敌的武功本来就不是多知名的武师传授,甚至绝大部分武功都不是武师传授,他小时候就喜欢舞枪弄棒,自己胡乱琢磨,才**岁的时候看到同村孩子打架,他就会忍不住的想,若那人如此打我,我该如何反制?

    他自己练功的时候总是会去想敌人对自己如何出手,然后自己如何破招。

    他这一接一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招式不算好看却极为实用,连罗境都吃了一惊,没敢继续下压,而是抬起膝盖拨在庄无敌的膝盖上,以一个武学上最基本的开门动作,把庄无敌的腿拨开。

    庄无敌趁势后撤一步,可是却没有想到罗境的出手完全不符合逻辑,甚至不符合一个人本应该有的身体条件限制。

    罗境抬起腿拨挡庄无敌的膝撞,这条腿还保持着屈膝的动作停留半空,另外一条腿居然也弹了起来,膝盖重重的撞击在庄无敌胸口。

    庄无敌连封架都来不及,被这一击撞的向后翻倒出去,他向后仰的时候才有所反应,两只手向后伸出去,在后背即将撞在地上的时候反手撑着地面,一个鲤鱼打挺又跳了起来,他身子刚挺起来的那一刻,罗境一拳朝着他面门打过来。

    庄无敌根本无法闪躲,这一拳打在他额头上,他只看到那拳头的黑影到了近前,拳头在他的眼睛里迅速的放大......砰地一声,这一拳正中,可是罗境居然收了力度,这一拳只发了三分力,即便如此刚刚挺起来的庄无敌再次往后倒了下去,这次他没能再撑起来。

    不是反应不过来,而是刚刚膝撞的那一下痛楚感觉蔓延出来,胸口剧痛进而窒息,好像心脏也才反应过来,因为剧痛而停了一下。

    庄无敌重重的摔倒在地,两个人出手比试速度很快,最后这几招又是电光火石之间,所以李叱根本就没有可能赶得到,他到的时候擂台四周已经都是人,他要想挤过来谈何容易,他还在远处的时候,为了救那个壮汉,庄无敌上台出手,庄无敌当时就站在台下。

    等李叱冲到台下的时候,庄无敌嘴里已经溢出来一口血。

    罗境看向庄无敌语气平淡的说道:“算上之前的,你已经接了我五招,可得白银一百两,我很喜欢你的出手方式,看你反应很快,破招

    很快,所以我出手留情,我还想让你到我麾下,我可让你进我的亲兵营。”

    庄无敌撑着高台地面起身,咳嗽了几声,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这短短片刻他的额头就已经肿了起来,而且好像还在慢慢变大。

    他只是看了罗境一眼,没有回话,艰难的挪步过去,扶着那个已经身负重伤的壮汉要下擂台。

    罗境见这人居然没有理会他的话,微微有些恼火,他已经很给这个人面子了,刚刚最后一击如果不是他收了力的话,那一拳就能把这人打死。

    这人非但没有一点感激之情,甚至连他的话都不回。

    “等一下。”

    罗境看向庄无敌说道:“你是想走吗?我只说你接住了我五招,但没说你可以走,因为你还没有认输,你想走的话,把话说明白,愿意认输,承认不是我的对手。”

    庄无敌又看了罗境一眼,还是没理会,弯腰扶着那壮汉问道:“能走吗?”

    壮汉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多谢英雄相救,这是救命之恩,我定会报答。”

    庄无敌摇头:“算了吧。”

    他扶着那汉子要起来,罗境的忍耐却已经到了限度,他快步过来,一把抓向庄无敌的后背。

    “你还没有认输!”

    庄无敌听到声音回身一拳打出,罗境的手一翻抓住庄无敌的手腕,一抖一震,就把庄无敌的胳膊摘了,再一拉,把庄无敌拉到自己身前,他抓住庄无敌的衣服前襟后单臂把庄无敌举起来。

    “认输!”

    他一声怒喝。

    庄无敌没有回答,而是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罗境暴怒,单臂往下狠狠一摔!

    眼看着庄无敌就要被砸在地上的时候,李叱总算到了,可他来不及上台,有跳上去的时间庄无敌就被头朝下戳在高台上了。

    所以李叱一脚踹在高台上,铺在高台上的木板被掀飞,高台直接被踢碎了一块,便有了一个缺口。

    木台碎裂中庄无敌就落了下来,脑袋没有戳在高台上,李叱两只手伸出去抓住庄无敌的双肩往后一拉,硬生生把庄无敌从罗境手里拉了出来。

    罗境一惊!

    刚刚那人拉扯之力,几乎把他从高台上拽下去。

    李叱接住庄无敌,把庄无敌抗在肩膀上转身就走,罗境看着那人分开人群就要离开,他双脚发力,人从高台上跃了下去,半空中一翻身稳稳落在李叱身前。

    他看着李叱问道:“出了手不打完就想走?”

    李叱扛着庄无敌对罗境说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罗境道:“擂台规矩,出了手就要分胜负,分不出胜负谁也不能随便离开擂台。”

    李叱问:“擂台规矩,那我上去了吗?”

    罗境一怔。

    李叱确实没有上擂台,他是在擂台下边出手的。

    罗境上上下下的看着李叱,忽然间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年轻人,对于他来说,半路上遇到的人都是根本不值得记住的过客,他能记住李叱面容有些熟悉已经算不错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

    他冷哼了一声:“有本事救人,没本事打擂,你很怂。”

    李叱道:“这和怂不怂没有关系,和值不值得有关。”

    罗境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值得?”

    李叱认真的说道:“如果是在一年前,为了一二百两银子,这事我就干了,但是现在我日子过的比以前好,也算是小富之家,为了一二百两银子打架的事,不值得,我不是说你不值得我动手,是那点银子不值得。”

    罗境冷哼一声道:“你不敢打就明说,何必说为了区区一二百两。”

    李叱道:“我就是因为那一二百两太区区,罗将军可能没明白我刚才话里的意思,我说不想打,是因为你给的钱不够,不是因为你是谁,我这个人很简单,给的钱足够,和谁打一架都行。”

    他看向罗境的眼睛说道:“接你五招五百两,接你十招一千两,这是我的身价,罗将军要是觉得可以,我现在就和你打,一二百两那是我去年的身价,你来晚了。”

    罗境被李叱气的哈哈大笑,他点了点头道:“我就答应了你,你接我五招,给你五百两,接我十招给你一千两,一百两一招,你接多少招我给你多少钱,你若是能接到二十招,非但给你两千两银子,我还给你我亲兵队正的军职。”

    李叱觉得一招一百两,应该能干了。

    于是把他庄无敌放下,拍了拍庄无敌的肩膀说道:“大哥你先在这歇会,我去取点钱。”

    庄无敌:“......”

    他拉了李叱一下:“你打不过他......”

    李叱笑道:“用你说,我刚才在台下就看出来了。”

    但他一转身跳上擂台,朝着罗境说道:“回来吧,还等什么呢?”

    罗境脚下发力跳到擂台上,李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把袖口挽起来,把长衫的下摆提起来塞进腰带中,准备好了之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赐教。”

    作为回礼,也是比武的规矩,罗境也抱拳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

    李叱点头:“一百两已到账,多谢。”

    罗境怔住,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李叱:“你什么意思?”

    李叱道:“你这个不是让一招的意思吗?我刚刚都在台下看到了,我熟,就不用罗将军再说一遍,不过你可以再做几遍这个手势,一次一百两。”

    罗境觉得这个家伙和刚才那两个家伙完全不一样,那两个家伙虽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要脸。

    这个家伙看起来实力比之前的那两人都要强,他确实不要脸。

    不过罗境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好,就算我送你一招。”

    李叱道:“我可以算你送我三招。”

    罗境一怒:“无耻!”

    李叱叹道:“我要钱不无耻,仗势欺人而不自觉,出手伤人不留余地,你是将门之后,又有将军之位,所以觉得杀人都没什么,这才无耻。”

    李叱道:“我接你一招,你给我一百两,我比你大方,你接我一招,我给你一千两。”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大小小

    李叱面对着身前这个年轻的将军,其实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来经验还是技巧,自己都不是这个北境第一强者的对手,刚刚庄无敌和罗境交手的时候李叱已经看得很清楚,这个罗境不管在任何方面,都已经近乎完美。

    李叱这一年多来与人动手,几乎都不用刀而是双拳,他对自己的拳法也颇为自信,可是刚刚那一刻,李叱确信自己的拳法,和罗境那种看起来朴素简单却每一击都可杀人的拳法比起来,还有差距。

    也就在这一刻李叱还想到,自己的拳法有些时候还在追求诡道,罗境的拳法已经返璞归真。

    罗境是天生的武者,李叱所见有限,不能说罗境是天下间第一的最适合练武的人,只能说是李叱所见过的最强一人。

    普普通通的拳法,普普通通的招式,在他用出来就显得威力无限度放大。

    就在李叱思考这些的时候,罗境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他也不在意,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对他来说,每一个对手都是不值得在意的人。

    罗境没有再做什么请对方先出手的动作,倒不是在乎一百两银子,而是不想让对面那个人抓住这一点来激怒他。

    所以他问了一句:“你先我先?”

    李叱回答:“你消费,你先。”

    于是罗境没有再说什么,跨步过来,依然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李叱左脚后撤半步,脚跟微微抬起,脚尖顶住地面,右腿微微弯曲,在那一拳迎面而来的时候,李叱也一拳打了出去。

    砰地一声,李叱的拳头和罗境的拳头正对面碰撞在一处,在那一刻,两个人的表情都起了变化,拳头和拳头对上之后就好像黏在那似的,谁都没有立刻撤拳。

    都没有立刻扯手是因为疼,两个人都疼。

    从力度上来说,两个人不相上下,李叱很清楚罗境的格斗技巧有多丰富,远比他要丰富,而且罗境所修的是军中杀人技,已经完美到了近乎极致的杀人技,李叱所练的拳法还带着些江湖气的取巧,所以他知道封架没有意义,因为军队的杀人技,是杀人为止,只要不击败他,罗境的拳法会连绵不尽。

    唯一止住罗境连环攻击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攻止攻,看似防守,其实是正面硬碰。

    下一息,两个人同时把拳头收回来,同时都微不可查的甩了甩这右拳。

    “很好。”

    罗境已经想好了的攻击被李叱这样对了一拳而打断,他在出这一拳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了一整套进攻的想法,只是瞬息之间,后续的招式就都已经在脑子里了。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李叱居然敢以攻对攻,后面的招式暂时卡壳。

    所以他只能从新来过,于是又一拳轰出,依然是右拳,他这样争强好胜之人,自然不能让对手觉得占了优势,不能让对手觉得他的右拳因为疼痛而不敢再出。

    李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右拳也轰了出去。

    砰!

    两个人的右拳再次对撞一处,就再次僵硬在半空中,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都疼,都更疼......在那个瞬间,两个人都错觉自己的拳头可能坏掉了。

    罗境出拳李叱接拳,每一次李叱都看似慢了那么一丢丢,但这一丢丢却足够他判断出罗境出拳的角度。

    罗境看着李叱,李叱看着罗境。

    李叱沉默片刻,问:“你疼吗?”

    罗境自持身份,只是哼了一声。

    罗境想着这样不是办法,自己出一拳对面那个人就对一拳,那人应该是天生神力,竟是能挡自己两拳,也许还能挡住三拳

    四拳五拳,如果他一直这么挡下去的话,也就没法尽快分出胜负。

    于是罗境选择了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把李叱压下去,他哼了一声之后骤然出手,不再是一拳而停,而是两拳交叉进攻,速度奇快。

    李叱依然保持着这防守的姿势,罗境出一拳他对一拳,两个人的拳头都是暴风骤雨一样,却没有一拳落空,每一拳都对上对方的每一拳。

    李叱一边对拳一边报数:“三四五六七**十......”

    只短短片刻,两个人已经对拳十四次,算上刚刚李叱挡住的两拳,十六拳硬生生都接了下来,罗境不能存进,李叱寸步未退。

    连攻十四拳之后,罗境终于停了下来,两只手都在微微发颤,李叱也一样,两个人的拳头都已经红肿起来,那微微发抖是控制不住的反应。

    李叱道:“十六拳了,多谢罗将军一千六百两。”

    罗境此时却有些发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和对手打?自己有一万种近身搏斗的技巧,为什么非要如此傻乎乎的和这个家伙对拳?

    醒悟到此处,他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似有些不要脸,但性格沉稳心思缜密,是对方用这样的方式误导了他,不知不觉中自己就顺着对方的方式在出手。

    醒悟到了此处,罗境对李叱说道:“你来攻!”

    李叱摇头:“我不!”

    罗境皱眉:“为什么?”

    李叱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贵。”

    罗境这才想起来,刚刚这个家伙曾经吹下了牛皮,说如果罗境接住他一招他就给罗境一千两,原来他就没打算进攻,就是单纯的吹了个牛皮。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他的拳法攻速还没有人能连续接下来这么多招,他哪里知道,长眉道人精心打造的流云阵图就是为了锻炼李叱的反应速度。

    这种机括的出击速度,如果说连击肯定不如武者中的高手,但是流云阵图中又不是一两件机括,那么多木人木桩木盘连环攻击,速度比罗境的出拳还要快一些。

    李叱为什么能这么快?

    挨揍挨出来的。

    李叱回答完了罗境的话之后,罗境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些什么都配不上对方的不要脸,对方把他拉低到了用笨拙的方式一拳对一拳,他就被拉到了那笨拙的地步,但现在对方想把他拉到一样不要脸的地步,罗境真的不行。

    片刻后,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的心境被对面那个家伙搞乱了,他必须沉稳下来。

    他看向李叱,后撤一步,深呼吸然后缓缓吐出,连续几次后,罗境对李叱说道:“既然你不打算进攻,那么还是我来,刚刚我的拳法停于比试所需,现在我要用战阵所需,你应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叱点头:“明白,罗将军要以全力出手了。”

    罗境嗯了一声道:“你准备好。”

    李叱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罗将军......我认输。”

    罗境的眼睛骤然睁大:“你什么意思?!”

    李叱道:“麻烦你让人把银子结算一下,我今天差不多就到这了,不知道罗将军的擂台赛比试几天?如果是长期的话,我过两天再来。”

    罗境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暴怒道:“你怎么能如此无耻?!比试胜负未分,你就不打了?!”

    “对啊。”

    李叱道:“为什么罗将军觉得这是无耻呢,难道非要被你打死或者打个半死,你才满意?你满意了,我却挨了打受着疼,不爽不爽。”

    境被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可是却没办法强制对方留下,这是比武擂台,不是不死不休的杀伐,那个人已经认输,自己没道理再出手,如果再强行阻拦的话,气度上已经输了。

    他再次深呼吸,然后冷笑一声道:“冀州人的风采,倒是真的让我吃了一惊,也大开了眼界。”

    李叱道:“不客气,我不是冀州的。”

    罗境:“......”

    李叱伸手道:“我认输,一共接了将军十六拳,麻烦将军把钱结算一下。”

    罗境哼了一声,回头吩咐道:“把银子给他!”

    手下人顿时有些难看起来,这样把银子给了吧,他们都气不过,不给吧,下边围观的那些老百姓已经在起哄了,口哨声吹的刺耳的响。

    罗境皱眉:“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手下人连忙将银子装好后李叱送过来,李叱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起胳膊,示意塞在他胳膊下边,他朝着自己的拳头努了努嘴,那两名士兵才发现,李叱的双拳都已经红肿的好像包子似的那么大。

    然后这俩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李叱一脸的轻蔑,好像刚刚是他们俩把李叱的拳头打成这样的。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看向罗将军,想说将军你快看,这家伙的手都快被将军你打废了,怪不得不敢再打,原来是已经不能再打了。

    在他们看向罗境的时候却怔住,也不敢笑了,因为他们看到罗境的双拳也是一般无二的红肿,看起来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李叱把银子夹在腋下,比划了一下抱拳的动作:“多谢罗将军。”

    罗境抬手还礼,虽然看不起李叱的比试方式,但他知道这样的对手很难得一见,这已经是他多年来碰到过的最强对手,两人以习武之人的身份抱拳行礼,这是礼数规矩,也是气度,于是,四个红肿的拳头就都呈现了出来,都那么丑,四个拳头谁也别笑话谁。

    李叱夹着银子跳下擂台,庄无敌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

    李叱沉默,良久之后回答:“以前我记得和某个人说过,我不怕手肿,肿了显得拳头大,现在才明白肿起来的大是虚大,虚大是没用的。”

    庄无敌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可是别扭在哪儿呢?

    “你!”

    李叱听到罗境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他回头看过去问道:“将军还有什么事?”

    罗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再来?”

    李叱认真的回答道:“我姓曲,曲曲折折的曲,单名一个前字,前前后后的前。”

    说完后转身就走了,和庄无敌两个人迅速离开,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李叱不愿意被更多人认出来,可是他知道这也在所难免。

    罗境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于是气的嘴角都有些微微抽搐。

    李叱他们刚刚走出人群,百姓们好像欢送英雄一样鼓掌呐喊,李叱心说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啊,他是真的很想让自己牛皮到天下无敌,但是他不想出风头,他就想低调的天下无敌,显然这条路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要走。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和夏侯玉立两个人急匆匆赶来,他们是到车马行去玩,听闻李叱赶去擂台后又急忙追了过来。

    夏侯琢一眼就看到李叱红肿的拳头,脸色一变:“这么大了!”

    夏侯玉立凑到近处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没事的,我可以把他变回原来那么小。”

    李叱道:“真的?”

    夏侯玉立笑道:“上次你和我比试的时候,有一样没比的,你可还记得?”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到底谁无敌

    李叱他们回车马行的半路上,夏侯琢看着李叱那两只红肿红肿的拳头,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李叱瞪了他一眼,夏侯琢憋着笑说道:“我不是故意笑......你那两手放在一块,就跟馒头烤好了还刷了一层辣椒酱似的。”

    李叱:“同情心呢?”

    夏侯琢道:“对你真没有。”

    李叱瞥他,夏侯琢又看了李叱那拳头一眼,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小时候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娘就会说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好了,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李叱连忙摇头:“不要。”

    夏侯琢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说完转身用屁股对着李叱,硬挤出来一个屁,李叱抬起脚踹向夏侯琢的屁股,夏侯琢就好像预感到了似的,扭屁股躲开,他坐下来后问李叱道:“怎么样,管用吗?”

    李叱道:“听口音就是个本地人。”

    夏侯玉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看向李叱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这都能听出来,是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书院里出来的?”

    李叱沉默下来。

    夏侯琢看了他妹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夏侯玉立连忙说道:“我是真没听出来这是个本地屁......云隐山里也教我各地方言,但没有这一项,书院当真是了不起......”

    夏侯琢叹道:“我就放了个屁,怎么就归到方言那一类了......”

    几个人坐马车回到车马行,夏侯玉立已经用随身带着的药膏给李叱把手敷了药,说为了效果好,还得包扎一下,李叱那两只手包起来,就更像两个大白馒头了。

    他举着两个包扎好的拳头下车,才刚刚赶回来的余九龄看到这一幕都惊了,他问李叱:“让狗咬了啊,咬了俩啊,你掰狗嘴来着啊。”

    李叱:“......”

    高希宁看到李叱那双手包扎成这样,脸色明显变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冲上来,强忍着那种心疼,走到李叱身边低头看了看,李叱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就是肿了些,夏侯姑娘给我抹了些药膏,说是包扎起来效果更好。”

    夏侯琢在旁边说道:“对,包起来腌制入味更快。”

    高希宁不信李叱说的,就算是伤的厉害李叱也不会告诉她有多厉害,还是会轻描淡写的说没事,但看夏侯琢的样子应该确实问题不大,她悄悄松了口气。

    余九龄问夏侯玉立道:“夏侯姑娘,为什么你还会药术?”

    夏侯玉立道:“你们不了解云隐山,所以觉得奇怪也正常,我在云隐山学艺多年,所学的包括武艺,药术,音律,书画,甚至还有机关术。”

    李叱听的好奇,心说这云隐山里到底有个多大本事的人,能懂得这么多。

    “云隐山的事,我不方便多告诉你们。”

    夏侯玉立说道:“不过,你想学的任何东西,在云隐山里都能学到,庞杂但并不粗浅,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们到了云隐山自己看一看就明白了,但我不能带你们去,门规如此。”

    李叱点了点头,他越发对这位创造了云隐门的前辈高人感兴趣了。

    到现在为止,李叱所知道的,只有一人精通很多种学问,那就是当初在四页

    书院藏里的那位李先生,但是自从在燕山一别之后,李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那次看到他骑着一头千斤左右巨大的野猪王,李叱甚至都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因为他觉得李先生那样的人,别说骑猪,有一天忽然看到李先生骑着一只熊,或者是骑着虎豹豺狼,哪怕是骑着一条鱼回来他都觉得不奇怪。

    夏侯琢坐下来,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现在得想个法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罗境不会放过你,要么打赢了你杀了你,要么就把你招致麾下。”

    李叱嗯了一声,擂台周围的人实在太多,认识李叱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他是云斋茶楼的小先生,唯一能有些心理安慰的就是......认识他的男的不算多,云斋茶楼小先生的名号在女人的圈子里传的更为广泛。

    “羽亲王府里,也会派人找你。”

    夏侯琢伸手抓过来旁边果盘里的杏子,咬了一口,然后酸的直咧嘴,他看了看那杏子问道:“贵车马行是谁有喜了吗?吃这么酸的东西。”

    他看向余九龄,余九龄都惊了,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拿了一个杏子放在嘴里吃,酸的口水都往下流,他一边咧嘴一边说道:“看吧,不是我。”

    就在这时候燕先生从书院过来,进来之后自然而然的拿起一颗杏子吃,他神态自若的坐下来,吃了一个后似乎觉得有点过瘾,又拿起来一个吃。

    若凌姑娘从门外进来,脸微微一红,有些腼腆的说道:“知道燕先生喜欢吃酸的东西,恰好看到院子里的青杏正合适,再不摘就甜了,所以给先生摘了些。”

    夏侯琢:“再不摘就甜了......”

    燕先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着若凌姑娘抱拳道:“多谢姑娘。”

    若凌连忙回礼,红着脸出去了。

    燕先生这才注意到李叱的双手都包扎着,他看向众人,希望有人能给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余九龄道:“李叱去擂台了,罗境摆的擂台。”

    燕先生脸色一变,他看向李叱说道:“不可再去了。”

    李叱笑道:“肯定是不再去了,那个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如果再接三招左右我就会败,北境第一高手的名号当真不虚。”

    燕先生道:“我对他有几分了解,书院里曾经有一位詹教习,与我关系还好,他不管是学识还是见解都在我之上,曾是书院里最好的先生,前几年罗耿派人来,给他开出极优厚的条件,请他去幽州给罗境教授学业,一开始他没想去,可是......你们也知道,在四页书院做教习看起来还算风光,但并不能靠着做教习赚来的银子在城中置办房产,罗耿就直接在冀州给他买下一处宅院,又在幽州给他买下一所,所以詹教习就举家前往幽州。”

    燕先生看着李叱继续说道:“去年詹教习从幽州回来,还特意请我喝了次酒,聊到罗境,詹教习对他的评价是......不应世上人,却在世上行,但凡在世上,世上无敌手。”

    他看向李叱道:“你与他赤手空拳相搏,那并不是他所擅长,詹教习说罗境有三绝,枪术一绝,弓马一绝,最后一绝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罗府里的人都这么说,他的拳法并不在三绝之内,尚且与你打成这样。”

    李叱点了点头,他并不怀疑罗境的强大,这个世上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他自身就是不一样的那类人之一。

    燕先生道:“詹教习还说,罗境少年时候,至七八岁年纪,还是

    身体孱弱多病,有一次大病不起昏厥过去,醒来后忽然对他父亲说想要习武,等病好了,他便开始练习枪法,至十几岁,便已经在幽州军中无敌手,所以罗府里的人都说,他是天授之人。”

    在西域那边有很多关于天授的说法,李叱也听闻过。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唐匹敌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到世上无敌手这几句话后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可并没有人察觉,唐匹敌的父亲曾经是有名的武师,他是自幼开始习武,到了草原上后又经过无数次生死杀伐,至今未有一败。

    燕先生还在说罗境的时候,唐匹敌起身往外走,李叱却发现了,他对燕先生道了个歉,起身跟了出去。

    “老唐,你莫不是要去擂台?”

    李叱问了一句。

    唐匹敌摇头:“不去。”

    李叱松了口气,他知道唐匹敌的性子,他说不去就是不去,唐匹敌是那种言行如一的人,他只要说出来的话,便不会反悔也不会犹豫。

    李叱这口气还没松完,唐匹敌笑了笑道:“现在不去,他的手应该也与你的伤势相差无几,我去了,胜之不武。”

    说完后背着手走了。

    李叱叹道:“我觉得你也是天授之人,很多听起来很牛皮的话,我就想不到。”

    唐匹敌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往前走,走出去不远后回头看向李叱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流云阵图我已经通关。”

    李叱的眼睛骤然睁大:“什么时候!”

    唐匹敌道:“昨夜里,你们去武备军府库的时候,白天通关的话显得有些轻易,晚上看不清楚,所以选了晚上。”

    李叱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白天没见师父在,他师父肯定还没有起来呢,昨夜里陪着唐匹敌通关流云阵图,指不定多晚才睡。

    唐匹敌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叱的想法,他摇了摇头道:“道长并没有熬多久,我是一次通关的,所以时间用的不多,他是在我通关之后和我一起饮酒,喝的多了些,所以才睡到现在还没起来。”

    李叱怔在那,许久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笑着说道:“我师父有没有什么表示?”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巧了,道长说......不该是世上人,可却生于世,所以这世上,唐匹敌应为唐无敌,我觉得道长的赞誉有些过,过的不是很多。”

    说完他朝着神雕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该喂喂神雕了。”

    李叱张大了嘴巴,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唐匹敌。

    这里有一个世上无敌,擂台那还有一个世上无敌,那到底谁才是真无敌?

    正好长眉道人伸了个懒腰从旁边屋子里出来,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李叱双拳都包扎着,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让狗咬了?咬了俩啊,你掰狗嘴来着?”

    李叱:“......”

    他凑到师父身边问道:“昨夜里你说唐匹敌无敌来着?”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这个年纪,你确实不如他。”

    李叱又问:“燕先生刚刚说罗境这个年纪之内无敌,师父说唐匹敌无敌,那师父你觉得是罗境强一些还是唐匹敌?”

    长眉道人认真的说道:“当然是唐匹敌,罗境又没请我喝酒。”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生意来了

    李叱拳头暂时没办法用,所以吃饭的问题就变得有些艰难,众人商议了一下谁来喂他,李叱实在觉得有些难为情,所以请求夏侯玉立把他右手的绷带剪开一个豁,又因为右手大拇指伤的最厉害,所以最终选择食指和中指露出来,勉强能夹着个勺子吃饭。

    李叱觉得这样也比让人家喂自己强,虽然用这两根手指夹一个木勺也实在有些不方便,他露出来两根手指动了动,在旁边的高希宁看着心疼,但是看着那两根手指,忽然想到了几句童谣......那两根手指跟兔子耳朵似的,拳头包扎着白色纱布,就好像兔子脑袋。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余九龄坐在那看着李叱用两根手指吃饭就想笑,他把筷子在手指间来回转动,一边转一边朝着李叱打口哨,问李叱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很灵活。

    然后他又要和李叱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洗碗,李叱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那两根手指,余九龄伸手握拳比划了一下,说李叱你输了。

    余九龄说:“你看我这也胜之不武,你那两根手指就只能出个剪刀,我也不能欺负你对吧,要不然你换个手?”

    李叱把包扎着的左手抬起来看了看,余九龄伸手出了个布,他说你看我又赢了,真是承让承让。

    李叱道:“我打架赚了一千六百两银子,现在我拿出来一千两买凶,谁能把余九龄打的不灵活了,一千两就归谁。”

    余九龄问:“买什么?”

    他挺了挺胸脯说道:“这钱就别让别人赚了去,买胸,我也有啊。”

    李叱:“......”

    余九龄又问:“你是买左边的还是右边的,我买一送一都行。”

    庄无敌看着碗里的饭菜,沉默片刻后说道:“挖吧。”

    余九龄怔了一下,然后脑海里就出现自己被挖掉胸口的那血糊糊的样子,他打了个寒颤,看向庄无敌,庄无敌拿起木勺在碗里挖了一下,米饭就挖出来一个坑,他看了余九龄一眼,然后把勺子里的米饭放进嘴里吃了。

    余九龄吓得一哆嗦:“变态!”

    他们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是分开吃,吴婶会单独给后院的刘英媛一家送过去,她们一家暂时还不敢在冀州城里露面,虽然当初冀州府府治连功名的案子看似早就已经过去了。

    回到冀州之后,刘英媛一家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样一直都住在李叱这却帮不上什么忙,都觉得心里愧疚,可是李叱确实不放心,她们一家出去被人发现的话,就没准会被盯上。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当初要除掉连功名的是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连功名死了之后,这件事羽亲王和曾凌早就都已经忘了。

    可是下边那些人不会,他们靠着这个案子发了多少财?怎么会轻易就把案子结了,当初和连功名有关的那些人,有的走了有的废了,还有一些人花了大价钱买平安。

    没走的这些人,实力足够的事情就算已经摆平,实力不够的,隔三差五还是会被节度使的人要挟,你若是不时不时交一些银子出来,那么就能挖到你一些当初和连功名串联的罪证。

    别说一年多,如果冀州一直这样的话,节度使曾凌手下的人,吃这个案子

    能吃三年。

    这就是现在大楚的吏治,从上到下都如此。

    不过刘英媛的父亲前两天想到了一件事,写了一份名单交给李叱,他原本在冀州府做官,官职不算大,但却是一个要紧的职位,是粮仓的官员。

    刘英媛的父亲把这份名单交给李叱时说,他觉得马上就会天下大乱,尤其是羽亲王起兵之后,趁着冀州空虚,紧挨着冀州的兖州和东南方向的青州,说不定就会有人趁着羽亲王不在前来攻取。

    若是能拿下冀州和兖州这两州之地,就相当于霸占了大楚整个北境,冀州多豪杰,民风凶悍,自古以来都出悍勇之辈,兖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粮草又可自足,若是从冀州吸取兵源,以兖州为根基之地,那就真的能傲视群雄。

    刘英媛的父亲猜测只要羽亲王率军离开冀州,兖州节度使周师仁,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就都可能发兵来犯。

    若是冀州被围,粮食就成了最紧缺的东西,他曾经在粮仓为官,知道那些人为了银子能有多大的胆子,所以建议李叱如果手里余钱富裕的话,可以用钱换粮。

    可是这件事该交给谁去办,李叱一时之间没法确定下来,他身边的兄弟,打架都是好手,可是这种圆滑结交之事,连余九龄都做不来。

    吃饭的时候,众人又商议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冒个险,把这件事交给姜然去做。

    说到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十个余九龄也比不上一个姜然,但是李叱担心的是一旦用了姜然的话,就会把他们和燕山营有关的事暴露。

    唐匹敌听李叱说完后沉思片刻,他看向李叱说道:“可以让姜然去试试,先少买一些,就说姜然自己用,担心将来粮食不够吃,如果姜然能把这事办成了,再说以后。”

    李叱点头道:“暂时也只能如此,让姜然去接触那些官员,若可行,咱们在车马行里储备粮草,将来冀州若真的被围困的话,咱们也不至于没饭吃。”

    庄无敌侧头看了看李叱,沉默片刻后问道:“何时上山?”

    李叱道:“庄大哥,燕山险峻不假,易守难攻,用作根基,这都确实是实情,可是虞大哥要想有大作为,将来还是要拿下冀州,只是现在时机不到,咱们现在所做之事,就是为了将来燕山营取冀州做准备。”

    庄无敌点了点头:“听你的。”

    李叱道:“昨日和叶先生聊了几句,叶先生说可能再过几天冀州城的城门就会开,因为羽亲王号召的各路人马就要到了,人马汇聚之日,羽亲王就要发兵南下。”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所以咱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九儿,和姜然联络的事交给你,你负责粮草,庄大哥可以跟着你,以防万一。”

    余九龄笑道:“交给我就是了,我觉得姜然还算不错,他知道现在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一直和咱们走在一起。”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唐匹敌:“操练之事,还有日常事务,都交给你。”

    唐匹敌点头。

    李叱又看向师父长眉道人:“师父,最近你多出去走走,狡兔有三窟,咱们现在车马行是明面上的,家里是暗处,但还需有几个地方藏身所用,师父你和燕先生有空就在城中走走,看看合适的地方就置办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长眉道人看向燕先生,燕先生笑道:“花钱的事,都不是事。”

    李叱道:“我去想办法接着赚银子,你们花我来赚......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众人都笑了起来,他们要在冀州城内织造出来一张网,这张网必须能让他们在将来面对大事的时候足够自保,而这一切,其实才刚刚起步。

    庄无敌忽然问了一句:“羽亲王离开之后,大哥是否可以前来攻城?”

    李叱摇头:“不可,绝对不行。”

    余九龄好奇的问道:“刚刚你不是说,燕山营最终也要拿下冀州才可成大事吗?为什么现在你又说不行?冀州空虚之时,难道不是谁先来谁得利?”

    李叱解释道:“羽亲王离开之后,也会留下足够的军队驻守冀州,这是他的根基之地,不可能丢了,冀州城城防坚固,燕山营缺乏攻城的经验,就算有十万人,冀州城只有一万守军,也极难攻破。”

    李叱道:“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是虞大哥带着燕山营大军前来,拼了无数兄弟性命后拿下冀州,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要面对来自兖州和青州的强敌,至少损失数万兄弟后,还要再损失无数人来守这座城,等到兄弟们打的快耗尽了,羽亲王回师,还怎么打?最后极有可能,燕山营耗尽十万兄弟,却是替羽亲王守城。”

    他道:“羽亲王出兵之后,谁想打冀州就谁来打,但虞大哥绝不能来打。”

    唐匹敌看向李叱,眼睛里都是欣赏,他来之前就知道李叱是个人杰,现在听李叱把这些事分析完之后,对李叱更加敬佩。

    也许在武艺上,他比李叱要强一些,可是在大局观上,他知道自己不如李叱,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如李叱。

    唐匹敌道:“如果将来要图冀州,现在就要有所准备,你可以派人到燕山营,请虞朝宗分派至少三千人来,要想让三千人进城就必须缓缓图之,每日进城不可超过百人,还要分批进来,三千人进城之后就分散各处,不可轻举妄动,做好至少沉寂两年的准备。”

    李叱眼神一亮:“我这就写信,安排人给虞大哥送过去。”

    庄无敌皱眉问道:“要这么多人?”

    唐匹敌道:“要想夺下冀州这样的大城,潜兵三千,是最少所需,如果我是虞朝宗的话,从一年前就开始派人混进冀州,那时候还好进城,现在已经变得艰难起来,而且我也会假意答应羽亲王的招安,安排人进来作为内应,冀州军中有内应的话,将来夺城事半功倍。”

    庄无敌理所当然的说道:“虞大哥做不出被招安的事。”

    唐匹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兄弟进来,说是来了一个商人,要和车马行谈谈生意上的事,他说是一单大生意,如果车马行接下来的话,可以给车马行万两白银作为酬劳。

    余九龄听到这万两白银几个字眼睛都亮了,可是李叱却微微皱眉。

    “人在何处?”

    李叱起身问道。

    报信的人说道:“此时就在前院客厅等着。”

    李叱道:“那我去看看。”

    唐匹敌起身:“我跟你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价值一万两的坑

    在前院客厅等着的客人看起来是一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他看到李叱进门后就起身,笑了笑后问道:“请问你就是这车马行的掌柜?早就听闻永宁通远车马行的掌柜年少有为,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方知风采。”

    李叱笑着抱拳:“多谢,请问你是?”

    那老者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语气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要说的事,颇为隐秘,所以还请屏退左右。”

    李叱道:“我二人是结交兄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老者看了看唐匹敌,犹豫了片刻后说道:“那好,那我就明言了......我家主人是冀州城中一位贵人,你只需知道他在官府中做事,因为一些私人的缘故要举家搬离冀州,因为路途遥远,家主又担心府中护卫人手不足,所以想聘请贵店的护卫。”

    李叱道:“贵家主是哪位大人我就不问了,但有几件事我想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你们要搬去何处?多少人,多少车马,多少贵重物品,最好能告诉我,还有就是,是否有对头可能会半路拦截。”

    那老者沉思片刻后说道:“家主他半生都在冀州为官,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人为善,所以不会有什么对头,离开冀州是要搬去兖州那边,家主本是兖州人,祖业都在那边,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回来,路程确实遥远,一来一回要走上四个月左右,所以才会有所担心,毕竟现在北境之内叛军横行。”

    他看向李叱说道:“家里人口不少,有百余人左右,还有车马数十辆,正因为此行确实有些艰难,需要你动用车马行所有护卫,一来一回我们都会付钱,只要把家主安全送到兖州城,便会有万两酬谢,我可以先付给你半数作为定金。”

    李叱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挑我们永宁通远?”

    老者道:“两个原因,第一是贵店的名字确实吉利,家主在听闻贵店这永宁通远的名字后就已经决定用你们,第二是因为......李公子你之前在擂台上与北境第一强者罗境罗将军的交手,我在场看到了,以李公子你的武艺,保护家主返回兖州当不成问题。”

    李叱笑道:“原来你对我也很了解了。”

    老者道:“我为家主做事数十年,家主待我如亲人,所以还请理解,既然家主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我就要为家主尽心尽力,我确实对李公子略微做了些打听,知道李公子还在四页书院读书,如果李公子不方便去书院请假的话,家主可以代为和高院长说一声,以家主的身份,高院长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对李叱微微点头。

    李叱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我能不能到府上去看一看?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有备无患的好,所以多了解一些很有必要。”

    老者摇头道:“李公子恕罪,府里确实不方便去,若是定好什么时候出发的话,家中车马队伍会在城东门外等候,李公子无需带上大车,带着马就行了,来回的吃穿用度都包在我们身上,也不会慢待诸位,与我家主同吃同住。”

    李叱道:“这样,我现在也不能立刻就答应了你,我和店里做护卫的兄弟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大部分人都愿意去,这生意我们就接了。”

    老者抱拳道:“那好,那我就明日再来?”

    李叱点头:“也好。”

    他和

    唐匹敌把那老者送出门,唐匹敌出门的时候往左右看了一眼,老者就知道他在看门外有多少人,可他只是自己来的,门外只有一车等候,连个车夫都没有,车马行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来,所以并不在意。

    然而老者却想错了,唐匹敌往左右观察,只是为了吸引那老者的注意力,他背着手在身后比划了几下,在暗中的余九龄随即明白唐匹敌让他悄悄跟上去看看。

    李叱和唐匹敌把老者送走之后,李叱笑着问他:“这人十之七八是有问题,你为什么还点头示意我可以接下来这生意?”

    唐匹敌道:“明日他再来,你就要一万五千两,若是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他都干出,那就是奔着把咱们一网打尽来的,我想让你接下来这生意,是想知道幕后是谁。”

    李叱嗯了一声:“正好我因为和罗境打擂的事也要躲一躲,那就把这生意接下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

    唐匹敌道:“一万五千两他都答应的话,那就要一万定金,他拿得出这一万两,我们就敢收。”

    说完后唐匹敌转身,笑着说道:“再厉害的对手,只要还是人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只要是人,就没有比我更可怕的。”

    李叱叹道:“你这么多装-逼的话,有没有一本什么手册之类的,你是照着手册背下来的?”

    唐匹敌看了李叱一眼,笑道:“我可以写一本给你。”

    李叱笑了笑道:“看来叶先生说的没错,城门马上就要开了,如果刚刚那人说开城门当天就走,我们不能答应,最少是开城门的第二天。”

    唐匹敌道:“是因为你想等等燕山营的消息?城门已经多日不开,如果燕山营在冀州城外留了人的话,开城门就会进来尽快打听你和庄无敌的消息。”

    李叱道:“你这么聪明,整个车马行乃至于整个天下,也就仅次于我。”

    唐匹敌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仅次于你没什么,好在你上边也没人了。”

    李叱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忽然觉得人家这个马屁拍的真的很有艺术,这种话说出来李叱想着自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果然是用事实说话才是马屁的最高境界。

    他嘿嘿笑了笑:“我上边也没人了......哈哈哈,怪不得都喜欢听好话,这好话果然有滋味。”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着李叱,然后叹息一声:“时而睿智如妖孽,时而傻批似呆瓜。”

    李叱瞥了他一眼说道:“别忘了,你刚刚说你自己仅次于我,你这十四字的评语也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用在我自己身上的话,并没有什么难听的,时而睿智如李叱,时而傻批如李叱......我倒是没什么所谓。”

    李叱:“......”

    他现在更加发现,这仅次于谁这句话,真艺术......

    到了晚上,余九龄回到车马行,一脸的沮丧,他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遇到老狐狸了,我跟着他足足走了半天的时间,几乎把冀州城都走一遍,他就是没有回什么府,离开咱们这后他就去找了个地方吃午饭,然后又去茶楼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评书,之后我以为他该回去了,他又跑去澡堂子泡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又去了一家酒楼自己点了饭菜,我又觉得他吃完饭总是要回去了吧,结果

    他去了青楼。”

    李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所以你先去同一家吃了午饭,又去同一家听了评书,再去同一家泡了澡,再去同一家吃晚饭......今日这差旅费是铁定不能给你报销了。”

    余九龄看着李叱,眼睛里都是惊讶:“为什么你看问题的角度如此刁钻?”

    李叱道:“因为我刚刚发现你说话的时候故意用一种沮丧和气愤来掩盖你的真实目的,你就是想说你花了不少钱,希望报销一下。”

    余九龄:“这日子没发过了。”

    李叱哈哈大笑,他甩给余九龄一个钱袋子后说道:“逗你呢。”

    余九龄掂量了一下钱袋的分量足够沉重,于是嘿嘿笑了笑道:“还是叱爷好,那个家伙住进的青楼是双星伴月,不然我也不会回来,我让阮晨和阮暮盯着呢,那个老头虽然没有发现我,但一定觉得有人跟着所以才会转了半天不回家,我暂时回来比较好,如果他发现我了,见我离开,就会放松一些,阮晨阮暮他俩对青楼环境更为熟悉,有消息就会传回来。”

    唐匹敌忽然问了一句:“阮晨和阮暮,他们名字里的晨和暮就是意思是早与晚的那两个字?”

    余九龄点头道:“对啊。”

    唐匹敌道:“这二位好汉又是常年在青楼里做事?”

    余九龄道:“对啊。”

    唐匹敌叹了口气:“难怪了。”

    余九龄想了想,然后就惊讶了,他看向李叱问道:“还能这么解释吗?这么解释好像很合理啊。”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钱袋子看了看,里边一共只有二三十个铜钱,剩下的都是石头子,他抬起头看向李叱,李叱很认真的说道:“不许急眼。”

    余九龄:“我可以诅咒你吗?我希望你从新婚之夜开始尿炕......”

    庄无敌正好走出来,听到这句话后就停下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余九龄看他这样子觉得奇怪,于是问道:“庄大哥你算什么呢?还掰着手指头算。”

    庄无敌看了余九龄一眼,语气很平静的回答:“尿几个。”

    李叱眯着眼睛看向庄无敌,庄无敌转身回去了。

    唐匹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人家还能尿几个,你一个都没有。”

    余九龄想了想,哇的一声就哭了。

    双星楼。

    老者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他确定跟了他半天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他很好奇这个人是谁,他感觉到有人,但就是发现不了,这样的高手他已经多年没有遇到了。

    门轻轻响了一声,有一个看起来很标致的姑娘进门,她朝着老者俯身拜了拜后说道:“牛先生,车马行的那些人上当了吗?”

    老者摇头:“没有,他们听我说完就一定明白这是个陷阱。”

    小姑娘脸色变了变,她问:“那怎么办?”

    老者嘴角往上扬了扬后说道:“虽然识破了,但他们一定会进来。”

    小姑娘问:“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老者道:“因为我真的会给他们一万两银子。”

    他回头看向那小姑娘问道:“为了一万两银子,你跳不跳?”

第二百六十章 收钱我们说了算

    李叱坐在屋子里看着面前已经做好了几天的香囊在发呆,做这个香囊艰难到他觉得已经杀死了自己一半的脑子,不是他一直学不会,而是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这个香囊从一开始做到现在已经改过几十次,香囊里的香料都换了好几回,一开始做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形状,做好的时候还很满意,隔了一刻钟之后就觉得有些丑,于是拆了重做,这样拆拆做做几十次,现在的这个看起来依然有些不满意。

    傻乎乎的小男人,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东西配不上那个美少女。

    李叱自己也知道,再做下去也只能是这样,他做香囊用掉的锦缎,已经可以做一床被子面。

    他还求师父写了一道平安符,师父是他所认识的人里边道行最高的那个了,第二是他,他自己知道自己写的平安符屁用没有,他也知道师父写的平安符不会有个屁用,但他更知道心诚就会有用。

    拿着这个香囊,傻乎乎的小男人想了无数次开口的方式,该怎么交给高希宁,可是事到临头却又害怕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连上阵杀敌都不怕,却怕送一件小礼物。

    坐在这犹犹豫豫的好久,李叱深吸一口气,起身,挥舞了两下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把香囊塞进怀里,他想着大不了用最丢脸的方法,把香囊塞给高希宁然后掉头就跑。

    可是那样做,真的很丢人,想想就丢人。

    高希宁和若凌姑娘也住在后院,和刘英媛一家挨着住,她和刘英媛本来就认识,只是不很熟悉,现在有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在一块,也就显得日子没有那般沉闷,三个人坐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聊天,就好像三只蹲在墙头上的小鸟儿在唱歌。

    又漂亮又好听。

    李叱硬着头皮往高希宁的住处走,刚要走到门口,就看到高希宁拉开门从屋子里出来,他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一慌,她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一亮。

    “你要干嘛去?”

    高希宁背着手看向李叱,本来还眼神明亮了一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脸微微发红,她背着手走到李叱面前,李叱觉得自己此时脸应该也有些红,因为他觉得脸在发烫。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安慰自己说,你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什么都不怕,你要展现出自己的风度,送礼物的时候不要显得傻乎乎的,最好要显得风趣幽默一些。

    道理都懂......人不行。

    他看向高希宁,发现高希宁也在深呼吸,两个人这样子就显得有些好玩。

    突然之间,高希宁应该是先绷不住了,她背着的手伸到李叱面前,她手里居然是一个崭新崭新的香囊,看起来虽然针线活不是很漂亮,有那么一点歪歪斜斜,可是李叱却看得出来她的用心。

    高希宁脸红的都没法形容出来,她左手伸出去拉开李叱的衣襟,右手把香囊往李叱怀里一塞......

    “那个,送你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李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切道:“你等一下。”

    高希宁那张精致漂亮的笑脸上红的可爱,像是刚刚围着这院子跑了几十圈似的,连额头上都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她看向李叱,可是眼神还躲躲闪闪的,很快就低下头问:“怎么了?”

    那声音小的,和蚊子飞过似的。

    李叱想说几句风趣幽默的话,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想到,脑子里乱腾腾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丢人的方式,他背着的手从身后转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前边有人给他打了个样

    ,所以他左手把高希宁的衣襟拉开,右手把香囊往里边一塞......

    “我也送你一个。”

    说完这句话,小李公子一脸情窦初开的红,纯情滴很。

    高希宁都懵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片刻后飞起一脚......

    一刻之后,后院的墙上,李叱坐在那嘿嘿傻笑,他把怀里的香囊取出来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然后又傻笑,把香囊塞回去,手在胸口轻轻的拍了拍......两息之后,把香囊取出来放在鼻子下边闻闻,又傻笑,然后又塞回怀里,轻轻的拍拍,这一刻以来,他一直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屋子里,高希宁双手捧着那个香囊,她坐在窗边低着头看着那香囊傻笑,笑一会儿就双手捧着香囊抬起来闻闻,然后双手捂紧了又放下去,下一息重复这个动作。

    两个人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屋子外,都变成了木偶似的,不断重复再重复。

    院子里,庄无敌坐在石凳上侧头看着李叱,墙头上那个家伙已经傻笑了一刻多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坐在他身边的余九龄磕着瓜子看李叱,他问庄无敌:“那家伙是傻了吗?”

    庄无敌点头:“是。”

    余九龄噢了一声,继续嗑瓜子,嗑了一会儿后他又问:“还能救吗?”

    庄无敌摇头:“难。”

    余九龄又噢了一声,继续嗑瓜子,庄无敌瞥了他一眼,伸手到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也嗑起来,俩人一边嗑瓜子一边侧头看李叱。

    余九龄问:“现在你敢去抢他手里那个东西吗?”

    庄无敌想了想,回答:“我有病?”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他看着李叱的样子,像是一个过来人似的说道:“年轻人啊,沉沦于此,废了......多半是废了。”

    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想废了。”

    庄无敌道:“我可以废了你。”

    余九龄:“......”

    昨天那个来车马行的老者还没有再来,不过一早阮晨就过来了一趟,说是他一直盯着,那老者住进双星楼之后就一夜没出去,一直到今早才离开,他盯了一夜准备休息下,先过来报信,换了阮暮继续盯着呢。

    阮晨说,那老者进了双星楼后,点了一个楼子里比较有名的姑娘,叫水月,才进双星楼不到两个月,不过因为人实在是漂亮,而且琴棋书画精通,又读过不少书,所以深得客人们的喜爱,不过水月姑娘并不卖身,垂涎她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她却始终都没有答应过谁。

    那位老者出了一百两银子的价格,换来了水月姑娘两首曲子两壶酒,水月姑娘在他房间里停留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进过那个房间。

    阮暮还没有来过,所以还没有消息那个老者早晨离开后去了什么地方。

    唐匹敌从地窖里往外爬,出来的时候为了适应光线的变化,抬起手遮了一下阳光,他一抬头就看到那墙头上坐着个人,好像想什么美滋滋的好事呢,一边摇晃着一边傻笑。

    唐匹敌出来后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他指了指李叱问道:“多久了?”

    余九龄道:“两刻左右。”

    唐匹敌道:“要不要干掉他,我担心会人传人。”

    庄无敌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不好传。”

    唐匹敌问:“为什么?”

    庄无敌道:“你没有。”

    唐匹敌:“......”

    余九龄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的,庄无敌侧头看了看他,用看白痴一眼的眼神看的,然后问了一句:“你有?”

    余九龄不笑了。

    就在这时候前院有伙计过来,说是昨日来的那个老者今天又来了,昨天他来的时候曾经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他姓施,名字叫施慈。

    余九龄朝着墙头上的李叱喊了一声:“施慈来了。”

    李叱回头看向余九龄:“怎么来的?”

    余九龄心说我也没问怎么来的啊,唐匹敌在旁边说道:“如果还是一个人还空着手来的,说明没带银子来。”

    余九龄看向唐匹敌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李叱说的话,你总是那么快就能懂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道:“我要说这很简单,会不会显得你有点笨?”

    余九龄点头:“会。”

    唐匹敌:“这很简单。”

    李叱在墙头上说道:“老唐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按照你昨天说的价格跟他要,只要他肯出,咱们就敢接。”

    唐匹敌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余九龄觉得好奇,他追问道:“昨天你说要多少银子?”

    唐匹敌回答道:“一万五千。”

    余九龄一怔,眼睛都睁大了:“你疯了吧,他除非是傻了,不然跑一趟活,怎么可能出一万五千两银子。”

    唐匹敌笑了笑,背着手走向前院。

    到了前堂,唐匹敌脚步稍显快了些,一边走一边抱拳说道:“真是抱歉,我们当家的刚刚有事出去了,施先生你先稍坐片刻,我已经派人去寻我们当家的。”

    施慈起身,一边回礼一边说道:“无妨,我等一会儿就是。”

    唐匹敌道:“虽然当家的不在,不过昨日商议的结果我也可以代当家的转告,店里的兄弟们都愿意跑这一趟,所以我能代表当家的直接把这事应下来,他出门之前也有交代。”

    施慈笑了笑:“那真的是太好了,我也能尽快回去向家主复命。”

    他把带来的木盒打开递给唐匹敌:“定金五千两,劳烦你写个收据凭证。”

    唐匹敌道:“我们当家的昨日精细的算了一下,我们可以派出八十名高手,不算我们当家的,八十人生死,一万两有些低了。”

    施慈脸色微微一变,八十人,一万两还低了?一人一千两的酬劳也就才八千两,这种护卫的活,给二百两一个人,愿意接活的人能从这排队到城门口。

    但他还是笑了笑,问道:“那李公子的意思是多少酬劳才合适?”

    唐匹敌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余九龄一看到这两根手指晃起来,眼睛都睁大了,有点上头,一阵阵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就上来了。

    施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两万两?李公子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两万两,他怎么想的?”

    唐匹敌摇头:“你误会了,不是两万两,是两成,贵家主所有财产的两成,为了保证财物安全,所有需我们护卫的东西,都要开箱检验,一个铜钱都不能差了,这是我们做生意的规矩,清点贵家主的财产,两成作为佣金。”

    施慈都气的笑了:“你们这收钱的嘴脸就显得有些难看了,两成?真敢开口要!我问你,那要是所有财产加起来的两成不足一万两呢?”

    唐匹敌道:“按两万两收。”

    施慈:“???!!!”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继承

    越是乱世人力越不值钱,哪怕你有一身本事也一样,因为在乱世,靠本事吃饭的人都不太好能吃上饭,依然锦衣玉食吃饭的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能让别人去打打杀杀。

    当初姚无痕那样的高手身价也不过是二百两,这已经是冀州杀手的高价,施慈觉得给出一万两的价格已经足够让人不能拒绝,他也有这个自信。

    可是唐匹敌开出至少两万两的价格后,施慈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人的贪念,反正在这一刻他是如此觉悟的。

    而唐匹敌的想法很简单,对方愿意出一万两就已经是奔着要把永宁通远车马行灭门来的,要是能出两万两,对方可能恨不得把李叱挫骨扬灰。

    “最多两万两。”

    施慈沉默片刻后对唐匹敌说道:“家主身份尊贵,家中财物又怎么能被你们任意翻看,这是折辱之事,若非看上李公子的武艺,刚刚我就已经离开了。”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两万两,定金一万五千。”

    施慈再次沉默,但并没有多久就起身道:“我现在去取,稍后就会回来。”

    唐匹敌起身相送,愉快的挥手说再见。

    回到后院之后,唐匹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叱,李叱被他看得都有些发懵,他问唐匹敌在看什么,唐匹敌说我想看清楚你这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宁愿给两万两也要干掉你,放眼大楚,十几岁这个身价的,你可能是唯一一个。

    李叱笑了笑道:“只能说人家自信,觉得这两万两就算是拿出来,把咱们杀干净之后也能再拿回去。”

    唐匹敌道:“我现在已经在考虑退伙的事。”

    李叱道:“你想想,那可是两万两,到手再退都不迟啊。”

    唐匹敌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到手再退伙。”

    他们等着施慈去取银票,大概只过了三刻左右施慈就回来了,唐匹敌听前院的伙计过来说施慈回来后,看向李叱说道:“他可能根本就哪儿都没有去,三刻之内,余九龄和阮暮分头在暗中盯着,没有发现,那就可以说明这个施慈是个能做主的。”

    李叱嗯了一声:“如今在冀州城里愿意花这么大价钱买我人头的,其实不多。”

    唐匹敌叹道:“要是多的话反而还好,我们距离发家致富就又近了一些。”

    李叱:“噫!”

    两个人同时往前院走,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李叱和唐匹敌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比如关于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解。

    既然人家上门来找事,那就把事解决了,解决了就少一事。

    与此同时,大楚都城。

    一个很精致漂亮的小院里,姚无痕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在钓鱼,他钓的是这院子里那个鱼池里的鱼,此时正在下着蒙蒙细雨,这碧瓦青砖的小院里就有了几分水墨画的韵味,他坐在台阶上,屋檐上的雨水在他身前形成了珠帘。

    雨水打在他的鱼竿上,也打在鱼池里,噼噼啪啪的声音中,那些鱼儿似乎预感到了危险,并没有去咬钩。

    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少女擎着伞穿过庭院,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裙,和这小院和这雨幕是如此的般配,她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如瀑一样,和这雨就更显得般配。

    “又在钓鱼了。

    少女在姚无痕身边停下来,她站在屋檐下,头顶已经没有雨水,可是她的伞却没有放下来,她的视线一直都在姚无痕身上,因为那个男人,在几个月前成为了她人生的全部,好一会后,她才醒悟过来应该把伞放下了。

    她本是青楼里最红的一位姑娘,身价自然不菲,可是这个男人用一大笔银子把她从青楼里赎身出来,可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来过这家青楼,也没有见过她一面。

    她很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那家青楼幕后的东家在都城里也算的上位高权重,说是官家的教坊司,还不是那人一手握着,她很清楚,哪怕有人出的起价格也不可能把她赎出去,可是这个男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青楼幕后的东家也得罪不起这个男人。

    “嗯。”

    姚无痕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看她。

    所以她更不明白,他连多看自己一眼的**都没有,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的银子,动用那么大的关系为她赎身?真的只是为了......她不是很确定,可是她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小腹,却不得不这样去想,他只是想独占她。

    他们已经在这个漂亮的小院子里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他有些霸道,不许她出门,所以这个小院就成了她的世界的全部,几个月的时间,她无聊到已经把窗台上那几个盆景的植物,分别有多少片叶子都记得很清楚,要是落了一片叶子她都有些伤感,因为她的世界确实太小了些,少一片叶子就显得少了很多。

    这个男人,除了在和她行-欢的时候有些疯狂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像个木头人一样,所以她想着,他的世界应该更小。

    她的世界里有这个院子,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盆景金鱼,而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没有这个院子也没有她。

    “你今天会钓上来吗?”

    她缓缓蹲下来,手臂放在他的腿上,然后靠上去,趴在他的膝盖上看着雨幕,还有雨幕中的鱼池,鱼儿还在来来回回的游动,似乎对鱼饵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所以她有些安心。

    姚无痕低头看了看她,看到她如瀑的长发,第一次抬起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于是她心里一震。

    “你每日都要喂鱼三四次,喂的那么饱,唯恐我钓上来一条,它们知你心意,又怎么可能会被我钓上来。”

    姚无痕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雨幕,雨滴形成的珠帘仿佛把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这一刻安静的如此美好,美好的如此不舍。

    “你是会走的吧?”

    她问。

    姚无痕微微点头:“快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又问:“那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姚无痕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但确实没有记住她的名字,他当初只是问太子杨竞这都城青楼里谁最红,杨竞就让人出面把这个女孩子赎身出来,她说过一次,但他没有记住。

    “我叫周婉,不是青楼里的名字,是我的真名字。”

    她趴在他的膝盖上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我是安陵州人,父亲曾经是安陵州府治,因为得罪了刘崇信而被抄家,父母都死了,其他人或是流放或是充军,我被送到教坊司。”

    姚无痕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因为这四个字,她吓得颤抖了一下,因为她很清楚,他说他记

    住了,就是他要走的时候快到了,而且这一走,就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害怕,可能是因为这个还很陌生的男人,已经是待她最好的男人,他不会打骂训斥,不会把她关起来,他只是显得有些冷漠。

    “有人答应过我,会让你活下来。”

    姚无痕道:“答应我的人,如果没死的话,会有很大的能力实现他的承诺,不过好在你也不是我唯一的女人,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唯一的骨肉。”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这几句话似乎比外边的雨还要冷一些。

    姚无痕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但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周婉抬起头看向姚无痕,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好像雨水进了眼睛里一样,她那样看着他,他依然看着面前的雨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我的名字会出现在史册中,还会被人称之为英雄。”

    姚无痕笑了笑,她这才发现,他笑起来有些好看,当一个男人自信的笑起来,好看与否,其实和容貌反而关系不大,更何况这个男人并不丑陋。

    姚无痕道:“我本来从没有想过做一个英雄,可是那个人说,如果你非要杀人的话,为什么不去做一个能改变天下的杀手,杀人拿钱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有人在做,留名者一个都没有,但只要你杀的人对,那么你的名字会流传很久很久。”

    周婉声音微微发颤的问:“就......不能不去吗?”

    姚无痕沉默下来。

    许久许久之后,他笑了笑道:“这样的日子确实很安逸,安逸到我的杀心都快淡了,不过好在,我心中的那个目标一直都还在。”

    他的手离开她的长发,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这个世界。

    姚无痕沉默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雨的声音就是全部,就在这时候一条鱼居然咬了钩,姚无痕眉头微微一皱,抬手,鱼竿扬起来,那挂在鱼钩上的鱼儿就甩到他面前,他看着自己面前这吊在线上摇摇摆摆的鱼,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

    “你明明不饿,为什么要上钩?”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明明不相信这个世界中还有我的爱情,我难道不是也这样被钓了上来?”

    姚无痕怔住,他伸手把鱼摘下来,随手扔出去,那鱼就又回到了鱼池里,惊吓的来回游动,鱼嘴被钩破了,游动的时候在水中留下一抹红。

    “会疼一阵。”

    姚无痕的手再次放在她的长发上轻轻抚摸着。

    “但是疼一阵就好了,还会自由自在的游。”

    周婉的脸轻轻摩挲着他的腿,轻轻的说道:“鱼池就那么大,世界就那么大,自由自在,也就那么大。”

    就在这时候小院外边响起敲门声,姚无痕抬头看过去,周婉的脸色变得发白,几个月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敲门,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姚无痕的手依然轻轻的抚摸着,他声音很柔和的说道:“我姓姚,孩子出生之后,如果是个女儿就随你姓吧,如果是个儿子就随我姓,我在房间里留了一些东西,他可以去练,我的儿子一定要继承下来这些。”

    他起身,拿起她的伞走向门外。

    他在雨中停住,回头看,笑着说道:“你的名字很美,婉儿......但不及你美。”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请你赴死

    最初大楚立国的时候,将此地定为都城,大楚开国太祖皇帝将此城改名为紫御城,有紫气东来御统江山的意思,以显示大楚皇族的尊贵和正统。

    后来都城改名为大兴,也许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后代已经感觉到大楚江山犹如日落西山,所以才会将都城的名字改了,以这样一个吉利的名字来揭开大楚重新兴盛的序幕。

    然而名字再吉利,人都不行,名字就成了讽刺。

    在大兴城靠近皇城的地方有一座英雄楼,这英雄楼与大楚同龄,期间多次翻修重建,又转手数次,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英雄楼,可是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英雄楼的存在,如果有一天英雄楼没了,每个人都会很不适应,也会有些难过。

    几百年前,大楚太祖皇帝连番征战统一天下之后,他的亲兵都获封赏,其中一个名为武原的亲兵对太祖皇帝说,臣不想做将军,也不愿意领封爵,臣想在都城里开一家酒楼,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英雄楼。

    他说,如果有一天分封到了大楚诸地的将军们回都城,就有一个吃酒的地方,对于每一个曾经征战的人来说,这里都是自家一样,喝的是自家的酒,吃的是自己的菜,心里踏实也热乎。

    大楚皇帝甚为感动,准许了他的请求,并且赏银万两,英雄楼是当时大楚工部尚书亲自督建,建成之日,太祖皇帝还亲自至此道贺。

    可是......武原一直到死,也没有等回来分封到各地驻守的老同袍,虽然英雄楼因为太祖皇帝的缘故而生意兴隆,可是武原从来都没有因为生意好而笑过,他临终之前说.......生死之后无同袍,英雄楼里没英雄。

    一百多年后,一位皇后的族人强行把英雄楼霸占,将武原后人驱赶离开都城,这英雄楼的味道就更不对了,又十几年后,因为经营不善,英雄楼被抵赌债给了宫里的一个太监,一时之间,英雄楼沦为笑柄。

    再几十年后,英雄楼又被另外一个豪强霸占,曾经想过改名,但是改了牌匾之后,百姓们竟然聚集在英雄楼门外声讨,连续数日,这豪强也不得不把英雄楼的名字改回来,后来人们都说,那些聚集在英雄楼外的人,都是开国老兵的后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到底是不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了。

    又过了很多年,如今的英雄楼是宇文家名下的产业之一,倒是应了武原临死之前的那句话,英雄楼里没英雄,楼子里满墙都是文人追忆当初那些盖世英雄的诗句,如今因为这些诗句而沾沾自喜的却和英雄之后没有一点关系。

    英雄楼的一个雅间中,太子杨竞亲自给姚无痕倒了一杯酒,酒倒的很满,差一丝就要溢出来。

    姚无痕没有起身,而是大模大样的坐在那看着太子给他倒酒,脸色都没有丝毫的波动,连得意都没有,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因为他知道,这杯酒太子殿下亲自给他倒,很合理,他受得起。

    “进宫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进宫之后自有人接应。”

    太子端起酒杯道:“姚无痕,我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也是将大楚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春秋天下,黎民万生,也都托付于你,所以当称呼你为先生,请先生受我敬酒一杯。”

    姚无痕还是没有起身,端起那杯酒一

    饮而尽。

    太子的心腹看着姚无痕这般模样,都有些恼火,可是杨竞却并不在意。

    杨竞坐下来后说道:“名单和路线图,你可都记下了?”

    姚无痕点了点头。

    太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已经派人到冀州传给羽王一个假消息,他知我重伤必会起兵,我又买通了缉事司的几个人,对刘崇信说羽王要反的事,刘崇信深信不疑,也已经告知我父皇。”

    他看了姚无痕一眼,继续说道:“本来武亲王即将归来,已快到京州之地,他在京州外线布防最合适不过,可是我买通缉事司的小太监对刘崇信说,羽王造反兵力不足,击败他并非难事,应该让他们自己人挂帅出征,赚取功劳,也好在我父皇面前吹嘘,我前几日得到消息,刘崇信已经请旨,选了他的干儿子之一,大将军童蒙为主帅,率军北上,刘崇信亲自监军。”

    “所以......”

    杨竞起身,朝着姚无痕抱拳一拜:“时间到了。”

    姚无痕还是没有起身,就坐在那,坦然接受太子一拜。

    大军要在京州的距马城集结,那是京州大营所在之地,可靠消息是,童蒙和刘崇信得到旨意后,已经起身赶赴距马城,缉事司的高手也都随行保护刘崇信,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竞道:“先生要为大楚赴死,这人间虽不美好,可是尚且值得留恋,先生这割舍,先生这悲绝,我铭记于心。”

    姚无痕淡淡道:“我没有什么割舍,我本就是做这个的,最初时候,生死之事长挂于心,时间久了也就淡然,我没割舍更没有悲绝,倒是殿下你,弑父都做的出来,你才悲绝,也可怜。”

    “大胆!”

    杨竞身边亲信护卫怒斥一声,手都已经按住的刀柄。

    姚无痕轻蔑的笑了笑道:“你觉得我顶撞了你的主子,是你主子受辱,那你为什么不去杀人?你主子管一个太监叫亚父,这种受辱,你们当狗的怎么不见叫唤几声?”

    那侍卫脸色惨白,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姚无痕道:“行了,别做样子了,你要是敢去,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你家主子还至于在这里称呼我为先生?我是个屁的先生,只是个被人人唾弃的杀手罢了,这世上最古老的两个职业都很卑贱,一个是娼-妓另外一个就是杀手,我没有殿下说的那么大觉悟,也没有殿下给我的那么高的地位,我只是个杀人的人,非要说我有什么追求,那就是求个名,天下第一杀手的名。”

    姚无痕问杨竞:“我要的东西呢?”

    杨竞回头看向那侍卫,已经尴尬且恼怒的侍卫正好需要一个台阶,连忙松开腰刀转身把旁边的木箱搬过来,他把箱子打开后退到一侧,总算是可以心安理得的到后边站着了。

    杨竞从箱子里取出来一口长刀递给姚无痕:“刀名辟野,先生应该知道,这是名刀中的名刀。”

    姚无痕把长刀接过来,抽出的那一刻,刀出鞘如龙吟。

    杨竞又取出一套很细密精致的链子甲放在桌子上:“先生把此甲穿在外衫之内,可挡刀剑,这是我贴身的护甲,今日赠予先生。”

    他再取出一张

    连弩,这连弩远比大楚制式连弩要小,其中所藏弩箭也小很多,像是一根一根的钉子似的,能藏三十枚,虽然小但是威力不弱于制式连弩,便于携带。

    他对姚无痕说道:“弩匣之中有三十支箭,压在最后的一支是鸣镝,先生切记,不要忘了数目,到了退路时候,把最后一支鸣镝射上高空,我的人会见机接应。”

    姚无痕把连弩接过来,然后挂在腰带上。

    杨竞最后取出来一套衣服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内侍的衣服,先生进宫的时候要穿上。”

    “行了。”

    姚无痕笑了笑说道:“我想要的殿下都给了,殿下想要的,我自会拼尽全力的去给殿下争来,如果争来了,按照殿下所说,那是殿下的气运也是大楚的气运,我知道殿下若做了皇帝,一定是个明君,大楚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皇帝了,但......如果我没争来,是殿下气运不够,也是大楚气数已尽,殿下就应该从长计议,救国不救国的就忘了吧,找个地方藏起来活下去,先救了自己再说。”

    太子杨竞苦笑道:“姚无痕,你当知道,我将自己视为皇族最后的希望,如果我不成功,皇族必败大楚必灭,我留此身还有何意义?我杀父之心并不悲绝,我救楚之心才是。”

    太子殿下能坦然说出杀父两个字,出乎预料,姚无痕沉默片刻,他起身抱拳道:“因为你这句话,我也给你行个礼吧。”

    他问:“接我进宫的人何在?”

    “就在楼下等着。”

    杨竞道:“他是我在缉事司中买通的人,一路上他会把进宫需要注意什么都对你说清楚,先生听从他的安排就不会不有事,时机就在今夜,他会提前告知。”

    姚无痕点头,把东西装回箱子里,搬起箱子起身往外走,杨竞站在他身后说道:“但愿先生全身而退。”

    姚无痕没回头,也没表示。

    全身而退?

    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走到门口的时候,姚无痕忽然站住,回头看向杨竞问道:“这几个月陪我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杨竞一怔,想了想后回答道:“一个女人,何须在意?”

    姚无痕道:“殿下,派人看着她,如果她有了身孕的话,保护好她,我得有骨血相传。”

    杨竞道:“放心,若她有了身孕,我自会保护她们母子平安,不过,已经陪了你几个月,还没有?”

    姚无痕自嘲的笑了笑后说道:“也许是她不行,也许是我不行。”

    说完后迈步出门。

    楼下有一辆马车停在那,站在马车边上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焦急也有些害怕的小太监,看到姚无痕过来,他轻声问了一句“姚先生?”

    姚无痕点头。

    小太监打开马车的车门,急切的说道:“快上车,别被人看到了,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姚先生了。”

    姚无痕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

    小太监回答道:“我叫荆听命。”

    姚无痕道:“听命?你命不错。”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觐见

    姚无痕跟着荆听命从皇宫后门进来,看到荆听命的时候,后门的禁军士兵纷纷俯身行礼,连当值的禁军校尉都一脸的谄媚表情,姚无痕看到这一幕心里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小太监,只因为他是缉事司的人,连禁军校尉都要点头哈腰的行礼。

    楚糜烂至此,那位有着逆天抱负的太子殿下,真的还能救回来吗?

    “一会儿到了宫里,你就在我屋子里歇着,时机不到,你就先别乱动。”

    进了宫门之后,荆听命就让姚无痕下了马车跟在他身后走,要弯着腰小碎步的跟着走,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姚无痕试着这样走了几步后,觉得真他娘的累。

    “再过两个时辰是进膳的时候,按照规矩,陛下的饭菜都要过两道检查,第一道是大内侍卫,第二道是我们缉事司,今夜我当值,过去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跟在我身后即可,等送进屋子里的时候,我会让你接过去一盘菜。”

    姚无痕点了点头,他好奇的问了一句:“小公公,为什么你会选择站在太子那边?”

    荆听命脚步一停,他回头看了姚无痕一眼,这一眼中有些怒意。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回屋之后再和你说。”

    姚无痕也不再问,就跟着荆听命回到住处,看起来这荆听命在宫里的地位还不低,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内侍见到他都会弯腰行礼。

    回到自己住处,荆听命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到门外候着去吧,这个新来的跟我进屋,我要教教你宫里的规矩和缉事司的规矩,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这院落中的内侍和缉事司司卫全都躬身退了出去,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荆听命绝非姚无痕一开始以为的那种没什么权力的小太监。

    “你问我,为什么要站在太子殿下那边。”

    荆听命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抿了一口后看向姚无痕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四年前,我被太子殿下从乡下老家找到,接入都城,然后几经周转才撇清楚关系进入宫里做了个小太监,我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让刘崇信注意到我,把我提拔到了缉事司做事,你们江湖中的人都有师徒传承,宫里的内侍也有,老太监都会有自己的徒弟带着,我师父就是刘崇信。”

    姚无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荆听命在宫里和缉事司中的地位显得那么特殊,那些看起来级别比荆听命还要高的太监,见到他也是点头哈腰的打招呼,一个个谄媚的好像没有得道就强行成人的老狐狸,还带着些能让人看出来的虚情假意,但他们自己应该不曾察觉,还以为自己道行高深。

    “太子殿下是在英雄楼和你见面的,你知道为什么是英雄楼吗?”

    荆听命问姚无痕。

    姚无痕摇头:“没想过,大概就是随意选了个地方?”

    “不是,因为英雄楼也象征着大楚曾经的辉煌,象征着大楚最初的军人气概,象征着忠诚和勇气,英雄楼的第一代主人叫武原,曾是太祖皇帝的亲兵,后来英雄楼被人霸占,武原的后人也被强行赶出都城,他们回到了诉县老家,可是心里一直都不甘,一直都有恨,姚先生,我,本姓武。”

    姚无痕的脸色一变,对这个小太监不由自主的生出来几分敬意。

    “太子殿下派人找到我们,我来的时候才十五岁,我父亲对我说,先祖是大楚的开过功臣,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要为保护大楚时刻准备着牺牲,我们都相信太子殿下能救大楚,能救天下百姓,所以我就自愿净身进宫。”

    荆听命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其实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准备了多少,也不知道为了太子殿下有多少人随时准备着去牺牲,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跪下了,跪在那些丑陋的恶心的却是当权者面前,苟且偷生,可是天下不都是这样的人,还有人愿意挺直了脊梁站着活,或是......站着死。”

    他看向姚无痕,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但我依然会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而感到骄傲。”

    姚无痕点头,他现在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一样。

    荆听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难过的说道:“如果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早生一百年,哪怕是五十年,大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姚无痕道:“那也不一定,早生一百年或者五十年,也就没有你们在他身边帮着。”

    荆听命哼了一声:“殿下那样的人,永远不会缺少追随者,就像是我们一样的人会有很多很多,为了殿下为了大楚,我们就算是前赴后继的去死,也在所不辞。”

    姚无痕忽然发现这个小太监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因为他有信仰,他的信仰就是太子杨竞,就是坚信着杨竞可以把濒死的大楚救活,让大楚这老迈且千疮百孔的身躯再次屹立起来。

    “如果你们输了呢?”

    姚无痕问。

    荆听命道:“殿下如果输了的话,大楚就亡了,殿下是最后一个能救大楚的人,如果我们输了,最起码在临死之前可以告诉别人,为了救天下,我们曾经努力过,搭上了性命的努力,没有人可以嘲笑我们。”

    姚无痕点了点头,他信。

    荆听命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距离到陛下寝宫换岗还要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你可以睡会,可以吃些东西,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让人很快送过来。”

    “来两壶酒吧,菜随意。”

    荆听命听到这句话后皱眉道:“你不能喝酒,喝酒可能误事。”

    姚无痕笑道:“你低估我了,我喝酒不会误事,只会更加冷静,而且......你不该拒绝我,因为这可能是我在人间最后一次喝酒。”

    荆听命想了想,点头:“好,我陪你喝......我来都城四年没有喝过一次酒,我怕喝酒误事,但是今天我想陪你喝一杯。”

    姚无痕道:“自己想喝酒就明说,天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你在人间最后一次喝酒。”

    一刻之后,姚无痕端起酒杯看向荆听命笑着说道:“想不到,我最后一次喝酒,居然是和一个小太监。”

    荆听命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酒杯说道:“我也是大丈夫,没有不如你。”

    一个半时辰之后,皇帝寝宫。

    荆听命带着一队缉事司的司卫到了门口,当值的司卫立刻向他俯身行礼,荆听命随意摆了摆手,好像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没有刚刚见到姚无痕时候的那种紧张。

    “你们回

    去吧,一会儿陛下的晚膳上来我亲自检查。”

    “是!”

    一群人再次俯身施礼,然后离开寝宫门外。

    “是荆听命在外边吗?”

    屋子里传来一声慵懒且苍老无力的声音,荆听命显然吓了一跳,肩膀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尽力语气平静如常的回答道:“回陛下,是奴婢在外边。”

    “你师父呢?”

    “陛下,我师父去距马城了,他奉旨监军。”

    “唔......他求朕去的,朕倒是忘了,你进来吧。”

    荆听命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按照原定好的计划,他和姚无痕要一起进去送晚膳,姚无痕找机会对皇帝下手,可是现在,荆听命觉得时机比进膳的时候可能还要好,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他给了姚无痕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来。

    姚无痕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让那把辟野刀的痕迹露出来。

    荆听命进门,老皇帝的屋子里烟雾缭绕,姚无痕险些咳嗽出来,他不知道这种烟气是什么,可是闻着有些异香,还有些让人恶心。

    他不知道这东西叫鬼瘾膏,是从南边海疆之外的求立国传过来的东西,能让人上瘾,而且戒除不掉,这东西是刘崇信献给皇帝的,皇帝现在已经离不开,每日都要吸。

    在这一刻,姚无痕看到了那个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穿着一身短衣襟,上衣的扣子还没有扣好,那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枯瘦如柴,脸上都是皱纹,说话的时候能看到牙齿都已经快要脱落没了的人,就是皇帝?

    皇帝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老皇帝被旁边的宫女扶着坐起来,他看起来脸色蜡黄,嘴里没有几颗牙齿,而且还不是那种老掉了的感觉,因为还有的几颗牙齿都是黑乎乎的,这几颗牙齿也断了半截,像是腐烂了一样,皇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赖在人间不肯离去的老鬼,还窃取了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

    “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朕有些想他了。”

    皇帝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荆听命连忙回答道:“陛下,我师父他昨日才离开都城,此时怕还没有到距马城呢。”

    皇帝像是已经很迟钝,他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朕想他了,让他回来吧,何必去外边风水日晒的,难道在宫里陪着朕不好?”

    荆听命连忙俯身道:“陛下,师父他是奉旨去监军。”

    皇帝哼了一声:“分明就是想躲着朕罢了.....奉旨是谁的旨?还不是朕的,朕能让他去就能让他回,咦?你身边的人是谁?怎么看起来没有见过似的。”

    荆听命道:“陛下,他是缉事司新晋的人,原本在地方上做事,因为武艺不俗,而且做事稳重谨慎,所以被师父调入京城,师父说,他暂时离开都城,又不放心陛下,所以要加强一下缉事司的人手防卫。”

    皇帝叹了口气:“朕有好多个兄弟,亲兄弟,但是朕一直都知道,朕的那些兄弟们就想夺走朕的江山,唯有刘崇信是真的把朕当兄弟,唯有他......”

    皇帝像是忘了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问荆听命:“你师父呢?”

    姚无痕一怔。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皇帝?

二百六十四章 天下第一

    老皇帝似乎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太足,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才起身走到桌子那边,这几步路,对于他来说好像就已经把全部体力消耗殆尽。

    “晚膳来了吗?”

    老皇帝问。

    荆听命连忙回答道:“还没有,奴婢现在去催一下?”

    老皇帝道:“还没来的话,有些可惜了,朕其实还是想吃一口的,不过何必你去,你留下来陪朕说说话,你师父不在,这宫里机灵的也就你一个了。”

    荆听命看了一眼姚无痕,然后吩咐那两个宫女道:“陛下既然不让我去催,你们两个去催催晚膳,告诉御膳房陛下已经饿了。”

    那两个宫女巴不得赶紧出去缓一口气,这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的厉害,不只是有鬼瘾膏的那种异香,还有一股腐朽老人的体味。

    两个宫女退出去后,荆听命再次看向姚无痕,示意他可以动手了,可是姚无痕却好像有些傻了一样,就那么看着老皇帝,他似乎还处于一种难以置信中,思维还没有清醒过来。

    其实这也难怪,对于百姓们来说皇帝是什么?皇帝就是神灵一样的存在,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在百姓们心目中,皇帝都是威严的肃穆的也是恐怖的,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天威。

    可是这样的老皇帝,带给姚无痕心里的震撼一时之间还没有让他缓过神来。

    荆听命咳嗽了一声,姚无痕这才醒悟过来,他往前迈了两步假意要去扶着皇帝,可是就在迈出去这两步之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在暗处有人,而且绝对是高手,只要他有任何轻举妄动,那暗处的人立刻就会出手,不要说轻举妄动,哪怕他就是走到老皇帝不远处,暗中的人都可能对他出手。

    所以姚无痕算计了一下距离,他必须一击必杀,不然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

    “你叫什么名字?”

    老皇帝忽然问了一句。

    姚无痕立刻回答道:“陛下是在问臣吗?臣叫姚无痕。”

    老皇帝哦了一声:“在地方上做事,没少吃苦吧,朕看你脸上有伤疤,你侧头给朕看看,脖子上是不是也有一些伤疤。”

    姚无痕把衣领把旁边拉了拉,露出脖子上的伤痕。

    “陛下,臣没吃苦。”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敷衍的回答了一句。

    “看起来你年纪不大,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立功,既然是刘崇信把你调到京城来的,朕就知道你是可信的人......你年轻很好,将来还能辅佐太子,他比朕要强......不过,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辅佐太子。”

    老皇帝好像是恍惚了一下,然后问荆听命道:“朕是不是有阵子没有见到太子了?”

    荆听命回答道:“陛下,太子殿下每日都会来向陛下请安。”

    老皇帝楞了好一会儿,他问:“有吗?可是朕怎么觉得,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荆听命道:“殿下每次来都在殿外叩首,因为每次来,陛下都没有起床,也吩咐过谁也不许来打扰,但是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准时到殿外,风雨无阻,没有一日落下。”

    老皇帝叹了口气,他侧头往暗处看了一眼,那里就是姚无痕戒备着的方向,就在陛下身侧大概半丈左右距离的屏风后边。

    “荆听命,你去把门关上吧。”

    老皇帝忽然吩咐了一句,荆听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现在又不是动手的时机,他连忙应了一声,回身去把房门关好,再回身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老皇帝正在看着他,那双原本昏黄的眼睛里有一种凌厉的光,一种让人害怕的光。

    “其实朕猜到了,你们是来杀朕的吧。”

    老皇帝指了指姚无痕:“他一直盯着朕的脖子看,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防备着有人来杀,看人的眼睛,看不错,朕想知道,是太子让你们来的吗?”

    荆听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没有啊陛下,奴婢......”

    老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低估朕了,也低估了朕身边的人,扑奴,你出来吧。”

    老皇帝的话说完之后,从屏风后边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他面容冷峻,手一直都放在剑柄上,这样的一个人自身就像是一柄长剑。

    老皇帝道:“扑奴,你跟他们说。”

    那个叫扑奴的中年男人看向姚无痕说道:“你们靠近寝殿之前,你曾经整理过三次衣服,你的衣服下边藏了利刃,你应该更习惯用左手,因为你的兵器藏在了右侧,如果是惯用右手的话,这样拔出兵器会有些费力,对于一个高手来说,不会允许自己耽搁半息的时间。”

    老皇帝道:“你们还没有进门的时候,扑奴就已经提醒过朕,说你们有问题,是否下令外边的禁卫把你们拿下,朕想着,就不必了吧,朕想知道是谁,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是太子,满朝文武都盼着朕多活几年呢,他们就能多祸害几年,也就是朕的儿子盼着朕早点死......”

    他笑着问荆听命:“你知道朕刚才对扑奴说什么吗?朕说,快把鬼瘾膏给朕拿过来,朕还想再抽一口。”

    荆听命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都在发颤,结结巴巴的,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姚无痕,你要快一些,朕,怕疼。”

    老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朕等着太子动手等了好几年了,可是他胆子小,一直都不敢动手,再加上刘崇信怕朕出事,护卫周全,所以太子也没什么机会,朕的儿子,朕也知道他下不去手。”

    他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他看向姚无痕说道:“朕可以死,但不要动刘崇信。”

    他又看向扑奴说道:“你出去吧,就当不知道,朕希望......太子他,还来得及。”

    这句话刚说完,姚无痕的掌中就亮起来一道光,那是辟野的光,一闪而过,刀锋在老皇帝的脖子上扫了一下,老皇帝的话嘴还张着,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的血线忽然就崩开了,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扑奴就站在那看着,片刻后跪倒在地,一个接着一个的叩首。

    然后他起身,看向姚无痕说道:“陛下去了,你也可以死了。”

    姚无痕摆了摆手,示意扑奴先别动,他有件事很好奇。

    他问:“既然陛下早就有求死之心,为什么你不动手?别人不动手?”

    扑奴居然很认真的回答道:“陛下是陛下,我们是臣子,但陛下早就对我说过,如果太子遣人来的话,不要拦着,陛下说,太子还能救大楚......可是陛下等了好几年,太子一直都没有动手,陛下还说过,太子应该下得去手才对,为什么就不动手?”

    姚无痕叹了口气道:“明白了,但是我还不能死。”

    扑奴皱眉

    道:“你可以死。”

    姚无痕道:“太子不踏实。”

    扑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片刻后他懂了。

    他说:“我给你一刻的时间去办事,然后我会杀你,接下来的事也没有人会帮你,你能做多少做多少。”

    姚无痕傲然道:“刚才太顺,我自己都觉得无趣。”

    说完之后忽然从后窗掠了出去,扑奴没有动,他沉默了大概半刻左右,然后看向荆听命,荆听命跪在地上还在发抖,老皇帝的尸体就倒在他面前不远处,血已经快流到他跪着的地方。

    “你以后,别做刘崇信。”

    扑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然后一转身从后窗也掠了出去。

    这一夜,姚无痕杀皇后,杀贵妃,杀皇子,他像是一个鬼魅,他是第一次进宫,此时又已经天黑,可是那张太子杨竞给他的路线图,却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脑子里,没有走错一步路,他杀的兴起,越杀越觉得开心,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开心。

    他杀了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皇后,因为他知道皇后性子软弱,只要刘崇信回来,她必会屈服于刘崇信的恐吓,如果刘崇信控制了皇后,以太子对他母亲的感情,太子还是会沦为傀儡。

    他杀了宫里数位贵妃,还杀了所有的皇子,他就像是一个真的鬼,在皇宫里无声无息的飘来飘去。

    最后一处,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大概也就十来岁的皇子,想着这绝对不该是老皇帝的骨血,以老皇帝的身子骨,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小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四周出现了无数的大内侍卫,他们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扑奴仗剑站在门口看着他。

    扑奴很后悔,他以为不会死这么多人,他后悔不该给姚无痕那么长时间,虽然他根本就没有给足一刻,可是他发现自己给的那些时间让他也变成了杀人凶手,姚无痕太快了。

    下一息,无数羽箭朝着姚无痕激射过来,姚无痕身前出现了一片刀幕,辟野刀在他面前变成了流光漫天,可是羽箭太多,还有一些射在他身上,然而他的身上还有一件软甲,羽箭不能射进他的身体里。

    姚无痕大笑起来,他想着太子这个人,其实还不赖。

    他向外冲出去,迎面而来一把剑,那剑快的让姚无痕有些害怕,可是他手里有削铁如泥的辟野刀,他的刀斩在剑上,剑应声而断。

    姚无痕从扑奴身边冲过去,前边更多的大内侍卫往这边疾冲,姚无痕摘下来腰畔挂着的连弩,一边纵掠一边点射,他在心里计数,一路冲杀出去,他到了约定好的位置,然后把最后一支箭射上半空,那是第三十支箭,是一支鸣镝。

    鸣镝没有响,所以那根本不是一支鸣镝。

    非但没有响,而且还从连弩里喷洒出来一些粉末,姚无痕虽然立刻就捂住了口鼻,可是根本没有用,只片刻他就感觉到一阵阵头晕。

    姚无痕怔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喊道:“果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啊。”

    四周冲出来无数人,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海水。

    姚无痕握紧辟野刀,朝着面前的人喊了一声:“你们都记住了,我叫姚无痕,我是天下第一刺客,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他大喊三声天下第一,然后持刀向前,摇摇晃晃,一往无前。

    “你们要把我名字传出去!杀皇帝者姚无痕!”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新皇登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那些自认为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在姚无痕面前倒下去。

    这些锦衣之人在姚无痕眼里都一样,只不过是他临死之前给自己生命之重不停加上的筹码。

    他们多死一个,姚无痕的名字就更响亮一分。

    姚无痕的衣服被切割的破碎不堪,就算是那件很坚韧的软甲也已经失去了作用,他被打翻在地的时候,他四周堆积的尸体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外边,太子杨竞来来回回的踱步,他的脸色很白,他也确实很痛苦,正如姚无痕所说,他要做的事太悲绝,这种杀父杀母杀兄弟的事,一定会有人替他顶罪,但是这种痛苦没有人可以顶替。

    他不是无情之人,又怎么可能不疼?

    他只盼着成功,如果经历了这样的悲绝最终还失败了的话,那么这一切又算是什么?

    笑话?

    黑夜里,宫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太监荆听命跌跌撞撞的从宫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

    “陛下遇刺了,快请太子殿下入宫!”

    杨竞听到这句话愣在那,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了片刻,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久之后,作为朝廷第一重臣的宇文崇贺也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宫,不只是他,文武百官也都在赶来的路上。

    太子跪在老皇帝的遗体旁边,哭的已经晕过去好几次。

    宇文崇贺跪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他一直低着头,因为他害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老皇帝临死之前想着,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盼着他死的,他错了,最起码宇文崇贺盼着他死,虽然宇文家看似已经是到了巅峰,宇文崇贺也已经到了位极人臣,可是他还不满意不满足。

    因为他头上还有一个刘崇信。

    只有老皇帝死了,太子殿下登基,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位极人臣。

    太子殿下身边极度缺人,除了他宇文家之外,整个朝廷里几乎都是刘崇信的走狗,太子没有一个能信任的,太子登基,意味着宇文家也将登峰造极。

    “殿下,节哀。”

    宇文崇贺跪在那劝说道:“现在还需要殿下保重身体主持大局,大楚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殿下,还请以大局为重。”

    太子杨竞眼睛血红血红的看向宇文崇贺,怒声说道:“我现在就想陪着父皇母后,我什么都不想做!”

    宇文崇贺看着这面目有几分狰狞的太子殿下,心里想的却是殿下应该在自己第几次劝说之后才会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天,大殿。

    太子杨竞穿上了龙袍,龙袍上带着黑纱,他看起来悲伤的已经脱了相,脸色憔悴,但是眼神里却有一种让人畏惧的光。

    所有朝臣都在第一时间恳请太子殿下登基,似乎也没有别人可选,因为只要还在都城的皇子都死了,唯有一位在外边的是三皇子杨铤,他奉旨在卜湖训练水军,为进剿卜湖栋山之中的叛军做准备。

    说起来,这位三皇子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太子杨竞争夺皇位的人,他天资聪慧饱读诗书,也曾亲自领兵与叛军交战,他的性格比杨竞还要激进一些。

    可是这唯一的竞争者不在,就算在,也敌不过太子正统的名

    正言顺。

    趁着刘崇信不在,太子就这样略显仓促但又无人敢质疑的成为了大楚的皇帝。

    皇宫新任的总管太监荆听命双手捧着陛下的第一道旨意走到高台边缘,他看着下边那一群都带着些惶恐的大人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第一道旨意并没有政令,这是一道要通传天下的旨意,但也只是向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们说一说老皇帝大概是怎么死的,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太子殿下登基称帝怎么怎么样。

    关键是皇帝的第二道旨意,这第二道旨意最先说的是改年号为靖历。

    其次是传令立刻召回武亲王,请武亲王尽快回京,然后是尽快召回缉事司督主刘崇信,也是一样的请他尽快回京。

    然后安抚百姓,安抚朝臣,最后的最后,才是关于那个刺杀老皇帝的刺客姚无痕。

    这份诏书很长,长到荆听命才刚刚念到安抚百姓这部分。

    杨竞坐在龙椅上,他面前,小太监荆听命正在宣读着他早就已经起草出来的旨意,每一个字他都很熟悉,这些话他都深思熟虑过无数次,他嘴唇微微动着,和荆听命读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对的上,分毫不差。

    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的抚过,指尖仿佛有一阵阵的酥麻,让他的表情逐渐陶醉,片刻之后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可能有些失态,连忙坐的端正了些。

    此时此刻,荆听命正读到关于百姓的事。

    “陛下已知天下之祸乱,百姓之不安......”

    荆听命抬起头读到此处看了看朝臣们,那些人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关于他们的说法,可是还没有等到那部分,所以有些人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荆听命心说这群尸位素餐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大殿之上?

    他心里骂了几句,继续读那份长达万字的诏书。

    杨竞决定要大赦天下,所有叛军,只要放下兵器重新归顺朝廷,就可既往不咎,不管之前做过什么,都可赦免。

    朝廷也会尽可能的开仓放粮,给百姓们分发种子,凡是愿意回到自己家乡好好种田的人,还都可以从官府领到每户五银子的奖励。

    杨竞还决定建立新军,所有参与叛军的人也可成为朝廷新军的一员,只要达到朝廷征兵的标准,即可成为一名正规的大楚府兵。

    所有新军士兵的家里,在从军之日转为军户,军户可以有自己家的分田,这些田地种出来的粮食还不需要交纳税赋,而且朝廷每年还会分发各种厚重奖赏。

    除了这些之外,更让那些参加了叛军的普通百姓动心的则是,他们第一年从官府里领取粮种,第二年只需向官府归还种子,不用交粮。

    杨竞相信,百姓们只要看到他的决心,百姓们也一定会有所改变。

    对付叛军最有用的办法不是把他们都剿灭,而是让那些拿起锄头做武器的百姓们,拿着锄头回到田里,这才是釜底抽薪。

    人人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未来会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去做贼?

    荆听命还在一句一句的念着,下边的人已经脸色越来越差,连宇文崇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陛下这诏书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真的就这样推行下去的话,他们怎么办?

    宇文崇贺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眼神有些复杂。

    两个时辰后,大牢。

    皇帝杨竞走进来的时候,躺在石床上的姚无痕连侧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上千疮百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死了才对,至于为什么还没死,他也不理解。

    但是他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并没有多远,他想着,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老天爷让他临死之前再看看哪位胸怀抱负的太子......不,是大楚皇帝陛下得意的样子吧。

    皇帝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这个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姚无痕四肢俱断,下巴都烂了,舌头耷拉在外边,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地狱中各种刑罚折磨过的新鬼,可怜的是他还不是新鬼,到了阴曹地府后可能还会再被折磨一轮。

    “朕对不起你。”

    杨竞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但是朕这样做是对的,你也应该明白朕是对的,但是朕不希望你走的不瞑目,所以这句朕对不起你,一定要说。”

    姚无痕躺在那,眼睛动了动,这也是他唯一能动的地方。

    他的脸肿的厉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所以连眼睛动了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帝的人搬过来一把椅子,皇帝在姚无痕身边坐下来,他看着姚无痕那凄惨的样子,沉默片刻后说道:“朕明天就会下旨把你五马分尸,如果真的会有轮回的话,这一世朕如何对你,下一世你就如何对朕。”

    皇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女子,朕已经安排人把她送出都城,会好好安顿,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听到这句话,姚无痕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

    他最怕的就是杨竞知道周婉有身孕的事,所以才会在进宫之前故意说了那几句话,没想到,杨竞连这样的事都不会放过,也要检查清楚。

    “可是你知道,你做的事,不诛九族不行,所以朕还是会派人去追查你家人族人,只要他们认真去查,也就一定能查到,朕留下周婉,也算为你留下一些骨血,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你没有给她名分,她就不在你的九族之内。”

    姚无痕的身子又轻微的动了一下,他似乎在努力的想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这位大楚皇帝,可是他做不到,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朝着这位九五之尊脸上吐一口吐沫,然后说一声,你确实了不起。

    皇帝起身,在姚无痕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

    “你是大楚的英雄,我答应过你的,会让你的名字天下皆知,所以朕昭告天下,刺杀皇帝者,名为姚无痕。”

    说完这句话,皇帝转身离开。

    四天后,左武卫大营。

    武亲王杨迹句在接到都城送来的旨意后,人好像傻了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好一会儿,手下人连续提醒了几次,他才想起来接旨。

    他那位白痴了一辈子,玩了一辈子,几乎把整个大楚玩完了的皇兄就这样死了?

    “王爷。”

    来宣旨的小太监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王爷请屏退左右,陛下还有口谕。”

    武亲王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微微俯身:“臣请接旨。”

    小太监靠近武亲王,声音很低的说道:“陛下说,不希望刘崇信还能活着回到都城,王爷的大军,此时距离距马城最近......”

    武亲王又楞了一下,俯身:“臣领旨。”

第二百六十六章 帝王手段

    距马城是京州大营所在,荆州大营有十二万大楚精锐,这支楚军是大楚都城的最大一道屏障,是数千里京州的定海神针。

    京州大营还在,十二万虎狼还在,就没有叛军敢来招惹,都城四周,最起码看起来就还是一片太平。

    刚到京州大营没几天,还在想着怎么从陛下手里再赚来一些功劳的刘崇信,在让他火速回京的旨意来之前接到了一份密报。

    这份密报到他手里,比还在路上的圣旨大概要早半日左右,可就是因为这份密报,他决定就算是太子.....不,他还没有适应太子已经成了新皇。

    就算是新皇亲自到了,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离开这京州大营,他还是监军,他的干儿子童蒙还是大将军,这十二万大军在他手里握着,比他手里的免死铁券要管用的多。

    杨竞想坐稳了皇位,就必须拿下这十二万京州军,拿不下来,都城就是摇摇欲坠的一座孤岛,皇帝就只是一座孤岛的主人罢了。

    刘崇信把密报递给童蒙,起身在大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片刻之后他吩咐道:“下令大军戒备,不管是谁,没有我的命令私自进入大营的,杀无赦。”

    “是!”

    大将军童蒙立刻就点了点头,他又不是个傻子,他很清楚自己和刘崇信已经拴在一条绳子上了。

    如果新皇要办刘崇信,他也跑不了,但是手握重兵,那个皇帝小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又不敢真的反,他可以趁着十二万京州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号施令,如果京州军知道皇位更迭,知道太子登基,他这个大将军的号令未必还管用。

    刘崇信看向童蒙说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们如今在一条船上,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我倒了,我那一群儿孙都要跟着倒霉,我只要不倒下去,朝廷还是我们的朝廷,天下还是我们的天下。”

    童蒙俯身道:“义父放心,咱们手里有兵有钱,陛下也不敢怎么样,我猜着,这旨意送来也多半是要把你骗回都城,义父只要不回去,陛下也没什么办法,还不是最后要来求义父你。”

    刘崇信笑着点了点头:“这太子会装,我知道他会装,他就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狼,可是到了最后,他会很清楚,离开了我,他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句话,童蒙忽然间心里紧了一下,有一句话在他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就冒了出来。

    刘崇信说,新皇离开了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刘崇信这滔天的强权,离开了皇帝,还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看向刘崇信,也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风风光光的五千岁,而是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妖怪。

    刘崇信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你是先帝授命的大将军,我是先帝授命的监军,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崇信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起来依然气定神闲。

    可是童蒙眼睛里的幻觉还在继续,他在幻觉中看到了刘崇信背后,有一头毛都已经灰白了的老狐狸在惊吓的团团转,尾巴都已经夹了起来。

    童蒙笑道:“义父,咱们就等着小皇帝过来求咱们,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半日之后,新皇圣旨到

    了。

    外边的人急匆匆跑来报信,说是钦差大人到,刘崇信皱眉道:“哪里来的人,竟敢冒充钦差?”

    他起身往外走,童蒙也跟了出去,不多时到了京州大营的辕门外边,所谓钦差是荆听命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带着两百禁军来的。

    “老祖宗。”

    那小太监看到刘崇信,好像把半路上想了无数次的说辞全都忘了,第一时间从马车上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刘崇信面前。

    刘崇信得意的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来干嘛了?”

    “来给老祖宗请安。”

    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陛下惦念老祖宗了,想请老祖宗回去。”

    刘崇信笑着问道:“哪个陛下?”

    小太监一听就知道事情坏了,刘崇信已经得到了消息,新皇的意思是不让刘崇信知道老皇帝已经驾崩的事,就说是老皇帝想他,让他立刻赶回都城。

    可是现在,这计划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从刘崇信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先帝驾崩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小太监反应也快,用极为谄媚的语气说道:“老祖宗,新皇登基了,请老祖宗回去主持大局,陛下说,没有老祖宗在身边,心里没有主心骨,那些朝臣们也不都听话,需要老祖宗回去压着。”

    刘崇信一怔。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些话,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

    “你说具体点。”

    刘崇信立刻就回了一句。

    小太监叫高沐恩,跪在那说道:“先帝遇刺之后,陛下伤心欲绝,所以把朝权交给宇文崇贺掌管,结果第二天,陛下说让宇文崇贺带着六部官员觐见,宇文崇贺说谁也不许去,要给陛下一个下马威,让陛下知道是谁做主,而且还给九门兵马司的大人下令,若是老祖宗里你回都城的话,就乱箭射死,绝不许你进门,另外,他两个儿子手中的两卫府兵,已经接管了都城防卫,并且兵围了皇宫。”

    刘崇信看向童蒙,童蒙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宇文崇贺那个家伙早就想霸占朝权,只是义父你一直压着他,现在新皇登基,他要把持朝政,把新皇变成傀儡。”

    刘崇信点了点头,心说老子本来就是要扶持太子的,只是太子必须听话,可即便是他不听话也轮不到你宇文崇贺来要挟打压。

    再怎么说,太子那也是老子兄弟的儿子,是先帝的儿子。

    他哼了一声后问高沐恩:“陛下怎么说?”

    高沐恩得到的旨意是,让刘崇信尽快赶回都城,不许刘崇信带兵,也不许童蒙带兵。

    可是高沐恩看了看现在这架势,如果按照原来的旨意宣布的话,怕是大事要坏。

    他跪在那说道:“陛下说,请老祖宗带京州大营的兵马尽快回都城,十二万大军都带回去,陛下盼着老祖宗立刻回去力挽狂澜。”

    刘崇信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他的徒子徒孙给骗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硬是就敢私自改了旨意,硬是就敢不把圣旨取出来,硬是就敢说陛下只有口谕传过来。

    刘崇信眼里,这些徒子徒孙们就是他身上掉下去的毫毛,谁敢骗他?

    “你起来吧。”

    刘崇信吩咐了一声,然后笑着自言自语道:“离了我,什么都不是。”

    刘崇信看向童蒙道:“只要大军在手就没什么可怕的,你去传令,大军开拔,咱们带着十二万大军去都城逛一圈,看看那个在我面前孙子一样的宇文崇贺,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要把我乱箭射死。”

    童蒙俯身道:“遵命。”

    与此同时,都城,大兴宫。

    皇帝杨竞坐在书桌后边,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着,坐在他对面的是刚刚被任命为宰相宇文崇贺,还有宇文崇贺的两个儿子,左领军卫大将军宇文持,右武卫大将军宇文从。

    “你们说,如果刘崇信不回来怎么办?”

    皇帝看向宇文崇贺父子三人。

    宇文崇贺沉思片刻后说道:“京州大营十二万大军,若是刘崇信把持,确实不好办,不过臣以为还是有两个办法可行,第一是陛下亲至,只要陛下到了京州大营,将士们必然遵从皇命,不过现在先帝后事还没有办完,陛下不能轻易出京......第二个办法,就是请武亲王去了。”

    杨竞并没有告诉宇文崇贺,他已经给武亲王下旨的事,他听完后脸色微微惊讶了一下,有些遗憾和感慨的说道:“朕怎么就没有想到武亲王?朕可以让武亲王先不要急着回都城,让他先去京州大营接管兵权。”

    宇文崇贺连忙道:“接管兵权的事,其实倒也不必,武亲王已有左武卫,若是再接管京州大营,臣担心......他也会对陛下有所不敬。”

    杨竞一脸严肃的说道:“武亲王是朕的皇叔,皇叔怎么可能会害朕?”

    宇文崇贺道:“陛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竞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宇文崇贺道:“如果刘崇信不敢离开大营的话,就让武亲王过去,武亲王素有威名,京州大营的将士对他极为信服,所以让武亲王去逼着刘崇信回京城,大抵可行。”

    杨竞又问:“可若是,刘崇信带着十二万大军和武亲王一同回来怎么办?”

    他看向宇文崇贺道:“他是父皇所授权的监军,他还没有被罢免权限,所以即便他如此下令,武亲王都不好阻拦。”

    宇文崇贺沉默片刻,心里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要见他,还要见他的两个儿子了,因为皇帝在害怕,皇帝手里没兵没权,除了宇文家之外确实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所以宇文崇贺带着淡淡得意的俯身道:“陛下放心,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不管多危险,臣万死不辞,臣愿亲自到城门外拦住刘崇信,让他伏法!”

    皇帝道:“这怎么行,万一那阉狗伤了你呢?这样......宇文持和宇文从,率领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大军出都城,就在城外列阵,若是刘崇信带着十二万大军回来了,有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在,刘崇信也不敢放肆。”

    皇帝看向宇文崇贺道:“大军列阵之后,要时刻准备着先发制人,只要刘崇信不遵旨,立刻就把他杀了,然后你亲自接管京州大营兵马,除了你之外,朕谁也信不过了。”

    宇文崇贺连忙起身,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放心,这一次,臣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陛下除掉那阉贼,为天下铲除那乱党!”

    皇帝欣慰的说道:“朕知道的,你的忠心,朕是一直都知道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石二鸟

    宇文崇贺从大兴宫里出来,半路的时候都一直忍不住在笑,因为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皇帝离开他,真的不行。

    如今城中禁军数万,将领都是刘崇信的人,皇帝如果明旨要对刘崇信动手的话,这禁军将领们因为害怕可能就会先动手把皇帝废了,刘崇信不是没得选,他还可以去恭迎那位三皇子归来登基。

    “禁军陛下不敢用,他要等着刘崇信死了之后才敢对禁军动手。”

    宇文崇贺轻轻抚摸着胡须笑道:“陛下啊,现在是看的清楚,除了宇文家之外他还能依靠谁?盯着这个皇位的可不只是三皇子,还有陛下的诸位叔叔们。”

    他的长子宇文持笑道:“如今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在都城,就是陛下唯一的屏障。”

    如今这两卫府兵都在宇文家手里,皇帝要想做什么事,确实一举一动都要看宇文家的脸色。

    “父亲。”

    宇文从问道:“那,咱们真的要听陛下的,把两卫战兵在城外列阵吗?”

    “并没有关系。”

    宇文崇贺笑道:“禁军将军刘步昂我已经提前知会过,我告诉他要想活命,就要靠过来,而不是死守着刘崇信,刘崇信必死无疑,他还能靠着我继续做他的禁军将军。”

    宇文从笑了笑道:“刘步昂也不傻,必会依附于父亲,陛下可以换一个,他主子也可以换一个。”

    宇文崇贺道:“你们在城外列阵,我在城墙上看着,城门把守好,我再让刘步昂的禁军把宫城四门守住,再分派兵马随时策应,咱们的陛下还有谁可用?那大兴宫里的宫女太监吗?”

    “哈哈哈哈......”

    宇文持笑的前仰后合,他笑着说道:“父亲,只要把刘崇信杀了,再请旨查封缉事司,最少能有数百万的收获。”

    宇文崇贺点了点头道:“你们分派斥候,若是刘崇信真的带着京州大营的兵马回来,那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无路可走。”

    “前边是固若金汤的都城,还有你们手里的两卫府兵,后边则是武亲王的左武卫,你们猜,京州大营的那些将士,愿意为刘崇信卖命吗?”

    宇文崇贺道:“等武亲王进京之后,再把左武卫的兵权拿下,数十万大军在我宇文家手里,陛下也只能看我们脸色。”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手在旁边重重的拍了一下。

    “轮到我们宇文家了!”

    大兴宫。

    皇帝杨竞看向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扑奴,父皇用了你十六年,朕没打算换一个人,朕也会一直信任你。”

    扑奴俯身道:“臣,谢陛下。”

    杨竞道:“朕知道,抓捕刺客姚无痕的时候,你的佩剑被姚无痕斩断,所以朕打算送你一把剑。”

    他起身,从内侍总管荆听命手里接过来一个木制的剑匣,他把剑匣递给扑奴说道:“这是大楚三皇剑之一的破甲,这把剑削铁如泥,无所不破,今日朕将此剑交给你,你替朕掌剑。”

    “臣,叩谢陛下。”

    扑奴立刻跪倒下来,他当然很清楚三皇剑象征着什么,大楚皇剑,象征着的就是陛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身份的认可。

    “剑在你身上,你就是代朕行事,只要剑还在,你就身负皇命。”

    皇帝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朕希望,你能如对父皇那样对朕,天下没有变,还是皇族的天下......”

    杨竞伸手把

    扑奴扶起来:“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朕还不知道吗?楚皇剑法不传外人,可是没有楚皇剑的楚皇剑法,终究差了些。”

    扑奴的脸色变幻不停,这剑,分量太过沉重。

    大楚太祖皇帝江湖出身,剑法超绝,按照太祖皇帝里下来的规矩,每一个新皇登基之后,都要自皇族之中选出一个天赋极高的人,传授给他楚皇剑谱,这个人,学会了楚皇剑法之后,将要隐姓埋名,忘记自己的身份甚至是性命,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皇帝。

    当老皇帝故去,新皇帝登基,也会在皇族之内再选一人,交给上一代的掌剑去培养,学习楚皇剑法。

    可是扑奴的悲哀就在于,老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破甲剑给他,老皇帝可恨也可怜,他是皇帝可却越来越不信任任何一个姓杨的人,哪怕他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扑奴身上,也不愿意把破甲剑给他。

    老皇帝在位时间很长,上一代掌剑意外病故,扑奴递补上来,他天赋不俗,自学楚皇剑法,可是掌中却一直都没有破甲,这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但扑奴依然牢记太祖皇帝遗训,哪怕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公平。

    太祖是江湖人,曾是一门之主,当初未得势的时候,他的宗门就分成内外两家,内家弟子算是他亲传,外家弟子的地位就低得多,虽然也会学习剑法,可却永远也不会得到真传,再优秀也不可能继承门主之位。

    楚太祖登基称帝之后,将杨家也分成宗内和宗外两脉,宗内都是他的嫡脉后人,而宗外则是杨家分支。

    每一代的宗外杨家,其命运都是誓死保卫宗内杨家,每一代掌剑,也都是从宗外杨家选出来的。

    同是杨家血脉,可是却要为剑奴。

    杨竞看向扑奴认真的说道:“朕已经草拟了旨意,只要杀了刘崇信,朕就把太祖皇帝设立的内外两家取消,同为大楚皇族,何必分什么内外,外家的血脉也是杨家的血脉。”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朕之前已经联络过外家,请他们回来协助朕,如今这满朝文武皆执私心,没有一人真心辅佐朕,杨家的天下,还得是杨家人自己握在手里。”

    扑奴再次拜倒,眼睛已经发红,陛下的话,触及他的内心痛处。

    数百年了,外家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朕想着,杀刘崇信之后,从外家中选人执掌禁军,执掌京州大营,执掌......”

    他在扑奴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扑奴猛的抬起头,眼睛里都是震撼。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森寒的说道:“那些混账东西,手里的权力都是皇族给的,都是杨家给的,可是他们却用皇族给的权力来要挟皇族,来欺瞒皇族,甚至想要谋逆!朕就要把这些皇权都收回来。”

    他看向扑奴说道:“皇族不可欺!”

    扑奴用力的点了点头:“皇族不可欺!”

    几天后,都城外。

    刘崇信看着城外那严阵以待的数万大军,脸色难看的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只死老鼠一样,宇文崇贺居然敢把他拦在城外,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那个老狐狸,现在变成了一只白眼狼。

    大兴宫。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里的数百人,沉默片刻后说道:“今日,朕把生死托付给诸位了。”

    数百人同时拜倒在地:“誓死追随!”

    这数百人,是皇帝的东宫死士,他用了数年时间训练出来的人。

    “死守大兴宫。”

    皇帝

    起身,大声说道:“如果守住了大兴宫,也就守住了大楚江山,守不住,今日朕就与诸位共生死。”

    “万岁!”

    下边的人大声喊着。

    “万岁!”

    “万岁!”

    有人从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跪倒在地后说道:“陛下,打......打起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封闭宫门,等武亲王进城。”

    两个时辰之后,城墙上的宇文崇贺回头看向宫城那边,忽然间醒悟过来,他哼了一声后说道:“原来如此,去给刘步昂传令,让他攻破大兴宫,把皇帝抓出来!”

    手下人立刻去传令。

    又一个时辰之后,禁军开始猛攻大兴宫,此时在宫内死守的,是皇帝的东宫死士,是那些宫女,太监,他们全都拿起了武器死守宫门。

    第二天。

    皇帝披上了甲胄,站在城墙上与死士们一起抵抗禁军的猛攻,到了下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百姓,他们悍不畏死的朝着禁军发起冲击,然后在皇宫外边形成了一圈防御。

    又是一天死战之后,武亲王回来了。

    城门外,武亲王纵马到了刘崇信十几丈外,他看向刘崇信问道:“为何攻打都城?”

    刘崇信怒道:“老贼宇文崇贺已经挟持了陛下,我这是在救陛下!”

    武亲王沉思片刻,然后猛的转头看向童蒙大声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到时候杀这阉贼了!”

    童蒙先是一怔,然后吓得脸色大变,他看向刘崇信:“督主,义父!不要听他挑拨!”

    武亲王抽出长刀,大声喊道:“把我大旗立起来!”

    他身后亲卫立刻将左武卫大旗立了起来。

    “奉旨讨逆杀贼!”

    武亲王大喊一声,催马冲锋,京州军十余万人,可是谁也不敢阻拦武亲王,武亲王大旗所到之处,所有士兵都丢下兵器投降。

    武亲王只用半日就收服了京州大营,还生擒了刘崇信和童蒙,他下令大军后撤,然后带着亲卫到了城门外,以长刀指向城门上的守军大声说道:“打开城门,既往不咎,若等我攻破,诛灭九族。”

    武亲王有大楚武神的威名,楚军上下,谁不敬畏?

    守城的府兵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凭宇文家的人如何下令,他们也不敢朝着武亲王放箭。

    “既不敢杀我,为何不从我杀贼?!开城门,诛杀奸佞,尔等都是大楚有功之臣!”

    武亲王大声喊道:“开城门者,首功!”

    本来以为死死把握着两卫府兵就可控制都城,宇文家的人没有想到,武亲王一句话,那些守军士兵就都怕了。

    城门大开,武亲王率领大军杀进都城。

    这一天,武亲王在城中大开杀戒,围攻大兴宫的禁军三万余人,被武亲王杀一万余,剩下的全都跪地投降。

    武亲王下领封了宇文家,查抄刘崇信的府邸,直接灭了禁军将军刘步昂满门,下令左武卫接管城防,禁军降兵交给京州大营兵马看管,左领军卫和右武卫,也全都撤到都城外等候调遣。

    大兴宫,宫门外。

    一身战血的武亲王走到门口,然后双膝跪倒。

    “陛下,臣,回来了!”

    宫墙上,皇帝杨竞哈哈大笑,笑的声嘶力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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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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