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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战术

    北狂徒看到唐匹敌的人纵马拖尸,眼睛的怒火就在瞬间燃烧起来。

    从来都是他的人这样对别人,何曾遇到过这种欺辱。

    这些悍匪杀人如麻,甚至杀人作乐,此时看到他们自己人被拖拽着的样子,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活剐了他们。”

    北狂徒伸手往唐匹敌那边指了指。

    他手下五狂将之一的飞雕立刻催马向前,飞雕手下的一百余名悍匪也跟着冲了出去。

    他们的对面只有二三十人,这些马贼完全就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尤其是五狂将之一的飞雕,他在队伍里排名很低,本来就不被重用,此时只想在北狂徒面前表现一下。

    唐匹敌看到对面分兵出来,只是微微一笑。

    他吩咐一声:“斩断拖绳。”

    他手下士兵们纷纷抽刀,将背后拖拽尸体的绳子砍断。

    “弓!”

    唐匹敌一声令下。

    二十名骑兵立刻将硬弓摘了下来,伸手到背后斜绑着的箭壶,抽出羽箭。

    澹台压境第一次看到李叱这支队伍的时候就很好奇,这样一直队伍,为何装备如此精良?

    这一百名骑兵,每个人的装备都足以让大楚整个的府兵羡慕,甚至连澹台压境都羡慕。

    因为他们的凉州悍卒,都达不到这样的装备。

    每人一张马弓,每人一把连弩,长刀短刀各一,左臂上还有骑兵圆盾。

    身上虽然没有统一的甲胄,但是皮甲很厚,还有护心镜。

    这不是一支典型的轻骑兵,因为轻骑兵为了追求速度,往往装备都很简单。

    除了这些之外,这一百名骑兵还都有长兵器,不是造价昂贵的长槊,只是一杆木枪,就在马鞍一侧挂着。

    当时澹台压境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极少见到轻骑兵会配备长兵器,纵马冲锋,多为战刀。

    “百步!”

    唐匹敌一声高呼。

    士兵们立刻将弓端起来,弓弦拉满。

    对面来的马贼骑术精湛,速度迅疾,只是这拉弓准备的片刻,马贼已经到八十步外。

    “放!”

    随着令下,二十一支羽箭嗡的一声飞了出去。

    这一百人,是唐匹敌等人精心训练,集合各家之长,每个人的作战能力都超乎寻常的强悍。

    二十一支羽箭飞出去,然后就一片惊呼从对面传来。

    冲锋在最前边的十几个马贼躲闪不及,被羽箭射落,人落地,马骤停,队伍冲锋的速度立刻就顿了一下。

    这一顿的时候,第二轮羽箭又到了。

    骑兵冲阵,留给弓箭手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从骑兵进入射程到冲到近前,合格的弓箭手能放出三到四箭。

    第二轮羽箭与地面平行着飞过去,那些停下来的骑兵立刻又有不少人中箭。

    “点子硬!”

    飞雕立刻大声喊了一句。

    他没有想到这几十人居然如此凶悍,武器装备又是如此精良,一瞬间,他那想表现一下的**就几乎全散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北狂徒没有让他们撤回去的意思,飞雕随即咬着牙喊了一声。

    “继续冲!”

    他催马向前,手下的马贼也跟着再次提速。

    第三轮羽箭又来了,其中一支羽箭直奔飞雕心口,飞雕看到了却只来得及往下压了压身子,那一箭洞穿了他的肩膀。

    这些马贼凶悍无比,可却缺少护具,羽箭迎面而来,速度又快,中箭就会落马。

    三轮齐射,飞雕手下的一百多名马贼被射翻三十余人。

    有人被一箭

    命中要害而亡,有人中箭落马被后边的骑兵撞翻,还有人被后边飞马踩死。

    “换弩。”

    唐匹敌再次下令。

    士兵们动作迅速的把马弓挂好,摘下连弩,此时敌人骑兵的距离已经在五十步之内。

    这种距离连弩的杀伤力,比弓箭要强大的多。

    随着一片机括响声,一尺来长的弩箭密密麻麻的打了过去,冲锋在前的马贼接二连三的落地,摔的极惨。

    他们队伍后边,三岔路口。

    北狂徒举着千里眼看向远处,眉头已经开始皱了起来。

    对面那支骑兵不过二三十人左右,可是竟然有如此装备,而且作战之际,不慌不乱,不急不躁。

    比起他手下马贼来,那些人的战斗素质要高出不止一个层次,他的人,只会争强斗狠。

    若是已经混战在一处,他的手下未必就不如那些骑兵,可是没冲过去就已经被人消耗了四五十人,而且士气已弱。

    三分之一的马贼被打掉,那些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沉默的可怕。

    每个人将连弩打空,迅速的把连弩挂回去,然后将马鞍一侧的长枪抓了起来。

    “燕尾!”

    唐匹敌也将他的铁枪摘下来,双手握紧,铁枪向前。

    随着他的命令,二十名骑兵组成燕尾阵,对面还有近百人的骑兵队伍,就好像洪流狠狠撞在堤坝上一样。

    洪流的前锋撞上来,拍起水浪。

    燕尾堤坝,岿然不动。

    二十一杆长枪往前戳出去,那些马贼立刻就被戳穿,战马碰撞在一起,就像是洪流被堵在了堤坝下边。

    长枪乱戳,那些靠近的马贼被一个一个的戳中,可是他们的战马却还堵在这,后边的人就过不来。

    马贼用的都是刀,唐匹敌的人用的是长枪,马贼的刀够不到他们,可是长枪却已经捅死了两排人。

    唐匹敌的铁枪犹如一条怒龙,靠近者必死无疑。

    马贼头目飞雕又回头看了一眼,北狂徒还是没有下令让他们回去,飞雕就不敢回。

    他知道自己若是擅自回去,北狂徒会怎么处置他。

    于是他咬了咬牙,抓起长刀从马背上跳起来,踩着前边的战马冲向唐匹敌。

    他跳跃而来,居高临下,一刀朝着唐匹敌斩落。

    唐匹敌铁枪一扫,当的一声扫在飞雕的刀上,这一枪便把飞雕的长刀扫飞。

    飞雕身子一歪,还没有来得及在马背上站稳,唐匹敌一伸手抓着他的腿把人抓了过来。

    飞雕极力想要挣扎出去,可是唐匹敌把他拉过来之后,把他夹在左臂腋下。

    然后唐匹敌一声暴喝。

    “杀!”

    他面前堵在着的马群被这一声暴喝吓得惊了,四散而出。

    唐匹敌便催马向前,左臂下边夹着飞雕,右手持枪,那沉重铁枪在他单手之中,却仿若长剑轻灵。

    枪尖一点就是一条人命。

    二十名骑兵随着唐匹敌往前冲杀,而此时因为飞雕被生擒,那些马贼顿时就乱了。

    他们被接连杀死十几个人之后终于胆寒,后边的人不敢再往前挤,拨马就跑。

    唐匹敌带着二十骑在后边追杀,一百多人的队伍,被二十人杀死七八十个,剩下的几十人落荒而逃。

    而唐匹敌这边,一兵未损。

    唐匹敌纵马急追,被他追上的人,一枪一个,枪枪戳穿后脑,中则必死。

    他带着二十人追到距离北狂徒的大队人马不到三十丈距离停下,唐匹敌松开左臂,飞雕的尸体坠落马下。

    人竟是硬生生被他单臂夹死,脸色铁青,眼睛凸起,死不瞑目。

    唐匹敌停下战马,把铁枪挂回马鞍一侧,然后伸手指向北狂徒,手腕一转,用手指勾了勾。

    北狂徒的眼睛骤然睁大。

    唐匹敌拨马而回,带着二十骑往后退走。

    北狂徒暴怒,大声喊了一句,催马向前疾冲。

    他手下的马贼随即呐喊着跟了上去,这近千人的队伍,呼啸向前,烟尘暴起。

    北狂徒带人急追,他的队伍后边,澹台压境到了。

    澹台压境带着四十名骑兵冲上来,在马贼队伍的后边用弓箭袭击。

    后队的马贼,一个一个的被射落下马。

    听到后队的喊声,北狂徒更加暴怒,他吩咐手下白额虎带着人去后边,他继续追击前边的那些骑兵。

    白额虎带着他的人逐渐减速到了最后,然后拨转战马冲向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只怕他不来,冷笑一声,带着手下人转身退走。

    白额虎凶悍,见那些偷袭后队的人占了便宜就想走,哪里肯放过他们,于是呼喊着猛追。

    山坡上。

    李叱举着千里眼看着战局,一切都按照预计的进行,可他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澹台压境说,北狂徒手下有千余悍匪,可是数量具体有多少并不知情。

    此时看来,北狂徒的手下最少应有一千四五百。

    就算是成功引诱马贼分兵,可对于李叱他们的兵力来说,敌人的数量还是太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他们下马,让他们攻山。

    北边,澹台压境带着四十个骑兵调转方向往回撤,悍匪头目白额虎带着一百多人紧追不舍。

    澹台压境一边纵马一边回望,见追击的队伍已经远离他们的大队人马,他立刻喊了一声。

    他率先拉起缰绳,坐下战马随即嘶鸣着减速,四十名骑兵动作整齐划一,队伍很快就停了下来。

    “连弩打完,然后随我冲杀。”

    澹台压境转过身之后立刻下令。

    他们和唐匹敌的队伍不同,唐匹敌带的人是等着敌人来攻,他们是引着敌人来追。

    所以回身之际,敌人的距离已经不容的他们放箭了,只能用连弩消耗。

    随着澹台压境一声令下,四十名骑兵在开阔地段形成两排,错落站位,连弩开始向外激射。

    白额虎的人好像被一阵暴雨打了似的,疾冲之中,不少人坠落马下。

    有的人脚腕还在马镫上挂着,被战马拖拽着跑,哀嚎声立刻就炸了起来。

    短短片刻,澹台压境的人把连弩射空,最少几十人被射翻,武器装备上的差距,难以弥补。

    “跟在我身后!”

    澹台压境一声暴喝,将长槊握在手中,打马向前。

    “你们可知锋矢阵?!”

    澹台压境大声喊。

    “知道!”

    身后骑兵同时应了一声。

    “以锋矢阵冲敌!”

    澹台压境一马当先。

    队伍迅速形成了一支锋矢,澹台压境就是箭簇。

    对面那个凶悍的马贼头目嘶吼着冲过来,看到那些人,澹台压境的脑海里一瞬间就出现了那些被残杀的无辜百姓。

    “给我死!”

    澹台压境一声暴喝。

    他的长槊微微扬起,三尺多长的槊锋上寒光凛凛。

    噗!

    长槊戳进白额虎的胸口,人被长槊捅着离开他的战马。

    澹台压境双手持槊,顶着白额虎的继续往前。

    一个,两个,三个......

    纵马冲锋之际,长槊连穿三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力有不足

    澹台压境心中只有一念,这些恶魔绝不可再留人间。

    就在他纵马疾冲,一槊贯穿三人之际,脑海里居然还想到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他自己忽然间透彻起来。

    世上英雄,皆为除魔而生。

    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妖魔鬼怪在人心。

    也就是在这一刻,澹台压境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李叱和唐匹敌有那样的自信。

    天降英雄,生而卫道。

    那两个少年,比他悟到的早。

    他长槊挑着三具尸体冲撞,在想到皆为除魔而生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豪气纵横。

    “开!”

    一声暴喝。

    澹台压境双臂上的肌肉犹如虬龙般蹦了起来,两只手握紧大槊,猛的一甩,三具尸体被他甩飞出去。

    他有力拔山兮之势,可是坐下战马负重如此之大,已经有些吃力。

    澹台压境这一横扫,他对面的骑兵全都吓破了胆子。

    那是何等神威,挑着三具尸体居然还能有如此力度,横扫之下,数名马贼被扫落马下。

    尸体飞出去那一刻,余下马贼也皆胆寒,后面的人不敢再战,纷纷逃走。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仗着耍狠让别人畏惧,此时见别人更狠,他们心中便满是畏惧。

    他们服从命令,也是因为对头领的畏惧,白额虎都死了,他们的斗志也就涣散。

    所以随着一声声呼喊,后边的马贼掉头就跑,澹台压境安能让他们逃走?

    四十名悍卒跟在澹台压境身后,犹如风卷残云,从后边追杀这些敌人,颇有一丝爽意。

    追杀,即为屠杀。

    前边的人只顾着跑,后边的人只顾着砍。

    山坡处。

    李叱站在那看着战局,汹涌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大贼北狂徒。

    实在过于显眼,那人身材雄健,壮硕如牛,骑着那匹马,比其他人的马要大一圈还有余。

    那马四腿粗壮,马鬃如瀑。

    李叱他们刚刚离开纳兰草原,在草原上也涨了些见识,知道这种巨大凶悍的战马名为儿马子。

    在草原上,儿马子就是马群中的头领,是马群中的斗士,也是卫士。

    所有战马,皆要阉割,而儿马子就是没有阉割的真正的能爆发出战马雄性力量的存在。

    没有阉割的战马过于暴躁,体型巨大,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降服。

    别说那些少见战马的中原百姓,就算是草原上经验丰富的牧民,也不敢轻易去尝试降服一头儿马子。

    驯服不了的话,极有可能还丧命于此。

    特意留下的种-马,一是可以延续马群优良传承,二是以其暴烈来守护马群。

    草原上的人都说,有儿马子在,就算是饿极了的狼群都不敢轻易招惹。

    一个人,能让儿马子如此臣服,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实力有多恐怖。

    李叱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人,看着那队伍,脑海里不停的思考着战术。

    “传令,待唐匹敌他们过去之后,拉起绊马索!”

    李叱回头吩咐了一声。

    传令兵随即跑了下去。

    这还要多谢之前狗狼那些马贼,是他们留下了绊马索,不然的话李叱他们还真没地方去找这足够坚韧的粗绳。

    即便如此,李叱他们的兵力确实太少了。

    没办法在山口两侧都安排埋伏,四十个人,只能集中在山口一侧。

    绊马索的一头拴在对面的树干上,绳子送下来,埋于官道下,这边林子里,有五六个悍卒等着。

    他们神色凝重,只能令下。

    唐匹敌带着二十名骑兵冲过去,马蹄子踏破地面,尘土飞扬,去势如电。

    后边一千多名马贼犹如奔涌的河流一样跟上来,声音沉闷,像是贴着地面的奔雷。

    此时此刻,在高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李叱也抓着弓箭下到山坡处。

    眼看着对面骑兵冲上来,埋伏于林子里的那五六个悍卒立刻拉起绊马索往后疾冲。

    这绊马索绕树一周,五六个人发力,立刻就把绳子绷直了。

    这一瞬间,人仰马翻!

    前边的一排马贼顷刻间就翻倒出去,绊马索的高度在马腿膝盖左右,战马纷纷往前扑倒。

    马往前戳,人往前翻,场面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前边的人倒了,后边的人撞了,追击唐匹敌的马贼队伍立刻就停了下来。

    那五六个悍卒又把绳索围着树绕了一圈,迅速的绑好,然后这五六人立刻冲到山坡上和李叱他们会合。

    “箭!”

    李叱一声暴喝。

    手下数十人人,开始拉弓放箭。

    虽然人少,可是他们居高临下,又正是羽箭射程之内,那些马贼立刻就慌了。

    他们也有弓箭,可是他们的弓箭太简陋,再加上还击是为仰射,够不到李叱他们。

    李叱他们手里的可是大楚军方精工打造的武器,比起那些马贼的装备来说要好的多了。

    马贼慌乱的还击,可是那些竹片弓发出来的箭,飘乎乎的飞上来,到不了李叱他们身前。

    此时再看,唐匹敌已经带着人绕了一圈,也已经下马上山。

    北狂徒坐在马背上,举起千里眼往山坡上看了看,山坡上的人射术精湛,极悍勇善战,可只有几十人。

    在这一刻北狂徒心里有些震撼,也很愤怒。

    只有这些人,何敢对他挑衅?

    “他们只有几十个人,给我攻上去灭了他们!”

    北狂徒大喊一声。

    他手下五狂将之一的金钱豹武艺极强,听到北狂徒的命令,立刻招呼一声,带着马贼下马攻山。

    黑压压的人群顺着山坡往上爬,这些马贼也都憋着一股起火,所以冲山的时候气势汹汹。

    唐匹敌带着他的人回来,和李叱他们会合之后,组成防线,用弓箭压制马贼攻势。

    另外一侧。

    澹台压境带着四十个悍卒已经杀光了白额虎的手下,此时的澹台压境已经连战两场,体力略有不支。

    他看了看,兵力众多的马贼已经往分兵往另外一侧绕,想从别的地方上山夹击李叱他们。

    澹台压境指了指那个方向说道:“你们从后边上去,为李叱他们守住侧翼。”

    有人问到:“你要去哪儿?不和我们一起上山吗?”

    澹台压境看向远处,那骑马立于官道高处的北狂徒,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只管上山,尽快去帮助李叱他们。”

    “是。”

    那四十名悍卒应了一声,从他们所在的方向支援过去。

    澹台压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坐骑,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老黄,你还行吗?”

    这才醒悟,坐骑并非老黄。

    他坐下战马与他一样,也已经有些力乏,晃了晃脑袋,似乎也想跟着那些同伴离开这。

    “若是老黄在就好了。”

    澹台压境再次看向远处的北狂徒。

    擒贼先擒王,这些马贼看似凶悍,可他们全靠北狂徒的残酷镇压才有团结,队伍所谓的凝聚,皆是因为对北狂徒的恐惧。

    若能奇袭杀死北狂徒,这一千多名马贼立刻就会乱掉,他们马上就会四散。

    澹台压境再看向山坡上

    ,李叱的兵虽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可人数太少了,几十个人,最终也压不住那么多人进攻。

    此时此刻,有至少七八百人在攻山,北狂徒身边只有二三百手下。

    所以澹台压境想试一试。

    这件事因他而起,他不能让李叱和唐匹敌他们跟着送命。

    “马!”

    澹台压境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然后一抖缰绳。

    “跟我杀贼!”

    那战马嘶鸣一声,虽然有些气力不足,可还是听从主人的号令,发力向前疾冲。

    山坡上,李叱看到下边北狂徒大声嘶吼着指挥,他想和澹台压境一样,杀北狂徒,马贼队伍必散。

    于是他瞄准北狂徒,一箭射了出去。

    那箭去如流星,片刻之后就到了北狂徒身前。

    啪。

    北狂徒一把将羽箭攥住,随手扔掉。

    他抬起头看向箭来的方向,眼神越发凶狠起来。

    李叱则轻叹一声,若是他带铁胎弓就好了。

    就在这一刻,李叱看到澹台压境单人独骑,持长槊,踩尘烟,白衣飘血,直奔北狂徒而去。

    “澹台!”

    李叱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与此同时唐匹敌也看到了,脸色跟着也变了。

    可是此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冲下山去帮澹台压境,马贼密密麻麻的攻上来,他们就算杀穿敌军,也一定来不及。

    所以李叱立刻就再次抬起弓,准备以弓箭协助澹台压境杀掉北狂徒。

    他伸手往箭壶里一模,箭壶空了。

    “谁还有箭!”

    李叱回头喊了一声。

    可是身边士兵,都已经射空了箭壶,此时靠连弩阻挡大水漫堤一样攻上来的马贼。

    连弩射程,够不到北狂徒位置。

    澹台压境已经纵马冲到了马贼队伍后边,北狂徒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蔑的冷哼一声。

    北狂徒往后指了指:“疤狮,你去杀了他。”

    五狂将之中武艺最强,比北狂徒也差不了多少的疤狮点了点头,拨马转身。

    此人在马贼队伍里地位仅次于北狂徒,北狂徒对他态度,也不似对其他人那样跋扈,很多事都与他商议。

    疤狮手中兵器,是一根铁棍。

    疤狮逐渐加速,冲出队伍,迎着澹台压境过去。

    两个人在半路碰面,谁也没有说话,直接出手。

    澹台压境知道此时危急,必须尽快杀死北狂徒才能解李叱他们的压力。

    所以出手就是全力一击,一槊直奔疤狮胸口。

    疤狮看到面前长槊刺来,眼睛里有些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他铁棍一扫,当的一声把长槊拨开,那一棍之力,竟然将长槊砸的震颤起来。

    疤狮暴喝一声,一棍砸向澹台压境的头顶,澹台压境长槊收回,两手握着槊杆往上一举。

    这一棍凶狠的砸在槊杆上,澹台压境硬生生扛住,双臂上立刻就有巨力灌入。

    他可扛住,可是坐下的战马却有些扛不住了。

    本就已经乏力,奔驰许久,此时被如此重力暴击下压,战马嘶鸣了一声,前腿弯曲了一下,险些跪下去。

    可是这战马也极倔强般,硬生生又挺直回来。

    澹台压境知道,不可再如此硬接。

    就在这一刻,他瞥到了和他对战之人身上的那件皮甲,脸色立刻一边。

    “你是府兵出身!”

    澹台压境怒问一声。

    疤狮看着他,没回答,又一棍砸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挂刀门绝技

    澹台压境知道自己坐下战马已经撑不住如此重击,所以疤狮的第二棍他没有硬接。

    以长槊拨开铁棍,然后槊锋横扫回来。

    过招之间,疾如闪电。

    疤狮用铁棍把槊锋磕开,似乎对那杆槊格外有兴趣,特意又多看了几眼。

    他似乎是很羡慕面前这个人,能拥有这样一条长槊。

    疤狮的棍法有些特殊,这种打法正常人做不到,所以让人望而生畏,或可称之为甩棍法。

    他的铁棍,比起澹台的长槊也只是短了一些,比寻常士兵用的木枪要长一些。

    而且是纯铁打造,手腕粗细,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别人用棍,多为双手,而他则是单手。

    这种分量的铁棍,他右手握住棍尾,那棍却仿若插在磐石之中,这种腕力又岂是寻常人可及?

    别说铁棍,寻常人单手握住一根这么长这么粗的木棍,握住一端,还能把木棍端平不摇不晃的有几个?

    疤狮这样用棍,最大限度的发挥棍的长度,也最大限度发挥棍的力度。

    这样甩起来再砸落的一棍,其力何巨?

    “既为府兵,为何做贼!”

    澹台压境努叱一声,一槊戳向疤狮的心口。

    疤狮竖起来将铁棍挡在身前,精准的拦住槊锋。

    “府兵又如何?府兵也是贼窝!”

    疤狮反问了一句,眼神里怒气外溢,他手腕一抖,铁棍横扫过来。

    澹台压境俯身趴在战马身上,那铁棍在他背后横扫过去,带过一阵疾风。

    那一棍扫过去,澹台压境立刻起身,一槊刺出。

    此时的疤狮长棍横扫,棍在一侧,想撤棍防守显然来不及。

    可是他没有防守,而是借助横扫一棍的惯性,身子从马背上跳了起来。

    他人在半空,一脚踢开澹台压境的长槊。

    此时棍子也正好抡到了他身后,单手硬生生往上发力,把那铁棍从背后抡过来,带着崩山之势直奔澹台压境的头顶。

    澹台压境也避闪不开,情急之下他将长槊脱手,然后一掌拍在槊杆上。

    他那大槊在半空之中震颤了一下,然后横着撞在疤狮的胸口位置。

    这一下撞击把疤狮的身子往后撞的飞回去,然而那一棍还是落下了。

    澹台压境一咬牙,双手抬起来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棍,巨力之下,铁棍下沉,澹台压境抓住铁棍的瞬间一声暴喝。

    “开!”

    坐下战马一声悲鸣,显然吃力太重,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澹台压境双手抓着那铁棍发力一拉,把半空之中的疤狮又拉了回来。

    疤狮被拽到澹台压境身前,澹台一拳轰在疤狮胸口。

    这一拳将疤狮打的直接摔落在地,铁棍也被澹台压境顺势夺了过去。

    不等疤狮起身,澹台压境将这铁棍当做标枪用,朝着地上的疤狮狠狠一掷。

    乌光犹如霹雳,瞬息而至。

    疤狮立刻翻滚开,那铁棍砰地一声戳进大地之中,这官道坚固夯实,而这铁棍却深入至少一尺,尘土炸裂。

    这一击若是戳在疤狮身上,也必会直接戳个通透。

    澹台压境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不等疤狮站好,一脚侧踢扫向疤狮的脖子。

    疤狮抬起双手挡在自己脖子一侧,可是这一脚的力度还是把他扫的往一边歪倒。

    “纵然对朝廷不满,纵然心有怨气,你身有冤屈,也不可祸害百姓!”

    澹台一边怒吼一边猛攻,一拳一拳,疾风骤雨。

    疤狮被迫防守,连环出手拨开拳头,可是却防不住,漏了一拳过来,正中他面门,这一拳打的疤狮往后摔倒。

    澹台压境紧跟一步,一脚踢在疤狮身上,疤狮的身子卷缩着横飞出去,擦着地面,飞出去能有一丈多远。

    如此上风,澹台必然不会手下留情,再次紧追上去,朝着疤狮的胸口一脚踏落!

    疤狮眼睛骤然睁大,他来不及躲开,只好用双手往上一托,挡住了澹台这一脚。

    “你懂什么!”

    疤狮奋力把澹台的脚推开,双手撑地起身,双脚踹向澹台胸口。

    澹台侧身半步,然后一把抱住疤狮的双腿,他把疤狮抡起来转了一圈。

    转动之际,看准旁边有一棵大树,于是抡着疤狮往大树上撞了过去。

    这一下,疤狮撞的头破血流,脑袋里轰隆隆的,瞬间就失去了战斗之力。

    澹台压境一松手把疤狮甩到远处,再次追上,一脚踢在疤狮下巴上,疤狮的身子打着转又滑出去半丈。

    澹台看到他的大槊就在旁边不远,过去将大槊捡起来,走到疤狮身边,双手握着大槊,槊锋朝下对着疤狮心口。

    疤狮迷迷糊糊的,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澹台压境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离开府兵,听你说话猜测或许你受过冤屈,可这都不是你去残害别人的理由,迫害你的人该死,你迫害别人也该死。”

    疤狮缓缓睁开眼睛,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嘴里不住溢血。

    他不再打了,躺在那看着澹台压境,眼神里却好像并无惧意,反而变得平淡下来。

    “你说的对,这不是我残杀别人的理由......”

    疤狮嘴里还在往外溢血,说话便显得含含糊糊。

    “可是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咳咳,我勇猛杀敌屡立战功,却都被那些贵族子弟霸占,他们还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又杀我灭口。”

    他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他们在我脸上砍了三刀,把我扔到军营外边,以为我必死......”

    他忽然咆哮道:“我凭什么再做个好人?!”

    疤狮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被流血封住,另外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澹台压境。

    “你这长槊造价不菲,不是我们穷苦人能用的起,想来你也是富贵出身,你这样的人,懂什么?”

    疤狮抬起手抓住槊锋,两只手被槊锋割裂,血流如注。

    “杀我。”

    他说。

    澹台压境一怔。

    “杀我!”

    疤狮一声怒吼。

    他双手握紧了槊锋猛的往下一拉,槊锋噗的一声戳进他心口,当槊锋贯穿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猛的抖了一下,然后双手软绵绵的摔落在地。

    “你命真好......你有一杆......这么好的槊。”

    疤狮嘴里挤出来最后几个字,然后头一歪,就此气绝。

    澹台压境看着这具尸体,心里好像突然之间被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格外的难受。

    面前死去的这个疤面汉子,应该是边军出身,短短三言两语,道尽半生苦楚。

    “是朝廷对不起你,是那些混账东西对不起你。”

    澹台压境把长槊抽出来,转身上马。

    “不是百姓们对不起你,你该死。”

    他上马之后,那战马嘶鸣一声,朝着人群中的北狂徒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侧,也有两个人也朝着北狂徒冲了过去,自南面来,纵马疾驰。

    挂刀门大师兄贾阮大声说道:“擒贼先擒王,我们去杀了那贼首,围攻李叱他们的贼兵必乱。”

    余九龄虽然自知武艺不强,可是却使劲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把身子伏低趴在马背上避开贼兵的羽箭,那些箭在他们旁边或是背后嗖嗖的飞了过去。

    “我先上!”

    大师兄贾阮喊了一声,眼看着冲到那些贼兵近前,他直起身子,双手往外一洒。

    “今日你应知道,挂刀门三绝,并无虚假!”

    那双手一洒,一片银芒飞了出去,这一甩之间,也不知道他双手发出去多少把飞刀。

    只看到拦在他身前的那些马贼纷纷坠落,那一排人几乎全都被飞刀击中。

    冲至此处,大师兄贾阮在马背上飞身而起,他坐下战马随即冲撞在对面的战马上。

    战马嘶鸣中,大师兄人在半空,再次甩出去一片银芒,目标却是人群之后的北狂徒。

    坐在高大的儿马子后背上,北狂徒看到那人飞身而起,知道会有飞刀来,于是他一伸手把旁边的马贼抓了过来。

    将马贼挡在身前,飞刀密密麻麻的戳在那马贼身上,光是脸上就有三刀命中。

    大师兄在一名马贼的肩膀上点了一下,飞身而至,可是人在半空,北狂徒把他手里的尸体砸了过来。

    距离已经很近,这一下躲无可躲,大师兄被尸体砸的落地,摔的很重。

    北狂徒伸手从旁边马贼手里拿过来一把长刀,随手一掷。

    大师兄贾阮没有看到,却知道敌人必有后招,落地之后迅速翻滚,那把刀飞来,砰地一声戳进地里。

    整个刀身全都戳进地下,刀柄连晃都没晃,好像本就是铸在地下似的。

    大师兄翻身起来,伸手一摸,自己已经只剩下两把飞刀。

    他一甩手,一刀直奔北狂徒的心口,那一刀出手之后,身子横跨一步,第二刀出手飞向北狂徒咽喉。

    这两刀发力极为巧妙,第一刀先发,可是第二刀更快,于是这两把刀近乎不分前后到了北狂徒身前。

    大师兄故意横跨一步再发第二刀,就是为了让两刀从不同方向过去,而且第二刀发力更足,让人防不胜防。

    按照惯性想法,当然是第一刀先到,挡开第一刀再挡第二刀也来得及。

    然而双刀齐至,如何能挡?

    硬接。

    北狂徒抬起手,一左一右,同时一捏,居然在半空之中硬生生把两把飞刀攥住。

    那两只手截停两把飞刀,都是三指拿捏,避开锋刃,飞刀疾飞之下戛然而止。

    其力度之精巧,眼力之精准,令人震撼无比。

    北狂徒看了看手里的手里的飞刀,眼神里是毫不在乎,随手扔在地上。

    大师兄贾阮的眼睛却已经睁大,他以为这两刀必可杀敌,可是那两刀却都被人接住,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刀了。

    “贾阮!”

    远处,余九龄把他的长刀抽出来掷给贾阮。

    贾阮腾空而起,一把将长刀握住,然后脚下发力,再次跃起一刀砍向北狂徒的脖子。

    北狂徒在那一瞬间,催马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就避开了贾阮的刀。

    原本那一刀是瞄准了贾阮的脖子,儿马子往前走了一步,那刀就要落在北狂徒肩膀后边。

    此时人在半空,贾阮想改变刀势也已经来不及。

    北狂徒抬起手,一把攥住贾阮的手臂,然后把人往上一甩,再一伸手掐住了贾阮的脖子。

    他看了贾阮一眼,那眼神里是如此的轻蔑。

    “绵软无力。”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啊

    在北狂徒看来,这个人敢朝着自己冲过来,都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何来的自信?

    所以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杀了贾阮,只是想多问一句话。

    “我和你有仇吗?”

    他问。

    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仇恨的缘故,一个人应该没有这样的勇气。

    贾阮没有回答,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自己,居然,不怕死。

    这么多年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很怕死的一个人,因为他这么多年来都扮演着一个怕死的角色。

    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怕死的行为,也已经习惯了怕死的想法。

    这一刻,他理解了那些不怕死的人。

    哪怕被人抓住下一息就会被杀死,为什么都会做出一些看起来很幼稚,很没有必要,而且有可能让自己死的更快的事。

    呵......啐!

    贾阮朝着北狂徒的脸上啐了一口。

    距离太近,事出突然,所以这一口北狂徒没能躲开,他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可还是被啐了一脸。

    “现在有仇了。”

    北狂徒说了一声后,单臂把贾阮举起来,手指就要发力。

    就在这一刻,余九龄来了。

    余九龄武艺不高,他自己很清楚,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幻想过自己是那种在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绝世悍将。

    他觉得唐匹敌是,李叱也是,新认识的那个叫澹台压境的人也是,夏侯琢是,庄无敌也是。

    唯独他自己不是。

    他也是个怕死的人,所以才会发现自己跑的很快。

    他为什么嘴贱,是因为那是唯一可以展示他跑得快的办法,他只是不想被人看不起,最起码他有一样可以比别人强的地方。

    贾阮是他刚认识不久的人,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因为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是余九龄话少了,而是人家挂刀门的师兄弟们有自己的圈子。

    平日里都是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余九龄也就不愿意去打扰人家。

    硬是过去开几句玩笑,那样会显得很尴尬,骨子里的自卑,谁还没有了。

    可是这一刻余九龄上来了,他武艺不高,但是他足够快足够灵活,在那些马贼的劈砍中,他左躲右闪的到了北狂徒的马前。

    没别的,就想救个朋友。

    于是余九龄高高跃起,两只手朝着北狂徒的眼睛插了下去,这是他觉得最凶狠的招式。

    其次的踢裆。

    啪的一声轻响。

    还没能把双指刺中北狂徒的眼睛,北狂徒的另外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掐住了余九龄的脖子。

    然后,北狂徒很不可思议的看了余九龄一眼。

    “我也和你有仇?”

    他又问了一句。

    余九龄被掐着不能挣扎,脖子被人攥着越挣扎越难受,他也没法踢打人家。

    于是......

    呵,啐!

    北狂徒暴怒!

    他两臂往左右分开,然后就要朝着一处猛-撞。

    山坡上,李叱和唐匹敌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们下不来山,山坡上都是往上攻的马贼。

    便在这一刻,澹台压境到了。

    他杀穿了后边的马贼队伍,连斩十几人,虽然已经体力透支,可还是被他杀透敌阵。

    在这一刻,他坐下那匹寻常的战马,似乎也倍感自豪。

    可是就在那槊即将刺中北狂徒后心的瞬间,那匹高大雄壮的儿马子忽然间往后踢了一脚。

    这一脚正踢中澹台压境坐骑的脖子,那刚刚才有些自豪的战马嘶鸣一声,被踢的往一侧翻倒。

    澹台压境在马背上坐不稳,电光火石之间他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翻身滚开。

    虽然没能杀的了北狂徒,可是却因为儿马子这一条后踢,北狂徒也没能把手里的两个人撞死。

    趁着这一混乱,大师兄贾阮拼尽全力的抬起双脚踹在余九龄的胸口,把余九龄从北狂徒手里蹬了出去。

    北狂徒大怒,右手空了,从腰畔把匕首抽出来,朝着贾阮的心口就狠狠刺落。

    郑恭如的那个手下高禄就是这么死的,被北狂徒一刀豁开胸膛,硬生生把心脏拽了出来。

    此时此刻,队伍里的郑恭如已经趁乱跑到另外一边的山坡上去了。

    他手下的人还活着的也有百十个,其中一部分也看准机会逃走,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拼了命的跑。

    郑恭如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雄壮战马上的北狂徒抽出来匕首。

    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高禄被人开膛的样子,他吓得不敢再看,发力往山上爬。

    他没有看到对面山坡上的人是李叱,就算是看到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想活命。

    李叱也没有看到他,李叱的注意力都在北狂徒这边,他想救人,但是身边没有箭,根本就没有办法。

    澹台压境起来,一槊戳向北狂徒的肚子,北狂徒皱眉,身形一让,那槊锋就刺了个空。

    可是澹台压境算计到了这一槊北狂徒可以避开,他意在救人。

    他把槊锋转过来,平着拍在贾阮身上,把贾阮从北狂徒的手里拍飞了出去。

    北狂徒的匕首刺下去,也刺了个空。

    此时此刻,四周的马贼已经围拢过来,把余九龄他们三个人圈住。

    四周一圈都是马贼,最正中的人是北狂徒。

    北狂徒扫视了一眼,然后问了一句:“我杀过你们的家人?还是杀过你们的朋友?”

    澹台压境一槊刺过去:“你只是该死!”

    北狂徒抽刀,一把足有六尺长的刀。

    大楚府兵的制式横刀也就三尺多一些,不到四尺,可想而知北狂徒的刀有多长有多大。

    非但长,而且又宽又重。

    他一刀扫过去,当的一声,将长槊荡开,其力之巨,澹台压境几乎握不住槊杆,长槊差一点就脱手而出。

    “你们也配?”

    北狂徒道:“不过区区三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对面传来一阵喊杀声,顺着官道,百余骑呼啸而来。

    “救大师兄!”

    挂刀门小师弟甄艮催马疾冲,人在战马上,双手往外一甩,一片银芒洒了出去。

    与他一样,那些骑马赶来的挂刀门师兄弟们,纷纷出手,他们的飞刀好像铺天盖地一样。

    阳光下,寒芒无数。

    那些马贼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有一大片被扫落马下。

    他们就看到一群没带兵器的人过来,一个个的在马背上甩手,跟一群大傻子似的。

    可是那一群大傻子,却洒出来一片大杀器。

    这一侧的马贼,顷刻之间就被放倒了不少,等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挂刀门的师兄弟们已经第二次出手。

    他们骑着马狂奔去救他们的大师兄,而在这些人的后边,有一匹马是空的,身上没有人。

    那匹不该来的老黄马。

    在山洞外边,小师弟甄艮看向他的师兄们,这些挂刀门的汉子几乎同时说了一个字。

    “干!”

    他们留下十个人保护高希宁她们,其他人纷纷拉上马就冲了出去。

    连他们都注意到,那匹老黄马是在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它跟在大队人马后边,努力的奔跑,它胸前的绷带都松散了,一片殷红。

    它好像很孤独,但它很倔强。

    与此同时,澹台压境身边那匹翻倒的战马居然也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头轻轻顶了顶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一怔,一瞬间,鼻子有些酸。

    那马叫了一声,示意澹台压境上去。

    澹台压境啊的大喊了一声,翻身上马,战马嘶鸣,槊锋如电,一槊直奔北狂徒。

    北狂徒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把澹台压境放在眼里。

    他一拉缰绳,他的坐骑儿马子人立而起,这一立起,更显

    巨大。

    借助儿马子下压之势,北狂徒一刀劈落,这一刀斩在澹台压境的长槊上,一刀将槊锋斩断!

    巨力之下,那战马悲鸣一声,前腿直接跪了下去,身子一歪倒地,似乎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澹台压境翻身,看了一眼那战马,马躺在地上,鼻子里喘着粗气,几次想起身,却没有力气再起来。

    这一刻,儿马子转身过来,两条后腿高高抬起,凶狠的踹向澹台压境胸口。

    一声长鸣,犹如龙吟。

    老黄马高高跃起,飞过数人头顶,身形舒展,那一刻,仿若黄马化龙。

    老黄马重重的撞在儿马子身上,把儿马子撞的往一边歪了出去,险些摔倒。

    老黄马落地,转身面对着儿马子的方向,高昂着它的头颅,像是一个已经日暮西山的老将,再次回到了战场上。

    依然不可一世。

    “老黄,走啊!”

    澹台压境嘶哑着喊了一声,他看到了那一撞之下,老黄马胸前伤口崩开,血染红了一大片。

    老黄马打了几个响鼻,似乎是在说......年轻人,你好像是在看不起我。

    在它对面,儿马子已经转身过来,比老黄马大了不止一圈,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老黄马。

    老黄马突然叫了几声,儿马子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不等北狂徒下令,它自己主动冲向老黄马。

    老黄马在儿马子冲过来的那一瞬间跳开,两条后腿凶狠的蹬在儿马子的肚子上。

    这一踹之力,把儿马子蹬翻出去。

    老黄马高高跃起,用两个前蹄狠狠踩在儿马子的脑袋上,这两脚踩落,儿马子的眼睛都被踩爆了。

    北狂徒摔倒在地,他翻身滚向一侧,一甩手把他的巨刀掷了出去。

    老黄马踩破了儿马子的脑袋,居然一低头咬住了儿马子眼睛位置,儿马子剧烈颤抖了几下,四蹄乱蹬。

    噗。

    巨刀刺穿了老黄马的身体。

    “啊!”

    澹台压境看到了,他飞身扑过去,却救援不及,那刀在手指前边飞过去捅穿了老黄马的身躯。

    澹台压境一把将他的长槊捡起来,然后身子转了一圈把槊掷了出去。

    那槊只剩下半截槊锋,连一尺长都没有,槊一瞬间飞到北狂徒身前。

    北狂徒一抬手,啪的一声牢牢抓住。

    那槊杆被他攥着,尾端不住颤抖。

    就在这一刻,余九龄和大师兄贾阮一左一右扑了过去,两个人分别抱住北狂徒的一条腿,然后拼命用肩膀顶在北狂徒的腿弯处。

    北狂徒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澹台压境往前疾冲,一脚踹在槊杆上,那槊杆在北狂徒的手里摩擦出声,噗的一声捅穿了北狂徒的胸膛。

    半截槊锋,全都在背后刺穿过来。

    北狂徒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似乎觉得这不可能,他还往外拉了两下,可是手上的力气迅速的流失不见。

    澹台压境回头看向老黄马,被捅穿了身躯的老黄努力转身朝着他的方向。

    两条前腿慢慢跪下来,伏低身子,像是在邀请澹台压境上马。

    澹台压境朝着老黄马跑过去,跌跌撞撞。

    老黄马跪在那,打了几个响鼻,仿佛在说......年轻人,你可见识到了我的厉害?

    十二年前,第一次跟父亲要老黄马的澹台压境被拒绝,他气鼓鼓的走到老黄马身前,对老黄马大声说道:“以后你一定是我的!”

    老黄马打了个响鼻,那应该就是嗤之以鼻吧,一脸格外瞧不起澹台压境的样子。

    澹台压境气的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听到马叫声,他回头看,老黄马面对着他,朝着他的方向,缓缓的把前腿跪下来。

    此时此刻,澹台压境扑在老黄马面前,老黄马看了看他,努力的,努力的,往前伸了伸,用脸在澹台压境的脸上蹭了蹭。

    小时候,他会伸出双手抱抱它。

    小时候,它看着他,想说的是......小家伙你快点长大,我就是在等你长大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人和小人

    左边是一棵很漂亮的柳,右边有一条潺潺的溪,你就在这,面前就是吐出了嫩芽的野草。

    澹台压境站在一座土坟前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离开凉州城的时候,父亲对老黄马说,阿黄,要把压境好好的带回来。

    父亲,我没能把老黄带回去。

    远一些的地方,李叱他们站在那看着澹台压境,谁也没有上前去说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此时此刻的澹台,应该不想被人打扰。

    在李叱他们身后,是尸横遍野的战场,那一千多悍匪被杀了有半数左右,剩下的已经逃窜。

    李叱他们人数少,羽箭又已耗尽,所以没有贸然追上去,兵法上说,穷寇莫追。

    其实若兵力足够,哪有什么不能追的穷寇。

    只是李叱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再杀一场,杀敌五六百,李叱这边一兵未损,这已经是奇迹。

    再追的话,没有了地势上的优势,怕是会有伤亡。

    “他......”

    余九龄看着澹台压境那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后边自己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马鸣,之前瘫倒在地上的那匹枣红色的战马挣扎着站了起来。

    它往四周看了看,停顿了片刻,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澹台压境身边。

    它低下头轻轻的触碰着澹台压境的肩膀,澹台回头看了看它,然后转身抱住了它的脖子。

    一人一马,就这样抱了好久好久。

    李叱他们看着这一幕,一开始有些心酸,可是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一种希望。

    许久之后,澹台压境牵着那匹枣红马走回来,他看向李叱,还没有开口,李叱点了点头。

    澹台压境对李叱点头致谢,手在枣红马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枣红马随即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他。

    “老黄其实也是一匹很普通的战马。”

    澹台压境声音很低沉的说着。

    “我父亲告诉我,当初他选老黄马作为自己的坐骑,并不是因为老黄马在血骑兵队伍里最出类拔萃,而是因为它显得有些孤独。”

    “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有些矫情,但我父亲就是这样告诉我的,父亲说老黄很傲,孤独的,都傲。”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它不合群,还总是被欺负,一些比它高大强壮的马总会排挤,也抢它的草料。”

    “但它从来没有退缩过,谁抢它的草料它就和谁打,打不过也要打。”

    “父亲说,那是一匹好马。”

    澹台压境回头看了看那座土坟,沉默片刻后说道:“它是一匹好马。”

    他指了指枣红马:“它也是一匹好马。”

    李叱知道刚刚澹台压境要说的是什么,他想带走这匹枣红马,这是他的伴。

    其实从枣红马跟上澹台压境的那一刻,它已经不会再认别的主人了。

    “咱们走吧。”

    澹台压境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唐匹敌,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确实不是天下无敌。”

    唐匹敌道:“我也不是。”

    澹台压境道:“你以后会是。”

    唐匹敌道:“至少以后还有两个对手。”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过了片刻后说道:“等你伤好了,我想知道谁第二。”

    马车上。

    挂刀门的小师弟甄艮看向他大师兄,大师兄受了伤,脖子上现在还有一圈青紫色的痕迹。

    “疼不疼?”

    小师弟问。

    大师

    兄摇头道:“不疼,咱们的飞刀都捡回来了吗?”

    小师弟嗯了一声:“放心吧,都捡回来了,也擦干净了,你的飞刀我也帮你捡回来了。”

    大师兄笑了笑,躺在马车上抬头看着蔚蓝蔚蓝的天空,一朵云就在他们头顶上,像是在跟着他们一起走。

    “挺爽的。”

    大师兄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小师弟没听清,立刻问道:“大师兄你说什么?”

    大师兄板起脸说道:“我说你挺蠢的,你们都挺蠢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

    小师弟笑起来。

    “唔......”

    他直起身子,朝着后边的师兄们喊:“大师兄说你们都是蠢货,有一个算一个。”

    后边的师兄们一阵骂声传来,有的说大师兄才蠢,有的说大师兄是大蠢,他们都是小蠢。

    还有人说大师兄之蠢,堪称蠢中之爹。

    大师兄听到这句话后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放屁......师父才是。”

    小师弟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后他看到大师兄不再说话了,于是问:“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在想......我们是不是已经听了师父的话,从今天开始,尽量伟大的活着。”

    小师弟道:“师父当时真的这么说的?”

    大师兄道:“你居然质疑师父的临终遗言,这当然是师父说的。”

    小师弟叹道:“我以为当时师父会说......贾阮,扶我起来,我还能喝两杯。”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师兄忽然说道:“师父......其实确实这么说来着,我是觉得告诉你们不大好,有损师父的威严。”

    大师兄道:“师父还说......世上的酒啊其实也就那样,解不了愁,也醉不了人,最多是让人迷糊一下,觉得活着还行。”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坐起来,看向队伍前边。

    队伍最前,李叱,唐匹敌,澹台压境三个人并骑而行。

    那匹受了伤的枣红马跟在他们后边走,不时停下来,啃两口路边野草的嫩芽。

    “活着还行。”

    大师兄再次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躺下来,嘴角带着笑意,小师弟学着他的样子也躺下来,正好看到了那朵洁白无瑕的云。

    “真好看。”

    小师弟说。

    大师兄道:“你是说那朵云?”

    “对,好看。”

    “我看着,像是师父去茅厕的时候,你往茅厕里扔的那个爆竹,炸开的那股烟。”

    听大师兄说完,小师弟楞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去揉了揉屁股,他说:“突然感觉好疼。”

    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显得有那么点没心没肺。

    大师兄道:“师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打你,也不会生气,他会觉得......连你这个小不点,都已经是大人了。”

    小师弟问:“我现在是大人了?”

    大师兄点头:“是,有担当,就是大人了。”

    山中林子里,郑恭如甩开了所有人,他害怕,他拼了命的跑,最终连他的手下都甩掉了。

    此时此刻,在一棵大树旁边,他蹲在那,把手上绑着的绳索在石头上来回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绳索终于蹭断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就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这都没死?”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突然大声

    喊了出来。

    “我这都没死!”

    他往后一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片刻后,他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道那支队伍是哪儿来的,人数不多,但是战力绝对强悍,从武器配备和战术上来看,应该是一支府兵。

    而且绝对不是新兵,那些人配合默契作战勇猛,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肯定是一支百战老兵队伍。

    “呸!”

    郑恭如啐了一口,心说北狂徒啊北狂徒,这就是该着你倒霉,也该着我走运。

    现在看来,老子就是天命之子,两次大难不死,以后的日子会有多爽?

    老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看来,老子就是这世上后福最大的那个。

    躺够了,郑恭如坐起来开始想着该怎么办,肯定是要回燕山营,他母亲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不能不回去。

    回去的话,该怎么对虞朝宗解释?

    他带出来三四百人的队伍,最后孤身一人回去了,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虞朝宗也不会相信他有多勇敢。

    还会怀疑他临阵脱逃,不顾手下人性命,不然的话,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郑恭如觉得自己应该下去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收拢回来一些人。

    哪怕带回去几十个人,也好说话。

    他又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呼喊,最终还真的被他收拢回来四五十人,这三四百人的队伍,可能活着的都在这了。

    “咱们若是如此回去的话,大当家必然责怪。”

    郑恭如把人聚集起来后说道:“你们最后谁看到了,是谁赢了?北狂徒赢了还是那些官军赢了?”

    “官军赢了。”

    其中一个人回答道:“我当时没能跑多远,就爬上了一棵大树藏身,我亲眼看到了,那些官军杀了北狂徒,剩下的马贼落荒而逃。”

    他对郑恭如说道:“我没敢轻举妄动,一直看着那些官军,他们可真强,好像一兵未损。”

    郑恭如嗯了一声:“如此说来,确实很强,这也是咱们的运气,谁能想到会遇到那样一支队伍。”

    他那个手下人继续说道:“我看到了,那支官军掩埋了所有尸体,然后继续往西北方向走了。”

    “西北?”

    郑恭如怔了一下,再往西北应该就是云隐山,难道那些官军也是去云隐山的?

    如果是的话,那他们绝对不能再去了,那些官军可以杀了北狂徒,也可以杀了他们。

    毕竟他们都是燕山营的人,在官军眼里,北狂徒那些人是贼,他们燕山营的人也是贼。

    郑恭如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需要你们所有人配合,若是大家都能团结,守口如瓶,大当家的非但不会责怪我们,还会奖赏我们。”

    他手下人连忙问:“当家的,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郑恭如道:“那些官军已经走了,咱们现在回去,把北狂徒的尸体挖出来,砍掉人头带回燕山营。”

    他扫向那些人,说话的语气加重。

    “回去之后都要这么说......咱们遇上了北狂徒的马贼,对方有一千多人,咱们只有三四百人,马贼要夺取我们的马匹,突然袭击。”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如何把话说的更圆一些。

    “咱们虽然突然遇袭,但是并没有任人宰割,一番苦战,我们损失了三百多兄弟,但是杀贼五六百人,还砍下了大贼北狂徒的人头!”

    郑恭如笑了笑道:“这样一来,大当家绝对不会怪我们,还会重重有赏。”

    他手下那些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都开始点头。

    “就按照当家的说的办!”

第三百八十七章 神仙地方

    队伍在官道上继续往西北方向走,越走心情越是开阔,这里的风景让人觉得已不在人间。

    夏侯玉立说,此处距离云隐山已经没有多远了,再走两三天就能远远看到云隐山的轮廓。

    也正是因为走过了这一路,李叱他们才能想象的出来也勉强体会到,当年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样的一路艰辛。

    夏侯玉立离开冀州的时候才多大?

    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磨难,这么多辛苦,她能活着走到云隐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除非是天眷,否则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当年她走过这一路的时候,心里可能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哥哥一人守护母亲。

    因为她的哥哥夏侯琢,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不是一种危险,而是数不清的人面兽心。

    她心疼哥哥,也心疼母亲,所以便不能再心疼自己。

    夏侯这次没来,如果他也跟着走过这一路,也不知会有多心疼他的妹妹,妹妹自己不心疼自己,他会心疼的落泪吧。

    “云隐山里可好玩了。”

    快回到师门,夏侯玉立的话也多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这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模样。

    “去逍遥国的时候,你们说那里风景如画,可是逍遥国比起云隐山来差了些意思。”

    她有些骄傲的说着。

    高希宁问:“你说的差了些意思,是风景吗?”

    “不是。”

    夏侯玉立道:“天下风景,各有绮丽,逍遥国山谷里的风景已经美如画卷,差的是仙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们问我娘就知道了,云隐山是多有仙气的一个地方。”

    她指向天空:“云雾缭绕,清淡如烟,有仙鹤在烟雾中飞过,百鸟追随。”

    她又指了指地下:“云隐山仙鹤神宫里的对面就是镜湖,镜湖上也有一层雾气,若是驾乘小舟,仿若在云层里飞。”

    “围着镜湖一圈都是花田,是仙鹤神宫的门人,历经百年种植,现在正是最美的时候,一眼看去,七彩生辉,你会觉得人间就是这般颜色。”

    “那些花不只是看起来美,而且都是药材,我师父说,每日清晨在花田中走一圈,就可洗涤心肺,延年益寿。”

    余九龄听到这,想着我快啊,你一圈我就好几圈,你洗涤一回我都洗涤好几回了,你延年益寿,我就好几倍的延年益寿。

    所以到了地方,每天早晨一定要围着花田跑几圈,住上一阵子再回去,我就是仙翁。

    神话故事里有什么南极仙翁北极仙翁,我是快极仙翁。

    夏侯玉立继续说道:“咱们到仙鹤神宫之前,先要路过后山百草谷。”

    她有些自豪的说道:“百草谷有近百里长,谷中有仙鹤神宫初代祖师修建的飘云阁。”

    “飘云阁修建在一条长廊上,长廊下边就是百草,就是云溪,蜂蝶飞舞,千鸟齐鸣。”

    “在百草谷的入口处有一棵或许已有千年的老树,形如卧鹿,所以被称为鹿树,鹿树上有千条万条垂下来的红绸,是这么多年来仙鹤神宫的弟子们挂上去的,红绸上写的是所有门人的心愿。”

    “师姐们的心愿都可好了,杜师姐在红绸上写,愿万事承平,云淡风轻,愿人间免灾,丹药无用。”

    “李师姐写的是,门前有棵树,树上有万千愿,愿中有众生,众生有清平乐。”

    “裴师姐写,周仙化鹿,留人间,恋尘缘,飘云阁上听风雨,便是三十三重天。”

    她挑了挑眉,有些小得意。

    “也有我挂上去的红绸,我写的,也......大概,可好了。”

    夏侯夫人好奇的问:“那你写的是什么?”

    夏侯玉立精致的小脸微微一

    红,扭头看向别处,嘀嘀咕咕的说道:“大概都写的差不多。”

    夏侯夫人轻轻叹道:“从你的语气来看,应该差的会有许多才对。”

    余九龄笑呵呵的说道:“就告诉我们又如何,都是祈愿,写的好与不好,难道我们还能笑话你?”

    夏侯玉立撅着小嘴,一低头。

    “我写的是......红烧蹄髈炖莲藕,小炒肉,烧猪手,我是神仙啊,光吃不胖瘦瘦瘦。”

    余九龄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歉然的对夏侯玉立说道:“我先去后边看看,后队的人好像有些乱。”

    然后跳下马车,没走出去三步就实在忍不住了,仰天一阵哈哈哈,笑的嘴都几乎劈了叉。

    夏侯玉立小脸红红的说道:“也......也不能怪我,师父就跟我说,仙鹤神宫的弟子,都要写下心愿挂在鹿树上祈福,也没告诉说我为什么祈福,给什么祈福......”

    “我以为......于是,就......后来知道了,我想改,师父不许,师父说挂上去了就不能再摘下来。”

    她扭着头,撇着嘴。

    “我写红绸的时候才多大......”

    她下意识的看向李叱,李叱立刻点了点头道:“要我也这么写,胖不胖没什么,要有这么多吃的才行,整天想着山珍海味的人,都是花里胡哨,唯有猪肉才是王道。”

    夏侯夫人抬起手在闺女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心愿太大就是贪,天天祈福天下太平,天下也不会因为祈福而太平,心愿小了,神仙才会收。”

    三天后。

    走在长了青草的路上,已经远远的能看到如同开满了花红的鹿树,真的很大很大。

    那树冠之大,仿若能褔荫亩许,红花千条垂下,诗情不过如此,画意不外如是。

    “鹿树后边就是百草谷,百草谷里应该有我们仙鹤神宫的师姐在,百草谷里清正雅致,进去就能听到丝竹之声,神仙曲目,也就不过这样了。”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奋的像是一头欢快的小鹿,朝着百草谷那边跑了过去。

    此时的夏侯夫人也激动起来,当她看到百草谷外鹿树的那一刻,明显眼睛里已经开始湿润起来。

    “娘。”

    李叱扶着夏侯夫人下车:“走走吧,下车活动活动。”

    夏侯夫人应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李叱扶着她的时候,察觉到她都在微微发颤。

    “丝竹声?”

    余九龄侧耳听了听。

    “没听见啊。”

    他加速往前跑,想看看这神仙地方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场景,跑的贼快,迅速的超过了夏侯玉立。

    余九龄还想着,到了百草谷门口,应该就能听到那神仙奏乐的声音,丝竹声声入耳......

    跑到山谷口的时候他还想着,见到一群白衣飘飘的神仙姐姐,应该怎么打招呼才显得不唐突?

    比如......嗨?姐姐们好?

    轻浮!

    比如......姑娘们,小生有礼了。

    更轻浮!

    就在这一刻,他停了下来,没有丝竹声声入耳,只有野猪唧唧哼哼。

    山谷口,一群野猪在那溜溜达达,时而拱地,时而打滚,一个个脸大身圆,肥成了个球。

    “丝竹没有......活猪有一群。”

    余九龄回头喊了一声。

    山谷口那碧水清潭里,本来应该是有五彩游鱼,可是此时只有野猪洗澡。

    夏侯玉立都懵了。

    怎么回事?

    仙鹤神宫被攻破了?

    被猪攻破了?

    她急匆匆的跑进去

    ,就见余九龄站在山谷口的一块木牌前边看着什么。

    一只野猪溜溜达达的过来,抬起头看了看余九龄,也不怕他,看了一眼就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木牌上就一行字......女人不可入内。

    余九龄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玉立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立刻就想抽刀把这木牌砍了,可是才发现自己没把刀带过来。

    她想把木牌拔出来,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跑步声音,很沉重。

    那神雕啊,兴奋的哼哼着就往这边冲了过来,它可能想着这么久了,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狗,一大群狗,好多同类啊。

    山谷口的那些野猪不怕人,但是神雕一冲过来它们就怕了,嗷嗷的叫唤着往山谷里边冲进去,留下一片尘烟。

    神雕茫然的在山谷口停下来,心说这群狗是怎么了?

    难道老子不是狗吗?

    狗子扇动着翅膀落下来,站在神雕后背上,它也茫然的看着那些野猪,心说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奴仆?

    “是谁!”

    夏侯玉立站在木牌旁边大声喊着:“是谁胆敢破坏我仙鹤神宫百草谷,破坏我派祖师归寝之地,出来受死!”

    她怒极而发,喊声极大,在山谷中回荡了一阵又一阵。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夏侯玉立暴怒,她跑回去,从马车上抓了兵器就要往山谷里冲。

    李叱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跑到山谷口,别人也是一脸茫然疑惑。

    唯有李叱看到那一群远遁的野猪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等下。”

    李叱拦住夏侯玉立道:“里边的人我可能认识,我先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和你们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显得态度有些庄重。

    余九龄问:“怎么的,你进去拜访一下野猪,还要整理整理仪容?你是怕那些野猪笑话你没礼貌吗?”

    他见李叱不理他,又说道:“你还真去啊,学术交流吗?那你带着神雕,得有个翻译。”

    李叱瞪了他一眼,刚要迈步进入山谷,就看到一头比较小的野猪吭哧吭哧的又跑回来了。

    它跑到众人面前,抬着头看着众人,众人也在看着它。

    这小家伙,丑可爱丑可爱的,主要还是丑。

    片刻后,那小野猪一转身,用屁股对着众人,于是他们看到那小野猪浑-圆-挺-翘的屁股上有一个字。

    滚。

    李叱心说大概就是他了。

    于是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可是李先生?我是先生在冀州四页书院的弟子李叱。”

    唐匹敌听到这话之后怔了怔,心说那位李先生,是突然变了性情,还是原本路子就这么野?

    他担心李叱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李叱伤势未愈,于是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才迈步,高希宁已经小跑着追向李叱。

    就在这时候,从另外一侧,有几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骑着很大的梅花鹿而来。

    那梅花鹿纵横跳跃,仿若踩云飞行,而骑着鹿的女子,如同仙女一样。

    余九龄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睁大了,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师姐?!”

    夏侯玉立看到那几个骑鹿而来的白衣女子后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迎着她们跑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女子,正是她之前所说的裴师姐。

    裴师姐听到喊声立刻停下来,认出来那是许久未见的小师妹,也惊喜的喊了出来。

    其他师姐纷纷跳下来,轻盈如浮云。

    余九龄的眼睛里,星星都开始往外溢了,两眼挂星河,星河到嘴边,过了嘴边就是哈喇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神仙地方

    队伍在官道上继续往西北方向走,越走心情越是开阔,这里的风景让人觉得已不在人间。

    夏侯玉立说,此处距离云隐山已经没有多远了,再走两三天就能远远看到云隐山的轮廓。

    也正是因为走过了这一路,李叱他们才能想象的出来也勉强体会到,当年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样的一路艰辛。

    夏侯玉立离开冀州的时候才多大?

    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磨难,这么多辛苦,她能活着走到云隐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除非是天眷,否则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当年她走过这一路的时候,心里可能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哥哥一人守护母亲。

    因为她的哥哥夏侯琢,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不是一种危险,而是数不清的人面兽心。

    她心疼哥哥,也心疼母亲,所以便不能再心疼自己。

    夏侯这次没来,如果他也跟着走过这一路,也不知会有多心疼他的妹妹,妹妹自己不心疼自己,他会心疼的落泪吧。

    “云隐山里可好玩了。”

    快回到师门,夏侯玉立的话也多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这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模样。

    “去逍遥国的时候,你们说那里风景如画,可是逍遥国比起云隐山来差了些意思。”

    她有些骄傲的说着。

    高希宁问:“你说的差了些意思,是风景吗?”

    “不是。”

    夏侯玉立道:“天下风景,各有绮丽,逍遥国山谷里的风景已经美如画卷,差的是仙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们问我娘就知道了,云隐山是多有仙气的一个地方。”

    她指向天空:“云雾缭绕,清淡如烟,有仙鹤在烟雾中飞过,百鸟追随。”

    她又指了指地下:“云隐山仙鹤神宫里的对面就是镜湖,镜湖上也有一层雾气,若是驾乘小舟,仿若在云层里飞。”

    “围着镜湖一圈都是花田,是仙鹤神宫的门人,历经百年种植,现在正是最美的时候,一眼看去,七彩生辉,你会觉得人间就是这般颜色。”

    “那些花不只是看起来美,而且都是药材,我师父说,每日清晨在花田中走一圈,就可洗涤心肺,延年益寿。”

    余九龄听到这,想着我快啊,你一圈我就好几圈,你洗涤一回我都洗涤好几回了,你延年益寿,我就好几倍的延年益寿。

    所以到了地方,每天早晨一定要围着花田跑几圈,住上一阵子再回去,我就是仙翁。

    神话故事里有什么南极仙翁北极仙翁,我是快极仙翁。

    夏侯玉立继续说道:“咱们到仙鹤神宫之前,先要路过后山百草谷。”

    她有些自豪的说道:“百草谷有近百里长,谷中有仙鹤神宫初代祖师修建的飘云阁。”

    “飘云阁修建在一条长廊上,长廊下边就是百草,就是云溪,蜂蝶飞舞,千鸟齐鸣。”

    “在百草谷的入口处有一棵或许已有千年的老树,形如卧鹿,所以被称为鹿树,鹿树上有千条万条垂下来的红绸,是这么多年来仙鹤神宫的弟子们挂上去的,红绸上写的是所有门人的心愿。”

    “师姐们的心愿都可好了,杜师姐在红绸上写,愿万事承平,云淡风轻,愿人间免灾,丹药无用。”

    “李师姐写的是,门前有棵树,树上有万千愿,愿中有众生,众生有清平乐。”

    “裴师姐写,周仙化鹿,留人间,恋尘缘,飘云阁上听风雨,便是三十三重天。”

    她挑了挑眉,有些小得意。

    “也有我挂上去的红绸,我写的,也......大概,可好了。”

    夏侯夫人好奇的问:“那你写的是什么?”

    夏侯玉立精致的小脸微微一

    红,扭头看向别处,嘀嘀咕咕的说道:“大概都写的差不多。”

    夏侯夫人轻轻叹道:“从你的语气来看,应该差的会有许多才对。”

    余九龄笑呵呵的说道:“就告诉我们又如何,都是祈愿,写的好与不好,难道我们还能笑话你?”

    夏侯玉立撅着小嘴,一低头。

    “我写的是......红烧蹄髈炖莲藕,小炒肉,烧猪手,我是神仙啊,光吃不胖瘦瘦瘦。”

    余九龄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歉然的对夏侯玉立说道:“我先去后边看看,后队的人好像有些乱。”

    然后跳下马车,没走出去三步就实在忍不住了,仰天一阵哈哈哈,笑的嘴都几乎劈了叉。

    夏侯玉立小脸红红的说道:“也......也不能怪我,师父就跟我说,仙鹤神宫的弟子,都要写下心愿挂在鹿树上祈福,也没告诉说我为什么祈福,给什么祈福......”

    “我以为......于是,就......后来知道了,我想改,师父不许,师父说挂上去了就不能再摘下来。”

    她扭着头,撇着嘴。

    “我写红绸的时候才多大......”

    她下意识的看向李叱,李叱立刻点了点头道:“要我也这么写,胖不胖没什么,要有这么多吃的才行,整天想着山珍海味的人,都是花里胡哨,唯有猪肉才是王道。”

    夏侯夫人抬起手在闺女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心愿太大就是贪,天天祈福天下太平,天下也不会因为祈福而太平,心愿小了,神仙才会收。”

    三天后。

    走在长了青草的路上,已经远远的能看到如同开满了花红的鹿树,真的很大很大。

    那树冠之大,仿若能褔荫亩许,红花千条垂下,诗情不过如此,画意不外如是。

    “鹿树后边就是百草谷,百草谷里应该有我们仙鹤神宫的师姐在,百草谷里清正雅致,进去就能听到丝竹之声,神仙曲目,也就不过这样了。”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奋的像是一头欢快的小鹿,朝着百草谷那边跑了过去。

    此时的夏侯夫人也激动起来,当她看到百草谷外鹿树的那一刻,明显眼睛里已经开始湿润起来。

    “娘。”

    李叱扶着夏侯夫人下车:“走走吧,下车活动活动。”

    夏侯夫人应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李叱扶着她的时候,察觉到她都在微微发颤。

    “丝竹声?”

    余九龄侧耳听了听。

    “没听见啊。”

    他加速往前跑,想看看这神仙地方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场景,跑的贼快,迅速的超过了夏侯玉立。

    余九龄还想着,到了百草谷门口,应该就能听到那神仙奏乐的声音,丝竹声声入耳......

    跑到山谷口的时候他还想着,见到一群白衣飘飘的神仙姐姐,应该怎么打招呼才显得不唐突?

    比如......嗨?姐姐们好?

    轻浮!

    比如......姑娘们,小生有礼了。

    更轻浮!

    就在这一刻,他停了下来,没有丝竹声声入耳,只有野猪唧唧哼哼。

    山谷口,一群野猪在那溜溜达达,时而拱地,时而打滚,一个个脸大身圆,肥成了个球。

    “丝竹没有......活猪有一群。”

    余九龄回头喊了一声。

    山谷口那碧水清潭里,本来应该是有五彩游鱼,可是此时只有野猪洗澡。

    夏侯玉立都懵了。

    怎么回事?

    仙鹤神宫被攻破了?

    被猪攻破了?

    她急匆匆的跑进去

    ,就见余九龄站在山谷口的一块木牌前边看着什么。

    一只野猪溜溜达达的过来,抬起头看了看余九龄,也不怕他,看了一眼就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木牌上就一行字......女人不可入内。

    余九龄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玉立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立刻就想抽刀把这木牌砍了,可是才发现自己没把刀带过来。

    她想把木牌拔出来,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跑步声音,很沉重。

    那神雕啊,兴奋的哼哼着就往这边冲了过来,它可能想着这么久了,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狗,一大群狗,好多同类啊。

    山谷口的那些野猪不怕人,但是神雕一冲过来它们就怕了,嗷嗷的叫唤着往山谷里边冲进去,留下一片尘烟。

    神雕茫然的在山谷口停下来,心说这群狗是怎么了?

    难道老子不是狗吗?

    狗子扇动着翅膀落下来,站在神雕后背上,它也茫然的看着那些野猪,心说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奴仆?

    “是谁!”

    夏侯玉立站在木牌旁边大声喊着:“是谁胆敢破坏我仙鹤神宫百草谷,破坏我派祖师归寝之地,出来受死!”

    她怒极而发,喊声极大,在山谷中回荡了一阵又一阵。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夏侯玉立暴怒,她跑回去,从马车上抓了兵器就要往山谷里冲。

    李叱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跑到山谷口,别人也是一脸茫然疑惑。

    唯有李叱看到那一群远遁的野猪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等下。”

    李叱拦住夏侯玉立道:“里边的人我可能认识,我先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和你们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显得态度有些庄重。

    余九龄问:“怎么的,你进去拜访一下野猪,还要整理整理仪容?你是怕那些野猪笑话你没礼貌吗?”

    他见李叱不理他,又说道:“你还真去啊,学术交流吗?那你带着神雕,得有个翻译。”

    李叱瞪了他一眼,刚要迈步进入山谷,就看到一头比较小的野猪吭哧吭哧的又跑回来了。

    它跑到众人面前,抬着头看着众人,众人也在看着它。

    这小家伙,丑可爱丑可爱的,主要还是丑。

    片刻后,那小野猪一转身,用屁股对着众人,于是他们看到那小野猪浑-圆-挺-翘的屁股上有一个字。

    滚。

    李叱心说大概就是他了。

    于是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可是李先生?我是先生在冀州四页书院的弟子李叱。”

    唐匹敌听到这话之后怔了怔,心说那位李先生,是突然变了性情,还是原本路子就这么野?

    他担心李叱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李叱伤势未愈,于是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才迈步,高希宁已经小跑着追向李叱。

    就在这时候,从另外一侧,有几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骑着很大的梅花鹿而来。

    那梅花鹿纵横跳跃,仿若踩云飞行,而骑着鹿的女子,如同仙女一样。

    余九龄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睁大了,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师姐?!”

    夏侯玉立看到那几个骑鹿而来的白衣女子后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迎着她们跑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女子,正是她之前所说的裴师姐。

    裴师姐听到喊声立刻停下来,认出来那是许久未见的小师妹,也惊喜的喊了出来。

    其他师姐纷纷跳下来,轻盈如浮云。

    余九龄的眼睛里,星星都开始往外溢了,两眼挂星河,星河到嘴边,过了嘴边就是哈喇子。

第三百八十八章 就好像都来许愿似的

    李叱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

    神奇到让他觉得也就这神仙地方才能配得上李先生,养出来这样一群神仙猪。

    这里的野猪看似散养,没有约束,但是都很懂规矩,它们不会去啃食药草,只在固定的这一片范围内活动。

    最神奇的事,草药园边上洒了一条线,应该是用石灰洒出来的,那条线仿佛就是雷池边缘,野猪再散乱不敢越雷池一步。

    要不是神仙的话,怎么可能把猪都养的这么有规矩,而且还都是野猪。

    况且人家养的多啊,这大大小小的,现在看规模已有数百之多。

    再看看李叱和高希宁,俩人养一头猪,还养成那个贱嗖嗖的样。

    于是李叱觉得有几分惭愧,同样都是人,他的猪精心的养着,人家的猪散养着,还不如人家。

    或许是听到了李叱的喊声,李先生穿着一件很宽大的白色长衫缓步走出来,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是李叱之后有些疑惑。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先生问。

    李叱连忙俯身道:“弟子拜见先生。”

    然后回答道:“弟子的干娘曾是云隐山的门人,这次弟子是陪同干娘回来看看,并不知道先生也在此地。”

    李先生叹了口气道:“你不好好的经营你的人生,你跑到我这里......你不知道我是在躲你?”

    李叱一怔,他问道:“先生为何要躲我?”

    李先生道:“因为你命硬。”

    李叱道:“为何我命硬,先生就要躲我?”

    李先生瞪了李叱一眼:“不是因为你命硬我就躲你,而是只要遇到命硬的我都躲,谁知道哪个会克死我。”

    李叱都懵了。

    这是一种什么理论?

    李先生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一棵花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一大团,开的如此繁茂,像是人工绣出来的巨大绣球。

    他走到花树旁边,那里有一张藤椅,李先生躺在藤椅上,李叱站在一边。

    “你想知道为什么?”

    李先生问了一句,却不等李叱回答。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一个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我志向就是好好活着,所以我一直都在躲。”

    “遇到你们这样命硬的人一定要躲开,因为命硬的人,天知道谁会有什么样的大作为。”

    李叱不懂,他问:“为何命硬的人就一定与先生相克?”

    李先生道:“不是命硬的人一定与我相克,但凡有一分可能我也要妥妥当当的避开。”

    他问李叱:“你为什么站着?”

    李叱道:“只有一张椅子啊。”

    李先生叹了口气,他指了指那巨大绣球一样的花树,李叱连忙仔细看了看。

    这才注意到,那花树居然中间空了一部分,用花树的藤条编成了座椅的样子。

    他们刚才在花树另外一侧,所以没有看到,此时走到这一侧李叱又没有多看。

    一个人,闲到何等地步,才会把这棵花树藤条编成一个座椅的样子?

    李叱摇了摇头:“弟子还是站着吧。”

    李先生问:“为什么?”

    李叱看了看那花树座椅,笑了笑道:“不是个小公主,真心不好意思坐上去。”

    李先生噗嗤一声笑了,他点了点头道:“这是一种大杀器,你要是拉着一个姑娘过来,蒙着她的眼睛,到了这后让她睁开眼,告诉她说,我的公主,你的宝座到了。”

    李叱想了想,有点幼稚。

    李先生却自己

    很沉浸,他笑着说道:“十拿九稳啊。”

    他看了看李叱,心说这个榆木疙瘩,跟你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琴弹牛。

    李叱问:“先生还没有说,为什么要一直都避开命硬的人,只是觉得会有生命危险?”

    李先生眼睛都瞪大了,看白痴一样看着李叱说道:“这还不是大事?除了生死,什么能算大事?”

    李叱一时之间有些不好理解,他真的不好理解,一个人怕死到了什么地步,才能遇到命硬的人都要远远的躲开。

    李先生道:“你陪你干娘去仙鹤神宫吧,不要来扰我了,我刚在这里住的习惯,不想马上就再搬走。”

    这样的逐客令已经下了,李叱也不好多打扰,所以俯身一拜道:“那弟子先告退。”

    他刚要走,李先生忽然又问了一句:“你现在什么地步了?”

    李叱觉得李先生的问题,总是显得有些另类,到什么地步了?指的是什么到什么地步了?

    李先生可能看出来他的疑惑,所以叹了口气后仔细解释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做了多大的官了?或者是有多少人马了?”

    李叱连忙回答:“弟子现在是燕山营的三当家,不过弟子还没有上山,依然在冀州,手下有数百人。”

    李先生想了想,面前这个家伙可能真的是个极其危险的人,两人自冀州分别这才多久?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成为燕山营的三当家,还在冀州有数百名手下。

    要离远点,一定要离远点。

    李先生道:“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命硬最终对抗的是什么?不是人克而是天克,再过一阵子到了天克的时期,最好离我十万八千里,我怕自己被雷劈了......”

    这话他不是随便说说,真要是那种天生就该有什么成就的人,会有天眷。

    他说的天克,指的不是李叱被天克,而是他自己。

    他说的命硬,指得也不是李叱命硬,而是他自己。

    这天下间,还有谁比他更命硬的吗?

    突然之间,李先生转念想到,只要自己尽量不站在李叱这种人的对立面,雷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劈下来。

    于是他很苟的笑了笑,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问李叱道:“我上次留给你的那些书册,你可都看过了?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些。”

    听到这句话,李叱的眼睛都亮了,李先生留给他的那些书册,对他帮助巨大。

    他有现在的是非观,一多半要感谢他师父长眉道人,他有现在的大局观,一多半要感谢李先生。

    更主要的是,李先生的书册里所讲解的那些事,都是从不同角度去讲,不同的人看待同一个问题,就有诸多不同想法。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书册,李叱才能学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甚至是从敌人的角度看问题。

    所以李叱连忙俯身道:“若是先生肯再赐书的话,弟子感激不尽。”

    李先生道:“等着,我去给你写,你过两天再来。”

    李叱:“......”

    还能这样?

    现写的?

    李叱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一想到,就有些抑制不住的要问。

    李先生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随便问了一句:“你想问什么?”

    李叱问:“先生是怎么知道谁命硬的?”

    李先生张了张嘴,好像是有句话要脱口而出,但是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你不用知道。”

    李先生道:“你现在就仔细想想,你都需要些什么,一次说完,我给你一次准备好,以后你就不要再

    来见我,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李叱心里一紧,下意识的问道:“弟子......令先生厌烦了吗?”

    李先生道:“我不烦你,也不想见你。”

    李叱叹了口气,俯身一拜:“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李先生道:“记得三天之后来拿书,对了,我顺便附赠你一些地图,都是我在这闲来无事画着玩的。”

    李叱刚刚还有些失落,听到这几句话,眼睛就又亮了,贼亮的那种。

    李先生看他那样子,就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妈的这种人天生就是主角......躲远点,一定要躲远点。

    李叱走了,唐匹敌来了。

    李先生看到唐匹敌的时候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也是一个让他想躲开的人。

    李先生问:“你又有什么需求?”

    他就想着,能打发走就赶紧都打发走了,可别再来烦他,他知道天道有常。

    而他这样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人,是无常之数,天道说不定就一直都在找他呢。

    “弟子想向先生求兵书。”

    “兵书......”

    李先生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让李叱三天之后来找我,你就五天之后来找我吧,我想想能写出些什么。”

    唐匹敌心说李先生真神人也!

    这样一个人,能在两天之内写出一本兵书,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于是唐匹敌俯身一拜:“弟子多谢先生。”

    李先生嗯了一声,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唐匹敌。

    因为他先认识唐匹敌后认识李叱,所以最初他判断唐匹敌这样的人,属于那种天选的命格。

    但是现在,看来唐匹敌已经跟了李叱,所以他想着这样的人威胁应该小一些。

    “我之前写了一本特殊作战之法,就在那边楼阁的书桌上,你自己去取吧。”

    李先生说完之后一摆手:“我对李叱说过,以后不要再见,你也一样。”

    唐匹敌怔了怔,虽然不解,但还是俯身道:“弟子遵命,弟子多谢先生。”

    李先生道:“走吧走吧。”

    唐匹敌随即也退了出去。

    李先生刚要躺会,就看到又有一个人够来了,走路都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李先生问他:“你又是谁?”

    余九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先生的话,我叫余九龄,是李叱和唐匹敌的朋友。”

    李先生问:“他们两个找我有所求,你也是找我有所求?”

    余九龄道:“我......只是好奇,他们俩出去的时候都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应该是求什么得什么,先生真是神仙,所以我就忍不住想进来看看。”

    李先生道:“那你也好歹求一样,然后赶紧走。”

    余九龄想了想,一时之间想要说求到什么,真的还有些为难,可若是想的太久了的话,岂不是要被人家说他贪心?

    所以他下意识的想先瞎聊两句,一边聊一边想。

    余九龄道:“外边的野猪都是先生养的,养的可真不错啊。”

    李先生的眼睛骤然就亮了,贼亮的那种,他猛的坐直了身子,一脸欣喜的看着余九龄问:“你想学这个?”

    余九龄:“啊?”

    李先生道:“这个,我可以教你,你在这住三天吧。”

    余九龄:“我......”

    他讪讪的笑了笑道:“住三天啊.......有点久,外边有不少漂亮的小仙女......”

    李先生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丑。”

    余九龄:“......”

第三百八十九章 书册到手

    这个地方之所以名为仙鹤神宫还是当年李先生取的名字,最初是因为他看到了这里有仙鹤,仙气飘飘的那种。

    这四个字有什么深意他当时对那个女孩子解释过,只是那女孩子并不懂。

    当时那女孩问李先生,为何要用仙鹤神宫四个字?

    李先生回答说,你年纪太小了,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自然也就没有听说过仙鹤神针的故事。

    女孩又问,那故事很美吗?

    李先生当时想了想,觉得也不知道算不算美,反正很厉害就是了,能把那东西用内功逼出来。

    虽然女孩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仙鹤神宫四个字很有意思,于是就用了下来。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坐在假山水池旁边聊天,夏侯夫人和仙鹤神宫如今的门主正在相见。

    高希宁和夏侯玉立也跟进去了,李叱他们这些大男人就显得有些不方便。

    所以为了不扰人家清净,李叱下令队伍就在百草谷那外边驻扎下来,没事可以陪猪玩会儿。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虽然年少,可是身形体魄已经不似少年,又都是那种模样比较帅气俊美的人。

    所以不时有仙鹤神宫的女子看向他们俩,看的人多了,他俩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唐匹敌叹道:“李先生真是一个神人。”

    他压低声音说道:“住在这种地方,他却不许任何一个女人随意跨入百草谷。”

    李叱道:“请详解住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李先生会不会是身体有病?”

    李叱叹道:“此刻的你,像是被余九龄上身了一样,莫要忘记你的格调。”

    唐匹敌叹道:“我发现我再有格调,也不如李先生有格调,李先生的格调近乎天人合一,我差得远了。”

    就在这时候高希宁从屋子里出来,笑盈盈的往这边走,背着手走的时候,那顺直的马尾辫又在甩来甩去。

    所以李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她格外开心。

    “这是有什么好事?”

    李叱问她道。

    高希宁走到李叱身边,给了唐匹敌一个眼神,唐匹敌随即挪开位置,让高希宁挨着李叱坐下来。

    高希宁坐下来后笑着说道:“夏侯姑娘正在劝说她师父,想请她师父派人出山,就和咱们在一起,平日无事的时候在冀州城里治病救人,若是有战事的话,她们这些医道圣手,也能救不少人的命。”

    李叱立刻就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如果门主真的愿意派人出山的话,我就把咱们在冀州城里拿下的缉事司的那块地,分出来一半改建成医馆。”

    高希宁特别开心的说道:“咱们手里还有药材,冀州所有的要c药材,现在又有最好的医者,这样就能尽最大能力的帮到冀州城的百姓。”

    李叱也特别开心,这是个好消息,但就是不知道最终门主她会不会做决定。

    让她们离开云隐山其实也是很难的一件事,她们已经习惯了这里,也会畏惧外边的世界。

    “余九龄呢?”

    高希宁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余九龄的身影,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以余九龄那贼兮兮贱嗖嗖的样子,这里有如此多的漂亮小姐姐,他能忍住不过来?

    “唉......”

    李叱长叹一声后说道:“也不知道李先生为什么那么喜欢余九龄,把我和老唐都给赶了出来,偏偏把余九龄

    给留下了。”

    唐匹敌道:“我们在百草谷外等他,他自己耷拉着脑袋出来,说是李先生要留他三天,传授他本事。”

    李叱道:“我们两个问他李先生要传授给他何种本事,他就是不肯说,很坚决。”

    高希宁都跟着格外好奇起来,难道是李先生慧眼如炬发现了什么?

    因为不管是天赋还是能力,李叱和唐匹敌他们俩都远超余九龄。

    为什么李先生不留他们两个,偏偏留下了余九龄呢?

    难道是因为李先生喜欢那一款?

    “三天后我再去。”

    李叱道:“李先生说让我三天之后再去百草谷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似乎不愿意多见我。”

    唐匹敌点头道:“对我亦然。”

    高希宁叹道:“真是一个怪人,难道余九龄身上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天赋,却被李先生一眼看了出来?”

    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两人谁也想不到,余九龄除了嘴快和身法快之外,还有什么天赋。

    百草谷。

    余九龄都快哭,还没哭是因为怕挨揍。

    他面前堆着厚厚的一摞书,都是李先生亲笔所写。

    余九龄就想不明白,李先生这样一个神仙,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写什么不都是传世佳作?

    为何就喜欢写养猪呢?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厚厚的几本书,余九龄都想不到养猪居然能写出这么多东西来。

    如果不剖析猪的思想,以及猪的道德高度,还有猪群的行为规范,单纯写怎么样养猪的话,绝对凑不出这么多字数来。

    “你倒是看啊。”

    李先生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看到余九龄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恨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

    李先生道:“一个人,如果想学,但却没有毅力学,没有恒心学,那就是假的想学,只不过是嘴上功夫而已。”

    余九龄心说我就是嘴上功夫啊,哪个真想跟你学养猪的。

    他想了想,自己应该岔开话题,尽量让李先生嫌弃自己,这样就也能被赶出百草谷了。

    “先生,你是觉得我聪明吗?”

    余九龄试探着问道:“所以不打算把这本事传授给李叱和唐匹敌,而是选择了我。”

    “你?”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逼-数吗?”

    余九龄都懵了。

    李先生道:“我不让他们俩学这个,是因为他们俩都不是学这个的命,那两个人,哪个不是文武全才?”

    “就算是没有那么高的本事,最起码还是仪表堂堂之人,身强体健,又会言谈。”

    李先生看了看余九龄道:“你呢?没什么本事,武艺稀松又平常,思想轻浮没深度,四体不勤,关键是你还长得丑。”

    余九龄:“先生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李先生道:“他们俩干什么都有饭吃,你呢?你要是没混出来,再不会养个猪,你日子过的下去?”

    这真是一个慈父的姿态了。

    余九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被说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了。

    李先生问:“你自己说,你有什么本事?”

    余九龄连忙回答道:“先生,我跑得快,李叱和唐匹敌武艺再强,也没有我跑得快,整个冀州,乃至于整个天下,可能都没有谁比我跑的更快了。”

    李先生点了点头道:“专业对口啊,你跑的快,追猪最合适不过了。”

    余九龄:“......”

    李先生起身道:“我看你也是一脸茫然,学习要和实践相结合,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做事。”

    余九龄问道:“咱们去做什么?”

    李先生道:“有几头公-猪已经够大了,我带你去阉了它们,省得它们作乱。”

    余九龄:“我凑......”

    三天后。

    李叱如约来到百草谷外边,这三天他和队伍一直都住在帐篷里,他严格约束,不许轻易靠近仙鹤神宫。

    这里的人如此单纯,她们甚至没有与外人打过交道,能不去打扰人家就不要去打扰。

    好在这地方住着也不会憋闷,对面的镜湖中的鱼,每个人都说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可游湖,可爬山,这里风景绝美,而且虽是盛夏却一点儿都不热,气候好的让人躺在草地上就感觉是享受之极。

    清风拂面,人生惬意。

    李叱到了百草谷外边,隐隐约约听到山谷中有阵阵野猪嘶鸣之声,极凄厉。

    就连已经和这里的野猪混熟了的神雕,听到那凄惨叫声都吓得跑出去很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瑟瑟发抖。

    他进入山谷之后走了大概两刻左右,就到了李先生住的飘云阁。

    飘云阁修建在山坡上,下边就是百草谷长廊,长廊在云溪上,景色格外秀美。

    云溪是这山谷里的一条小溪,清澈的好像没有水一样,水流平缓的地方,丢一颗小石子进去,才能确认那里真的有水。

    李叱过去就看到余九龄身上穿这个皮子做的长围裙,正按着一头野猪在做着什么。

    他凑到近处看了看,余九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立刻就冒出来一种骄傲的光。

    “你看,我流利不流利,娴熟不娴熟?!”

    李叱问:“这是......在阉猪?”

    余九龄怔了怔:“这你都知道?”

    李叱道:“我师父当年兼职干过这事,我那时候还小,在旁边看着。”

    余九龄眯着眼睛看了看他:“道长他有什么不会的?”

    李叱道:“生孩子。”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从飘云阁里出来,背着手走向李叱他们,李叱和余九龄连忙俯身施礼。

    李先生指了指飘云阁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写好,你朋友唐匹敌想要的我也已经写好,你一并取走。”

    李叱再次俯身道谢。

    李先生嗯了一声,他看向余九龄道:“看起来还不错,你也算出师了,那些书册你也都拿走吧。”

    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进到飘云阁,书册都在桌子上放着,左边那一摞能有一尺多高,右边是两本小册子。

    李叱自然而然的走到那厚厚的一摞书册旁边,动手要搬,余九龄瞥了他一眼后说道:“那不是你的。”

    李叱疑惑的看了看余九龄,又看了看那些书。

    李先生迈步进来,语气平淡的说道:“李叱你想要的,我写出来只是个条陈,大概也够你用的,你朋友唐匹敌要的兵书,我也只是列了条陈而已,但也够他用的了。”

    余九龄很自豪的抱起来那厚厚的一摞书,鄙视的看了李叱一眼。

    “你那是什么?区区兵法而已,值得写多少?”

    他抱着那些书册很自豪的说道:“我这可是养猪的!”

第三百九十章 谁可入世?

    仙鹤神宫对面就是镜湖,镜湖外边一圈的花田,唐匹敌就坐在花田里看着镜湖发呆。

    李叱从李先生那把书取回来,急着给唐匹敌,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李叱把手里的两本书册区分了一下,把唐匹敌那本递给他:“这是你的。”

    唐匹敌一怔:“这么快?”

    李叱道:“李先生说咱俩悟性好,所以只写个大概,让咱们自己举一反三,自己思考。”

    唐匹敌点了点头:“也好。”

    李叱道:“这两本,一本叫国策,一本叫论兵,我跑回来的路上翻了翻,言简意赅,精妙绝伦,咱俩换着看。”

    唐匹敌嗯了一声,俩人就坐在花海中的石凳上看,两个人越看越是心惊。

    李先生写的这两本册子都很薄,不过二三十页,每一页字数也不是很多。

    可是每句话,似乎都需要深思。

    “愚民非治国之道。”

    李叱读到这句话,心里更是震撼。

    这句话,和大楚,和大周,和历代皇朝的治国之策都是背道而驰,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都没准会被法办。

    从有史料记载以来,哪一代皇朝不是愚民之策?

    用极少数的一些读书明理思想开阔的人,治理绝大多数不认字不懂大道理的百姓。

    唐匹敌听到这句话也皱了皱眉,他看向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这句话,很高很高了。”

    若一个人不是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不到这么远,想不了这么深。

    李先生若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一定会想,我站在五千年文明史的高度上,你说高不高?

    “不是百姓们越愚钝才越好治国。”

    唐匹敌道:“民智越高,文明越盛,不管是文化,礼仪,百姓们的程度越高,其实越没有乱民。”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百姓们懂得越多,每个人都读书认字,每个人都明白事理,知道对错,分清是非,那这个约束,其实就不是更重法典,而是更重内心,约束是在每个人心里,知道什么事做了不好。”

    李叱点头:“先生这一句话,道出千秋之理。”

    唐匹敌道:“你要记下来,以后一定要开民智,办国学,非但要在大城办,州有州学,县有县学,乡也要有乡学,入学所需之资费,要由地方官府分拨一大部分,入学之人自理一小部分,等到将来国家强盛,所有学习需要的钱财,朝廷全都出了,只要百姓们是为了学,那就不能收钱。”

    李叱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道:“行,我记下了。”

    唐匹敌笑眯眯的看了李叱一眼,若有深意。

    李叱却还盯着手里的书册,没有看到唐匹敌那有深意的眼神,有深意的笑。

    唐匹敌笑着继续试探了一句:“说到民学,再说科举,如何让科举更显公平?”

    李叱正好刚刚看到了李先生写过这方面的事,也只是三言两语,但一样发人深省。

    “给你看看这个。”

    李叱把书册递给唐匹敌,指了指那上边李先生写下的话。

    不管到什么时候,对于平民百姓的孩子来说,公平的科举制度,都是他们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李叱道:“先生写了,若要尽量保证公平,就要有一套完整的法典来保护科举,让学子们觉得最起码朝廷在态度上是力求公平的。”

    唐匹敌读了读李先生写的话,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叹道:“先生这样的大才,若是能治国的话......”

    李叱摇头道:“以后

    想请先生出山,怕是极难。”

    唐匹敌顺口说了一句:“那你就多学。”

    李叱道:“好。”

    于是唐匹敌又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容李叱看到了,但不是很明白唐匹敌笑是为什么。

    远处,坐在花海秋千上晃荡着的高希宁看向李叱那边,一直看着,一边看一边傻笑。

    就好像一位年轻貌美的妈妈,在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远处玩沙土。

    夏侯玉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叱那边,然后也笑起来。

    “花痴。”

    她笑着说了一句。

    高希宁道:“这怎么是花痴呢,他那么好看,多看看就感觉赚到了似的。”

    “他?”

    夏侯玉立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

    高希宁一怔,然后昂了一声:“对,就他。”

    夏侯玉立问:“那另一个难道不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高希宁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李叱,随口回了一句:“另一个?也就那样吧,普普通通。”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仙鹤神宫的师姐从不远处经过,她们也看着李叱和唐匹敌。

    可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看她们,而是一边看书一边讨论着什么,这就更让那几个师姐好奇。

    “是我们不好看吗?”

    其中一个师姐哼了一声。

    另外一个师姐道:“那他们也不好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点头道:“对,他们也不好看。”

    其中年纪最小,大概十六七岁的那个女孩有些纠结的说道:“那......哪个稍微丑一些?”

    几个人再次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好难。

    啊,如此选妃,好难。

    听到她们议论着经过,夏侯玉立笑着问高希宁道:“如果这几位师姐是跟着咱们回冀州的话,你怕不怕她们也喜欢你那傻小子?”

    高希宁道:“为什么要怕?”

    夏侯玉立道:“师姐们可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高希宁笑着说道:“我也是啊。”

    夏侯玉立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高希宁道:“如果她们也真的喜欢那个傻小子的话,我可以帮她们说媒,但是......”

    她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得收钱!”

    夏侯玉立叹道:“果然你和他才是绝配。”

    仙鹤神宫。

    门主沈如筠看向夏侯夫人说道:“师姐,你就留下来吧,云隐山的日子比外边要平静,要安稳,也要自在。”

    夏侯夫人摇头,她笑着说道:“在冀州的时候,经常会忍不住的想,若我当年没有离开云隐山该多好......”

    “可是有些事情选择了,发生了,就没有后悔和不后悔的选项,能选的,都不是真正在乎的。”

    沈如筠不懂,所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不是什么事都可后悔和不后悔?”

    夏侯夫人回答:“孩子。”

    她想到夏侯琢,想到夏侯玉立,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对于别的我会有后悔的念头,可是对于孩子从没有过,他们两个比我性命还要重要。”

    沈如筠沉默下来。

    其实她也才三十岁,又没有离开过云隐山,哪里会懂得那么多复杂的事,哪里有过那么多复杂的心情。

    “师姐说的我不懂,但是师姐在乎的,一定是对的

    。”

    沈如筠道:“师姐,那......我们该不该离开云隐山?”

    夏侯夫人回答道:“该不该我不能做决定,那么多孩子的命运,你要仔细问过她们才行,也要讲明外边是世界是什么样子。”

    她继续说道:“师门每十年会选三位世间行走,把外边可怜的小女孩带回来收养,每年回来一次,却从不进山门,在山门外把孩子放下就走,十年后归来,每一个世间行走都会选择离开仙鹤神宫,或是去别的地方隐居,或是回到尘世。”

    她问沈如筠:“你应知道,祖师当年立下这个规矩是为什么。”

    “我知道。”

    沈如筠道:“十年行走江湖,已经不适合留在仙鹤神宫,可这对她们来说不公平。”

    夏侯夫人道:“是不公平,可是每一代世间行走都谨遵祖师遗训,她们的付出,就是不愿意云隐山里的孩子们再被世俗侵染。”

    她看着沈如筠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所以她们应不应该走出去,要深思,再深思。”

    “师姐。”

    沈如筠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郑重一拜。

    “若是她们愿意回到尘世,还请师姐照顾她们,她们都太单纯,因世道艰苦而来,现在却不知世道艰苦。”

    夏侯夫人连忙起身,回拜道:“若她们愿意,我自会如照顾琢儿和玉立那样照顾她们。”

    沈如筠道:“三十里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夫人就接了一句:“还有不少世间行走在那隐居。”

    沈如筠道:“师姐我们一起去问问。”

    “好。”

    半个多时辰后,距离仙鹤神宫三十里外的桃花坞,山下有一排木屋,在山桃树掩映之中。

    不远处就是小河,河边有一座栈桥,岸边也有桃树,所以她们给这里取名为桃花坞。

    每年三四月的时候,这里山桃花开了满山,桃花在树上,她们比桃花还美。

    沈如筠和夏侯夫人在篱笆院门外停下来,两个人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同时俯身一拜。

    “仙鹤神宫弟子沈如筠,弟子夏侯倾,求见诸位供奉。”

    仙鹤神宫的世间行走,十年而归,不入山门,但她们被尊为供奉,地位比门主还要高。

    仙鹤神宫所有门人弟子,包括门主在内,若要求见供奉,当以晚辈之礼求见。

    其实按照规矩,门主也应有一趟入世修行,归来之后才能继承门主之位。

    不过对门主继承者的要求是最迟一年必须回来,当年夏侯倾就是因为门规而走出云隐山。

    可是她没回来,师父又已经过世,所以沈如筠被推举为门主,她并无世间行走的经历。

    那几间木屋里都有人出来,她们似乎很好奇,却都笑盈盈的迎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应该是和沈如筠同辈,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成熟韵味的女子。

    她并不妖媚,然而哪怕只是在你面前走过,你都会觉得这样的女人,你看一眼,就会很久很久忘不掉。

    你感觉自己忘掉了,某一个瞬间想起来,她的样子依然深深刻在脑海。

    她也不是和别人一样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她的头发还不到肩膀,因为她觉得这样不那么麻烦。

    她穿着一套粗布衣衫,不是长裙,麻布长裤很宽很肥,却一点也不显得臃肿。

    她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出来,走路的姿势有些懒似的,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叫沈如盏,沈如筠的妹妹。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自己走

    李叱在仙鹤神宫里看到了很多女孩子,她们的衣着虽然多为白衣,可是白衣款式却并不是一模一样。

    这些女孩子的头发所留发式,也和大楚其他各地的女孩子发式不同。

    在其他各地,无论男女,发式上都有惯例可循,男子什么年纪束发,女子什么年纪及笄。

    李叱已经觉得这里的风气大概就是李先生说过的自由二字,他若是看到沈如盏的话,一定会更为惊讶。

    在外界,绝对看不到如沈如盏这样的发型,居然留着齐肩短发。

    若是换一个有世俗约束的地方,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但在这里不会。

    因为仙鹤神宫的那位祖师爷,就曾经给她们留下过一本美发大全......

    “姐。”

    沈如盏叫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沈如筠身边的夏侯倾,她的眼睛从笑眯眯逐渐变为睁的很大很大。

    “师姐?!”

    她之前听到了有人说话,却没有听清楚夏侯倾这个名字,此时突然发现是已经多年未见的师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师妹。”

    夏侯倾笑着叫了一声。

    沈如盏过去拉起夏侯倾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

    当年,她们的师父在三姐妹之中要挑选两个人出来,一人为门主,一人为世间行走。

    因为她们三人所学最好,能力看起来不相上下。

    其实当时师父已有选择,门主之位,必是夏侯倾无疑,因为她的医术最好。

    可选谁出去行走就有些纠结,因为那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一个女孩子,独自去陌生的世间周游,有多少危险不可预知?

    从仙鹤神宫开始派人行走算起来,有近一半的人没有回来,其实她们也都清楚,这一小半人,或许已有人遇害。

    到了师父决定谁为世间行走的那天,沈如筠早早的就到了师父门外候着,可是却迟迟不见她妹妹来。

    这时候师父开门让她进来,才告知,沈如盏已经离开仙鹤神宫去周游各地了。

    沈如盏为了不让姐姐去受苦,昨天偷偷来见师父,苦求师父多时,让她做世间行走。

    两人的才学相差无几,但沈如盏武艺更强,所以师父最终答应下来。

    那一年,她也才十几岁,她离开仙鹤神宫后的一个月,夏侯倾也离开云隐山去历练。

    每一年沈如盏都会如期归来,十年间,一共带回来二十六个孤苦的小女孩。

    除了她之外,其他两个行走,每年都是只带回来一个。

    十年期满,她就自己到了桃花坞,她知道已经继承门主之位的姐姐为了她,甚至可以不顾门规把她留在仙鹤神宫。

    但她才不想让姐姐背上违背门规,不公平对待门人的骂名。

    可她在桃花坞也是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人,因为她每年都会外出,短则三五个月,长则十来个月。

    每次回来,都会给桃花坞里的其他人带回来不少礼物,其中不乏名贵的东西。

    众人问她何来的钱财,她只是笑而不语。

    她不多说,这里的人也就不再问,仙鹤神宫的门人格外团结彼此信任,这是外界门派不能有的事。

    所以她们也从不多想沈如盏的钱财从何而来,况且沈如盏的话也很少。

    她穿着一身很宽松的衣服,月白色的粗布麻衣,是她自己动手做的,自然不是有多金贵。

    可是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若有明眼识货的人看到必会惊讶,这种成色,价值万金。

    听沈如筠和夏侯

    琢说明来意之后,桃花坞里的人全都沉默下来,若是她们肯留在外边世界,也就不会回云隐山来。

    “我去吧。”

    沈如盏看到了这里的人脸上犹豫之色,只要有犹豫,便是因为不愿意。

    “反正我每年都出去。”

    沈如盏很随意的说了一句,那些女子都谢意的看向她,她却没有什么反应。

    “你一个人去吗?”

    沈如筠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一个人就够了。”

    沈如盏笑起来,那是一种连她姐姐,身为门主的沈如筠都不能有的自信笑容。

    当一个女人如此美貌如此气质又如此自信,那她所在的高度,已经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可企及。

    沈如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十年历练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变。

    “不用再去劝说别人,告诉我什么时候走即可。”

    沈如盏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月牙儿。

    此时此刻,李叱和唐匹敌还在镜湖边上看那两本册子,只有二三十页的书册,两个人到现在都已经翻了好几遍。

    第一遍的时候都看的很快,可是从第二遍开始,越看越慢,每一句话都要深思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发暗,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觉得这一天怎么会如此之短?

    明明没有看多久,也没有思考多久,怎么天就已经快要黑下来。

    “回去点了灯火再看。”

    李叱对唐匹敌说了一句。

    唐匹敌却没有反应,李叱伸手拍了拍唐匹敌的肩膀,唐匹敌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李叱,连续把四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精妙绝伦。”

    李叱问他:“是何处?”

    唐匹敌道:“你绝想不到,高希宁所想的训练之法,李先生竟然也如此完美的想出来,与高希宁的想法不谋而合。”

    “高希宁有什么想法?”

    李叱忽然问了一句。

    唐匹敌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李叱还不知道,李叱平日里基本不去管练兵的事。

    因为唐匹敌说过,他练兵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插手,所以李叱就尽量不去干预,甚至很少靠近。

    此时唐匹敌一时失言,他连忙说道:“突然肚子有些饿了,咱们先去寻些吃的。”

    李叱茫然:“那高希宁到底时候了什么练兵之法?她怎么会懂得练兵之法?”

    唐匹敌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书院学的呗。”

    李叱道:“我也是书院弟子啊。”

    唐匹敌几乎小跑起来,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是正经书院弟子,她不是,所以比你学得多。”

    李叱抬起手挠了挠头发,心说或许是高院长教的?难道高院长才是隐藏极好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唐匹敌哪里还管李叱想些什么,一溜小跑。

    于是李叱决定去问问高希宁,他往四周看了看,想着高希宁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然后就看到另外一个方向,高希宁拉着夏侯玉立也一溜烟跑了。

    其实本也没什么,只是高希宁担心李叱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毕竟他是个大男人,还需要被一个女人保护,也许会觉得丢脸。

    李叱朝着高希宁跑的方向喊了一声:“那小贼,还不站住?”

    夏侯玉立还跑着呢,高希宁却立刻停下来,好像李叱会魔法似的,给她下了一个定身咒。

    夏侯玉立都懵了,看向高希宁,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心说这是为啥,他一喊她就停?

    “我......回去一趟。”

    高希宁低着头朝着李叱走过来,走到李叱面前后也没敢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脚尖。

    “老唐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叱笑道:“你别看自己脚尖,你脚尖没有我好看。”

    “噢......”

    高希宁抬起头看向李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想插手你们大男人的事,我只是想......”

    李叱笑道:“我猜猜看,上次虞大哥离开冀州之后留下来一百人,这一百人是你要的?”

    高希宁:“嗯......”

    李叱道:“我再猜猜看,你请了所有人来训练这一百人,力求把他们训练成无所不能的高手?”

    高希宁又点了点头:“嗯......”

    李叱抬起手在高希宁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就说有些不对劲的......暂时就先这一百人吧,以后队伍大了,我再精选一批人补进来,他们连我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但必须听你的命令。”

    高希宁眼睛一亮,看着李叱问道:“你没有怪我多事?”

    其实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心里往往还是有几分自卑在,因为女人永远都不许参与大事。

    永远都只能在男人身后做一些繁杂琐碎的小事,若是她们想要参与进来,就会被认为不懂事,没妇德。

    李叱认真的的说道:“我都归你管的,你厉害不厉害?”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然后忽然板起小脸说道:“那刚刚为什么要打我?”

    李叱:“呃......”

    高希宁道:“给你五息的时间。”

    李叱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

    高希宁开始在地上踅摸,一边找一边想着,云隐山这里哪儿都好,就是太干净了,怎么连一块土坷垃都找不到的。

    四天后。

    已经在云隐山这里住了七天,他们也必须离开这返回冀州,一行人向沈如筠她们告别。

    就在这时候沈如盏来了,她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换了一套衣服,不过依然并不名贵。

    和仙鹤神宫的其他女孩子相比,她的衣服显得那么田园,一条麻布的长裙,裙子很宽松。

    腰身处却收的恰到好处,将那纤细的腰肢完全勾勒出来,上身则是一件同样略显宽松的麻布小褂。

    裙子居然也留了口袋,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溜溜达达的带着几分慵懒的走来。

    她第一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澹台压境,第二眼看向唐匹敌,第三眼才看向李叱。

    大概觉得没什么出奇的,很快视线就挪开,可是没多久,像是有些好奇,视线又回到李叱脸上仔细看了看。

    李叱没注意到,但是高希宁注意到了。

    这个不怕年轻漂亮女孩子靠近李叱的小姑娘,忽然间就有了巨大的警觉。

    因为她发现这个姐姐,实在是气质好的不像话,她的容貌说不上有多倾国倾城,可是偏偏就让人觉得她美,没道理的美。

    而且还有一种压迫感。

    离开西云隐山仙鹤神宫的时候,高希宁礼貌的请沈如盏上车,沈如盏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坐自己的。”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几个骑马的小姑娘和一辆很漂亮的马车就从远处过来。

    她们没有靠近,而是在远处等着,沈如盏依然那样懒散的走过去,那几个小姑娘立刻下马,朝着她俯身一拜。

    所有人都有些懵。

第三百九十二章 耻辱

    沈如盏上了来迎接她的马车,没有和李叱他们多说一句话,我行我素,不理旁人。

    她也知道是要去冀州,而且一定认识路,所以都没有打算跟在李叱他们的车队后边,就那么先一步出发了。

    这样的举动非但把李叱他们看懵了,连沈如筠她们也看懵了,她只知道妹妹每年都会离开云隐山,并不知她要去做什么。

    问过一次,沈如盏只说做了些生意,哪想到就在云隐山外应该就有她的人等着,随时都可调用。

    李叱他们与沈如筠等人告辞,因为沈如盏说无需别人去,她一人足矣,所以这也断了不少小姑娘们出去看一眼的心思。

    这里安逸,这里平和,这里没有任何危险,可是她们中的一些人,很想知道外边是什么样子。

    如果她们真的去走一趟的话,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怀念云隐山的日子。

    出云隐山的范围之后,又走了两天多才上了官道,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前边沈如盏的马车停了下来。

    她停了,李叱他们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李叱下车往前看了看,见前边有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在路口等着。

    这些汉子身上的装备之精良,比起李叱队伍好像还要更好一些。

    沈如盏没有下车,那些汉子看到马车过来,全都下马等在路边,车窗帘子一撩开,所有人整齐的俯身行礼。

    沈如盏看了看那些人,微微皱眉。

    “只你们这些?”

    其中一个汉子脸色愧疚的回答道:“回东家,事出仓促,只能紧急把附近两个县的好手调过来,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凉州调人,快马加鞭赶过来,到冀州不会比咱么迟。”

    沈如盏点了点头吩咐道:“再分派几个人去一趟凉州,把凉州几家分店里的坐馆调过来,也尽快赶到冀州,沿途经过之处,所有分号,皆要抽人出来去冀州。”

    那为首的汉子立刻垂首道:“属下马上安排。”

    他直起身子后吩咐道:“刘影,你带两个人赶去凉州,按照东主的吩咐把坐馆郎中请到冀州。”

    “是!”

    那汉子应了一声,立刻带上两个人骑马离开,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犹如在执行军令一样。

    沈如盏语气平淡的吩咐道:“吕青鸾,你带十个人留下护着,其他人去前边探路,安排好住行。”

    “是!”

    为首的汉子点了十个人的名字留下,其他人立刻翻身上马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名为吕青鸾的中年汉子带着十个人护在马车左右,沈如盏的队伍再次出发。

    李叱站在那看着,心想这位姐姐绝非凡人,能把手下人训练出如此效率,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唐匹敌笑了笑道:“云隐山里的人,似乎总是能让人意想不到。”

    李叱嗯了一声,一摆手示意队伍跟上去。

    这一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回去的极为顺利,没有一丝波澜。

    李叱他们路过逍遥国的时候,唐匹敌带了一队人去逍遥国取金银,装回来满满三大车。

    这些金银,似乎已经足够李叱和纳兰草原上的人买马所需,只是还没到时候。

    这么多战马,带回冀州的话,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

    所以李叱和唐匹敌之前就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冀州已经是燕山营的地盘了,唐匹敌再去见博日帖赤那。

    过纳兰草原的时候,牧民看到李叱他们的

    队伍立刻就去报知博日帖赤那知道,因为博日帖赤那早就有吩咐,唐匹敌他们的队伍回来要立刻报知。

    李叱他们走了两天,博日帖赤那带着骑兵过来迎接,又亲自护送李叱他们出草原。

    与此同时,南平江北岸。

    羽亲王杨迹形坐在大帐里,脸色铁青,他看着面前的地图已经发呆了许久。

    大帐里的那些将军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冀州节度使曾凌小心翼翼的看了羽亲王一眼,本想劝劝,可是他最终也忍了下来。

    连战连败,已经损兵五六万,粮草告急,再打不过南平江的话,怕是只能无功而返。

    他之前劝过羽亲王,分兵去夺青州,可是羽亲王说青州路远,不好攻打,不如全力以赴攻克豫州。

    原本刚到这的时候羽亲王还是意气风发,因为曾凌告诉他,已经派人说服了安阳州将军孟可狄,只要王爷大军一到,孟可狄就会献出安阳。

    可就因为这件事,羽亲王差点丧命。

    安阳州将军孟可狄假意在城门外迎接,带着安阳州的一众官员,为了表示诚意,出城迎接羽亲王的皆为文官,所有武将都在城中等候。

    孟可狄派人禀告羽亲王说,他带着安阳州的印绶在城门恭迎王爷到来。

    羽亲王也并不是很放心,所以在约定好的日子,派人先去安阳州城门口看了看。

    派去的官员发现孟可狄果然没有食言,带着所有文官在城门外三里处等着羽亲王,那些人也没带兵器。

    孟可狄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只有这大大小小的百十个官员,还有一些乡绅和城中望族,加起来大概也就三五百人。

    于是那官员立刻回报羽亲王,羽亲王这才带着队伍过来,才一碰面,孟可狄立刻就带着所有人跪地行大礼。

    羽亲王为了表现自己的亲和,下马去扶孟可狄,谁想到孟可狄捧着的印绶盒子里装有一把匕首。

    孟可狄一刀刺在羽亲王心口,幸好羽亲王为了保险内穿软甲,这一刀虽然连软甲都刺开了一个豁口,但好歹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羽亲王大怒下令杀人,结果那些文官和乡绅,皆为孟可狄亲信假扮,他们将兵器藏于宽袍大袖之中。

    一翻厮杀,羽亲王的人虽然杀了三百多人,几乎把孟可狄的人杀绝,可是孟可狄却逃了。

    他跑回安阳州之后就下令死守,暴怒之下,羽亲王下令猛攻,结果到现在为止已经攻打了一个多月,毫无进展。

    安阳州就像是拦在羽亲王大梦路上的一道墙,还是铜墙铁壁,根本就打不下来,也绕不过去。

    偏偏是在这时候,羽亲王知道了老皇帝早就已经驾崩的消息,太子杨竞已经也早已即位。

    这消息,让羽亲王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也羞耻到了极致。

    “曾凌。”

    羽亲王忽然叫了一声。

    冀州节度使曾凌连忙出列,俯身道:“王爷,臣下在。”

    羽亲王皱眉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他看向曾凌,声音冰冷的说道:“安阳州的事,我一直没有责怪你,孟可狄是个小人,诡计多端,我只处置了你派去见孟可狄的人,对你,可有过一句责备?”

    曾凌沉默片刻,撩袍跪倒。

    他低头道:“臣下有罪。”

    羽亲王哼了一声,脸色越来越不善。

    “只一句有罪?安阳州的事我可以不怪你,是下边的人办事不利,可是都城那边呢?”

    他声音骤然尖锐起来。

    “都城的事我也都交给你了,杨竞那个黄口小儿已经即位半年有余,为何你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报知!”

    曾凌低着头跪在那,脸色变幻不停。

    都城的事,明明都是羽亲王亲自把控,安排去都城的碟子,也都是羽亲王的人。

    他从不肯让人插手,都城的事甚至不愿与曾凌多说,还不是害怕有人会借此害了他。

    可是现在却都推倒曾凌头上,曾凌如何能不生气?

    他仔细思考了片刻,明白了羽亲王的意思,羽亲王是脸上挂不住了。

    兴师动众而来,一个多月没能拿下一座安阳州,损兵数万,士气溃散,粮草又已经告急。

    这也罢了,他可是打着清君侧的大旗起兵的,现在才知道老皇帝早就死了,刘崇信也死了,新皇登基,他还以什么名目出兵?

    再打下去,连个合理的名头都没有。

    这样的耻辱,羽亲王觉得脸上难看的要命,如今大营里的人指不定多少人在暗中骂他是个白痴。

    若他不找个人把这臭名声接过去,他还怎么领兵,怎么面对手下这一众官员。

    “臣下,有罪!”

    曾凌再次叩首。

    羽亲王见他没有辩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于是吩咐道:“我对你寄予厚望,也深信不疑,可你做事却如此草率轻慢,不能不罚。”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来人,把他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所有人都没敢轻易动,打的是曾凌,王爷的兵是冀州军,真要是打了这事怎么收场?

    曾凌道:“臣下罪不可恕,愿领责罚。”

    他见没人动,沉声道:“还不动手?”

    门外的士兵互相看了看,有几个人过来扶起曾凌,曾凌转身到了大帐外边。

    那些士兵怎么可能真的打他,只是做了做样子,二十军棍轻飘飘的落下,连皮外伤都不会留下。

    羽亲王此时也算找了个借口,把事情都推给了曾凌,他装作依然怒气难消,起身拂袖而去。

    军帐外边,被打完了二十军棍,曾凌起身看向已经远去的羽亲王,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羽亲王走了,一群官员将军全都出来,围在曾凌身边,这个关心一句,那个关心一句,倒也热闹。

    远处的羽亲王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一白,气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一阵阵血气上涌。

    他哼了一声,加快脚步离开。

    就在这时候,有军兵飞骑来报,说是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带着十五万大军从侧翼杀来,已经到了安阳州东边。

    曾凌听到这军报之后心里都慌了一下,羽亲王几乎杀了崔家满门,崔燕来不报此仇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安阳州来了十五万援兵,豫州节度使刘里一直都稳守南平江南岸没有反击,应该就是在等崔燕来的大军到来。

    之前青州军新败,又无粮草,所以没有立刻过来与豫州军左右夹击,现在到了,看来粮草已经不愁。

    崔燕来到了,刘里的豫州军也要向北反攻了。

    这一仗,怕是没有一丝胜算。

    曾凌沉默片刻,立刻吩咐了一声:“传令全军退回冀州,现在就去收拾,我去求见王爷。”

    他快步追向羽亲王,哪里像是刚刚被打了的样子。

    众人都跑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跑路,他们知道这一战必败,却不曾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那么难过。

第三百九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盛夏时节,南平江一带本就天气炎热,江边水汽又重,从北方来的士兵们完全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潮湿闷热,令人无比的难受。

    别说连战连败让冀州军士气低迷,因为水土不服而病死的士兵也不在少数。

    整个大营里早就人心惶惶,刚开始做着从龙之功这般大梦的人们,早就被这现实给抽打的满脸是血。

    曾凌在得知青州军十五万从东边支援过来,立刻就下令大军准备撤离,然后急匆匆去寻刚离开的羽亲王。

    走到一半的时候曾凌的脚步戛然而止,他已下令,若此时再去请示羽亲王......

    依着羽亲王那般斤斤计较的性子,纵然现在不惩治他,以后也一定会寻机会惩治他。

    越是失败的领导者,越是极力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老大。

    如今的羽亲王便是如此,这一场出征,把他的真实能力暴露无遗,手下人对他也算看的透彻了一些。

    越是这样,他越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威严,越想让人怕他,放在以前,他怎么可能会对曾凌下手。

    曾凌是冀州节度使,冀州军是曾凌一手把控,处置曾凌的话,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军队哗变。

    脚步停下来的曾凌站在那,脑袋里不停的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圆一下。

    现在的羽亲王距离丧心病狂已经不远,若是再惹怒了他,天知道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子杨竞早已即位称帝,羽亲王的家国大梦变成了一泡黄汤,能留下什么?不过存不了多长时间的尿迹。

    有点来过的痕迹,还不好看,知道是一泡尿出来的,还让人觉得恶心。

    所以曾凌沉思片刻之后就转身吩咐手下人,告诉他们悄悄的收拾,不要大张旗鼓。

    然后他加快脚步去求见羽亲王,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其实到了此时此刻,曾凌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怨气一直都有,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冀州是他的地盘,几乎所有事都是他在经营,结果羽亲王到了,因为他是皇族,因为他是王爷,就一把将曾凌经营的东西全都拿了过去,还理直气壮。

    以前曾凌隐忍不发,那是因为曾凌也有所图,他一个节度使纵然是封疆大吏,可他若要起兵那就是谋逆,名声上就被人定死了。

    各地节度使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可没有一个人敢朝着都城进军,还不都是因为怕背上这恶名。

    曾几何时,曾凌以为自己是运气来了,羽亲王在冀州是天赐良机,羽亲王出兵,可谓名正言顺。

    别人再骂,骂不到他曾凌的头上,若是羽亲王成了,他就是从龙第一重臣,到时候权倾朝野难道还是梦?

    羽亲王不成,他大不了回守冀州,继续做他的封疆大吏,不...... 是一方诸侯。

    现在不一样了,羽亲王外强中干,又因为脸面的事对曾凌都大发雷霆,曾凌的怨气也快要忍耐不住。

    但曾凌也知道,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此时内乱的话,冀州军只怕更会一败涂地。

    他找到羽亲王的时候,后者正躺在床上休息,曾凌俯身叫了几声,羽亲王只当是没听见。

    曾凌沉思片刻,跪下来后说道:“王爷,军情紧急,崔燕来的青州军不下十五万,已到安阳州。”

    嗖的一下子,羽亲王立刻就坐了起来。

    羽亲王急切说道:“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他刚被我击败,军心溃散,又无粮草,不该是退回青州去了吗?”

    曾凌道:“料来是豫州刘里派人去联络了他,然后赠送粮草物资,只求崔燕来能发兵对我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他看了羽亲王一眼后请求道:“还请王爷早作决断,青州军一到,南平江南岸的豫州军怕是就要强渡过来。”

    羽亲王起身,在帐篷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大概半刻之后,他转身看向曾凌道:“传令大军后撤,留下一军断后。”

    曾凌一喜,知道能遮掩过去了,连忙回头朝着外边喊了一声:“还不快去传王爷军令?!”

    外边候着的人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

    羽亲王这才好像刚刚醒悟过来似的,伸手把还跪在那的曾凌扶起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曾凌说道:“你也不要怪我。”

    曾凌连忙道:“臣下不敢,是臣下有罪有错。”

    羽亲王见他态度好,于是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着他们的面责罚你,也是因为倚重你,不然的话,我为什么只骂你?因为你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好说。”

    曾凌俯身道:“臣下多谢王爷厚恩。”

    羽亲王道:“你先去吧,撤军一事,一定要安排妥当,谨防敌军追击。”

    曾凌应了一声,再次行礼,这才退出大帐。

    就在这时候,羽亲王的儿子杨卓从外边进来,一脸不忿的说道:“父王,我看这曾大人有些不知身份了。”

    羽亲王一怔,他问道:“你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卓道:“我从外边回来,看到大营里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想是曾大人在求见父王之前就应该下令撤军了。”

    羽亲王脸色一变。

    杨卓继续说道:“曾大人莫不是已经忘了为臣之道?这种大事,不经请示就敢私自做主,完全没有了尊卑。”

    羽亲王怒道:“闭嘴!”

    杨卓一愣,连忙俯身,不敢再说话。

    羽亲王沉思片刻后吩咐道:“你再出去看看,确定他在见我之前就已经下令撤军的话,再来回报。”

    杨卓嗯了一声:“孩儿这就去查查!”

    说完后转身跑了出去。

    羽亲王的脸色变幻不停,这个曾凌,他其实一直都不放心,他在冀州的地位算是鸠占鹊巢,一直都担心曾凌对他不是真心实意。

    拿了人家东西,还想着人家不服气怎么办。

    此时越想,对曾凌越是忌惮,进而是愤恨。

    再想到刚刚他下令打了曾凌二十军棍,他才走,那些文武官员居然全都跑出去对曾凌嘘寒问暖!

    那些人眼里只有曾凌,好像曾凌才是做主的那个,哪里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了。

    再说那些执行军令的士兵,这二十军棍打了,如挠痒痒一样,曾凌刚刚来他也看到了,像是被打过的样子?

    不管是冀州军士兵,还是那些文官武将,还是都看着曾凌的脸色做事。

    羽亲王想到此处,心里的那种羞恼再也控制不住,一脚将旁边的桌子踹翻。

    都城里的事,太子杨竞把他耍了,也许此时此刻,说不定杨竞正在哈哈大笑呢。

    让豫州军,青州军,还有冀州军打去吧,最好拼个三败俱伤才合杨竞的心意。

    只有北方的这几个节度使打的损兵折将,杨竞再派兵收服才会轻而易举。

    越想越怒,几乎要炸

    开一样。

    与此同时,南平江南岸。

    豫州节度使刘里站在江边高处,举着千里眼往对岸冀州军大营那边观看。

    他手下一名将军也在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大人妙计,看来杨迹形要跑了。”

    刘里微微一笑道:“杨迹形本就是没什么本事的,只是有些勇武之力的匹夫罢了,他这个人,最多可为先锋,不可为大将,更不可为主帅。”

    “当初他在北疆有勇武之名,只是因为冲锋之际悍不畏死,让他领兵的话,比幽州罗耿还要差了几百个层次。”

    刘里道:“我派人去请崔燕来率军夹击,他担心我有诈不肯前来,我就让人跟他换来三万套青州军的军服和旗帜,然后假扮青州军出现在安阳州城外......”

    “此时对岸领兵之人若是幽州罗耿,我尚且要担心能不能骗的了他,可是杨迹形和曾凌,必会被我这一计所吓破胆子。”

    刘里笑了起来,脸色得意。

    “我用粮食换军衣旗帜,崔燕来以为他赚了,却不知真正赚到了的是咱们,崔燕来本可有机会与我夹击杨迹形,进而猛攻冀州,所得之地,我最少也要分他三成,可他担心我要坑他不敢来,却因为拿了我一些粮食而沾沾自喜,所以这崔燕来也不过是个庸才。”

    刘里说完之后,回身吩咐道:“传令大军佯装渡河,把所有船只都集合起来,让大军在江南岸列队,既然杨迹形已经怕了,那就再吓吓他。”

    他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传令。

    刘里继续下令道:“派人去通知孟可狄,让他也做出准备进攻之势,逼迫冀州军撤走,唯有冀州军狼狈而逃,我们从后追击,才能大胜。”

    “是!”

    手下人接令,急匆匆跑了出去。

    刘里笑道:“在我看来,杨迹形不过是一介莽夫,曾凌有些心思,但又做不得主,上下不合,粮草不济,水土不服,冀州军安能不败?”

    他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刘里自豪的说道:“我随武亲王南北征战之际,杨迹形还是个黄口小儿,只知争强斗狠的无能之辈,就算是曾凌,那时候还不过是个区区小官,仰人鼻息。”

    众将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这些话,刘里说的并不虚假。

    武亲王南征北战,刘里是他帐下最善战的一员悍将,有奇才,能担当,从无败绩。

    不然的话,当初武亲王也不会一力保举他为豫州节度使,因为豫州实在重要,需要一个大才之人才能镇守。

    武亲王了解刘里的能力,知道他能守好豫州,豫州可是大楚的粮产地,守不好会出大问题。

    而与此同时,豫州之地南侧。

    武亲王亲率十万大军已经进入豫州境内,大军浩荡,犹如一条长龙,令人畏惧。

    手下人递给武亲王一壶水,武亲王接过来后说道:“传令大军今夜之前务必赶到来城。”

    手下人问道:“王爷,为何如此心急?”

    武亲王笑了笑道:“刘里如今在和冀州军对峙,不出意外,冀州军必败,刘里也必会率军攻入冀州,咱们快一些,趁势拿下豫州。”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刘里是我带出来的人,击败冀州军,并非难事。”

    他喝了口水,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侄子如今已经贵为大楚皇帝,那是一个有心力挽狂澜的年轻人,他这个老叔叔,也是老臣,自当尽力辅佐。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足鼎立

    安阳州北,冀州军大败,被追上的豫州军从后边穷追猛打,数十万大军被打的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冀州节度使曾凌请求羽亲王,放弃那些从各地收编来的叛军,只带冀州军精锐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冀州。

    唯有借助坚城堡垒,才能抵御现在士气如虹的豫州军。

    之后的半个月,冀州军都在亡命飞奔之中,一路上收编各路叛军,最强盛时候号称大军五十万。

    可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惨败,撕掉了这五十万大军的遮羞布,那些只会虚张声势的叛军哪里是豫州军精锐的对手,一触即溃,毫无章法。

    羽亲王不断的留下这些叛军断后,他则带着冀州军疯狂逃命,号称的五十万大军,在逃了半个月后,所余之部,只剩下冀州军七八万人。

    豫州节度使刘里杀的兴起,越追越狠,就想在冀州城外将羽亲王残余兵力解决。

    那些叛军后来谁还肯听羽亲王的命令,让他们断后,他们眼睁睁看着之前断后的队伍被人家撕咬成了碎片,他们又怎么可能还敢真的去拼命。

    逃的逃散的散,乌合之众,不过如此。

    另外一边,听闻羽亲王大败,之前没打算和豫州军联手的青州节度使崔燕来也嗅到了机会。

    他重新整顿兵马,带着十余万青州军气势汹汹的又一次杀了过来。

    这一下,往一侧溃逃的叛军,以为脱离了战场逃出了生天,结果迎面碰上带着复仇之气而来的青州军。

    又被人家按着一顿打,杀的尸横遍野。

    为了防备后路被偷袭,豫州节度使刘里还多了一个心眼,他下令手下大将孟可狄留守安阳州,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担心青州军抄了他的后路。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谁都想抢更多的地盘。

    追击到了二十天的时候,冀州军所余兵力已经不足六万,其狼狈可想而知。

    可就是在这时候,刘里得到消息,武亲王亲率大军进入豫州,宣布接管。

    这一下,刘里炸了。

    他只想着别被青州军抄了后路,哪想到他的恩师到了,一口气把他的后路全部断绝。

    武亲王陈兵南平江边,已经深入冀州的豫州军要想回撤,就要面对武亲王十万大军。

    刘里看不起杨迹形,看不起曾凌,可他纵然再自负又怎么敢看不起武亲王?

    他的本事,都是武亲王教出来的。

    此时的刘里也算是骑虎难下,他若是回归豫州,如何面对武亲王?

    不是确定打不过,而是真的就不敢打。

    他深知武亲王的脾气秉性,见到武亲王,一刀就会要了他的命,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武亲王最恨背叛,刘里虽然有话可说,他完全可以说是率军攻打羽亲王叛军。

    名义上也说的通,可是武亲王不信啊。

    犹豫再三,刘里下令不要再紧追冀州军,而是分派兵力,把已经强占的冀州地盘都赶紧稳守下来。

    为了冀州丢了豫州,这接下里的日子,可能就要靠着刚刚打下来的这些地盘支撑。

    另外一边,青州节度使崔燕来才不管这些,武亲王堵的是刘里的后路,又不是他的。

    崔燕来只想报仇,能打多狠就打多狠,刘里不再追击羽亲王,他追,追到冀州也要追。

    南平江。

    岸边,武亲王看着对面的安阳州城,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手下人从远处跑过来汇报,说是派去安阳州的人回来了。

    不多时,四品将军裴无咎快步到了武亲王面前,俯身一拜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武亲王嗯了一声后问道:“安阳州孟可狄怎么说?”

    裴无咎道:“孟可狄犹豫再三,请求王爷给他一些时间,他说自己深受刘里恩惠,若是此时背叛了刘里的话,他......他难以做到,所以他想先派人去劝劝刘里回来。”

    “哈哈哈哈......”

    武亲王大笑道:“早就料到孟可狄会如此说,我也正是要他如此做。”

    裴无咎道:“王爷,这是何意?”

    武亲王道:“我带出来的人,我还不了解?刘里怕我,不敢回来,必会下令死守他刚刚打下来的各州县,他想等等看我是什么态度。”

    “我手下的人,都知恩图报,刘里怕我,也是因为他觉得愧对我,孟可狄一样,他觉得背叛了刘里心中有愧,但他又不敢反我,所以必会不遗余力的去劝说刘里回来向我认错。”

    武亲王道:“现在我可以放心走了,刘里会一直拖着,也会对孟可狄心生怀疑,孟可狄派人去劝他,他会以为孟可狄已经向我投降,更加不敢回来。”

    他看向裴无咎道:“自即日起,你留在此地,大营规模不减,旌旗不少,我把我的金甲给你,你每日清晨和傍晚,都要到江边巡视一遍。”

    裴无咎一怔:“王爷,你这是......”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武亲王笑道:“拿下豫州一地,还不能保证足够安稳,我要去把青州也打回来。”

    “朝廷若重新拿回青州豫州这两地,明年日子就会好过的多,这两地粮产丰沛,本就是大楚的粮仓重地,撑过今年,明年朝廷缓一口气,就能重振大军,清剿各地。”

    他看向裴无咎道:“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必会趁机攻打冀州,他的老家,我就去取了吧。”

    说完之后,武亲王大笑着转身,离开江边。

    回到大营里之后,武亲王将他的金甲卸下来交给裴无咎,只给裴无咎留下一万人,他亲率九万大军连夜离开江南岸,朝着青州方向进军。

    两个月后。

    冀州城。

    李叱他们早就已经归来,对于冀州的战局也都知道了,现在的冀州真可谓风雨飘摇。

    夏侯琢在羽亲王逃回冀州的当天就走了,他不想留在这,如果留在这就会做他不想做的事。

    夏侯琢最清楚自己的性子,真要是留在这不走了,之后敌军再次围攻冀州,他身为人子,又怎么可能不为羽亲王卖命?

    但他不想,他宁可做个别人嘴里说的不孝子,也不愿意在这多留一天。

    李叱知道他心意,所以安排人护送夏侯琢返回北疆。

    现在的冀州城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明天一睁开眼睛,冀州城的主人会不会换掉。

    缉事司原来那块地方,现在已经修缮完成,羽亲王整日忙着别的事,忧心忡忡的,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管这些。

    他不管不问,李叱觉得正好。

    这一大片地方重新修缮好,李叱把一多半的地方改为了医馆,而在这之前,沈如盏就已经和他谈好了条件。

    这里她来经营,李叱不可插手,所得银两她会分三成给李叱,李叱自然不会不答应。

    余九龄觉得三成太少,可李叱却完全不在意。

    挂牌的那天李叱他们都来捧场,医馆正门上的,牌匾的红布揭开,李叱他们看了看,牌匾上是

    三个字。

    沈医堂。

    沈医这两个字倒是有点意思,谐音为神医。

    车马行。

    李叱坐在那翻看着李先生给他的书册,唐匹敌从外边归来,在李叱身边坐下来后叹了口气。

    唐匹敌道:“刚刚打探来一些消息,情况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

    在很早之前唐匹敌就对李叱预测过,若是羽亲王战败,豫州军必然趁势北上夺取地盘。

    武亲王用兵如神,必会趁机夺取豫州,这就逼着刘里留在冀州,和冀州城里的羽亲王形成对峙之局。

    唐匹敌道:“青州也被武亲王拿下,现在不管是刘里还是崔燕来,都回不去了。”

    李叱一怔,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三足鼎立......冀州之内真是热闹了,崔燕来回不去了刘里也回不去,两人各占一方。”

    他看向唐匹敌道:“羽亲王守着冀州城,只怕早早晚晚也会有变故。”

    唐匹敌道:“我听闻,节度使曾凌和羽亲王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李叱点了点头道:“叶先生昨天回来还说,羽亲王对曾凌又发了脾气,把兵败之事全都推给曾凌,还说要严惩,不少人求情求了很久,羽亲王才被劝的暂时把这事放下了。”

    唐匹敌叹道:“冀州,怕是要出大事。”

    李叱道:“好在是咱们这边早有准备,便是冀州出事,咱们也能撑下去。”

    唐匹敌道:“趁着冀州现在还能出去,你派人尽快到燕山营,告诉大当家虞朝宗,切不可在此时派兵过来。”

    李叱道:“行,我让庄大哥安排人回去。”

    唐匹敌起身,看了看旁边的流云阵图,笑道:“好久没有玩过了,我去活动活动。”

    李叱道:“师父在睡,我来给你掌阵。”

    不远处,正在看着神雕的澹台压境回头看了看李叱他们这边,看到唐匹敌站在一种很奇怪的木人阵前,他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什么?”

    他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问他旁边的余九龄。

    余九龄道:“这个东西叫做流云阵图,是李叱的师父所创造,为的是训练人的机敏,凡是闯过了流云阵图的人,用我们的话说大家就都是一门的人了。”

    澹台压境好奇的问道:“一门的人?为何这么说?又是何门何派?”

    余九龄道:“捂裆门。”

    澹台压境楞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你这玩笑开的,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过去,见唐匹敌还没有入阵,于是笑道:“可否让我先试试?”

    李叱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一口箱子说道:“先穿上护具,信我,有用。”

    澹台压境过去打开箱子看了看,取出来一件铁制的东西,举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疑惑的说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件铁裤衩?”

    余九龄劝道:“你穿上吧,不然的话你明天撒尿都会有点堵。”

    澹台压境道:“我宁死不穿。”

    他看向李叱道:“我要闯阵!”

    李叱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

    片刻之后,澹台压境脸色难看的从流云阵图里出来,走到那口箱子旁边,默默的把铁裤衩穿上了。

    “再来!”

    他大喊一声,再次闯阵。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万两

    李叱他们回到冀州之后,和沈如盏基本上也没有过什么交流,沈家医馆的生意李叱他们不能管,而且沈如盏似乎不喜欢他们经常到医馆来。

    当然就算是说好了能管,李叱也不会去指手画脚,况且沈如盏的强势就在于,所有事都提前摆在明面上说清楚。

    她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事情提前说清楚最好,而且说清楚的事绝对不会再说第二遍。

    所以沈如盏的手下人效率极高,她安排的事只说一遍,没记住或是办不好的人,就直接下调等级。

    这正是李叱很惊讶的一件事,因为沈家医馆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等级。

    提升一个等级,在医馆里的地位和工钱都会相应提高,而且有一定话语权。

    这最大的好处是催发了每个人的争胜心,在一个等级的人,谁也不想输了。

    为了不影响沈家医馆的生意,李叱干脆放弃了另外一半地方,原本那是要开一家镖局的地方。

    然而即便是没有医馆的事,镖局也没法开起来,现在局势风云突起瞬息万变,镖局连冀州城都出不去,谈何生意?

    镖局的生意开不起来,李叱也想过开武馆,毕竟现在有贾阮他们,人手上不算少了。

    可是医馆生意不错,又不想被打扰,索性李叱就派人告诉沈如盏说,那另一半地方可以给她做药房,存药所用。

    沈如盏的回复是......一张银票。

    沈如盏让沈冷的人回报沈冷,地方她要了,但因为不是之前说好的,所以算她租用,这张银票就是房租。

    李叱想着这样多不好。

    给还不给两张。

    原本的三月江楼羽亲王应该是打算从新办起来,但因为最近的事让他没有心情去想别的,所以那地方一直空着。

    李叱就不止一次想过,怎么把那地方也搞到手,然而也不是很好搞。

    车马行。

    李叱他们正在练功,伙计从前院跑过来,说是有个奇怪的人来,要求见当家的,但是不肯说是谁派他来的。

    此时此刻的冀州城里也没什么直接的对手敌人,李叱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会是谁的人。

    等李叱到了前院客厅,在这等他的人并没有见过面,很陌生,是一个三十几岁模样的中年男人。

    很斯文的一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月白色的书生长衫。

    已经入秋,这件长衫略显单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书卷气太浓,是一个典型的文人。

    “在下风云际,见过当家的。”

    那中年男人见到李叱之后抱拳行礼。

    李叱回礼,然后问道:“先生要见我,可是有什么生意要谈?”

    风云际摇头道:“不是谈生意。”

    李叱笑道:“车马行做的是生意,先生要是没生意谈,其他的事我也不怎么感兴趣。”

    “要谈的不是生意,但是有酬劳。”

    风云际笑着说道:“若是当家的愿意,请随我到延年楼里见一位贵人。”

    李叱问:“哪位贵人?”

    风云际道:“当家的去了就知道。”

    李叱摇头:“不去。”

    风云际微微皱眉,但还是客气的说道:“这位贵人,当家的最好还是见一见,对当家的有好处,对车马行的所有人都有好处。”

    李叱微微眯着眼睛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不去,对我没有好处,对车马行的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风云际没有接话,这没有接话大概也算是给了李叱回复。

    李叱

    道:“先生要喝茶吗?”

    风云际一怔,没有想到李叱为什么突然问他要不要喝茶,这和他的话没有丝毫关系。

    李叱继续说道:“如果不喝茶的话可以走了,我开门做的是生意,除了招呼人的茶水不要钱,其他的都要钱。”

    风云际皱眉道:“当家的,觉得钱最重要?”

    李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伙计上前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风云际显然没有料到李叱居然是这样的态度,他看着李叱的背影说道:“当家的就不想知道是哪位贵人要见你?”

    李叱头也不回的说道:“想请人,先去知道知道什么是请人的规矩。”

    风云际沉默下来,觉得有些脸面不好看,于是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风云际再次登门,他手里拿着一份请帖,求见李叱。

    李叱又从后院过来,风云际见到李叱后抱拳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当家的海涵。”

    李叱问道:“风先生这次来,是来谈生意的吗?”

    风云际道:“是谈生意,所以特意来邀请当家的,三天后,延年楼,贵人在那等候当家的。”

    李叱没接那份请柬,笑着说道:“风先生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一句,招呼人的茶水不要钱?”

    风云际不解这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记得。”

    李叱道:“上一句记得吗?”

    风云际仔细回忆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他确实没能马上想起来。

    李叱笑道:“送客。”

    风云际这次真的是有些恼火,他转身离开,走到半路的时候想了起来,李叱的那句话,上一句话是......我开门做的是生意。

    第二天,一辆马车在车马行外边停下来,风云际先下车,然后撩开车门的帘子等着。

    一个披着连帽披风的男人下车,帽子拉的很低,又低着头,看不到面目,下车之后就直接进了车马行大门。

    半刻之后,前院会客厅。

    李叱进门看了看,那个穿披风的人背对门口站着,一直在看着墙上的字。

    那字是李叱练着玩的,他写完就没在意,高希宁觉得浪费,就让人拿出去裱了起来,挂在这客厅墙壁上。

    这些字不是什么整首的诗词古句,而是三句让人初看觉得有些像是乱写出来的话。

    第一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二句是:人生最满半得意。

    第三句是:人生说都他妈的对。

    那人一直盯着这三句话,听到脚步声才回头,当李叱看到那人面目的时候忍不住怔了一下。

    “节度使大人?”

    李叱确实是没有想到,要见他的那位贵人,居然是冀州节度使曾凌。

    “李公子。”

    曾凌笑着叫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墙上的字:“这些字是李公子写的?”

    李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

    曾凌笑道:“第三句,妙不可言。”

    他坐下来后说道:“须尽欢的人生,是说此话这人的人生,半得意的人生,也是说此话之人的人生,须尽欢的人大概人生一直得意,半得意的人大概人生连半得意都没有过。”

    李叱笑道:“都对。”

    曾凌笑道:“少了他妈的。”

    李叱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这笑容啊,实在是太有欺骗性,总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曾凌往左右看了看,然后笑问李叱道:“那不要钱的茶,为何还不肯送上来?”

    李叱笑着让伙计去泡茶,等伙计把茶送上来后,李叱就让伙计们全都离开,因为他知道曾凌亲自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说。

    曾凌品了一口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不到李公子这里的茶竟然这么好。”

    李叱心说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是从云隐山里让伙计们摘的,他们在那边也没事,摘了又自己炒了。

    当时他问沈如筠说,门主,那山坡上的茶园是仙鹤神宫种植的吗?

    沈如筠回答说是,还说李叱若是喜欢喝茶的话,她让人取一些给他带走,李叱说那多不好意思,我自己去摘吧。

    沈如筠在那么一个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李叱问道:“大人来,确实是有什么生意?”

    曾凌笑道:“李公子之前对我的人说话,也是一样的妙不可言,你说我开门做的是生意,意思是既然想和我做生意,那就登门来说,我猜的对不对?”

    李叱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还是那么人畜无害。

    曾凌道:“若非要说是生意,也算是生意。”

    他忽然正色肃然起来,看向李叱问道:“杀人的生意,李公子这边接不接?”

    李叱微微皱眉。

    曾凌往门外看了一眼,车马行的伙计们都在远处,距离最近的反而是他的手下风云际。

    曾凌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叱回答,于是他问道:“李公子不问问,我要杀的是谁?”

    李叱回答:“我问了,就是要接了。”

    所以不问。

    曾凌叹道:“夏侯常说,李叱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有原则的人,今日看来,夏侯所言不虚。”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要杀的人叫杨卓。”

    李叱再次皱眉。

    羽王世子杨卓。

    曾凌问道:“李公子也不打算问问我什么理由?”

    李叱摇头不语。

    曾凌沉默片刻,点头道:“是了,若是问了什么理由,大概也是感兴趣了。”

    所以他继续说道:“冀州现在内忧外患,且不说外患只说内忧,王爷对我,现在颇有不满,而这不满,其中三四成的原因是世子杨卓。”

    他看向李叱,李叱依然没有说话。

    曾凌道:“此时若是我死了,冀州必乱,也必失,所以我不能死,但杨卓已经三翻四次的怂恿王爷杀我。”

    李叱还是没有说话。

    曾凌再次沉思起来,片刻后他说道:“你对杨卓应该也有怨恨才对,毕竟当初他想杀你,也想杀夏侯,且不止一次。”

    李叱依然不说话。

    曾凌的视线转向门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杨卓此人早就该死,城中百姓多受他欺凌,欺男霸女也算是无恶不作,只因为他父亲是王爷,所以人人敢怒不敢言,我不能用我的人动手,唯一想到的人,只能是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再次看向李叱。

    李叱还是那样,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所以曾凌又一次沉默下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曾凌看向李叱,这次只说了三个字。

    “十万两。”

    李叱笑起来,点头:“接了。”

    曾凌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问李叱:“李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接的?我猜,我说到他不止一次想杀夏侯的时候,你就已经准备答应我了。”

    李叱回答:“十万两。”

    曾凌一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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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