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要赔偿人家
永宁通远车马行。
门外依然堵的水泄不通,大概两营两千多名府兵把这前后围死,缉事司那一百多人想要出去,插上翅膀都不行。
团授原无限曾经真的是风光无限,作为缉事司团授,他掌管的还是刘崇信在老家的私宅,只要他想,就没有不能搂到钱的办法。
非但是那座庞大的山庄归他管,就连附近几个县也在他治下,算是冀州之内最风光的一个团授。
因为和刘崇信有些亲戚关系,虽然只是团授,可是旅授许苼俞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自从羽亲王准备起兵之后,刘崇信私宅的那万余府兵也被羽亲王要求调往冀州,一开始那支府兵的将军和原无限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尊羽亲王的调令。
可是羽亲王又不是没有办法治他们,先是断了给他们的粮草供给,然后断了军饷,只断了三个月,那边就不得不服软。
一万左右的府兵调入冀州,划归节度使曾凌帐下,那个之前不尊调令的将军,巧不巧的在到冀州之后一个多月就出了意外。
说是在青楼里消遣的时候惹到了一伙不知来历的江湖客,双方都恼羞成怒进而动手,这将军被人直接割了喉,冀州府当然要查,可是查来查去,查到现在也没有个线索。
原无限仗着和刘崇信有亲戚关系,所以羽亲王当时也并没有敢把他怎么样,毕竟那时候和都城的联系刚断了没多久,羽亲王也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等之后忙起来,羽亲王也就忘记了这个小人物。
府兵调走,城外叛军横行,原无限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不敢继续留在刘崇信那庄园里住着,只好也回到冀州城内。
回来的原无限比起以往来说就是风光不再,他在庄园的时候说一不二,附近几个县的县衙官员,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曾经喝多了酒骑着一位县令大人当马,那县令就在大街上爬行了一里有余被沦为笑柄。
如今在冀州城里哪里轮得到他作威作福,连许苼俞都不得不收敛,他也只能更加的低调做人。
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一家车马行的门口,他居然被如此羞辱。
也不知道亲兵已经抽打了多少个耳光,鞋底子都已经打烂了,更何况的原无限的脸?
那张脸血肉模糊,连本来的样貌都已经看不出来,整个人都被打的麻木,之前昏厥过几次,又被打醒过来。
“停一停吧。”
柳戈看了看原无限那张脸,嘀咕了一句可真是吓人。
柳戈是节度使曾凌帐下的亲信,他之前就听说过羽亲王对这个原无限不满的事,再加上军中将士们对缉事司的人那刻骨的仇恨,今天他要是随随便便就罢休才怪。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做手下的觉悟都没有。”
柳戈看向那些缉事司的司卫,像是恨其不争的说道:“你们的团授大人挨打,你们怎么不知道拦着点,就算是不敢拦着,你们还不敢求情?我这个人没有那么严苛,又好说话,你们求我的话,我也就不打他了。”
那一百多个司卫站在那,谁也不敢说话。
他们曾经欺负人欺负了很多年,走在大街上,百姓们看到缉事司的人比看到鬼还要害怕。
鬼不一样会伤人,可是缉事司的人一定会伤人,他们不只是因为你犯错才会办你,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整治的你生不如死。
不单说冀州,整个大楚之内,每年被缉事司整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伤天害理,他们把伤天害理当成享乐之事。
但是现在,他们怕了。
“你们真狠。”
柳戈坐在椅子上,瞥了那些人一眼后说道:“你们团授都这样了,你们居然还觉得打的不够重,如果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刚刚我说完可以求情之后,你们应该已经有人求情才对,可你们没有,只能说明你们也希望原大人挨打。”
原无限跪在那都跪不稳,嘴唇都被打的豁开了,血水不停的往下低,拉着长长的血丝。
柳戈叹道:“看看你带的这都是什么人,居然盼着你挨打,原大人,你这些手下不怎么忠诚啊。”
原无限摇摇晃晃的跪在那,如果不是有人按着他的话,他早就已经倒下去了,别说说话,现在嘴在哪儿,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些不成器的手下。”
柳戈吩咐道:“看到原大人怎么挨打的了吗?把这些司卫全都按照原大人挨的如数挨一遍,如果比原大人的伤轻了,那显得我不公平。”
“是!”
府兵们立刻上前,按住那些司卫开始抽打,这车马行外边跟下起了暴雨似的,那声音密集的连成一片。
柳戈今天本来心情挺好的,虽然说赢得不明显,可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征服了黑武的男人。
可是送夏侯回来,一下车就看到这群缉事司的人,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所以他觉得今天这趟三月江楼都白去了,虽然没有花自己一个铜钱,但他也觉得是亏大了。
本来爽了,后来不爽,那就再爽回来。
府兵按着那些司卫这一顿打,打的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被缉事司的人欺负了这么多年,府兵的人也总算是能逮到一次机会出气。
他们打起来一点都不惜力,有人学着刚才打原无限的样子,扒了缉事司司卫的鞋子往脸上抽,有人干脆拿刀鞘抽。
也就是在这一刻,似乎还让人相信了那么一点点罪有应得这四个字是真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然后外围封锁的府兵队伍就开始一层层的分开,大街上过来一队骑兵,其中护送着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在车马行门口停下来,才停稳,许苼俞就先一步从马车里跳出来,撩着帘子弯着腰,然后从车里下来的是节度使曾凌。
柳戈看到节度使大人到了,连忙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过去后俯身一拜:“卑职拜见大人。”
曾凌看了看这乱糟糟的场面,又看了看许苼俞那难看到了极致的脸色,他咳嗽了一声后吩咐道:“还不停手?”
那些府兵这才住手,往后退下去。
曾凌装作脸色一沉的问道:“柳戈,怎么回事?缉事司的人都是同僚,怎么会打起来,如此不堪的互殴?”
互殴?
听到这两个字,许苼俞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柳戈连忙回答道:“回大人,卑职带着所属兵马夜间操练,遇上了原大人带着的缉事司的兄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原大人喝多了酒,也许是他失心疯了,竟然下令拦截大军,冲撞队列,而且还要将卑职带回罪狱。”
曾凌道:“怎么会有这等事?”
他看向许苼俞:“许大人,这是你安排的?”
许苼俞连忙道:“回大人,不是下官安排的,下官只是听说原无限带着人例行检查,没有想到会和柳将军起了冲突,但我缉事司纪律严明,绝不会醉酒闹事。”
柳戈道:“看来许大人是觉得我说的有些偏颇,那你问问你的手下是不是这么回事,别说我不让你的人说话,当着节度使大人的面,咱们各说各的
,各自摆各自的道理。”
许苼俞指着那些司卫怒道:“柳将军!你打算让他们怎么说?!”
那一个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别说说话了,连哼哼的声音都已经很微弱。
柳戈淡淡的说道:“我没有阻拦他们说,我说我的,你的人说他们的,我还管他们怎么说?难道还要我教他们怎么说?”
许苼俞脸色森寒的说道:“柳将军,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都不要再吵了!”
曾凌沉着脸说道:“都是同僚,都是为朝廷做事,缉事司的人夜查有夜查的道理,府兵有夜训的规矩,遇到点矛盾就这样大打出手,像什么样子,还不要被百姓们笑话!”
“是!”
柳戈俯身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知错了。”
曾凌看向许苼俞道:“你看,他知错了。”
许苼俞眼睛都瞪圆了:“大人?”
曾凌看了看那些惨兮兮的司卫,叹了口气后说道:“当然,光知错可怎么行,看看你们,仗着人多把人家打成了什么样子,我看这场面,依稀是缉事司的人吃了点亏。”
依稀?吃了点儿亏?
许苼俞看向曾凌,曾凌笑了笑道:“我不能偏袒府兵大营的人,打架就是不对,不管是何种原因,聚众打架就是违反了军律,柳戈,你和你的人,回去之后我都要严惩。”
柳戈垂首道:“大人,卑职不敢诡辩,错了就是错了,卑职愿意领大人的责罚。”
曾凌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许苼俞说道:“许大人,你看,他们这态度还是可以的。”
许苼俞:“......”
曾凌见他脸色难看,于是又多说了几句:“还不给许大人道个歉?”
柳戈转身看向许苼俞道:“多有得罪,给许大人道歉了。”
曾凌道:“他道歉了。”
许苼俞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胸口里堵的好像要炸开似的,可是脸上却努力挤出几分笑容,俯身道:“大人管教得当,处置严肃,下官敬服。”
曾凌道:“我的人,我带回去教训,你的人,你带回去也要约束,现在大家都是为王爷做事,更不能伤了和气,明白吗?”
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司卫被打的惨样,心里觉得把人家打成这样......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爽。
他吩咐柳戈道:“把人家打坏了的,要赔偿。”
柳戈回头看了一眼,问自己手下:“把人家什么打坏了?”
手下人回答道:“鞋打坏了。”
柳戈道:“那这样,卑职自掏腰包,给所有缉事司的兄弟们都买双新鞋。”
曾凌哈哈大笑道:“那就这样吧,各自回去,不要再多事,让王爷知道了,你们都会被王爷责骂,这件事我就压下来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是!”
柳戈和许苼俞同时俯身应了一声,在两个人弯腰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大概是都恨不得现在弄死对方。
“夜深了,我也乏了。”
曾凌转身道:“我先回去,许大人还有事吗?”
许苼俞连忙道:“没有事了,恭送大人。”
柳戈回头吩咐道:“给缉事司的兄弟们让开一条路,让宽点,他们脸大,让开的窄了过不去,另外,刚刚打了人的......把鞋都还给人家,还拿着干嘛?”
他转身走了。
许苼俞站在那,眼睛里都好像在烧着火。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为什么值钱
一百多名缉事司的人在永宁通远车马行外边被冀州军大营的兵马围起来打,打的都跟猪头一样,这件事的传播速度,比夏侯琢宣布要在三月江楼拍卖一件无价之宝还要快。
主要是因为缉事司实在是招人恨,这是很神奇的一个衙门,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欺压整治百姓,他们连当官的也欺压整治。
而且相对来说,缉事司的人才不愿意耗费更多精力去管寻常百姓的事,除非是有油水可以捞。
不然那的话,他们宁可去抓住一些朝廷官员的把柄不放,整治这些当官的,可比整治百姓来钱快。
这就造成了百姓们对缉事司恨之入骨,绝大部分当官的对缉事司也是恨之入骨。
这两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冀州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不好奇那件无价之宝是什么,因为这和百姓们无关,百姓们更好奇缉事司的人挨揍,是因为他们觉得解恨。
无价之宝,和冀州城这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人口的百姓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这无价之宝,和那百分之十的富人也不是都有关系。
但是明眼人很快就看出来这两件事背后的牵连,都和永宁通远车马行有关。
缉事司的人在查车马行的时候吃了大亏,而夏侯琢拍卖的那件东西,可能也和李叱有关。
这就让很多人不得不思考,这家车马行的水到底有多深。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猜,这冀州城里的水,再深不过夏侯琢。
这话是李叱说的,夏侯琢觉得他是在耍流氓。
车马行。
夏侯琢对李叱说道:“嵩明先生印章的事不宜拖着,消息虽然已经散布出去了,但是只要你还没有拿出来拍卖,那我父亲就可能会直接跟你伸手要,至于你怎么解释说拍卖又不拍卖,他才不理会。”
李叱点了点头:“我刚刚已经让余九龄带着嵩明先生的印章去三月江楼了,用的是你的名义交给三月江楼的东家,而且我让余九龄转告三月江楼的人,拍卖就在今天中午。”
夏侯琢笑道:“你是算准了我父亲此刻还没有起来。”
李叱道:“我也不清楚羽亲王会什么时候起来,不过想着,他大概没有我们起得早。”
夏侯琢笑着说道:“可是若只拍卖一件单品,就显得有些枯燥,你手里还有没有什么宝贝,一起拿出来拍,能多卖点钱就多卖点钱。”
李叱仔细想了想,他手里的宝贝还真就只有那一件嵩明先生的印章。
他沉思片刻后问道:“嵩明先生的印章值钱,嵩明先生的字值钱不值钱?”
“废话。”
夏侯琢道:“你师父送给高院长那幅登雀台贴,在一百多年前曾经价值十万两白银,那是嵩明先生去世之后的事,当然那时候大楚看起来还没有现在这么乱,纵然是现在,登雀台贴拿出来卖,大几万两还是轻松。”
李叱道:“原来这么值钱.....”
夏侯琢问:“你有嵩明先生的字?”
李叱道:“有。”
夏侯琢惊喜道:“你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宝藏啊,在哪儿呢,怎么以前不见你拿出来过。”
李叱道:“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你得等我一会儿,我去写。”
夏侯琢:“......”
李叱道:“如假包换的嵩明先生假迹。”
夏侯琢:“你看天空上飘过来的那一片洁白的云彩,像不像你-他妈的三个字?”
李叱道:“那是四个字。”
他转身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现在去写几幅字,很快。”
夏侯琢:“......”
李叱进门之后看了看屋子里挂着的那把神首刀,想着这个要是去卖了的话应该也挺值钱的。
他当然不卖,只是习惯了看东西值钱不值钱。
神首刀在天下七大名刀之中排名很低,所以李叱想着其他的刀如果都搞到的话,自己岂不是发财了,在大街上摆个摊子,把七大名刀一字排开,想想就很牛皮。
不多时,李叱拎着几卷宣纸出来,递给夏侯琢道:“刚写的,你要不要看看。”
夏侯琢抬头看着天空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冀州城里那些达官贵人,那些文人墨客都是傻批。”
李叱道:“没有,咱们就当假的卖啊,当真的卖那不是骗人吗。”
夏侯琢:“你......果然是把他们当傻批。”
一个时辰后,三月江楼。
虽然很仓促,但是听闻有嵩明先生的贴身印章拍卖,还是来了不少人。
主要是嵩明先生名气实在太大,他曾是大楚帝师,但又不贪恋功名,教导出来一代明君,然后就功成身退。
他写的字,说一个字就价值万金不为过。
嵩明先生流传下来的真迹还是有一些的,因为他还算高产而且自己觉得满意的作品也为数不少,但是就算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字也是万金难求。
在嵩明先生的家门外,每次往外扔垃圾的时候,都会有一群狂热之人不顾身份的在垃圾堆里翻找,若是能知道一片残缺的字也会惊喜万分。
但基本上不可能,因为嵩明先生每天写的字,大部分都会烧掉,除了他自己极为满意的作品会留存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留。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嵩明先生的字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幅,但是众所周知,嵩明先生的印章只此一枚,天下间,就这一件。
有的文人喜欢印章,会收藏很多,也会给自己取不止一个雅号刻在印章上,但嵩明先生却坚持认为,一枚印章就代表一个人,所以他一生只有那一枚随身携带的印章。
崔泰看了看面前这个如此英俊的年轻人,想着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如调查中得知的那样孤儿出身,寒苦十几年,到了冀州才发迹起来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不得不说,人的际遇真的是妙不可言,也不可揣摩。
此时此刻,在三月江楼的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一大部分都觉得自己没能力买下来那枚印章,不是他们出不起价钱,而是他们自觉地位不够。
在这大堂里,许家的人来了,就是昨夜里刚刚到过车马行的许苼俞,他想来看看这个李叱,到底多大的胆子。
崔家的自己人也在,毕竟崔家的人对那枚印章也确实很感兴趣。
上层圈子和文化人之间的事,百姓们都难以理解,他们连一幅字价值万金都理解不了,也就更理解不了一枚印章价值连城,当然更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上层圈子的人会如此狂热的追捧。
一些大商巨贾也来了,他们是来长见识,顺便看看能不能结识一些大人物。
谢家的人也来了,他们志在必得,因为谢家曾经和
嵩明先生有过很大的渊源。
嵩明先生当年从朝廷退下来,隐居之处,就是谢家专门为他建造的凌兰园,为一个人专门建造一片庄园,这大手笔,似乎这才配得上谢家的身份。
嵩明先生晚年一直都住在凌兰园,对谢家的人也很在意,甚至在最后几年,还亲自教导了谢家的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名为谢帧,十几年后,成为了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并且执政将近二十年。
如果不是老皇帝驾崩,太子被毒杀,诸子夺嫡,谢帧也不会那么年轻就死了。
老皇帝死了,太子也死了,谢帧的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他选谁,谁就基本上确定能继承大统。
所以他也死了,因为那些皇子们,都怕谢帧选的不是自己,既然大家都担心,那就先把谢帧除掉再说,剩下的,各凭本事。
也就是在谢帧死了之后,大楚的下坡路走的开始加速,甚至可以说急转直下。
那时候的老皇帝是嵩明先生教导出来的,被誉为一代明君,后期虽然有些刚愎,但有了谢帧这样的人辅佐,大楚有中兴之势。
老皇帝驾崩,本来也不会对大楚影响很大,因为太子殿下是谢帧教导出来的,纵然不敢说一定能超越他的父亲,也不至于是个昏君。
结果那些想夺皇位的人,就敢拿大楚国运赌,他们以为自己夺了皇位就是赢,却不曾想过他们不管谁赢,都是大楚输了。
哪怕再后来出了一位盖世英雄徐驱虏,都没能把大楚真真正正的救回来。
楚衰落,便一发不可收拾。
三月江楼里一群大人物,他们狂热追捧的也许不仅仅是嵩明先生,也许还有他们自己对过去大楚强盛的仰慕。
三月江楼外边围着不少百姓,他们站在外边自然看不到那价值连城的东西是什么,长什么样子,但不妨碍他们好奇。
很多人连工都不做了,就想看看这热闹,但是这热闹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嵩明先生的一枚印章就那么值钱?”
人群里有人好奇的问。
他旁边的人笑着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金的,而且肯定很大,最少,也得有二斤。”
问话的人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所以回了一句:“也对,除了金的怎么可能那么值钱,不过既然那么珍贵,二斤不止吧?”
一个看起来商人模样的男人哼了一声:“土包子,懂个屁,你们可能觉得金子就是最宝贵的东西了,要我说,嵩明先生的那枚印章,一定是玉的,而且是大师雕刻。”
刚刚说话的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搭话,怕自己露怯,但是想着那个商人说的大概有道理,还想着那玉的印章,应该也不会低于二斤吧。
“你们根本不知道嵩明先生是谁。”
一个老学究站在人群中,他看起来有些孤独,白发苍苍。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嵩明先生的印章并不是金的,也不是玉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太山石,也不大,那印章上的字也是嵩明先生自己刻的。”
那个商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老学究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知道那印章为什么值钱,是因为你们没有想过,印章上刻着的,还有大楚曾经的辉煌无双。”
一群人都看向老学究,觉得他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字,读书读傻了还喜欢胡言乱语的傻子。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说是假的
三月江楼里四方来客云集一堂,其实这样的场面确实显得有些荒谬,又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三月江楼的崔泰走上那座高台,先是微微俯身的行礼,算是和在场的人都打过了招呼。
他笑了笑道:“今日可谓贵客临门齐聚一堂,三月江楼从来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一来感谢诸位惠顾,二来自然也要感谢一下已经故去多年的嵩明先生,因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能把诸位都请来的人可不是我,唯有嵩明先生才有这样的威望。”
众人随即笑了起来,崔泰这些话说的有点意思。
崔泰笑道:“诸位也都知道,这件东西是嵩明先生一生唯一的一枚印章,他随身携带几乎从不离身。”
他看向谢家的人说道:“谢大人应该可以佐证。”
坐在台下的谢青等点了点头道:“当年嵩明先生故去之后,我谢家的人特意将这枚印章与嵩明先生同葬,可是谁能想到,多年后嵩明先生的墓居然被歹人盗破,这枚印章在二十年前于都城出现过,之后就又没了踪迹。”
谢青等道:“我谢家曾经下大力气想寻回印章,再次送入嵩明先生的墓中,可是一直没有如愿。”
他起身抱拳道:“今日我若得此宝,必会派人送往家族祖宅,埋入凌兰园嵩明先生的墓中。”
众人纷纷起身鼓掌。
在座的人中,谢家与嵩明先生的渊源最深,嵩明先生退隐之后,十几年都住在谢家的凌兰园。
崔泰抱拳道:“谢大人高义。”
谢青等道:“这是我谢家之人分内的事。”
崔泰道:“说到此处,但凡神宝问世,总是要有些铺垫,刚巧收藏嵩明先生印章的这位先生,也极喜欢嵩明先生的字,所以也有收藏,这次一并拿出来拍卖。”
众人一阵惊呼。
有嵩明先生的印章,还有嵩明先生的真迹?
这开胃小菜,放在别处,那就是镇店之宝了。
“当然,嵩明先生流传于世的真迹只有那么多,最近这些年更是少见,这位收藏了印章的先生也明言,这些收藏都是赝品,他说自己看过多次了,绝对可以肯定是赝品。”
众人都吐出一口气,心说这胃口吊的,原来都是赝品。
“请上来第一件。”
崔泰吩咐一声,两个妙龄少女上台来,将一个画轴展开,崔泰笑着介绍道:“诸位应该都知道,这是嵩明先生的凌高帖,写于嵩明先生晚年,那时候他住在凌兰园中,所以这字帖以凌兰园的凌字为首。”
谢青等立刻站起来,他有些激动的问:“我可否上前观看?”
崔泰到:“当然可以。”
谢青等立刻到了高台上,站在那幅字前仔仔细细的看,越看越是心惊。
坐在台下的崔家人崔成岚问道:“谢大人,你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能否看出是什么人仿的,是何年代仿的?”
“这......”
谢青等道:“我......若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嵩明先生凌高贴的真迹......这字帖看似是新的,连纸张都是新的,可是一笔一划,绝非仿写能写出来的神韵,我觉得这可能是高手,为凌高贴换了纸。”
坐在二楼包房里的李叱噗的一声把茶水喷出来。
夏侯琢看了他一眼,然后擦了擦脸。
李叱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后说道:“这么胡扯的话,他为什么能说的出口?”
夏侯琢道:“你也知道是胡扯,古字帖若是损坏严重的话,确实有能工巧匠可以换纸,
但你那个是直接写上去的,不可能看不出来。”
李叱道:“对啊,那他为什么胡诌?”
夏侯琢:“你是不是干过这事,仿嵩明先生的字卖钱。”
李叱道:“你觉得呢?”
夏侯琢道:“也对......你刚到冀州的时候都潦倒成那样了......不过看谢先生的神态和语气,不像是说着玩的啊。”
李叱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发家致富的机会。”
夏侯琢道:“我也在想,难不成是你写的真的和嵩明先生的真迹一模一样?”
李叱道:“那有什么,我以前跟着师父混江湖,就一本登雀台贴还有点意思,每天无聊的时候能写上几十遍上百遍,不过手熟罢了。”
大堂高台上,谢青等道:“我现在也吃不准,纸张是新的,可是字绝对错不了。”
崔家的崔成岚上台:“我也瞧瞧。”
王家的人也上台了,还有别家的人也上台,有的人还带来了这方面鉴定的高手,一群人围着那幅字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心惊。
李叱叹道:“早知道我就写的认真些。”
夏侯琢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叱道:“我学嵩明先生的字,越是随意的写,不当回事的写,越是像,越是认真起来,反而不像,这样他们也就不用那么费力的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夏侯琢想了想,没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青等看向崔成岚问道:“应该是赝品,纸张太新了。”
崔成岚点了点头:“就是赝品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从高台下来,那些人又围着看了好一会儿,有人说是真的有人说是假的,各执一词。
崔泰问道:“谢大人,你觉得这幅字,应该价值几许?”
谢青等道:“虽然是赝品,但已有九分神韵,应该也是大家所为,只是不愿意透露姓名,毕竟仿字的事也不是很光彩。”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二百两,我觉得可行。”
二楼,李叱都惊呆了,他看向夏侯琢说道:“我xjb写的就能卖二百两银子?”
夏侯琢叹道:“这么看的话,你确实错失了一条发财之路,如果你早这么干的话,可能早就发财了,也可能早就被人打死了。”
李叱觉得下边的那些人,只能说是人傻钱多。
“谢大人。”
人群中有人站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老朽仔细看过了,这字绝对是嵩明先生的真迹,至于为什么看起来纸张那么新,其实谢大人也明白怎么回事,刚刚谢大人也已经说过了。”
这老者一边轻抚自己的胡须一边说道:“上好的宣纸,可以揭开九层,嵩明先生的字力透纸背,不说九层揭开都可当做真迹,但是三四层还是没问题的,揭下来的一层宣纸薄如蝉翼,以高明手法覆盖于新纸上,再加以烘干,保存古字,这种法子也多有用到。”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大楚瑰宝阁里的大匠师,就曾将周夫子的字揭开四层,你能说这四张都是赝品吗?瑰宝阁的大匠师为了让周夫子的字可以流传下来,一张变四张,其中一张被先帝赐予谢家,谢大人不会忘了吧。”
谢青等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老者继续说道:“谢大人口口声声说是赝品,无非是想压低价格,然后买下。”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个老者是王家请来的鉴宝高手,王家的势力在冀
州虽然不如谢家,可是也不会怕了谢家。
坐在二楼包厢里的李叱都懵了,给遭雷劈了一样。
夏侯琢也觉得自己被雷劈了,李叱连累的。
谢青等道:“这件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想于老你也看出来了,你这样做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那老者道:“我只是不想让瑰宝蒙尘,让嵩明先生蒙羞,明明是真迹,谢大人就敢给出二百两这样耻辱的价格,别有用心的是谁,一目了然了吧。”
二楼的李叱都看不下去了,他虽然跟师父行走江湖也会骗人,但是这样有损先贤名声的事,确实不能干。
他想了想,找了一块纱巾蒙住脸,走到二楼栏杆处对下边的人说道:“这幅字确实是假的。”
众人全都抬头看向李叱,心说这又是哪里来的高手?
那老者问道:“你是谁?”
李叱回答道:“我是这些字贴的主人,这些字帖确实都是假的,我不能欺瞒诸位。”
众人一片嘘声,连那个老者都楞了一下。
人家字帖的主人都现身出来说字是假的,这老者应该不会再坚持了吧。
片刻后,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有些人,收藏了东西,假的当真的,真的当假的,自己还以为高明。”
李叱心说我凑!
他刚要说这些字是他写的,夏侯琢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你想想再说话,如果你说是你写的,然后再当众写几个字出来,众人一看果然难辨真伪,那高院长手里的那幅登雀台贴......”
李叱心说我又凑!
这要是传扬出去,高院长岂不是觉得那登雀台贴也是假的?
李叱就愣在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大步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些年来,在北境之地,唯一经常见到嵩明先生真迹的人就是四页书院的高院长,登雀台贴就在高院长家中珍藏。”
那人一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崔泰站在高台上来不及下去,立刻俯身一拜:“拜见王爷!”
在场的人全都弯腰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拜见王爷。”
羽亲王一边走一边说道:“都起来吧,不用那么多礼,本王今天也是来开开眼界的,刚刚说到嵩明先生真迹的事,我看还是让高院长来说说的好。”
他往前指了指:“高先生,你也去看看?”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遵命。”
夏侯琢在二楼一捂脸:“完蛋了,这下骗到了你岳爷爷身上了。”
李叱道:“何为岳爷爷?”
夏侯琢道:“你岳父的爹,难道不是岳爷爷?”
他想了想后补充了一句:“岳父也叫岳丈大人,那他就是你岳丈丈大人。”
李叱想了想,岳丈丈这个称呼,略微有那么一点萌。
夏侯琢道:“这下不好收场了,下边那些人说你写的字是真迹,你说他们瞎,如果你岳丈丈也说是真迹,你怎么说?”
李叱道:“高院长又不那么瞎的人。”
高台上,高院长的眼睛就有些睁大了,他仔仔细细的看,仔仔细细的看,好一会儿后说道:“怎么看着确实像是嵩明先生的字?”
夏侯琢一捂脸道:“我错了......来的时候我说你是把冀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当傻批吗,现在看来是我不懂这个圈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何为嵩明
高院长是谁?
本来当今这大楚之内,学术名声品行各方面都算上,能与高院长勉强相提并论者也就是一个玉明先生。
玉明先生故去之后,高院长的威望就是独一无二,不然的话,羽亲王也不会迫切的希望那份讨逆的檄文是由高院长来亲笔撰写。
好在是李叱一条计策让羽亲王的打算落空,那檄文都已经人尽皆知,高院长再作不作一篇也已经没什么大意义。
与其继续逼着高院长做些什么,还不如表现的更大度一些,羽亲王也不是没有别的考虑,他想着真若是能拿下都城他登基称帝,就把高院长请到都城去,以高院长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高院长登高一呼,便会有无数人来为新帝效力。
可是羽亲王并不是放心,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高希宁,唯有把高希宁抓在手里,高院长才会也真真正正的抓在手里。
羽亲王已经问过无数次,高院长只说高希宁去住亲戚家了,那亲戚远在兖州。
羽亲王其实也有几分相信,大战之前,将至亲之人送出冀州,这是很多人的选择,不只是高院长在这么做,城中那些达官贵人们都在这么做。
他们不得不站在羽亲王这边,可是也不得不做其他考虑,总不能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全都赌上。
高院长知道高希宁在车马行里住着安全,所以这段日子过的也还算踏实,想来想去,这冀州城里,若还有人会拼了性命的保护高希宁,那也只能是李叱。
所以高院长还是有些矛盾,他不得不靠李叱保护孙女,但他确实觉得李叱配不上他孙女,当然他不是针对李叱,他是觉得谁都配不上他孙女,太子都不行。
此时此刻,三月江楼。
高院长仔细再仔细的看了那凌高贴,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字就是嵩明先生的真迹,至于纸张的问题,似乎就不算是问题。
“我也不是十分吃的准。”
高院长看向羽亲王说道:“这字,应该是真迹,嵩明先生的字其实最讲洒脱,无拘无束,越是到了晚年,这种洒脱越是明显,好像写字已经到了无妄无我的境界。”
听到高院长这句话,二楼的夏侯琢问李叱:“高院长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你刚刚那句粗话所表达的意思?”
李叱问:“哪句粗话?”
夏侯琢都不想重复一遍,他换了个方式问道:“我的意思,高院长说嵩明先生的字洒脱,是不是说的就是随便写的?比如,他年轻时候写字作画都态度端正极为认真,可是老了之后便信手拈来。”
李叱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
夏侯琢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是xjb写才能有嵩明先生的韵味......”
李叱只顾着听下边的说话声,没听清楚夏侯琢说了句什么,他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夏侯琢道:“真的是侠极大,我是意思是嵩明先生可谓是文人之中的侠者,侠极大者。”
李叱哦了一声,继续听高院长说话。
高院长道:“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字是嵩明先生真迹,但纸张是新换过不久的。”
他抬头看向二楼站着的那个人,那人身材修长笔挺,穿着一件长衫,可却带着面纱看不到容貌。
从这人的身形气度上来看,应该是一位饱学之人,有句话说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李叱此时若知道高院长
如此看他,也就大概理解了为什么高院长也说那字是真迹,无非一个瞎字......
“这位小友。”
高院长道:“你可否解释一下?”
李叱回头看向夏侯琢求助,夏侯琢没在门口,所以一楼大厅里的人看不到他,只能看到李叱一人。
夏侯琢在包间里笑了笑说道:“说谎话是你擅长的,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教你什么?怎么大怎么说呗,我是看出来了,下边这群人,你说的越大他们越信,你说的越小,他们越怀疑。”
李叱想了想,大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用忧国忧民的语气说了几句话。
“字,确实是嵩明先生真迹,我之所以说是假的,是觉得不该以这种金银交易之事来对待嵩明先生的遗作,价格再高,也配不上嵩明先生。”
众人听到这些话,全都安静下来,因为这几句话在格调上已经大了起来。
可李叱还觉得不够大。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要拍卖嵩明先生这印章的本来想法,是想将这拍卖印章之所得,全部捐献给羽王殿下。”
夏侯琢一捂脸。
楼下他爹笑了。
李叱继续说道:“如今这大楚满目疮痍,诸位应该也都知道,只是我们不愿意多说,可我们始终都是楚人,楚人都有报国救国之心,当今天下,谁还能救大楚?”
他看向羽亲王道:“唯有羽王殿下!”
羽亲王脸上的笑意,想克制都克制不住了。
站在高台上的崔泰是何等聪明人,立刻开始鼓掌,他这一鼓掌,这满三月江楼里的人全都跟着鼓掌,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鼓掌就对了。
李叱道:“再说我为什么要把嵩明先生的字说成是假的,是因为我确实不想亵渎嵩明先生的名声,说是假的,世人便觉得我不是用嵩明先生的遗作换钱,哪怕假的字,只能卖二百两银子。”
李叱道:“我并不富有,所有身家,都用来收藏这些字和那枚印章,印章所得,我将献给羽王殿下,用作讨逆出兵之军资,而字所得,是我生活所需,实不相瞒,如今冀州米贵,我已经买不起多少米了。”
夏侯琢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已经买不起几万斤米了。”
李叱回头看了夏侯琢一眼,夏侯琢立刻挑了挑大拇指:“大,真大!”
李叱回过头,抱拳说道:“所以我只想请求诸位,这字,就当是假的买了吧,不要说出去是嵩明先生的真迹,那样对不起嵩明先生高洁。”
羽亲王啪啪啪的鼓掌,手心都拍红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先生高义,先生高义啊!”
李叱叹道:“多谢王爷谬赞,可我此时已经无颜留于此地,我觉得愧对嵩明先生,我先走一步,字帖所得,劳烦崔先生交给我好友带回即可。”
说完李叱装作很悲愤的一转身进了包厢。
夏侯琢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拍卖印章的目的就是不想给我爹,现在你倒好,直接给他了。”
李叱叹道:“你觉得,我拿得走吗?你爹来的太快了,说你爹你爹就到,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就算是我硬着头皮卖了,你爹若问我愿不愿意为国效力,我怎么说?”
他看着夏侯琢问道:“这事你爹能不能干得出来?”
夏侯琢想了想,点头:“他能。”
李叱道:“况且我还有一条妙计,可以让印章失而复得。”
夏侯琢问:“是何妙计?”
李叱道:“一会儿你看着吧,不管印章最终谁拍买得手,我已经把调子起的这么高,格局摆的这么大,拍买得手的人也会把印章献给你爹,这份大礼,你爹拿了,送礼的人也会有所回报,你说是一个印章有用,还是你爹给的利益有用?”
夏侯琢仔细思考了一下,问:“那妙计是什么?”
李叱认真的说道:“有人献给你爹了,你回去跟他要,他不给你的话,你就硬要,要过来之后再给我......”
夏侯琢眼睛眯了起来:“噫......”
李叱:“妙不妙?”
夏侯琢抬起一脚踹在李叱屁股上。
李叱是真的不能在三月江楼多停留,露馅的话确实不好看,虽然羽亲王必然猜得到是他,可是下边那些人不知道,这就足够了。
李叱的做法让羽亲王满意,那些字帖真的就会拍卖的价格极低?就算李叱没关系,羽亲王也有关系,这是顺水人情的事,他把印章拍卖所得献给羽亲王,羽亲王自然也会让那几幅字卖个好价钱。
舍得舍得,没有舍就不会有得。
所以李叱从后门出去的时候,心里唯一的遗憾就是对不起玉明先生,那是玉明先生临别所赠,可是很多事都没办法完全按照心意所行。
最起码,现在的李叱还没有左右冀州的实力。
李叱从后门出来后上了马车,余九龄坐在马车上问:“怎么样?能卖多少?”
李叱道:“不好说,咱们得先走,羽亲王到了,认出我来的话就会有些尴尬。”
余九龄道:“就算认不出来他也知道是你。”
李叱道:“我是怕高院长认出来,我尴尬。”
与此同时,北境,云隐山。
一支长途跋涉到了这的队伍在山谷里停下来,这队伍的首领看了看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印象很深,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过,但是就觉得自己曾经在一片留下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坐在那头足有千斤的野猪王后背上,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留下什么了。
于是他在野猪王后背上盘膝而坐,两只手抬起来,用两根食指在自己头顶上画圈。
嘴里念念有词......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
片刻后,仿佛有叮的一声在他脑子里响起,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在这留下过一个女弟子。
想到这,这骑猪的人立刻就拨转猪头,心中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能跑就跑的好。
我当年把你当徒弟,你想睡我......还被你得逞了!
就在这时候,一群白衣女子从两侧树上轻飘飘的落下来,她们掌中的长剑指向骑猪人。
骑猪的人看到这些年纪大小不一的女子,大的应该有三四十岁,小的十六七岁,他不禁陷入沉思。
这......自己的基因应该不会这么单一,怎么可能全都是女孩,唉......女弟子就是麻烦,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决定不收女弟子的。
从这逃离之后他就一路游玩到了大楚都城,依稀记得遇到个特别聪明的小孩,于是他收之为徒,他说如果不是遇到他的话,那小孩就是个怂命。
第三百章 闹剧
李先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这些白衣女子相信,他是她们的师祖。
所以他决定说一个名字,大概四分之一柱香之后,这些剑的女主人就会彻底的相信他,并且给他准备一些饭菜。
“息白云。”
他说。
所有的白衣女子果然都楞了一下,她们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觉得很难以置信,像是做梦一样,她们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李先生本来还有些把握不足,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个名字有了作用,因为他看那些女子的表情就知道她们知道他是谁了。
“她留下遗言了?”
李先生问。
“师祖。”
一群白衣女子俯身一拜。
半个时辰,山中一座楼阁中,李先生站在那幅画像前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么久过去,连她的样子其实都已经模糊,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渣男。
“是我对不起你。”
李先生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之间什么都好,唯独想法不一样,你心气太高,想要做大事,哪怕不去争什么天下,也要做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可我不想。”
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想苟着。”
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这里和他的记忆已经没有多深的联系,当初这里只有几间茅屋,现在已经一片楼阁。
“你不知道,我这样的人苟着有多重要。”
李先生抬了抬屁股在供桌上坐下来,伸手拿了块点心吃,这是贡品,可是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忌讳。
“如果我真的听了你的话,去争什么,可能会有位面之子来收拾我,当时我就跟你说了,你不信,说我疯了。”
李先生叹道:“有个姓王的,把你要干的事都干了一遍,然后就来了个姓刘的把他收拾了,天降陨石雨你能信?”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个白衣女子俯身道:“师祖,热水烧好了。”
李先生嗯了一声,回头问:“你们师祖她遗言都说了些什么?”
那女子看了李先生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去,她的眼神里有些惧意,因为她面前的人是一个老怪物。
“师祖遗言说,说你早晚都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大概会很荒诞,说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回来的,都不用惊讶,我等只是没有想到,师祖是骑猪回来的......还说你回来的时候,也许容貌都没有改变。”
李先生听到这句话后叹了口气。
“我洗个澡吃过饭就走。”
李先生从供桌上跳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方山清水秀,适合隐居,如果不是当年你们师祖逼我......算了,过去的事不再提,我会到后山养猪,你们无事不要来找我,有事也不用来,可以发信号,我会来救,念在你们都是她的传人,我卖猪肉的时候可以给你们便宜些。”
“......”
他一出门,就看到云隐山当今的门主带着数百名女弟子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出来,门主带着所有人俯身一拜。
“拜见师祖。”
李先生吓了一跳,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像是被人提醒,他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合理。
“别这样,你们不用尊敬我,因为我确实没有真正教过你们什么。”
门主俯身道:“可是云隐山所有功法,都是师祖你留下的。”
李先生道:“那是我送给她的,她传下来,也是她的。”
门主恳请道:“师祖留下来吧,我们需要师祖。”
李先生想了想,他觉得这些女人会很烦,于是果断摇头:“不不不,我是不会留下来的,要不然这样,你们若是无聊的话,我再教你们一些东西,等我洗完澡再说。”
又半个时辰之后,李先生盘膝坐在高台上,下边数百名弟子仰望着他,每个人眼睛里都是崇敬,云隐山千般妙法都是眼前人呢留下来的,就说神奇不神奇?
现在,他又要教授一些什么东西了,又会是什么妙法?每个人眼神里都是期待。
“你们整日练功,日子实在枯燥,人生也会无趣,我现在教你们几样东西,你们以后可以消遣所用,打麻将你们会不会?有人会有人不会,那血流成河玩过吗?”
下边的人都是懵的。
“打够级,斗-地主,升级,拉大车......”
李先生道:“这些你们学会了,以后日子也就没这么无趣,我教你们这些,你们就不用到后山去找我,切记切记。”
山谷中,那一群野猪溜溜达达的啃食着,它们不时抬头看看,居然没有一头想跑的,家猪都没有这么听话。
冀州城。
李叱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去,余九龄甩了一下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余九龄听李叱说要把印章拍卖所得都给羽亲王,他虽然心疼的受不了,可是转念想想,这样做似乎也不亏。
自此之后,羽亲王应该是绝对不会再对李叱有什么敌视和为难,一枚印章能保护这么多人,应该不只是不亏。
可是这和心疼不心疼无关,不亏也心疼。
余九龄问李叱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把印章拍卖所得给羽亲王的?”
李叱道:“从他进门的时候。”
他笑了笑道:“他来的确实太快了些。”
余九龄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叱瞥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余九龄道:“你是因为夏侯吧?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夏侯会很为难,而且我想着,你应该是在之前就考虑过,一旦因为印章和羽亲王出现纠缠,那么立刻就把印章舍了,因为不舍印章,夏侯就会和羽亲王吵,也许不只是吵,他们父子关系本来就不好,你不想因为你的事,让他们父子关系更加恶化。”
李叱道:“你有这般善解人意的本事,可以出摊算卦。”
余九龄道:“道长不肯收我,说我不行。”
李叱问:“其实你天赋还好,他大概说的是你形象过于猥琐,难以让别人相信。”
余九龄:“......”
马车在大街上穿过,一路上平安无事,进了车马行大院之后,余九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没人出手?”
李叱摇头:“不知道,我以为会有人出手。”
他们回来的这一路上走的并不快,李叱上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这是杀李叱的最好时机,可是暗中的人居然沉住气了。
距离车马行大概半里左右,爬伏在屋顶上的公叔滢滢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她在李叱回来的这一路上有数次想要出手,可是又都忍了下去,她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
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她就是知道一定有人在等她出手。
车马行,马车停下来,李叱先下车,然后叶杖竹从马车里也下来,他一直都在马车里。
叶杖竹道:“不一定是高手,但一定很
聪明。”
李叱道:“劳烦叶先生了。”
叶杖竹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可别这么说,你突然客气起来,我怀疑你要赖账,说好了的涮锅一两肉都不能少,一片菜叶都不能少。”
李叱噗嗤一声笑了:“我是那小气的人吗?”
叶杖竹:“是。”
李叱:“......”
三月江楼。
许苼俞知道这枚印章无论如何也拿不到手了,别说抢是不可能,就算是买,也落不到自己手里。
羽亲王在这坐着,谁敢去抢?
许苼俞很清楚,想抢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这些在座的衣着光鲜的大人物们,全都一个德行,外面有多少人藏着,谁心里都有数。
夏侯琢坐二楼包间里,他不管下边人怎么想,他只管那些字能卖多少钱。
羽亲王似乎是好心情好兴致,坐了一会儿后竟然起身,亲自到台上主持那几幅字的拍卖,他嘴里说着要按照字帖主人的意思当假的卖,可是他来主持,这就让人没有什么退路。
最终还是崔家的人想了个办法,这些字,崔家的人按照一幅字八千两的价格全都买下来,羽亲王也就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接下来就是那枚印章的拍卖,这东西,本就没价,铁了心想要而又不缺钱的人,你要几十万两他都可能买。
本来众人的打算都差不多,这印章最多也就是五万两左右,再高就有些荒诞,世道如此,哪怕这是嵩明先生唯一的印章也一样。
但是今天,李叱给他们挖了个大坑,李叱说这枚印章的拍卖所得都给羽亲王用作军资,军资?
军资五万两,毫无意义。
李叱这个坑,坑了所有在场的人,除非他们全都硬着头皮不出价。
崔泰比较坏,见没有人先出价,于是看向他家里的那位派来的代表,他觉得是时候先出价了,不管是否买的下来,先出价的人在羽亲王那有好感。
崔成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起身道:“如此重宝,若是出价低了,确实辱没了嵩明先生,我就抛砖引玉吧,不好定底价,那我就出价十五万两。”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每个人心里都骂了一句妈卖批,然后一阵阵懊恼,为什么我不第一个出价?第一个出价的不一定是最终买到的,但先机已经占到了,而且一开口就十五万,这就是变相在给羽亲王送军费。
一下子就给到这么高,后边的人怎么给?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坏人很快就出现了。
谢青等笑了笑说道:“十八万两。”
反正第二个出价的也不一定能拿下,后边的不出价了岂不是得罪了羽亲王?
许苼俞想着反正我也不买了,玩呗。
于是许苼俞举起手道:“二十万两!”
二楼的夏侯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人啊,真的是让人觉得好笑。
这争先恐后可不是忠诚,而是他们反应过来了,谁先喊谁占优势。
王家的人抬起手说道:“二十二万两。”
“二十五万两。”
一个不知道谁家的人喊了一声,喊完了就把头缩了回去。
你说这是闹剧吧,最终得有人买单,你说不是闹剧,却看得让人觉得古怪离奇。
羽亲王也不管是不是闹剧,他就看最终能收多少银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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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羽亲王的做事方法
到天黑的时候夏侯琢才从三月江楼回来,李叱他们全都坐在院子里等着,结果等来的不仅仅是夏侯琢,还有二十大车的粮食。
夏侯琢和车队一块回来的,到了车马行门口,夏侯琢吩咐那些送粮食的人自己回去,明天会把车马给他们送回粮栈。
李叱看着这二十大车粮食眼睛都直了,他是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夏侯琢笑道:“你都那么大度了,他能太小气?”
他一伸手搂着李叱的肩膀往车马行里边走,这勾肩搭背的样子如此的熟悉。
“我和他说了,车马行现在生意不好做,不然的话也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我说你这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上门,穷的连腌萝卜条都吃不上,快揭不开锅了,他念在那印章为他带来数十万两白银的军费,所以让粮栈分拨过来十车粮食。”
李叱都惊了:“数十万两?”
夏侯琢道:“别装,你挖的坑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大?你这种一脸纯良的人,太他妈的坏了。”
李叱哈哈大笑,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也不是十车啊。”
夏侯琢道:“我又硬要了十车,粮栈的人又不敢得罪我,反正十车和二十车,他也不在乎,今天他高兴的合不拢嘴,多加十车粮食才多少钱?”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和夏侯琢之间,似乎也不用那么客套。
“还有就是字的事。”
夏侯琢道:“有三四万两,再加上粮食,其实也大概和拍卖印章的预期差不多,多少亏点,以后再想办法。”
李叱嗯了一声:“吃饭,说好了晚上吃火锅,大家都在等你。”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道:“他还让我跟你说,不要那么多顾虑。”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李叱清楚,羽亲王现在这样做都是因为夏侯。
另外一边,大街上,一队精甲骑士护送着马车返回王府,马车里是羽亲王和后来去了三月江楼的节度使曾凌。
“王爷,如此另眼看待那个叫李叱的,是因为夏侯留守冀州的事吧。”
曾凌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啊......”
羽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虽然琢儿留下了柳戈给他当帮手,但只有柳戈一个,还是显得单薄了些,这个李叱的武艺能和罗境过招交手,料来应该不虚,所以我现在对李叱好一些,也是为了琢儿多个帮手,琢儿待他好,他就可拼死帮琢儿。”
他看向曾凌说道:“过两日就要出兵,我一旦率军离开,兖州,青州,都可能会发兵来攻冀州,琢儿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李叱是个聪明人,你猜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印章拿出来拍卖?”
曾凌沉思片刻,忽然间懂了。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震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头脑如此城府?
李叱是在借花献佛,跟冀州城里一群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借花。
他在被动的情况下,把一枚印章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甚至是十倍几十倍的发挥出来。
用一枚印章来挖坑,让那些各大家族的人来填坑,这花借的太狠了。
曾凌微微摇头道:“这个年轻人,若真如王爷所想的,确实有些让人佩服,是个可造之材。”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他从冀州城诸多势力中把花借出来,他自己损失了什么?几十万两银子是他出的?当然不是,可却是因为他才出来的。”
羽亲王笑道:“我都要念他的好处,厉害,确实厉害。”
曾凌跟着笑了笑:“不过王爷才是最大的赢家,李叱这一计,把城中这些还瞻前顾后的人全都摆在明面上,也让王爷收获颇丰,更主要的是,王爷还能用他辅佐夏侯,所以王爷才是坐收全利。”
“哈哈哈哈......”
羽亲王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急匆匆赶到三月江楼是为什么,那可是一家青楼,再怎么雅致也是一家青楼,我明着过去,若无所获,岂不是亏
大了。”
他闭上眼睛说道:“罗境有消息送回来吗?”
作为先锋将军,罗境率军五万已经在几天前就出城去了。
“还没有。”
曾凌道:“这个罗境有勇无谋,又飞扬跋扈,暂时先用着他,以后终究不能留。”
他把话说的这么明显,羽亲王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如果不能留罗境,难道还要留下罗境的爹?
幽州将军罗耿,还有他麾下的数万精锐,尤其是那几千具装甲骑,始终都是心腹大患。
羽亲王沉默片刻后说道:“李叱和许家的事你知道吗?”
曾凌连忙回答道:“臣下知道。”
他把昨夜里缉事司许苼俞的事如实说了一遍,羽亲王听完之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柳戈,做事还真是有点意思。”
羽亲王看向曾凌问道:“你觉得许家如何?”
曾凌太了解羽亲王了,这句话问出来,就说明王爷对许家很不满意,从最初许家表态到现在为止,许家一共就拿出来那十万两银子,还是因为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不拿不行。
王爷对许家的人不满意,还因为许家的人最近好像和世子走的比较亲近,世子安排进军中的人,大多数都是许家的人。
于是曾凌立刻说道:“许家有个活了快一百岁的老人,人活到这个份儿上,比老狐狸还精明,好处是,有这头老狐狸坐镇,许家一般都不会吃亏,坏处是,因为他精明,总想不吃亏占便宜,那就不好。”
羽亲王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过你眼睛毒,许家稳稳当当这么多年,都是因为老狐狸在,可是许家现在起不来,也是因为那老狐狸在。”
他本还笑着,可是语气突然就沉了下来。
“绕过我,让世子安排许家的人进军中,还要分走几个将军之位,这个老狐狸的算盘打的,也不知道是精明还是蠢。”
他看向曾凌问道:“你觉得呢?”
曾凌俯身道:“蠢,蠢的厉害。”
羽亲王嗯了一声后说道:“我也觉得蠢的厉害,人太老了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得道成仙,谁都算计不过他,谁都不如他.....”
曾凌道:“那臣下去让许家明白一下?”
羽亲王笑了笑,不置可否,但是曾凌已经懂了。
今天在三月江楼,把羽亲王惹怒了的可不是那只老狐狸,而是小狐狸许苼俞,这个家伙以为随随便便举两次手抬一抬价,就算是表达忠心了?
太表面精明的人,还是会让人厌恶。
“你安排吧。”
羽亲王语气很平静的说道:“说到这个事,让我想起来早就忘了的一个人,上次我调刘崇信私宅府兵过来的时候,有个缉事司的团授叫什么来着?”
“原无限。”
曾凌回答。
羽亲王淡淡道:“嗯,一块吧。”
曾凌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就摆在明面上来?毕竟王爷也要过两日大军就要出征了,讨逆讨的又是刘崇信......”
羽亲王嘴角微微上扬:“我是不说过,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
第二天。
缉事司衙门,许苼俞看了一眼手下人问道:“原无限怎么样了?”
“回司座,原大人伤势不轻,可能需要修养一阵子了。”
“嗯。”
许苼俞点了点头说道:“一家小小的车马行,居然如此放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冀州城里就没人再怕我们缉事司了。”
他看向手下人吩咐道:“分派人手,十二个时辰给我盯着那个永宁通远车马行,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不冷不热的春光,最是舒服。
“安排人,我要去钓鱼。”
许苼俞吩咐完了之后就迈步往外走:“再去找几个姑娘来,光钓鱼也显得无趣了些。”
他刚迈步出了正堂的们,忽然间觉得天色暗了一下,像是有云遮住了太阳。
于是许苼俞抬头看了看,他看到了一片箭雨。
缉事司外边。
将军柳戈坐在战马上,用长刀指向缉事司衙门吩咐道:“别心疼羽箭,放!”
呼!
又是一层羽箭放了出去。
整个缉事司大院都被围了起来,数不清的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把羽箭抛射进去,院子里边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成一片,没多久,屋顶上都铺了一层白羽。
“换成火箭,逼人出来。”
柳戈又吩咐了一声。
此时此刻那些缉事司的人应该都已经躲箭回到屋子里,那就让他们躲不下去。
一层一层的火箭飞进缉事司大院,士兵们拉弓,放箭,拉弓,再放箭,动作整齐划一。
远处有许多百姓在围观,他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看到大军包围了缉事司。”
“那边贴了告示,谁认识字?”
有人快步走到告示那边看了看,一句一句的读,大概意思是,羽王殿下出兵讨逆之际,冀州府缉事司的人,居然试图向刘崇信告密,所以羽王下令,将冀州府缉事司的人格杀勿论。
“活该!”
有人啐了一口后骂道:“这群披着人皮的狼,早就该遭报应了!”
“烧死他们!”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百姓们在远处开始一声一声的整齐呐喊。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柳戈坐在战马上,听到百姓们的喊声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然后大声喊道:“你们听到了没有,百姓们说烧死他们,这就是民意,再多放箭!”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缉事司里的火就烧了起来,眼看着是控制不住了。
“弩车!”
柳戈伸手往前一指。
站在前边的两排士兵立刻分开,三架弩车从后边推上来,瞄准了缉事司的大门。
火势越来越大,缉事司里浓烟滚滚。
又不到一刻左右,缉事司里的人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们将大门拉开开始往外冲。
门开的那一刻,浓烟和人一起冲出来。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三支小腿粗的重型弩箭呼啸而出,那些拥挤在门口的司卫毫无反应,被三支重型弩箭射穿了十几个人。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暴力的重弩,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得住?
重型弩箭贯胸而过,后边的人也一样难逃一死,重弩穿过去留下的伤口恐怖的让人不敢多看,人被穿透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支重弩击穿了门口拥堵的人之后几乎同时戳进大门里的影壁墙上,甩在影壁墙上密密麻麻的血点。
“放箭!”
柳戈的手往下一压。
堵在大门口的士兵将羽箭朝着门里边倾泻过去,羽箭密集到甚至在半空中都会碰撞,黑乎乎的一片,地上倒下去的尸体每个人身上都不低于五六支箭。
堆积在门口的尸体多到让人头皮发麻,后边的司卫再也不敢往门口冲,他们开始翻墙往外跳。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缉事司大院外边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府兵,刚爬上墙头的人就会被羽箭撞回去。
院子里,被熏黑了的许苼俞看着四周这一片狼藉,看着他的手下一个一个从墙头上翻落下来,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杨迹形!”
许苼俞一声怒吼:“你不得好死!”
第三百零二章 不是一直那样做事吗
如果可以从空中往下俯瞰的话,此时此刻缉事司内外的场景应该有几分壮观。
大院外边,密密麻麻的精甲府兵还在不停的把羽箭送进院内,而在大院里边,浓烟滚滚,哀嚎声连成一片。
最让这些缉事司的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连一命换一命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能被屠戮。
府兵根本就没打算冲进去,他们用了一夜的时间准备充分。
非但调集了至少数倍于缉事司兵力的军队过来,而且还在缉事司大院周围布置了水车,以防大火连成一片。
事实上,也很难连成一片。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缉事司太跋扈,太狠毒,当初修建冀州府缉事司分衙,拆的是民居,上百户人被要求迁走却并没有安置。
没多久,这百户民居就被夷为平地,等到缉事司大院建成之后,刚刚从都城调过来做旅授的那个叫刘腊的人憋着一肚子气。
他被调到冀州这边做旅授,心里不舒服,虽然在这一人专权,可他舍不得都城繁华,况且被分到地方上,在缉事司也就没办法再上一步。
他有怨气,就把怨气发泄在周围百姓们身上,看到四周的民居距离缉事司大院还是不够远,这位旅授大发雷霆,下令驱散四周百姓,有人不肯搬走,被他们夜里放火活活烧死。
就这样,缉事司大院四周都是空地,至少有三十几丈范围内连一座建筑都没有。
很多很多年后,缉事司的大院也被一把火烧了。
可是很多很多年前,被烧死的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不可能知道缉事司会有这样的下场。
一定会有人说这是报应,一定会有人说这是迟来的正义。
说的人也许还激动的很呢。
此时此刻缉事司里的人只有两条路,往外冲,被乱箭射死,不冲,被大火烧死。
这次府兵调集没有给缉事司一点反应时间,清晨的时候队伍集结起来迅速朝着缉事司这边开拔,到了地方之后立刻合围。
柳戈坐在马背上看着那熊熊大火,想着那么好的房子确实有些可惜了。
还有人惧怕死于火中不断的往外冲,他们前赴后继的死在门口或是院墙内外。
缉事司的装备精良,而且个人武艺也都不算很差,可是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反抗。
“外边是谁!”
院子里传来一声暴喝。
“我是缉事司旅授许苼俞,我现在要出来!”
灰头土脸的许苼俞出现在大门口,他想看看,到底是谁来灭他缉事司的门。
柳戈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对着大门口的士兵随即放下羽箭。
许苼俞迈步到了门口看向柳戈,眼睛里的杀意立刻就涌了出来。
“柳戈,你好大的胆子!”
许苼俞抬起手指向柳戈。
柳戈坐在马背上看着咆哮的许苼俞,听他喊完了这句话后就抬起手,他手里有一把连弩。
手指扣动,弩箭激射而出。
许苼俞还在抬着手指向柳戈怒骂,弩箭就已经到了,噗噗噗的几声闷响,许苼俞被打的连续后退两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箭,眼睛里都是不相信。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柳戈:“你.....怎么敢......”
噗噗噗.
.....
柳戈换了一把连弩又打空了弩匣。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缓步走到门口,许苼俞已经倒在地上,躺在那看着柳戈,柳戈溜达到许苼俞身边,连弩对着许苼俞的脸开始点射。
许苼俞的脑袋被打的来回摇晃,片刻后脸上就钉满了弩箭。
柳戈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许苼俞叹道:“我以为你出来是想求我,结果你骂我......”
他又点了两下连弩,连弩已经没有箭了,发出咔咔的几声空响。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把许苼俞的尸体拖到一边,没准许家的人还要呢,给他收拾一下,太难看了不好,当然也没准许家的人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手下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懵,这地上躺着的人,那张脸钉满了弩箭,这怎么才能收拾出来让他好看点?
围攻持续了数个时辰,从清晨到快日落,其实很早之前就没有人再往外冲,可是府兵也不会烧着大火进去检查,等到火差不多烧的小了起来,这才开始泼水灭火。
进去之后,惨不忍睹。
羽亲王府。
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正在下棋,他低头思考着下一步如何落子,门外的管事压低声音说道:“王爷,许庚茂在府门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王爷刚刚交代说两个时辰提醒王爷一下,现在时辰到了。”
羽亲王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棋子,他看向曾凌道:“赢不了,投子认输。”
曾凌笑道:“王爷赢的不在棋局上。”
羽亲王笑了笑后吩咐道:“去把许家的那位老人家请进来,那么大岁数了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再不让他进来,我怕一会儿他都没命见我了。”
曾凌哈哈大笑,他俯身道:“也不知道许家的人哪里来的那自信,觉得他们一家能在冀州城里翻云覆雨,死一个许苼俞,现在许庚茂终于知道该有什么态度了,可是已经晚咯。”
羽亲王嗯了一声,出门,看了一眼跪在门外的世子杨卓,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父王,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杨卓看到他父亲出来,不住的磕头认错。
“跪着吧。”
羽亲王看了他一眼,迈步离开。
杨卓看向节度使曾凌哀求道:“曾大人救我。”
曾凌对他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加快脚步追上羽亲王的步子,羽亲王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越来越越没规矩,真的以为做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曾凌道:“世子也是想为王爷分忧,都是被许家的人蒙蔽利用才会如此。”
羽亲王怒道:“身为世子,却经常被人利用,不是他无能是什么?无能还飞扬跋扈,就更蠢!这次如果再不给他一些教训的话,下次他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曾凌回头又看了世子杨卓一眼,那人刚刚还在哀求,此时看到他父亲已经走远了,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哪里还会继续跪着。
曾凌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看他。
车马行。
李叱他们正等着吃饭,余九龄从外边急匆匆的跑回来,一进门就笑。
“缉事司被夷为平地了,那个叫许苼俞的缉事司旅授也死了,千余口人啊,羽亲王做事是真狠。”
他话说到这才意识到夏侯琢也在,连忙闭嘴。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接着说。”
余九龄尴尬的笑了笑后继续说道:“许家的那位老太爷,叫什么许根毛的,在羽亲王外边跪了足足半日的时间,我回来之前才被叫进去,我估摸着这次许家要被放血了。”
夏侯琢叹了口气:“其实我昨天大概就想了他会怎么做,马上就要起兵,打的还是讨逆的旗号,需要有人祭旗,刚巧许苼俞又是缉事司的旅授,不拿他祭旗拿谁?”
余九龄问道:“那你猜着,许家这次会不会倾家荡产?”
夏侯琢摇头道:“哪有那么轻易......”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不想说。
他的话刚说完,外边又有人回来,一名车马行的伙计跑进来说道:“刚刚看到许家的那个老太爷被轰出了王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夏侯琢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李叱:“你想去看看许家被抄家吗?现在去的话,应该能在前排看着。”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夏侯琢声音很轻的说道:“我留守冀州,许家和你有矛盾,我父亲知道依着我的性子,一定会为你出头,许家的人就可能对我不利,他先烧了缉事司,再灭了许家满门......”
然后他苦笑一声道:“说是为了我铲除隐患,实则也是为了敲打其他各家,许家被灭门的话,其他各家也就明白他们什么分量。”
他看向李叱,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他做事,向来不是这样吗?只要想做了,就一定不会留后患,要做,就做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羽亲王府门外。
许庚茂跌坐在地上,眼神里都是绝望。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许家......完了。”
他一开始其实也不明白许家做错了什么,最先给羽亲王献出十万两银子的就是他许家,羽亲王为什么就如此心狠手辣?
然后他明白了,羽亲王需要有这样一个家族被除掉来震慑其他人,当然也因为其他的事把许家推倒了这个被选上的位置。
看似的那些小事,变成了许家灭门的导火线。
再说许家很合适啊,说大不是特别大,说小又不小。
许庚茂来的时候还想着,大不了送出半数家产来挽救许家,可是进了王府之后他才明白,羽亲王让他在外边跪了两个时辰不是敲打他,只是消遣他。
进门之后不久,他才说出来愿意先出家产支持羽王起兵这句话,羽亲王就起身走了,连多一句话都没听。
然后忽然就有人喊了一句,许家老贼,居然敢辱骂王爷,还敢动手!
然后他就被扔出了出来,在扔出门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羽亲王就没等着他献,而是想好了要自己拿。
他看到一队一队的骑兵从羽亲王府里冲出来,没有人理会他,骑兵从他身边冲了过去,也许用不了多久,许家也会面临着和缉事司一样的下场。
“杨迹形......你是真的狠,你是真的狠啊!”
许家。
老太爷已经出去了半日还没有回来,天知道在王府那边会不会谈不好。
整个许家的人,能说得上话的全都聚集在老太爷的这个院子里等着消息。
“不好了!”
有人惊叫呼喊着跑过来:“骑兵!骑兵冲进府门了!”
第三百零三章 解释不清楚的气运
身穿铁甲的将军可能在得到命令之前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带着麾下骑兵在冀州城里发起冲锋。
许家大宅变成一片,布局庞大,当年还特意找了很有名气的风水大师看过,这样布局可让子孙后代都福荫无穷,家族兴盛不衰。
现在看来应该是被骗了。
将军将战刀往前一指,一队士兵抬着撞木冲过去,砰地一声将大门撞开。
然后将军抬起手拉下面甲,催马冲进许家大宅。
但他不是将军,他只是喜欢铁甲,于是羽亲王就名人给他量身打造了一套。
百姓们被吓着了,在夜色刚刚要降临在这个人世间的时候,死神比月亮早来了一步。
许家大宅里,上上下下有七八百口人,那些下人和仆从的运气还好,他们只要跪下来不乱跑乱窜,基本上没有人会故意砍杀他们。
可是许家的人就不一样了,羽亲王的军令是......凡是姓许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双星楼。
正在自己房间里发呆的公叔滢滢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她回头看了一眼,丫鬟跑进来,还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扑倒在地。
“小姐,不好了,许家出事了。”
“怎么了!”
公叔滢滢立刻就站了起来。
“羽亲王调动大军围住了整个许家,下令不准放走一人,如今大军就在许家大院里杀人。”
听完这句话,公叔滢滢立刻就冲出了房间。
她住在三楼,一出门就是走廊,楼梯的方向在左边,可是她没有选择跑向楼梯,而是直接从三楼掠了下去。
人落在一楼大堂,把四周的人吓了一跳。
她冲到双星楼门口,还没有出去,就看到有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年轻人站在那看着她,脸上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滚开!”
公叔滢滢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你最好别动,许家的人今天都会死,但是有人觉得你或者还有用,如果你动的话,就像是这个糖葫芦。”
他说着话把糖葫芦举高,一支铁羽箭从他后边飞过来,啪的一声将糖葫芦击碎,那支箭咄的一声戳在门框上,擦着公叔滢滢的耳朵飞过去的,直接把门框射穿。
公叔滢滢的耳朵上出现了一条血痕,很浅。
门口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你应该听话,另外要提醒你的是,我们是崔家的人,不是王府里的人,所以我们可以说你不听话于是失手杀了你,王府那边不会在意,因为王府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个人。”
公叔滢滢站在那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然一侧身往旁边冲了出去,她才跑了两步,一支铁羽箭瞬息而至,当的一声戳在路面上,这条小路上铺了青石板,箭将石板击碎后戳在那。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再跑,就死。”
公叔滢滢咬了咬牙,再次向前冲。
“你去了也没用,人都死绝了。”
年轻人的话在她身后响起,公叔滢滢的脚步一停。
那个年轻人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只是可惜你这么年轻漂亮就去死,不然的话,与我无关的事我向来懒得管,我家东主的意思是,你活着没准就有机会报仇,许家的人今天神仙都救不了,你去了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他指了指不
远处的一辆马车。
公叔滢滢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朝着马车走过去,车夫把车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上了车之后发现车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在看,可那不是书册,而是账本,公叔滢滢上车,中年男人也没有抬头看她。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说道:“我叫崔泰,坐上这辆车一直到三月江楼,你可以半路下车走,我的人会杀了你,你到三月江楼再下车,以后都没有人能随意动你。”
公叔滢滢问:“那我可以报仇吗?”
崔泰把账本合上,看了公叔滢滢一眼后说道:“我不会浪费时间救一个自己想求死的人,你再问这么蠢的问题,现在就可以下车了。”
公叔滢滢咬了咬嘴唇,嘴唇出血。
片刻后,她点头:“走吧。”
许府。
一个老者身上插着六七支羽箭,在他身前倒下了至少二十几具府兵的尸体,他掌中的长剑已经断了,半截剑上还在往下滴血。
他回头看了一眼许元卿,微微摇头道:“我已经尽力了。”
他对面,那个骑着马的将军冲过来,战刀横扫,老者的人头飞上半空,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如泉涌一样。
十几个手下往后边杀,其中一个大声说道:“东主,我们开路从后院杀出去,不要再耽搁了。”
许元卿眼睛带血,他沉默片刻,转身跟了上去。
十几个人护着他一路往后院冲,刚到月亮门,砰地一声巨响,月亮门坍塌下来,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从后院过来,他双手推在月亮门的弧顶处,月亮门随即坍塌,砖石飞溅。
这个壮汉,就是王妃遇刺的那天,守护着羽亲王的人。
这人实在太高大壮硕,人熊一样,那些护卫也不矮,可是最高的那个也就勉强到他肩膀位置。
壮汉两只手伸出来,一手一个,抓住两个护卫的头,硬是这样把人提了起来,然后把两个人的脑袋对着一撞......
两颗人头,碎了的西瓜一样。
这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王爷说一个不准活,就是一个不准活。”
许元卿身前的护卫全都胆寒,可是他们也知道,想活着就必须冲过去。
剩下的人发力向前,一刀一刀朝着那壮汉劈砍,这壮汉身上穿着极为厚重的铁甲,他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刀,砍在他身上不过是一串火星而已。
他一拳一个,将护卫逐个打倒在地。
许元卿看着这壮汉走到自己面前,他沉默片刻,仰天一声长叹......
砰!
壮汉一拳横扫过来,碗口那么大的拳头轰在许元卿的太阳穴上,一拳把许元卿的头颅几乎都打碎了,许元卿横着飞了出去很远,落地之后连动都不动了。
一个时辰之后,车马行。
余九龄从外边回来,脸色有些难看,他坐下来后就叹了口气,像是话都不想说。
众人看着他,他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太惨了,虽然我也恨不得杀进许家去,可是看过了之后才明白,我也许做不到杀那么多人。”
“我在高处用千里眼看着,许家院子里火把像是旋涡的水一样来回动,火把到的地方就在死人。”
余九龄叹道:“看起来,除了那些听话跪地求饶的下人之外,剩下的都死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有两个人,格外厉害,一个骑着马穿着铁甲,看不到脸,有面甲挡着,用一把刀,那刀很长,看起来就是横刀的样子,但是刀身比寻常的横刀长一半,最少也有四尺半。”
“另外一个是个壮汉,真他妈的高,像是大黑熊,那些人在他面前就如同小孩儿,他一巴掌一个全都拍死。”
夏侯琢道:“骑马的那个叫余将晚,就算不带面甲的时候也会用东西蒙着脸,因为他的脸很难看,传闻说人生豹面,有人说他是妖怪,有人说他就是个野兽。”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身材壮硕天生神力的那个叫余巨灵,他是余将晚的弟弟,两个人在六七年前被我父亲收服,他们俩在山中长大,好像是父母早亡,余将晚的脸是被野兽啃咬过才变成那样的,命大没死。”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他们两个的名字,是我父亲取的......他们俩,兽性太重。”
李叱坐在那一直沉默着,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在想一件事,一件他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运气太好了些,每当他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这个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去解决,也会阴差阳错的被人解决掉。
许家这样的实力,对于李叱来说还可算庞然大物,他哪怕背后有燕山营,但在冀州城里,许家依然是他不可能轻而易举迈过去的一座大山。
现在许家没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好像上天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他只要遇到什么麻烦,超出了他的应对能力,那么就会有别的力量出现,把这麻烦铲除的干干净净。
李叱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些问题了,每一次他都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不过都是巧合。
然而许家这次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可是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答案。
“咱们运气真好。”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不用咱们自己动手,许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这就和天上掉下来一块大石头,直接把许家砸没了的区别不大。”
李叱缓缓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见他脸色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李叱这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事,你说的对......咱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余九龄道:“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也许咱们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就能捡金元宝。”
话刚说完,忽然后院传来一阵闷响,与此同时就是一阵晃动,好像地震了一样。
李叱立刻把坐在身边的高希宁拉起来,恍惚了一下,人已经到了门外。
余九龄看向夏侯琢说道:“看到了吧,他都没有喊咱们一声。”
夏侯琢点了点头:“是。”
李叱看向高希宁,高希宁抿着嘴笑。
他们往后院赶过去,到后院的时候,汉子们都已经围了过来,所有人都被着突然出现的震动吓了一跳。
但是那震动就一次,没有后续,应该不是地震。
“是地窖塌了个大坑。”
有人看向李叱说道:“可能是之前咱们挖的太狠了,可奇怪的是,不是上边塌了,而是下边塌了,像是有个大洞。”
余九龄吓了一跳:“别是有什么怪物要出来。”
李叱伸手接过来一根火把,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地窖。
第三百零四章 沙币
地窖是在后院靠北,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口井,顺着井口下去大概一丈左右就是横向的通道,到了下边的通道就会稍微开阔一些,一个人扛着一袋粮食可以顺利通行。
刚刚地窖里传出来一身闷响,紧跟着一股浓烈的烟尘从井口里喷涌而出,所以人们怀疑是地窖塌了。
等了好一会儿,下边的烟尘才稍稍弱了些,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用纱巾蒙住口鼻,一前一后-进了地窖。
到了下边进入横向的通道,尘土的味道特别重,冲的人鼻子里格外不舒服,好像要把呼吸堵住似的。
李叱他们俩实在不能往前走多远,又回到井口位置,让人顺下来几桶水,他和唐匹敌一边泼水一边往前走,这才稍稍好了些。
到了地窖里边,发现靠近墙角的地方确实坍塌下去一个大坑,还有烟尘在往外冒。
“还好粮食没有透下去。”
唐匹敌蹲在那个大坑边缘处往下看,下边黑洞洞的,烟尘漂浮在半空之中盘旋,像是微缩了无数倍的宇宙银河。
唐匹敌把看了李叱一眼:“我先下,你再下。”
李叱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火把扔了下去,火把很快就落地,显然并不深,也就是不到一丈,大概从屋檐到地左右的高度。
火把在下边晃动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李叱道:“等会儿再下去吧,李先生留下的书里提到过,密闭的地方扔进去一个火把,如果火把很快熄灭,可能就会有危险。”
唐匹敌问:“哪个李先生?”
李叱道:“书院藏的那位先生。”
唐匹敌猛的想起来,他点了点头:“那个怪人,了不起的怪人。”
李叱不敢大意,反正李先生说的肯定有道理,他们两个蹲在那等了一会儿,下边漂浮的烟尘也逐渐落了下去,视线变得清晰不少。
“你说会不会是古墓什么的。”
唐匹敌道:“冀州城在周之前叫做褒城,曾经是小国幽山国的国都,幽山国虽然小,但是存在了几百年,被灭之后,大周立国,将褒城改名为冀州,有传闻说冀州城城墙的某一段下边就有褒城的古城墙。”
李叱道:“如果真的是古墓的话,男鬼我来对付,女鬼-交给你。”
唐匹敌笑道:“你是对付男的有经验?”
李叱想了想,然后呸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李叱又点了一根火把扔下去,这次火把没有很快熄灭,一直在西边忽明忽暗的烧着,李叱随即把面巾重新围好,第一个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脚底感觉很奇怪,像是踩着绒毯上似的,不过李叱知道那是灰尘,厚厚的灰尘。
他把火把捡起来往四周照亮,突然啊的叫了一声,然后人就倒了下去。
唐匹敌立刻跳了下去,蹲在李叱身边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李叱哈哈大笑着坐起来:“古墓嘛,不搞点惊悚都显得有些无趣。”
唐匹敌瞪了他一眼,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他也啊的一声,立刻后撤。
李叱笑道:“你这就没意思了。”
唐匹敌伸手往里边指了指,压低声音道:“快过来。”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洞里深处有两个什么东西冒着绿油油的微光,像是一双奇诡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李叱吓得一哆嗦,连忙后撤。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唐匹敌一甩手把他的火把扔了过去,那火把在半空中旋转着,一路照亮,火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来无数火星,那绿幽幽的光好像消失了瞬间,片刻之后又冒
了出来,但是在原地没动。
“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匹敌问。
李叱道:“一定是女的,是你的菜。”
唐匹敌摇头道:“一定是男的。”
李叱问:“何以见得?”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男的容易绿。”
李叱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匹敌,他觉得这话真他妈扯淡但是又好像非常他妈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候他们头顶上传来余九龄呼喊的声音,李叱喊了一声示意他们在下边,片刻之后,庄无敌拿着火把也跳了下来。
庄无敌问:“怎么样?”
李叱和唐匹敌同时摇了摇头,庄无敌顺着他俩的视线往前看了看,片刻后就看到那两团不大的绿光,于是庄无敌吓得一哆嗦,然后朝着头上喊了一声:“九儿,有宝贝。”
嗖的一声余九龄就下来了,举着火把往前就走:“宝贝在哪儿呢?”
李叱看了看庄无敌,庄无敌一脸惭愧惭愧的表情。
四个人下来胆子就大了不少,举着火把往前走,到近前出才发现那两个绿油油的发光的东西,是两颗镶嵌在门上的珠子,被火把的光照着就会发出闪闪烁烁的绿色反光。
“这珠子有牛蛋那么大了,肯定值钱。”
余九龄伸手就要去抠。
李叱一把拉住他:“用匕首。”
余九龄这才反应过来,翻出来一把匕首去撬那两颗珠子,他撬着呢,唐匹敌好像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余九龄一句:“九妹,你怎么会知道牛蛋有多大?”
余九龄怔了怔,回答道:“猜的,形容,形容懂不懂?”
唐匹敌道:“那你为什么不说鸡蛋鸭蛋,要用牛蛋两个字?”
余九龄道:“鸡蛋鸭蛋是蛋,牛蛋是蛋吗?”
他终于撬下来一颗,这珠子确实不是那种很规则的圆,隔着东西触碰,也觉得寒气逼人。
余九龄把两颗珠子都撬下来然后装进鹿皮囊,没有了光源,这两颗珠子也就不再发光。
火把照耀下,他们才看清楚面前是一道门,而且是石头做的门,像是整块巨石打磨雕刻而成,应该极为坚固厚重。
余九龄试着用手推了推,门被什么卡住了,推不开,于是余九龄后退了几步,助跑之后飞身一脚踹在门上,当的一声,门震动了一下,然后往外缓缓弹开了一些。
余九龄蹲在那揉脚,发现那三个家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庄无敌过去伸手一拉,门开了。
李叱看向唐匹敌说道:“你九妹就是凶猛。”
唐匹敌笑着摇头,他举着火把第一个进去,往四周晃了晃,火把上的火一下子就往四周蔓延出去,像是点燃了空气一样。
这场面格外诡异,但也只诡异了片刻,因为唐匹敌道:“应该是点燃了蜘蛛网之类的东西。”
余九龄脑袋里都想到了无数个故事的开头,但是因为蜘蛛网这三个字,故事就提前结束了。
这里一点儿都不潮湿,很干燥,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所以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依然没有被潮气侵蚀。
李叱举着火把往前走,忽然看到前边影影绰绰的好像坐着个人,他立刻握住腰畔的刀柄,然后问了一句:“是谁?”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这一声把余九龄他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四个人并排着往前走, 四个人四把刀都已经出鞘一半,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四把刀就会立刻劈砍出去。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是个雕像,一个很威严的中年
男人坐在宝座上的雕像。
余九龄凑近了看了看,那雕像雕刻的极为精巧,与真人大小差不多,端坐在那,显得很有气势。
宝座上还雕刻着一些字,余九龄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李叱就问了一句:“刻的什么?”
余九龄道:“是个恶毒的诅咒,大概意思是说,谁进来这里,谁都会走运一百年,要钱有钱要妞儿要妞儿富可敌国长命百岁,从进来的那一刻起诅咒生效,不接受反驳。”
唐匹敌道:“我替你谢谢他。”
余九龄:“不客气......其实我一个字都不认得,但是意思我懂了。”
李叱到近处看了看,雕刻的是古字,最起码不是周以后的字,他也不认得。
余九龄见没有什么危险,随即出去喊人,不多时,进来的人越来越对,点满了火把,四周就都照亮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古墓,但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看到宝座后边有一排石像,数了数一共七个人,都是站立雕像,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七个人身上都穿着古朴的铠甲。
“天赐重宝!”
余九龄眼睛都瞪大了:“这铠甲能保存至今,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发财了发财了。”
他跑过去,伸手去摸那铠甲,在火把的光芒下,每一件铠甲都反射出暗幽幽的光。
余九龄才一碰,哗啦一声那甲胄就散了,掉落一地。
他站在那都懵了,脑袋里只有一句话来来回回的播放着......神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这难道不应该是宝藏吗?
这七武士站在这,不就是送福利的环节吗?
为什么那看起来很不错的甲胄,一碰就散了?
“傻批......”
庄无敌看了他一眼,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唐匹敌笑道:“散了的是绳子,穿甲片的绳子已经烂了,你不碰还好,一碰就散,但是你看看,这些甲片到现在都没有生锈,显然不是凡品。”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
“这边有宝物!”
远处有伙计喊了一声。
李叱他们连忙跑过去,他们看到在靠近一侧的地方有很多石槽,上边盖着石板。
在墙上刻着一行字,燕先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些字写的是......聚国之财,仁者得之,以此宝藏,复我河山。”
他看向李叱道:“果然是宝藏,而且这里边应该算是当时这个小国的国库,全都是钱。”
所有人都惊讶了,这种运气确实也没的可说,随便坍塌个大坑,居然就是整个国库的存钱。
余九龄等不及,他喊了两个人帮忙,奋力的把一块石板搬起来,众人举着火把往石槽里看,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燕先生低头看了看,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石槽里,都是贝壳。
好多贝壳啊。
余九龄不甘心,打开另一个石槽往里边看了看,这里边的东西不太一样,都是不规则的圆,有的已经碎成了粉末,有的还能看出来形态。
他问燕青之道:“燕先生,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燕青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回答:“沙币。”
余九龄道:“你怎么骂人呢!”
燕青之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东西......真的就叫沙币。”
第三百零五章 不敢去
这举国之财就是一堆贝壳和沙币,让每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崩溃,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就觉得没有了和一开始以为有然后没有了,情绪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
有人在一个石槽里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搬出来之后发现是一株形态几乎保持完整的珊瑚树,余九龄一口气吹过去,吹落了不少尘土,才能看清楚这珊瑚树通体血红,至少有两尺多高,已近三尺。
这东西,肯定比嵩明先生的字画值钱,一尺多高品相完整的血红珊瑚树就已经是珍品了。
“值钱吗?”
余九龄问。
唐匹敌点了点头:“很值钱。”
说完后又摇了摇头:“又不值钱,因为没人会买,现在这个世道,文玩古董,还有这些珍宝,都不如银子和金子更有用,你说这东西价值十万两,可是你拿着它出去换不来一万两银子能买到的粮食。”
李叱道:“你拿着这个东西去粮栈换粮食,一千两的粮食他也不换给你,但是你要给它定价,低于十万两就说你不懂行。”
余九龄顿时失去了兴趣。
“那就是不值钱。”
他随手递给别人,不看了。
“砂金!”
有人在角落处喊,他们想掀开一张已经腐朽了的厚重草帘,已经和草灰快差不多了,一碰就散,在下边看到了一堆砂金,这种东西真假不好判断,就算是真的纯度也未必高,可是数量在这摆着。
“我凑!”
余九龄的眼睛都亮了。
“这些东西......”
唐匹敌的眼睛也亮了,他捧起一捧砂金仔细看了看后说道:“幽山国是草原游牧民族创建的中原国家,曾经存在了几百年,但还保持了不少草原人的生活习性,比如他们更喜欢砂金。”
他看向李叱说道:“现在的草原人也一样,他们对银子不像是中原人那么感兴趣,但是却觉得砂金很珍贵,这么多砂金如果都是真的,至少可以从草原上买回来几千匹上好的战马。”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叱,眼睁睁的看着李叱的嘴角从微微上扬到几乎咧开到耳朵下边了,一说到能买至少几千匹好马,唐匹敌感觉李叱的耳朵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笑的嘴角太高,耳朵都快到后边去了。
唐匹敌掂量了几下后说道:“分量上来看是真的,告诉兄弟们尽快运到地面上去,如果再坍塌的话,就相当于几千匹马被压死了。”
李叱:“好好好,赶紧运。”
“那些......”
余九龄看向那边的贝壳:“也是很多很多年前的贝壳了,这东西也算古董了吧?”
唐匹敌瞥了他一眼:“你不如现在去拿筐装砂金。”
李叱他们过去站立雕像那边,把七个雕像上边的甲胄都拆下来,这些甲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触手冰凉,像是玉石,又像是金属。
反正不管是什么,肯定是好东西,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运上去。
李叱走到那端坐的石像面前俯身一拜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挺对不起你的,我们拿了你的宝藏,实话实说,帮你复国确实不打算.....要不然我给你磕一个吧。”
他撩袍跪倒在地,给那石像磕了几个头。
余九龄觉得李叱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这些钱财拿了也就拿了,何必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磕头致谢。
就在李叱一个头磕下去,额头顶着顶面的时候,他两个膝盖位置忽然一沉,头顶着的地方也
一沉,把李叱吓了一跳,想起身,可是这种姿势下竟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起来。
额头膝盖三点支撑,所以就显得有些撅......
那个端坐着的石像往后滑出去,一件东西缓缓升起。
下边升起来一个石台,在石台上放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盒子也已经开始腐朽,火把照耀下隐隐约约看到那盒子里边有个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
余九龄跑过来扶起李叱,看着那向后滑出去的石像说道:“他这是躲开你了?不想让你磕?”
李叱叹道:“你的脑袋真的是一颗天才的脑袋。”
余九龄道:“我也觉得。”
他们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那个石台上的盒子打开,里边裹着的布也已经坏了,揭开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盒子里,原来是一杆铁枪。
枪杆并不光滑,外边有一层油脂似的东西,擦掉之后发现枪杆上有细纹,像是细细的鱼鳞形态,枪头很长,近乎于槊,但和槊锋形态不同。
李叱伸手把铁枪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之沉重超乎想象。
余九龄道:“我也试试。”
他双手伸过去从李叱手里把铁枪接下,瞬间双手就往下一沉,眼看着铁枪就要落地,唐匹敌一伸手把铁枪抓起来。
这铁枪的分量之重连唐匹敌都惊讶了一下,顺手将铁枪一甩一震,枪头颤起来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声音,竟是有些龙吟之意。
“好东西!”
唐匹敌赞了一声。
他双手握着铁枪递给李叱:“给。”
李叱缓缓摇头:“我不擅长用枪,你却擅长,这东西你用了合适。”
唐匹敌一怔:“这枪绝对是至宝。”
李叱道:“废话,不然配不上你。”
唐匹敌看着李叱,李叱也在看着他,唐匹敌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李叱等了一会儿后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慌。
“我感觉你想亲我。”
他说。
唐匹敌:“呸......”
李叱笑道:“不亲就好,好东西在善用者手里才是对的,我又不会用枪,咱们这些兄弟,唯有你马上的功夫最好,也最善使用长兵器,当是你的。”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我马上的功夫也是可以的。”
那叫一个猥琐。
所有人都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转身走了:“我去背筐......”
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笑声,余九龄懵了,众人也都懵了,他们看向发笑的人,竟是庄无敌。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庄无敌居然老脸微微一红,转身道:“背筐。”
唐匹敌问:“这是为何笑起来?”
李叱想了想,叹道:“可能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九妹说他马上的功夫也不错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
庄无敌往前走,余九龄停在那等他,然后他好奇的问庄无敌:“庄大哥,你刚刚笑什么?”
庄无敌想了想,看向余九龄道:“你,没马。”
余九龄呵了一声道:“看不起谁呢。”
庄无敌都没理他,继续说道:“你,手行。”
余九龄:“......”
他看着庄无敌出去背筐了,他哼了一声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要不是心疼银子,我早就去什么双星楼什么三月江楼里纵马驰骋了!”
庄无敌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快去。”
余九龄道:“你果然看不起我。”
庄无敌那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说出的话就不像是开玩笑的,因为他说的话每个字都显得那么刻板。
连余九龄都没有想到,庄无敌后边还有话说。
庄无敌说完你快去三个字,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快回,能赶上我下一趟背筐。”
余九龄眼睛都瞪圆了:“我去!决斗吧!”
几乎一夜,伙计们把整个地宫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宝藏,里里外外,一个铜钱都没有,一两银子都没有,一堆砂金,七套碎了的铠甲,还有几件珍宝。
后半夜的时候,众人找来东西开始修那七套铠甲,这些铠甲的款式看起来就显得那么古朴,不是和现在的甲胄制作工艺一样。
每一块甲片都不大,形态都不是很规则,每一块甲片上边都有四个小孔,孔形圆润,像是用东西硬生生来回磨-钻弄出来的,原本穿起甲片的绳子都碎了。
大楚的甲胄是分成几部分的,肩甲,胸甲,裙甲,袢甲,而这七件甲胄,需要用绳子穿起来甲片才能组成这些部分。
“非一日之功。”
李叱看着那些甲片头都有些疼,想着刚刚不该这么粗暴的直接装回来,要是各部分都分开装,也不会如此繁琐难辨。
就在这时候,有伙计从外边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件东西,他进门之后说道:“又找到一件东西,像是地图,不知道什么皮子做的,还没有完全坏掉。”
李叱连忙把盒子接过来,地图虽然没有彻底腐坏,但也裂成了几片,他小心翼翼的把地图拼上,发现这是一座城的地图。
“莫非这是古褒城的地形图?”
李叱看向唐匹敌。
唐匹敌凑近了看了看,摇头道:“冀州规模比那时候扩大了十倍不止,看这图,已经看不出什么,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那图:“这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的位置画的应该是一片宫城,但是这图画的有些别扭,李叱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懂了。
“这是古褒城内的皇宫构造图,下边看着别扭的部分,是地宫,也就是说,在幽山国皇宫之下还有一个地宫。”
他看向旁边的夏侯琢,夏侯琢摇头道:“冀州城早就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样子,古褒城皇宫也许几百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李叱道:“如果在的话,幽山国的皇宫旧址在什么地方?”
夏侯琢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叱问:“那谁能知道?”
夏侯琢想了想后说道:“如果是说冀州内也许还有人知道的话,那就只能是高院长,高院长博学大才,关于幽山国的事,他也曾经在书院上课的时候提及,若你想知道,可能要去问高院长才行。”
李叱脸色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夏侯琢立刻就笑了笑,他拍了拍李叱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可以理解,一般来说去见岳丈大人都会有些心虚,更何况你要去见的是岳丈丈。”
李叱:“......”
夏侯琢道:“罢了,我替你去问问,不过你为什么对这个地宫这么感兴趣。”
李叱道:“因为贪......万一还有宝贝呢。”
夏侯琢点头:“合理。”
第三百零六章 关于幽山
高院长都不相信夏侯琢是真的带着请教的心情来问他关于幽山国的事,因为他觉得夏侯琢和这些学术上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高院长的品德高贵就在于,只要学生问,他就必会详之又详的解释清楚。
高院长说过,如果一个做先生的人对于学生的提问都不耐烦,那么就没资格做先生,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就要维护好这个身份,对得起这个身份。
“说到幽山国,就必须提一提草原上的一个民族。”
高院长坐下来,夏侯琢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见夏侯琢如此态度,高院长心里也有些高兴。
夏侯琢在书院这么多年,就没有问过一个关于知识上的问题,也不是,他就没有问过任何一个问题,他可能连课都没有上过几次。
夏侯琢在高院长对面坐下来,一脸愿闻其详的虔诚态度。
“你可听闻过铁鹤这个草原民族?”
夏侯琢点头道:“听闻过,草原霸主,雄踞北方,其他部族根本不可相抗。”
高院长都没有想到夏侯琢居然知道这个铁鹤族,于是欣慰的笑了笑。
“铁鹤族在草原上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然后就不满足于一直生活在草原,他们知道中原江山锦绣,于是开始屡屡南下。”
“铁鹤部甚至一度攻打到了南平江北岸,可惜的是他们的军队实在不擅长水战,所以在南平江大战中兵败,还死了一位可汗。”
高院长抿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这次大战,可汗的死,造成了铁鹤部的分裂,那位可汗有两个儿子,都不服对方,于是各率部众打了起来。”
“可汗的大儿子拓跋晨兵败后退回草原,二儿子拓跋陵就在南平江以北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叫做幽山国。”
高院长笑道:“现在关于幽山国的传说,其实都不正确,传闻说幽山国很小,实则不然,幽山国的国境大概是现在咱们大楚的一小半,南平江以北,皆属于幽山国。”
“幽山国雄踞北方数百年,开国皇帝拓跋陵是个极好学的人,他下令部族所有人必须学习中原文化,可是因为当时他们屠戮中原人太狠,所以学的并不好,幽山国包括冀州幽州兖州和青州的一部分,一直延伸到东海岸。”
高院长道:“拓跋陵之后,这一部分铁鹤人开始逐渐变成了中原人,学习中原文字,礼仪,以中原大国自居,而那位逃回了草原的拓跋晨却不甘心,数次行兵南下,结果都被打的铩羽而归。”
“之后数百年,拓跋晨的那一脉一直想南下,而幽山国则把他们视为蛮子,觉得他们是一群野兽,毫无教化,而幽山国数百年来,就成了中原抵抗铁鹤人的屏障。”
夏侯琢都听懵了,这些事他确实不知道,只是知道草原上有个霸主级别的部族名为铁鹤。
高院长继续说道:“最终,幽山国击败了铁鹤部,将铁鹤打的一分为二,一部分铁鹤人往东北方向逃走,一部分往西北方向逃走。”
“往东北方向逃走的这支残兵败将,居然在那时还散乱的黑武之地所向无敌,他们大肆的掠夺黑武那边的女子,用以延续后代,逐渐形成了八个部族,名为鬼月八部。”
夏侯琢的眼睛骤然睁大。
高院长看到他的表情十分满意,以博学来让弟子震惊和敬畏,这是一个学者的骄傲。
夏侯琢道:“现在草原上最大的部族名字也叫铁鹤部,难道说就是当年......”
“是。”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往西北逃遁那一支残兵败将,经过百年发展之后又杀回草原,迅速的扩大了领地,他们如今在草原上应该已经没有对手,几百年后他们的对手其实还没变,还是自己......当初另外一支逃走的铁鹤人建立的黑武帝国。”
夏侯琢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变了,他没有想到,黑武居然也是铁鹤部的后代,只是因为和那边的女人经过无数代的结合之后,已经和草原人的样貌相差许多了。
可是想想看,骨子里的好战,还是一模一样。
如今草原上的铁鹤部几乎要把草原一统,草原三霸组成了鹤狼鹿联盟,铁鹤部就是盟主,另外两个比较大的部族一个叫戈琴部一个叫扶鹿部。
高院长压低声音说道:“一直到大周立国,北境之地,其实还有许多铁鹤部的后代,只是和中原人经过无数代的结合之后,已经看不出多少最初的样貌。”
高院长叹道:“幽山国被大周所灭,因为幽山国的血统关系,所以大周几乎灭了幽山所有文化传承,烧掉了幽山国的史册,也一把火烧掉了幽山国的都城。”
夏侯琢立刻问了一句:“我好像有过耳闻,这幽山国的都城原名为褒城,就是咱们冀州。”
“对。”
高院长道:“那时候的幽山国已经是日暮西山,可是还有善战的七神将,幽山国皇帝自命为紫微星,七神将为北斗七星,可是光有善战的将军也无济于事,内忧外患,最终一败涂地,传闻七神将保护幽山最后一个皇帝拓跋征突围逃走下落不明。”
夏侯琢心里一震,原来最后一个幽山国皇帝并没有突围出城,而是被所谓的七神将保护着进入地宫躲避,也不知道躲藏了多少年,最终都死在地宫,也就是说车马行下边的地宫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发掘出来。
大周立国,都城就在冀州,烧掉褒城改名冀州,大兴土木,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幽山皇帝就在地下躲着。
夏侯琢问道:“那这个幽山国的旧皇宫在什么位置啊。”
“大概。”
高院长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就在北城一代。”
他想了想,回答:“李叱经营的那家车马行,也在那范围之内,只是已经没有史料可以详细查证了。”
夏侯琢心说这一趟算是有一半白来了,原来他们发现的那就是皇宫的地宫。
不白来的一半,是学到了这么多东西。
夏侯琢起身拜谢,高院长问他为何对幽山国那么感兴趣,夏侯琢觉得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幸好来的时候特意拿了一块贝壳。
他把这块贝壳取出来递给高院长说道:“李叱他们在车马行休整地面的时候,挖出来一个这个东西,我问了问燕先生,燕先生说可能是幽山国当初用的钱币,燕先生说他也吃不准,所以让我来问院长大人。”
“啊!”
高院长的眼睛都瞪大了,两只手伸出去,颤巍巍的把那块贝壳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竟是激动莫名。
“从周至楚,这一千多年来,这可能是第一块被人发掘出来的幽山国古币,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
高院长的手越来越颤。
夏侯琢随意的说道:“院长大人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高院长更加激动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红。
“这,这怎么好。”
夏侯琢也不好意思说李叱
他们家地下这东西能装十车,你要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李叱用这个就能买下来整个中原了。
“这个我暂且留下,你可能不知道,每一枚幽山国的古币,传闻都刻有幽山国文字,我说的价值连城,不是它价值多少金银,而是对于追寻那段历史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夏侯琢道:“那我回去再找找,万一还有呢。”
高院长道:“你当是捡石头子吗?随便一扒拉就能捡到几个,能出土这一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夏侯琢心说高院长你真没见识,那玩意比石头子还好扒拉呢,要不是怕吓着你,也怕不好解释,我回去就给你扒拉来一车。
夏侯琢忽然间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很真诚问道:“院长大人,关于幽山七神将,你知道的清楚吗?”
高院长的视线一直都在那贝壳上,听到夏侯琢的问题后,他把贝壳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
“七神将,传闻每人都有一套坚不可摧的铠甲,所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无人可伤得了他们,而这七神将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七人合力创造了一种武功,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传说是能练成他们七人创造的这武功,便一定天下无敌。”
夏侯琢立刻起身道:“院长大人,我先告辞了。”
高院长一怔:“为何如此突然。”
夏侯琢道:“我......一时之间肚子疼,有些忍不住,我回去上个茅厕。”
高院长道:“这是书院,大大小小的茅厕有数十个,我家里就有,你为何要赶回去?”
夏侯琢道:“我......认坑,别的坑拉不出来。”
高院长又一怔。
他没好意思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认床高院长可以理解,认坑这种事......应该根本不存在,能是身体的哪一部分不适应别的坑?
“学生先告辞了。”
夏侯琢也不好多少什么,转身就跑了。
看着夏侯琢的背影,高院长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该啊......没道理啊。”
回到车马行,夏侯琢把从高院长那听来的话仔细说了一遍,把李叱他们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也就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幽山国的人那么喜欢砂金,而现在的铁鹤人也那么喜欢砂金。
就是一脉相承,都不是外人。
“还得借着挖啊。”
夏侯琢感慨道:“从地图上看,地宫规模不比皇宫小,咱们看到的大概只是其中一个宫殿,若是都挖出来,可能藏宝不会少,而且还有能让人天下无敌的武功。”
余九龄的眼睛直冒星星,他才不在乎什么天下无敌,他在乎的是还能挖出来多少宝贝。
“干!”
余九龄立刻起身:“现在就干!”
......
......
【关于幽山国的这段,大家感兴趣的可以仔细查证一下柔然这个民族,会有很大收获。】
【月底了,新一批周边已经到货,三十把不让江山的雨伞,品质还可以,能遮阳能遮雨,大家有空的检查一下自己在书评区的留言数量,这样就能减少一下圈主核叔的工作量,还是老规矩,公众号十五个,书评区十五个,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三十一号公众号和书评区同时发,九月一号确定人名单,然后发货。】
【以后每个月都这样吧,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确定中奖名单,月初发货,另外就是想问问大家,谁愿意做圈主?还有两个名额。】
第三百零六章 关于幽山
高院长都不相信夏侯琢是真的带着请教的心情来问他关于幽山国的事,因为他觉得夏侯琢和这些学术上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高院长的品德高贵就在于,只要学生问,他就必会详之又详的解释清楚。
高院长说过,如果一个做先生的人对于学生的提问都不耐烦,那么就没资格做先生,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就要维护好这个身份,对得起这个身份。
“说到幽山国,就必须提一提草原上的一个民族。”
高院长坐下来,夏侯琢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见夏侯琢如此态度,高院长心里也有些高兴。
夏侯琢在书院这么多年,就没有问过一个关于知识上的问题,也不是,他就没有问过任何一个问题,他可能连课都没有上过几次。
夏侯琢在高院长对面坐下来,一脸愿闻其详的虔诚态度。
“你可听闻过铁鹤这个草原民族?”
夏侯琢点头道:“听闻过,草原霸主,雄踞北方,其他部族根本不可相抗。”
高院长都没有想到夏侯琢居然知道这个铁鹤族,于是欣慰的笑了笑。
“铁鹤族在草原上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然后就不满足于一直生活在草原,他们知道中原江山锦绣,于是开始屡屡南下。”
“铁鹤部甚至一度攻打到了南平江北岸,可惜的是他们的军队实在不擅长水战,所以在南平江大战中兵败,还死了一位可汗。”
高院长抿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这次大战,可汗的死,造成了铁鹤部的分裂,那位可汗有两个儿子,都不服对方,于是各率部众打了起来。”
“可汗的大儿子拓跋晨兵败后退回草原,二儿子拓跋陵就在南平江以北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叫做幽山国。”
高院长笑道:“现在关于幽山国的传说,其实都不正确,传闻说幽山国很小,实则不然,幽山国的国境大概是现在咱们大楚的一小半,南平江以北,皆属于幽山国。”
“幽山国雄踞北方数百年,开国皇帝拓跋陵是个极好学的人,他下令部族所有人必须学习中原文化,可是因为当时他们屠戮中原人太狠,所以学的并不好,幽山国包括冀州幽州兖州和青州的一部分,一直延伸到东海岸。”
高院长道:“拓跋陵之后,这一部分铁鹤人开始逐渐变成了中原人,学习中原文字,礼仪,以中原大国自居,而那位逃回了草原的拓跋晨却不甘心,数次行兵南下,结果都被打的铩羽而归。”
“之后数百年,拓跋晨的那一脉一直想南下,而幽山国则把他们视为蛮子,觉得他们是一群野兽,毫无教化,而幽山国数百年来,就成了中原抵抗铁鹤人的屏障。”
夏侯琢都听懵了,这些事他确实不知道,只是知道草原上有个霸主级别的部族名为铁鹤。
高院长继续说道:“最终,幽山国击败了铁鹤部,将铁鹤打的一分为二,一部分铁鹤人往东北方向逃走,一部分往西北方向逃走。”
“往东北方向逃走的这支残兵败将,居然在那时还散乱的黑武之地所向无敌,他们大肆的掠夺黑武那边的女子,用以延续后代,逐渐形成了八个部族,名为鬼月八部。”
夏侯琢的眼睛骤然睁大。
高院长看到他的表情十分满意,以博学来让弟子震惊和敬畏,这是一个学者的骄傲。
夏侯琢道:“现在草原上最大的部族名字也叫铁鹤部,难道说就是当年......”
“是。”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往西北逃遁那一支残兵败将,经过百年发展之后又杀回草原,迅速的扩大了领地,他们如今在草原上应该已经没有对手,几百年后他们的对手其实还没变,还是自己......当初另外一支逃走的铁鹤人建立的黑武帝国。”
夏侯琢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变了,他没有想到,黑武居然也是铁鹤部的后代,只是因为和那边的女人经过无数代的结合之后,已经和草原人的样貌相差许多了。
可是想想看,骨子里的好战,还是一模一样。
如今草原上的铁鹤部几乎要把草原一统,草原三霸组成了鹤狼鹿联盟,铁鹤部就是盟主,另外两个比较大的部族一个叫戈琴部一个叫扶鹿部。
高院长压低声音说道:“一直到大周立国,北境之地,其实还有许多铁鹤部的后代,只是和中原人经过无数代的结合之后,已经看不出多少最初的样貌。”
高院长叹道:“幽山国被大周所灭,因为幽山国的血统关系,所以大周几乎灭了幽山所有文化传承,烧掉了幽山国的史册,也一把火烧掉了幽山国的都城。”
夏侯琢立刻问了一句:“我好像有过耳闻,这幽山国的都城原名为褒城,就是咱们冀州。”
“对。”
高院长道:“那时候的幽山国已经是日暮西山,可是还有善战的七神将,幽山国皇帝自命为紫微星,七神将为北斗七星,可是光有善战的将军也无济于事,内忧外患,最终一败涂地,传闻七神将保护幽山最后一个皇帝拓跋征突围逃走下落不明。”
夏侯琢心里一震,原来最后一个幽山国皇帝并没有突围出城,而是被所谓的七神将保护着进入地宫躲避,也不知道躲藏了多少年,最终都死在地宫,也就是说车马行下边的地宫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发掘出来。
大周立国,都城就在冀州,烧掉褒城改名冀州,大兴土木,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幽山皇帝就在地下躲着。
夏侯琢问道:“那这个幽山国的旧皇宫在什么位置啊。”
“大概。”
高院长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就在北城一代。”
他想了想,回答:“李叱经营的那家车马行,也在那范围之内,只是已经没有史料可以详细查证了。”
夏侯琢心说这一趟算是有一半白来了,原来他们发现的那就是皇宫的地宫。
不白来的一半,是学到了这么多东西。
夏侯琢起身拜谢,高院长问他为何对幽山国那么感兴趣,夏侯琢觉得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幸好来的时候特意拿了一块贝壳。
他把这块贝壳取出来递给高院长说道:“李叱他们在车马行休整地面的时候,挖出来一个这个东西,我问了问燕先生,燕先生说可能是幽山国当初用的钱币,燕先生说他也吃不准,所以让我来问院长大人。”
“啊!”
高院长的眼睛都瞪大了,两只手伸出去,颤巍巍的把那块贝壳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竟是激动莫名。
“从周至楚,这一千多年来,这可能是第一块被人发掘出来的幽山国古币,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
高院长的手越来越颤。
夏侯琢随意的说道:“院长大人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高院长更加激动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红。
“这,这怎么好。”
夏侯琢也不好意思说李叱
他们家地下这东西能装十车,你要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李叱用这个就能买下来整个中原了。
“这个我暂且留下,你可能不知道,每一枚幽山国的古币,传闻都刻有幽山国文字,我说的价值连城,不是它价值多少金银,而是对于追寻那段历史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夏侯琢道:“那我回去再找找,万一还有呢。”
高院长道:“你当是捡石头子吗?随便一扒拉就能捡到几个,能出土这一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夏侯琢心说高院长你真没见识,那玩意比石头子还好扒拉呢,要不是怕吓着你,也怕不好解释,我回去就给你扒拉来一车。
夏侯琢忽然间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很真诚问道:“院长大人,关于幽山七神将,你知道的清楚吗?”
高院长的视线一直都在那贝壳上,听到夏侯琢的问题后,他把贝壳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
“七神将,传闻每人都有一套坚不可摧的铠甲,所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无人可伤得了他们,而这七神将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七人合力创造了一种武功,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传说是能练成他们七人创造的这武功,便一定天下无敌。”
夏侯琢立刻起身道:“院长大人,我先告辞了。”
高院长一怔:“为何如此突然。”
夏侯琢道:“我......一时之间肚子疼,有些忍不住,我回去上个茅厕。”
高院长道:“这是书院,大大小小的茅厕有数十个,我家里就有,你为何要赶回去?”
夏侯琢道:“我......认坑,别的坑拉不出来。”
高院长又一怔。
他没好意思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认床高院长可以理解,认坑这种事......应该根本不存在,能是身体的哪一部分不适应别的坑?
“学生先告辞了。”
夏侯琢也不好多少什么,转身就跑了。
看着夏侯琢的背影,高院长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该啊......没道理啊。”
回到车马行,夏侯琢把从高院长那听来的话仔细说了一遍,把李叱他们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也就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幽山国的人那么喜欢砂金,而现在的铁鹤人也那么喜欢砂金。
就是一脉相承,都不是外人。
“还得借着挖啊。”
夏侯琢感慨道:“从地图上看,地宫规模不比皇宫小,咱们看到的大概只是其中一个宫殿,若是都挖出来,可能藏宝不会少,而且还有能让人天下无敌的武功。”
余九龄的眼睛直冒星星,他才不在乎什么天下无敌,他在乎的是还能挖出来多少宝贝。
“干!”
余九龄立刻起身:“现在就干!”
......
......
【关于幽山国的这段,大家感兴趣的可以仔细查证一下柔然这个民族,会有很大收获。】
【月底了,新一批周边已经到货,三十把不让江山的雨伞,品质还可以,能遮阳能遮雨,大家有空的检查一下自己在书评区的留言数量,这样就能减少一下圈主核叔的工作量,还是老规矩,公众号十五个,书评区十五个,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三十一号公众号和书评区同时发,九月一号确定人名单,然后发货。】
【以后每个月都这样吧,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确定中奖名单,月初发货,另外就是想问问大家,谁愿意做圈主?还有两个名额。】
第三百零七章 最后的尊严
万万没想到,众人想过很多种可能,但还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继续开掘地宫后最重大的发现不是有多少宝藏,也不是又找到多少沙币。
而是找到了一座地下粮仓,粮仓规模之大,莫说以前古褒城的人口规模,就算是现在冀州城的人口数量,这个粮仓里的存粮也够全城百姓吃上几年的。
“这算石头还是算炭?”
余九龄蹲在一座粮囤前边看了看,把粮囤的闸门打开,粮食都不带往外流的,用棍子捅,就和捅在石头上的感觉差不多。
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上次是谁嫌弃行军干粮硬来着?”
李叱也蹲在那,看着这粮囤里的存粮,心说守城的时候把这些东西要是能搬运出去,确实可以当石头砸敌人用,说不定还会有毒。
“真可惜啊。”
余九龄道:“这里的存粮,冀州城里的老百姓吃几年都吃不完,就这么糟蹋了。”
“算算看,最少也有一千多年了。”
夏侯琢叹道:“这粮囤还能保存的这么好也不容易。”
他们面前的这庞大地宫中,一个一个巨大的石头垒造的粮囤矗立在那,像是一个一个已经变成了化石的远古巨人。
而这也正面证明了高院长的话是真的,幽山国真的不算是什么小国,这还不是当初褒城明面上的粮仓,而是地宫粮仓,存粮就如此之巨,可想而知当时幽山国的国力有多强盛,能将铁鹤部打的一分为二,也就不算什么天方夜谭。
“继续找吧。”
余九龄叹了口气后说道:“从这些粮食来看,咱们能有那一堆砂金收获就算不错了。”
原本还士气高昂的余九龄,见到这粮仓之后心气都快没了。
好在现在他们手里有地宫的图纸,李叱按照那张旧图又简略的重画了一份,没有那么详尽,但是地形构造基本上都齐全。
开掘出来粮仓,再往里走应该就是兵器库。
“奇怪不奇怪?”
唐匹敌问李叱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一具遗骸,如果最后一代幽山国皇帝带着随从都死在地宫的话,一定会有大量的尸骸才对,咱们找到了七神将的铠甲,却没有找到尸体。”
李叱点了点头道:“也许都葬在一处了。”
当年幽山国皇帝拓跋征带着最后的一批忠诚臣下进入地宫躲避,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幽暗密闭的环境里生活了多少年,是在多无助又多恐惧的心情下苟延残喘,一个一个死去。
最后一个死去的人应该会很痛苦,他可能参与埋葬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当这个庞大的地宫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最后的人生是怎么度过的?
李叱他们举着火把穿过庞大的粮仓地,然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通道,通道很宽敞,最起码一辆大车可以顺利通行。
“是很缓的坡道。”
唐匹敌往前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下粮道,当初就是从这把粮食运进粮仓的,也就是说......”
李叱立刻说道:“这条坡道可以直通地面。”
他们顿时来了兴趣,他们已经在地宫中转了这么久,此时头顶是冀州城的什么位置,其实不好对证,如果有一条坡道可以直达地面,那位置在什么地方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因为一旦冀州被攻破,或者是被围城
,这个地宫就变得至关重要,而直通外边的坡道当然就更重要,他们早就制定好在冀州城里最少藏兵三千的计划,现在藏兵之地已经有了。
三千精甲,能从坡道杀出去,出口位置如果在城门附近,那就有意思了。
他们顺着坡道走了大概有二里多远,答案就出现在每个人面前,粮道到头了,前边被巨石封堵,出不去。
“回去吧。”
李叱摇了摇头,心里觉得有些遗憾,这条坡道如果还能通行的话,那真的能利用起来。
他们原路往回走,之前路过了兵器库的通道没有进去,只是想看看这条坡道最终通向何处。
此时回来进入兵器库,众人全都惊呆了。
这巨大的兵器库里都是一排一排极为整齐的兵器架,因为是石头垒造所以没有坍塌,在这些兵器架上靠着的兵器却都已经腐朽,基本上所有的兵器都是所谓的长矛,枪头极小,由此可见当年的铁是多么的稀少。
他们经过一排一排的兵器架,最终到了一片空地,然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空地上,如兵器架一样,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是尸体。
看人数大概有数百人之多,他们最后的选择是在这集体-自杀,每个人身边都有兵器,尸体倒的方向不一样,可是队列却那么整齐。
李叱站在那,觉得呼吸有些艰难。
“这可能是这些军人,最后的自尊。”
他肃立,然后俯身一拜。
所有人都跟着他拜了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觉得不该行礼,就连余九龄都觉得这些尸骸值得尊敬。
这最后几百人没有选择老死,他们应该都是士兵,当最后一个将军死去之后,他们失去了最后的领袖,所以他们选择在这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这些士兵尸骸的对面,是一排一排的石台,石台搭建的很简陋,每一个石台上也都躺着一具遗骸,和那些自杀的士兵们不一样,这些遗骸都是平躺着的。
李叱他们直起身子,再次往前走到时候,他们看到了那些石台上有军服和甲胄,都摆放的很好,军服还保持着原本折叠的样子,估计着一碰就会碎了。
在最大的一个石台上,他们看到了的那具尸骸应该就是拓跋征的,而在这个石台的旁边,有七个石台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上边都有尸骸,可以推测出他们就是当年的幽山国七神将。
在拓跋征的尸骸旁边放着一个勉强还能看出来形状的龙冠,那是帝王的身份象征。
皇冠旁边有一个木盒,盒子已经散开,盒子里便有一件东西包裹的还很严密,李叱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那东西取出来解开,从中取出一卷不知道什么皮子做的卷册。
将卷册展开,李叱看了一会儿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高院长说的七神将联手创造的可以让人天下无敌的武功,不是个人修行的武功,是兵法。”
他把卷册递给夏侯琢,夏侯琢看了几眼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可惜了,他们没能天下无敌,再无敌的兵法,国家都已经残缺不全,内忧外患,也没有了任何用处。”
夏侯琢把兵法卷册递给唐匹敌,唐匹敌却没有马上看,而是用东西再次把卷册包了起来,珍重的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余九龄看着那皇冠说道:“这东西应该很值钱。”
李叱摇头道:“别动它了,放在这吧。
余九龄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别的地方继续寻找。
在李叱他们对面的墙壁上,雕刻着巨大的堪舆图,精雕细琢,巧夺天工,这大概就是幽山国全盛时期的疆域了。
李叱回头说道:“去帮我取纸笔来,我要将这图画下来。”
夏侯琢道:“这图已经是千年之前的。”
李叱道:“地名会变,地不会变,这图有用。”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在远处喊了一声:“这里还有砂金!”
除了李叱和唐匹敌之外,其他人都跑了过去,李叱在等纸笔,唐匹敌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地方。
“原来燕山古道是真的。”
他指向一个地方:“我在草原上听过一个传闻,为了击败铁鹤部,幽山国皇帝曾经下令募集全国工匠民勇,在燕山上开出来一条小路,耗时七八年,而后利用这条山道进入草原,奇袭铁鹤部后方,一举将铁鹤部击败。”
他看向李叱说道:“应该立刻派人去找虞大哥,让他务必找到这条古道。”
李叱点了点头:“明白。”
余九龄那边,他们又发现了一些石桶,其中装着的就是砂金,但是数量显然没有在外边地宫发现的多,这些砂金装在石桶里的用处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余九龄道:“先不管那么多,都取走吧。”
汉子们开始把砂金装进背筐里,这里一共有一排九个石桶,都不是很大,当他们把砂金一点点往外捧的时候,石桶下边发出了轻微的咔咔的声音,有人看了看,发现石桶好像比刚才高了些。
听到声音,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看到其中一个石桶因为分量减轻而往上缓缓移动。
“放回去!”
李叱立刻就惊呼了一声。
可是已经晚了,整个兵器库好像都轻轻震动了一下,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喊了一声。
“跑!”
余九龄吓了一跳,他拉了身边的两个人转身就跑,夏侯琢也一样,呼喊着人快点往外跑。
“别要那些砂金了,扔掉,快跑!”
李叱见还有人要把背筐背起来,眼睛都红了,嘶哑着嗓子喊着让他们快跑。
一群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兵器库,没多久,兵器库又震动了一下,那些分量减轻了的石桶全都抬了起来,一道巨大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将兵器库封死。
如果不是李叱回头看了一眼的话,他们可能都会永远被封在兵器库里,那个机关只能是一次使用,闸门放下就起不来,被封在里边的人如果靠恢复石桶位置就能出来,这封门还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站在看着巨大的封门石落下,都心有余悸。
“如果不贪,就不会被封死。”
余九龄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哪怕只拿一个石桶里的砂金也许都不会出事......”
他脸色发白,似乎是体悟到了什么了。
“图......”
李叱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画下来。”
唐匹敌笑了笑,语气平淡的说道:“没关系,我记下了。”
李叱问:“全......全部?”
唐匹敌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吗?区区几千里江山。”
第三百零八章 三月江楼见一见
当那道闸门放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在维护那些幽山国的君臣最后一丝尊严。
李叱他们回到车马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众人这两天都在忙着开掘地宫的事,出来后才想起来,明天就是羽亲王出兵的大日子。
李叱问夏侯琢要不要过去看看,夏侯琢摇头,他才懒得去,他之所以答应留守冀州其实和他爹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想保护他的母亲和李叱他们这些兄弟。
如果留守的是杨卓,他会做出些什么其实根本就不用猜。
“算计着日子。”
唐匹敌说道:“羽亲王出兵之后一个月之内应该没也什么抵抗,因为这一个月内走过的基本上都是冀州的属地,出一个月,就到豫州和冀州交界处,到时候会有恶战。”
他看向李叱说道:“如果兖州出兵,最迟两个月能攻到冀州城下,兖州军可以放弃沿途所有城镇,直扑冀州,从兖州过来一马平川无险可依,他们就算不走官道,走原野,也能直扑冀州城下。”
李叱点了点头:“两个月......一晃而过。”
唐匹敌道:“如果豫州军兵分两路,一路依靠南平江之天堑阻挡羽亲王大军,另外一路绕过来杀奔羽亲王后路,最多也只需两个月。”
夏侯琢叹道:“能怪谁,距离出兵一年有余,他就已经把要出兵的事搞的人尽皆知。”
“咱们得做好准备了。”
李叱道:“两个月后,冀州就可能会被合围,到时候羽亲王大军被豫州军牵扯在南平江一线没办法及时回军,冀州就成了一座孤岛。”
夏侯琢笑道:“好在有我。”
李叱摇头道:“到时候你也不会舒服,虽然冀州城坚固,可是最先到的兖州军不可小觑,兖州毗邻渤海国,兖州军常年都在打仗,和冀州军这些大爷兵相比,兖州军才是真正的军队。”
夏侯琢嗯了一声:“好在粮草物资冀州还不算缺。”
他看向李叱说道:“车马行这边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如果不够用,我会调运过来。”
李叱摇头道:“车马行这边不用你分心顾及,你现在真的应该回到军营里去了,哪怕不去见你父亲,也要和你的亲兵营在一块。”
夏侯琢叹了口气,他看向李叱说道:“把你干娘接到车马行来吧,这样也就不用叶先生和你师父他们轮流在那边守着。”
李叱点了点头:“好。”
话刚说到这,外边有伙计跑进来,说是有人送来一封请柬,人把请柬放下就走了,来的是三月江楼的人。
高希宁听到三月江楼这个名字眼睛就亮了,她凑到李叱身边怂恿道:“去去去,不是说三月江楼天上天,是男人进去就会流连忘返吗,你一定要去......带上我,我也去长长见识。”
李叱:“你为什么要长这种破见识!”
高希宁:“你居然急眼了。”
李叱:“我哪有......”
高希宁:“你为了不带我去,居然急眼了?”
李叱:“我......”
高希宁道:“要么带我去,要么你自己去,你选一个吧。”
李叱:“我自己去。”
高希宁:“噫!”
“崔家的人,等不及你父亲大军出城就让我去,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叱看向夏侯琢。
夏侯琢无比严肃的说道:“此事可能有些蹊跷,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我必须随你前去。”
李叱:“噫!”
余九龄道:“多一个人多一个帮......”
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无敌拉到一边去了,庄无敌看向李叱,张了张嘴,也许觉得说什么话都没意思,于是又闭嘴,站在李叱身边不动了。
这意思很清楚,我不说话,但我要去。
夏侯琢道:“他们都可以不带,但是我一定要去,因为我地形熟悉,若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我的作用最大。”
李叱看向唐匹敌:“你去不去?”
唐匹敌摇头道:“你们去,家里得有人守着。”
李叱道:“你们看看老唐,再看看你们自己,真的是天差地别,我都替你们感到羞愧。”
说完之后他转身握着唐匹敌的手说道:“那么这一趟就辛苦了,你替我去。”
唐匹敌一脸问号。
李叱说完居然转身走了,高希宁看着那家伙嘚瑟的样子,笑了笑,背着手追了上去,用肩膀撞了撞李叱问:“你为什么不去?”
李叱道:“我是当家的,当家的得端着点。”
高希宁:“不是因为别的才不去的?”
李叱正义的说道:“断然不是,如果我想去的话,还有什么事能阻拦的了我?我是真心不想去。”
高希宁道:“其实一个成熟的成功的男人,应该是全面的,包罗万象的,青楼也是一种阅历,应该......”
李叱道:“大哥,你这个坑挖的很生硬,相当于按着我的头往坑里塞,这样不好。”
高希宁哈哈大笑。
她问:“那你要去做什么?”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也不知道是某个谁,在书院时候信誓旦旦说要练一身绝世武功,可是到了车马行这已经好多天,从没有见她练过一次。”
高希宁脸微微一红的说道:“我有两个妹子需要照顾,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你前两日担心冀州会出事,不是让人把苑佳蓓和她娘亲也接过来了吗,我每日要照顾她和英媛,左拥右抱的,可是很累的。”
李叱:“......”
他走到后院小演武场那边,看向高希宁说道:“来,把我教你的拳法练一遍我看看。”
高希宁唔了一声,蔫蔫的走到演武场上,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练功。
李叱看着她打拳,觉得她的腿可真美......呸!
三月江楼。
崔泰坐在书房里核算着账本,他确实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掌柜,每一天的账目都会亲自核对,一个铜钱都不会算的差了。
公叔滢滢从书房外边走进来,她站在崔泰面前,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看着。
片刻之后,崔泰放下手里的账册,他看了公叔滢滢一眼:“想说什么?”
公叔滢滢道:“我要杀羽亲王。”
崔泰笑起来,有些释然,因为他知道公叔滢滢总算是把事情想明白了,崔家为什么要救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不是因为她是最会杀人的女人。
“你很美,身材也不错,容貌上有三分媚意,尤其是眼角那淡淡的一点美人痣,很有韵味,所以你这样的女人,羽亲王应该也会喜欢,我听闻他最爱的就是身形娇小的女子。”
崔泰道:“可是现在时机不对。”
公叔滢滢道:“明日他就要率军出城,再回冀州,不知何年何月,万一他打赢了也就不会再回来,直接入主都城,现在时机不对,以后哪里还有时机?”
崔泰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你自己已经悟到了,其他的事你不要过问,学会闭嘴,等什么时候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他看向公叔滢滢说道:“你是最会杀人的女人,但不是最会勾引男人的女人,三月江楼里有很多你要学的东西,达不到我的要求,你永远也不会有杀羽亲王的机会,我不会拿你这样一个不听话的人去赌。”
公叔滢滢咬着嘴唇,片刻后,她深呼吸。
“崔先生,那你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最少三个月。”
崔泰道:“但不一定,什么时候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仇恨,什么时候再来说这件事。”
公叔滢滢沉默了许久,她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羽亲王?”
崔泰眼神一凛。
“我说过不该问的你不要多问,已经警告过一次,你又犯了,当掌嘴。”
公叔滢滢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能不能。”
崔泰道:“我希望,下次我说掌嘴,你自己动作快一些的打。”
他的话音刚一落,从他侧面的屏风后闪出来一个黑影,一把抓向公叔滢滢的衣襟,公叔滢滢脸色大变,她立刻后撤,同时手朝着腰畔摸过去,她带了短刀。
她的手刚刚握住刀柄,身子后撤了半步,以为避开了那个黑影的攻势。
可是却根本避不开,那人一把抓住了公叔滢滢的衣襟,把公叔滢滢拉过来,抬起手就要扇下去,那个巴掌距离公叔滢滢的脸只有一指宽度的时候骤然停下,掌风将公叔滢滢额前垂着的头发吹的飘了起来。
因为崔泰喊了一声停手。
声音到,手掌立停,这份反应已经让人震撼。
“她一会儿还要见客,记着吧,下次加倍打了。”
崔泰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个抓住公叔滢滢的人一松手,公叔滢滢就被推倒在地,竟是连站稳都不能。
她看向那个出手的人,居然是在双星楼门口等她的那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像是个朴实的邻家小伙,笑起来还有酒窝,还有一颗有点漂亮的虎牙。
崔泰看着公叔滢滢说道:“你先回去洗漱更衣,我派人去请了李叱过来,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他。”
公叔滢滢的眼睛骤然睁大,她怒问:“凭什么!”
崔泰眼睛眯起来说道:“这是今天第二次你顶撞我,我再容你这一次,下次我就会杀了你,你要记住,我从不和你这样的人开玩笑。”
他走到公叔滢滢身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去洗漱更衣,或者现在就死。”
公叔滢滢沉默片刻,爬起来,转身走了。
那个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崔公,这种人真的能用?”
崔泰笑道:“她这样的人才好用,羽亲王灭了许家,她和许元卿关系匪浅,就算我们不用她,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去刺杀羽亲王,所以为何不用?”
他看向年轻人说道:“你去忙你的事,羽亲王出兵之后,最多两个月攻城的大军就到了,协助破城之事才最重要。”
“是!”
年轻人俯身道:“我现在就去。”
崔泰道:“秦拙,你顺便告诉魏陷阵,以后尽量不要动弓,他那样的一箭,又岂是江湖客能射的出来?明眼人看到了,就会猜测他的身份。”
名为秦拙的年轻人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不过他那种性子......跟他祖上一样死板。”
第三百零九章 天下皆知
崔泰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不是李叱,在他看来,李叱不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崔家的人请李叱来吃饭谈事,这是给足了李叱面子。
换句话说,叫赏脸。
李叱不来,来了车马行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这让亲自来见李叱的崔泰心里有些生气。
可是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的喜怒形于色?
“崔先生。”
唐匹敌抱拳,以晚辈之礼相见。
崔泰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他在主位上坐下来后问道:“李叱怎么没来?”
唐匹敌笑了笑道:“李叱为何要来?”
崔泰微微皱眉,本不想喜怒形于色,但这个面相冷峻还带着些骄傲的年轻人,言辞颇为锋利,可是崔泰这样出身的人又怎么会看得起这些,他只是觉得唐匹敌是个无知之人,无知者才会无畏。
崔泰沉默片刻后,摆了摆手:“送客。”
唐匹敌笑了笑,那笑容之中满是对崔泰的轻蔑,这种轻蔑,让崔泰有些不能忍受。
他看唐匹敌转身要走,轻轻哼了一声后说道:“你是李叱的手下?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手下。”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我也才知道这话极有道理。”
崔泰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骂了。
“大胆。”
站在门口的秦拙努叱一声,一伸手拦住唐匹敌说道:“居然敢如此放肆!”
唐匹敌笑道:“原来这种,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还是一层一层的,有点意思。”
秦拙的眼神里怒意外溢。
崔泰起身道:“我请李叱来,他却只派你来,礼数上的事,料来你也不懂,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走吧。”
唐匹敌转身看着崔泰说道:“我听闻,百姓们经常会说到一个道理,要想请人吃饭议事,提前三天以上说了才叫请,当天喊人过来,那不是请,只是喊过来,崔先生的话让我理解了崔家的礼数是什么,多谢赐教。”
崔泰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尽力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确实有些放肆了。”
唐匹敌道:“这句话说的很好,让我更进一步了解了崔家的礼数。”
“你放肆!”
秦拙一把抓向唐匹敌胸前衣襟,就在不久之前,公叔滢滢被他一把抓住衣襟,如果不是崔泰阻止的话,秦拙那一个耳光就会狠狠的抽打在公叔滢滢的脸上。
此时此刻,公叔滢滢就站在崔泰身后,她不认识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但是她觉得这个你年轻人说的话很有意思,没有一个脏字,却字字戳在崔泰这样的人内心正中。
她看到秦拙出手的那一刻,还有些淡淡惋惜,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长得很冷峻,是那种硬朗的俊,不是那种带着些阴柔气的俊,挺好看的一张脸,被一巴掌扇上去的话,应该会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下一息,秦拙跪下了。
在秦拙的手即将抓住唐匹敌衣服前襟的瞬间,唐匹敌抬起手捏住了秦拙的手腕,然后发力一撅,秦拙的手腕处立刻一阵剧痛,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这样,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很诚实的反应。
还是双膝跪倒。
唐匹敌低头看着秦拙那张满是不可思议和羞愤的脸,他点了点头道:“崔家的礼数虽然不怎么样,但这拦着人不让走的方式倒是颇为诚恳。”
秦拙又羞又怒,他何曾有过这样屈
辱的经历,他立刻就要强行站起来,可是只强行了一下就不得不放弃,他可以站起来,但胳膊必断。
这个少年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再发一分力,胳膊就会撅断。
崔泰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睁的大了起来,秦拙的实力他自然清楚,却被人一招制服,有轻敌大意的成分在内,可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确实很强。
秦拙怒道:“你敢放我起来吗?”
唐匹敌叹道:“你咬牙切齿的发狠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和咬牙切齿的说一句你敢放我一命吗并无区别。”
他忽然笑了笑道:“巧了,我还确实敢。”
于是他松开手。
秦拙猛的站了起来,一拳朝着唐匹敌的面门砸了过来,这一拳是暴怒之下的全力一击,恨不得把唐匹敌那张讨厌的脸打碎才好。
可是唐匹敌又不是木桩,只会戳在那一动不动。
还是后发制人。
秦拙的拳头就要到唐匹敌面前的那一瞬间,拳头距离鼻子大概也就剩下一指宽度,唐匹敌的头往旁边迅速一歪,那拳头就几乎擦着唐匹敌的脸打了过去,拳风带起了唐匹敌的头发。
唐匹敌的右手抬起来,掌心朝上,一掌托在秦拙的下巴上,直接把人托了起来,秦拙的双脚离地,眼睛骤然睁大。
唐匹敌的手从托转为压,手在秦拙的脖子位置狠狠往下一按。
砰!
秦拙的后背重重撞击在地面上,如果不是他强行把头往前弯的话,这一击,后脑撞地,他可能一时之间想起都起不来。
秦拙落地的一瞬间,双脚狠狠的踹了出去,直奔唐匹敌的裆下,而在这一息之间,唐匹敌的脸上还出现了一种这招我很熟的表情。
踢裆?
再快还能快的过流云阵图?
秦拙的双脚并排着踹过来,唐匹敌右腿起来,腿到了秦拙的双腿上方后弯曲,一条腿屈膝夹住了秦拙的两条腿,然后侧身转动了半圈。
他松开腿,秦拙就往后飞了出去,人趴在地面上,地面确实擦的很光滑干净,一尘不染,所以他滑行的距离也不算近,滑过半个客厅后,头顶恰到好处的在轻轻触碰到墙壁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可是秦拙却觉得,自己要是这一下直接撞晕了的话,应该比现在这样还好些,晕了也就不会觉得如此丢人。
“出手很刚硬,没有变通。”
唐匹敌淡淡的说道:“在军中也算个二流高手了,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倒也不远,只隔着五个一流高手,一个一流高手应该能打五十个你。”
略夸张,很气人。
他回头看了崔泰一眼,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大概是你送客的仪式可以结束了吗?
崔泰忽然笑起来,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确实有些鲁莽,也有些不知轻重,还请不要见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匹敌就把话打断了。
唐匹敌道:“见怪。”
崔泰一怔。
唐匹敌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门外说道:“前排屋顶上的那个人,虽然藏的还算好,但他手里的铁胎弓刚刚有些反光,所以我看到了,木弓最强不过三石,要发三石以上之力,才会改成铁胎弓,按照四石之力算,他发箭,我杀你,应该我快一些。”
他侧身站好,不是面对着外边也不是面对着崔泰,右手在外,左手在内,如果外边的人真的发箭,他能在一瞬
间掐住的脖子,右手抓住铁羽箭。
四石以上的弓,发出来的箭力度太猛,又判断是铁羽箭,所以唐匹敌知道自己可以握住那支箭,但不可能让那支箭戛然而止。
但他可以顺势把那支箭刺入崔泰的心口。
在这片刻之间,唐匹敌计算好了这些,他侧身站位的那一刻,已有八分把握。
崔泰沉默片刻,抬起手朝着门外摆了摆。
对面屋顶上,名为魏陷阵的年轻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铁胎弓放下。
崔泰道:“小兄弟,刚才确有失礼之处,现在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了吗?”
“不可以。”
唐匹敌看向他微笑着说道:“过一个月再说。”
崔泰笑了笑说道:“为何过一个月?”
唐匹敌从自己袖口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小块碎银子,大概半两左右,他把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看向崔泰说道:“从三月江楼出门往左走,大概走二里多远,距离夫子庙三十丈有一家私塾。”
“私塾里有一位老先生,他不讲学问,只讲礼数,世人皆知,礼数上的事是周夫子所创,原本无一定之规,周夫子整理成册教化世人。”
“私塾里的那位老先生就专门教这些,每一堂课每个人收三个铜钱,他讲的很好,浅显易懂,一般的孩子一堂课就会学会很多,寻常家庭,为了孩子知书达理,也不会心疼这三个铜钱。”
唐匹敌笑着说道:“崔先生年少时,家里应该没人给你出这笔钱,我替你出了,那块银子大概半两,折算铜钱最少五百文,其中三文钱是给你学礼数交学费所用,剩下的。”
他看着崔泰笑道:“给你复读用。”
在这一刻,公叔滢滢看唐匹敌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个少年不幼稚,而且还有些霸气。
其实判断一个少年这样做幼稚不幼稚并不复杂,没实力装还硬装就是幼稚,有实力装那不叫装,那叫基操。
唐匹敌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崔先生学好了之后,再到车马行相见吧。”
崔泰沉默片刻后说道:“你逞了一时口舌之利,然后就这么走了的话,可能会失去什么。”
唐匹敌头也没回的说道:“我真的不希望过一阵后,在车马行里见到崔先生,那样的话,崔先生脸上不好看,另外......崔先生真的不是个聪明人,刚刚请夏侯在三月江楼的好处,莫名其妙就没了。”
他像是一个无情的嘲笑机器,步伐不快,语速也不快,人走出去十几步后,话还在说着。
“崔先生真要是会到车马行的话,我们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不同的是,崔先生的脸面是真不好看,而我是因为很肤浅,嘲笑人的时候收不住,笑的应该也不好看,毕竟是真心觉得好笑。”
崔泰站在那没有动,也没有下令阻拦,因为他看到了前排房子下边,夏侯琢站在那。
这个年轻人先来,夏侯琢后来,应该是故意为之。
离着有点远,可他却仿佛看到了夏侯琢脸上的嘲笑,和唐匹敌的话一样锋利。
片刻后,崔泰大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唐匹敌走到夏侯琢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后说道:“以后天下皆知,你也会知。”
夏侯琢轻笑道:“这句话就装的很大了。”
唐匹敌笑着回道:“小了配不上你的身份。”
夏侯琢哈哈大笑,两人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