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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他们以前也这样吗?

    羽亲王已死,世子杨卓已死,对于车马行来说,最大的影响是......高希宁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躲躲藏藏。

    以前她在车马行里基本不出门,就算是要出去的时候,也会很仔细认真的乔装打扮。

    让人觉得神奇的是,这样一个学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神奇女子,在和长眉道人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易容之后,居然略有小成。

    长眉道人对她的天赋赞不绝口,好像终于找到了传人一般的兴奋,高希宁说师父你那是不知道,大部分女孩子都能学得来。

    她恢复了练功,只是练功的天赋确实不算强,好在足够勤快,唐匹敌对她武艺的点评是......仅次于九妹。

    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她和夏侯玉立她们几个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

    盛夏过去,她们趁着花儿开的还艳,采了不少做成干花,然后插在瓶瓶罐罐里,这院子里就显得很有一种小清新的调调。

    李叱去了节度使府,高希宁其实并不放心。

    虽然李叱说过节度使曾凌现在不会难为他,可是担心这种事和喜欢的关系格外大,越喜欢越担心。

    所以李叱离开之后不久,高希宁就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于是到了车马行门口等着。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马车过来,高希宁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起来一抹弧度。

    李叱下车后看到高希宁,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晃了晃。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道:“买了这么大一个鱼头,你是想让吴婶做鱼头泡饼吃吗?”

    李叱道:“本意并非如此。”

    高希宁问:“那是做什么吃?”

    李叱道:“我今天和节度使曾凌谈成了一件大生意,所以开心,回来半路上,看到有人在卖鱼,其中有一条好大,能有将近一个人那么长,于是想起来师父说过,人生得意时更应做善事,便是加倍得意,想着鱼儿长到这么大也不容易,不如买下来放生。”

    高希宁看了看那鱼头。

    李叱道:“钱没带够。”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和那卖鱼的摊贩说过了,让他等等,不用管我分几次买,我一定会买全的。”

    高希宁道:“那摊贩大哥怎么说?”

    李叱道:“他说头一回遇到我这么诚心买鱼放生的人。”

    高希宁道:“那还不赶快趁着新鲜放水里......”

    李叱道:“好嘞,我这去烧水。”

    两个人并肩回了车马行,远处一辆马车上,四页书院的高院长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要过来接高希宁回去的,可是看到这一幕之后又变得迟疑起来。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孙女最危险的时候他把人交给了李叱,一直都没有来得及道谢。

    现在似乎没有那么危险了,他没有提前来说一声,直接就想把人接走,总是显得有些凉薄。

    于是他叹了口气,对车夫说道:“先不去车马行了,我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点心铺子,去买一些。”

    车夫嗯了一声后说道:“买完了正好顺路可以回书院。”

    高院长道:“不,等那鱼头差不多做好了再来。”

    半个时辰后,高院长的马车在车马行外边停下来,伙计听说是高希宁的爷爷来了,连忙把人引领进去。

    高院长走进这车马行里就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想看看孙女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唐匹敌,一眼就认出来。

    虽然和在书院的时候已经变了不少,个子高了许多,但这个书院曾经最优秀的弟子,高院长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了。

    看到

    高院长到了,唐匹敌也连忙过来行礼。

    “无需那么多礼数。”

    高院长扶了唐匹敌一下,笑了笑说道:“遇到了你也正好,这里有许多人我还不认识,一会儿你替我介绍一下。”

    唐匹敌应了一声,带着高院长往后院走。

    穿过前院的时候,高院长看到一个汉子坐在屋顶上发呆,托着腮,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高院长喜欢善于思考的人,经常思考的人会比别人更有远见,也更睿智,而且一眼看起来那个人就应该是个睿智的人。

    “那个人是?”

    他问。

    唐匹敌介绍道:“他是车马行的人,也是燕山营的人,还是燕山营的二当家,名为庄无敌。”

    高院长一怔,这人竟然是燕山营的二当家?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如今的燕山营实力有多强大自然毋庸置疑,一位二当家,居然在李叱的车马行里。

    “他在屋顶上做什么?”

    “李叱说前院正堂上的屋顶有些漏水,让他上去修补一下,他大概是现在想起来了,他人上去了,但是修屋顶的东西一样都没带。”

    高院长:“......”

    穿过前院,一拐过来就看到后院门口,一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正在写写画画,像是在练字。

    高院长也喜欢这样勤奋学习的年轻人,在他看来,学习这种事一要勤快二要持之以恒。

    那年轻人写写画画的样子格外专注,让人不得不感慨孺子可教。

    “这位又是?”

    高院长问。

    “噢,他叫余九龄。”

    唐匹敌介绍了一下。

    高院长道:“也不知道他在练哪位大家的字体......”

    刚说完,就看到那年轻人兴奋的朝着远处招手,一边招手一边喊:“神雕,神雕你过来,你看看我画的你像不像。”

    然后一头千余斤巨大的野猪颠颠儿的跑过来,居然真的看了看,然后就开始拱地,把余九龄画的都给拱了。

    高院长:“唉......”

    他随着唐匹敌继续往前走,到了后院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流云阵图。

    一个年轻人正在那些木人木桩之中闯阵,动作灵活,反应迅速。

    而且看起来身材修长,样貌也极俊秀,一看此人就知道出身不俗,因为那衣着品味,非常人可比。

    只是......那条铁裤衩太显眼了些。

    唐匹敌不等高院长问,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澹台压境,凉州将军澹台器的独子。”

    他朝着澹台压境那边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澹台压境喊了一声:“你等会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高院长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许久之后才叹道:“凉州将军之子,果然......”

    果然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果然出后边的话。

    可是高院长却更为震惊,一个燕山营的二当家,一个凉州将军的独子,居然都在李叱的车马行里?

    再往前走,看到几个壮硕的汉子正在练功,他们练功的方法很独特。

    几个人光着膀子站在那不停的抖胸肌,好像很好玩似的。

    高院长刚要问此人是谁,然后就认出来了,这个如此不雅观的人居然是前武备将军府将军姜然。

    于是高院长又震惊了一下。

    姜然也看到了高院长,连忙停下来抖胸肌这样的锻炼,小跑着过来和高院长打招呼。

    寒暄了几句之后,姜然就又回

    去了,不停的变动姿势,展示自己一身强健的肌肉。

    终于,高院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看向唐匹敌,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他们......是来之前就这样,还是来之后才这样的?”

    唐匹敌也觉得有些难为情,高院长是当世大儒,最讲的是礼仪和气度,而这车马行里的人,现在好像都只有一种气度。

    快乐的小二-逼。

    “他们......”

    唐匹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候,高院长看到了几个女孩子冲了出来,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抽动起来,一下一下的。

    四个女孩子,每个人骑着一个带小木轮的木马,从那边月亮门外杀出来,她们手里还都拿着一条马鞭,争先恐后的往外冲。

    后面那三个女孩子,他居然认识两个,一个是苑先生的闺女苑佳蓓,一个是书院曾经的弟子刘英媛。

    为首那个,正是他的好孙女高希宁。

    高院长咳嗽了几声,假装看这车马行里的建筑,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唐匹敌连忙朝着高希宁她们摆了摆手,高希宁一个急停,然后转身骑着木马又回去了。

    等高院长转身回来,就看到四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子,正坐在月亮门下看书,真的是一片诗书气。

    唐匹敌道:“我现在要是说,他们来之前大概都这样,院长大人你还信吗?”

    高院长:“......”

    就在这时候,李叱骑着一条扁担,手里拿着一根小竹条冲了出来。

    “那些小贼,你们哪里跑!”

    一眼看到高院长,李叱惊了一下。

    “吁!”

    他居然还勒停了坐下战马......

    高希宁一捂脸。

    一刻之后,客厅里。

    李叱和高希宁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都低着头,谁也不敢抬头看高院长的脸色。

    高院长坐在那喝茶,长眉道人作为家里的长辈,坐在一边陪着。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都是少年天性,也不能都怪他们,确实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疏于管教......”

    高院长最讲礼数,连忙说道:“都是他们自己顽劣,和道长并无关系。”

    长眉道长瞪了李叱一眼后训斥道:“我早就说过你,你已经是车马行的当家,凡事都要成熟稳重,你看你多大了还要玩骑扁担当马的幼稚游戏......我记得我已经做好了五匹木马,你是嫌弃我做的不够好?”

    李叱心说师父请你闭嘴。

    高院长的嘴角就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一声催马向前的喊声,高院长往门外看过去,只见原来他书院食堂里的吴婶出现了。

    吴婶头顶着小铁盆,坐下一匹带木轮的木马,右手抓着一把铁勺。

    “驾!”

    吴婶喊了一声,然后在客厅门口停下来。

    “报!”

    吴婶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八百里加急,报当家的,鱼头已经做好,可以吃......”

    她看到了高院长。

    然后一把将木马拎起来,转身就跑了,因为跑的太快,头顶的铁盆就往后飞了出去。

    李叱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于是看向他师父说道:“那个,师父你看到了,那一匹......在吴婶那。”

    ......

    ......

    【新的周边已经在制作,月底应该能到,这次做的是长宁帝军中小张真人的抱枕。】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的一切皆为聘礼

    若非是鱼头实在好吃,高院长都觉得这一趟来的毫无营养,好在有一半的原因他就是奔着这鱼头来的。

    他板着脸的样子让李叱心里一阵阵害怕,低着头站在那连话都不敢说。

    可能这天下间的女婿,在越长大人面前,往往都会有些怂。

    也不知道怎么了,想想这个少年郎刚刚进书院那会儿,他还敢顶撞高院长几句呢。

    现在反而不敢了,怂的跟一只鹌鹑似的。

    吃过饭后长眉道人陪着高院长去客厅里闲聊,李叱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们坐在院子里,不时回头看一眼客厅那边,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高院长的来意。

    “宁儿。”

    良久之后,夏侯玉立拉起高希宁的手叫了她一声,高希宁对她笑了笑,没说话,可是她知道夏侯玉立她们也舍不得自己。

    高院长一定是来接高希宁回家去的,毕竟现在羽亲王已死,高希宁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住在车马行这的理由。

    高院长是个体面人,以前高希宁不出车马行没人知道,现在若是被人知道了,对于高院长来说就显得有些脸上不好看。

    “没事没事,我不也还能经常跑过来看你们么。”

    高希宁让自己尽量轻松的笑了起来,可却下意识的看了李叱一眼。

    “你们先聊。”

    李叱只说了这四个字后就转身离开。

    所有人看向李叱的背影,一时之间都有些懵,余九龄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他就这么退缩了?

    高希宁也看着李叱的背影,可是和别人不一样,她相信李叱,一直都相信李叱。

    客厅中。

    长眉道人歉然的对高院长说道:“孩子们确实不似在书院里那样自律,作为长辈,我有责任,不过高先生放心,宁儿在车马行这里,绝对没有学坏。”

    高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道长,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宁儿在家里的时候,哪里那样玩过闹过,哪里那样笑过。”

    长眉道人一怔。

    高院长继续说道:“道长,我也不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外边那个坐在房顶上的人,是燕山营的二当家吧。”

    长眉道人连忙点头道:“是,正是。”

    高院长道:“一位二当家,还是燕山营那样的地方出身,必然凶狠残暴,说不得杀人无数,可是却在这车马行里听李叱的话,跑到屋顶上去修补砖瓦。”

    他又问:“那个叫澹台压境的年轻人,听闻是凉州将军澹台器的独子?”

    “是。”

    “凉州澹台家,数代镇守西疆,真真正正的名门之后,家学之深厚,品行之高贵,不需明言我也看得出来,这样的人,也甘愿留在李叱身边做事。”

    高院长道:“唐匹敌,在书院的时候有多优秀,我也一样看在眼里,如今他也在李叱身边。”

    他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我就算再糊涂也自然能想到,这么多少英才愿意跟着李叱,他真的就是个只知道胡闹的顽劣之人?”

    长眉道人深呼吸,忽然间起身,朝着高院长一拜:“多谢院长大人。”

    高院长连忙伸手扶了长眉道人一下,他语气深重的说道:“我就拉一句家常话,老哥......李叱这个孩子,若无担当,谁愿追随?”

    长眉道人一瞬间眼睛就有些微微发红,他心里有一种,我那臭小子,总算是被人认可了的欣慰。

    见长眉如此真情流露,高院长扶着他坐下来后说道:“老哥,其实应该你也想的明白才对,我若是不信任李叱,怎么会

    把宁儿交给他来照顾?”

    长眉嗯了一声:“我知道,知道高院长是信得过我们。”

    高院长道:“孩子们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也不能多管。”

    他咳嗽了几声后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老哥啊,我不能不严肃起来,是不是,我可是......咳咳......”

    他对长眉道人说道:“我既然把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就不妨再多说几句。”

    高院长喝了口茶,润过嗓子后继续说道:“宁儿的心意,我自然看的清楚,我若是强行把她带回去,然后不准她和李叱再见面到,宁儿那孩子怕是会恨我一辈子。”

    长眉道人一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高院长会是这个态度,他刚要应承几句,就听到高院长话锋一转。

    “然而,若李叱是个没勇气的,我自然不能轻易把宁儿交给他,今日他若什么都不做,甚至依然躲着我,看着我把宁儿接回去却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老哥,那就......那就对不起了。”

    长眉道人怔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下意识的往外看了看,谁都在,唯独不见那傻小子。

    “老哥啊。”

    高院长对长眉道人说道:“今日这事,你就不要多嘴去提点李叱了,就陪我再多坐一会儿,李叱不来见我,这事也就这样吧......”

    高院长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显然心里也不踏实。

    “他对兄弟手足有担当,那是他能成大事,或许会有丰功,还有伟业,但那是他的丰功伟业,他若是对宁儿没有担当,我不能把宁儿交给他。”

    高院长端起茶杯对长眉道人说道:“喝茶。”

    长眉道人再次看了看门外,能看到院子里很多人聚集在那,唐匹敌余九龄他们都在,夏侯玉立苑佳蓓她们也在。

    高希宁被人围在正中,他们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料来应该都是不舍的话。

    他们都不舍,李叱自然更不舍。

    可是那个傻小子啊,真的就没准不敢来。

    就这样枯坐了足足半个时辰,高院长见李叱始终都没有出现,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老哥,我要回去了。”

    高院长起身道:“多谢诸位对宁儿的照看,这份恩义,我会铭记于心。”

    长眉道人连忙站起来要劝劝他再坐一会儿,可是高院长应该是已经失望,所以迈步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李叱气喘吁吁的从外边跑过来,看起来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他脸上都是汗水,头发黏在脸上,看到高院长正要出门,李叱跑进来,扑通一声就跪那了。

    他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院长大人。”

    李叱跪在那,抬着头,虽然气喘吁吁,可是眼神却无比的真诚。

    “弟子李叱,今日正式向院长大人提亲,弟子知道,这样不经媒妁很没有规矩,失了礼数,但是弟子不能等了。”

    他认真的说道:“弟子知道,提亲要有聘礼,所以刚刚弟子出去了一趟,没敢耽搁片刻,这些东西都在东城那个小院里存放,来回有些远。”

    高院长道:“你别着急,慢些说。”

    李叱把怀里的东西放下,一样一样的指给高院长。

    “我能想到的,我现在有的,所有的聘礼都在这。”

    李叱道:“这个,是我在东城的那个小院地契,这个是车马行的地契,这个是沈医堂那边的地契,还有这些是存银的银票,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他看向高院长认真的说道:“所有的东西

    ,都是宁儿的。”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院子里,看到这一幕的余九龄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大丢是个有担当的大丢,比我强那么一丢丢的大丢!”

    唐匹敌也笑起来,跟着自豪。

    高希宁微微昂着下颌,眼睛里亮晶晶的。

    客厅中,跪在那的李叱缓了一口气后说道:“院长大人,我今日就如实向院长大人坦白,我所做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配得上宁儿。”

    “以前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现在还是配不上她,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配不上她,哪怕我此生能超越这世上所有男人,我依然配不上她。”

    李叱道:“但我还是要斗胆和院长大人说一句......这个世上,我配不上她,天下男人,更无一人配得上她,这......这,这个,这天大的便宜,院长大人就让我占了吧!”

    说完之后,傻小子咣咣磕头。

    高院长颤抖着手把李叱扶起来:“你这......我,我这......唉!”

    这一声唉,听起来像是已经很无奈的样子,然而长眉道人却听得出来这貌似无奈叹息中的满意,毕竟他可是得道多年的老狐狸了。

    那一身无奈的叹息啊,很满意。

    半个时辰后,书房。

    高院长看了一眼李叱,又看了一眼高希宁。

    虽然他感受到了李叱的真诚,也喜欢李叱的担当,更觉得李叱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必有所成。

    可还是嫌弃啊......

    老人心里想的就是李叱说的,这个世上啊,真没有谁能配得上他孙女,可若是真要说起来,也就李叱还行。

    越长大人看姑爷,哪有几个看的顺眼的,更何况他还不是岳丈,他是岳丈丈。

    也不能说是看不上,只能说是不舍。

    真的是不舍,在这一刻,老人的心里又是满足又是难舍,总觉得他只要一点头,孙女就会离他远去。

    “李叱。”

    高院长叫了一声。

    李叱连忙垂首道:“弟子在。”

    高院长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我是读书人,读了一辈子的书才明白几分应该怎么做人,你比我年少的时候要强很多,也比现在的我强很多,但事业上的事,我不强求,也不刁难。”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之所以点头,是因为你对宁儿的真心,如果有一天......这真心淡了,你觉得宁儿不好了,你不要气她,也不要故意冷落,更不能打她骂她。”

    “若我......若我还活着,你把送回到我身边来,若我不在了,你把她送回书院,书院里那个家,也是家。”

    李叱再次跪倒在地。

    高院长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她不是宝贝了,还给我,她......一直都是我的宝贝啊。”

    李叱抬头看向高院长说道:“院长大人,弟子从没有发过誓,因为弟子觉得誓言本无用,身体力行,比誓言有用,弟子今日愿起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希宁伸手把他的手压了下去。

    “有些事,无需用誓言约束。”

    高希宁看向高院长,笑了笑道:“爷爷,我看不错人。”

    高院长道:“如果你看错了呢?”

    高希宁道:“没有如果。”

    高院长怔住。

    高希宁对李叱说道:“你我之间的事,用誓言说给我爷爷听,你是要娶我爷爷吗?”

    高院长:“......”

第四百一十三章 想透彻

    有些事,不需要看过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便皆大欢喜。

    有些事,一定要有过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会好的皆大欢喜。

    比如李叱的提亲。

    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必不可缺的仪式,有了这个仪式,高院长就能按照仪式的规则来表示认可。

    他是一位老人,是一位长辈,如果没有这个仪式就认可什么,抛开他自己心里舒服不舒服不说,就单纯是对高希宁来说,也是不负责。

    可是虽然高院长接纳了李叱,还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接纳,但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则有些棘手。

    因为哪怕接纳了李叱,高希宁也还是应该回到书院里去住,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还是那句话,没过门就住在这边,若是不抛头露面还好,若是抛头露面,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只是高希宁被人指指点点,高院长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李叱决定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入手,高希宁理论上非回去不可,那么高院长住过来呢?

    晚饭的时候,高院长情不自禁的多喝了几杯,或许是因为开心,或许更因为那种不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喝酒就更容易醉。

    李叱才不会那么下作到不停给一位老人劝酒,反而是一直都在拦着,酒这种东西是许多老人为数不多的慰藉,可也是许多老人身体变坏的罪魁祸首。

    李叱不需要通过这种略显龌龊下作的手段来得到什么,把高院长灌多了,然后让高院长来同意李叱和高希宁的事?

    “最近车马行里新招来的伙计能有四五百人。”

    李叱说道:“大部分都是从冀州城外招募而来,家中寒苦,也都清白,心性品行都很好。”

    李叱道:“唯独有些差的地方,就是大多数都不识字。”

    高院长道:“他们想识字吗?”

    李叱点头道:“想,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都是宁儿他们轮流去教,燕先生也会抽空过来,不过书院那边事情也多,所以燕山营都是旬假的时候才会有空。”

    高院长道:“识字最初的目的,是让人懂礼,懂礼的本源,是立品,他们有求学之心,这是好事。”

    李叱试探着问了一句:“但我和宁儿的学问确实有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院长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还行,她确实有限。”

    高希宁:“嗯?”

    高院长端起酒杯还想喝,李叱伸手把酒杯接了过去,动手给高院长换了一杯茶。

    高院长看了看那茶,然后笑起来。

    “我没有喝多酒。”

    高院长对李叱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表面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去问问,哪位书院的教习愿意过来教授,如果我愿意过来的当然更欢迎,对不对。”

    李叱点头:“对对对......”

    高院长道:“但你其实想说的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我一个人住在书院,你们不太担心是因为羽亲王最终会保着我,不让我死。”

    “但是现在,我一个人住在书院那边你们就不放心了,不如把我接过来到这里住,这样一来,又可照看宁儿,又能帮你们做一些事。”

    李叱眼睛都亮了。

    高院长道:“最终的目的,你是想让宁儿留在这,不跟着我回去,你就是得想到一些漂亮的理由才行,想来想去,千种理由万种理由,还是我这个老人家最漂亮。”

    李叱:“......”

    老脸微红。

    高院长笑道:“如果今日没有你提亲的

    事,我万万不会搬过来,可既然我已经答应了,那么作为长辈,我过来帮帮你们这些晚辈,自然不算什么。”

    李叱立刻站起来,然后郑重的俯身一拜。

    高院长笑道:“你可知,我是从何时更加认定你人品的吗?”

    李叱摇头道:“弟子不知。”

    “三月江楼拍卖的时候,在这之前本已经觉得你够好,在那之后觉得你更好。”

    高院长看向李叱说道:“那几幅嵩明先生的字,其实都是你写的吧?”

    李叱连忙道:“是弟子写的。”

    高院长道:“那字几可乱真,光看字的话,其实我也很难分辨出来,不是不能,是很难,你明白吗?”

    李叱道:“弟子明白。”

    高院长有些淡淡自傲的说道:“世上若只有一人还能分辨出来嵩明先生字的真伪,那也便是我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你可以以假乱真,但你最初给我的那份登雀台贴却是真迹。”

    高院长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和你师父,有能力做以假乱真的东西出来,却不肯去做,而是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寻真的,寻来真的若有贪念,完全可以卖掉,但你们没有,因为你师父曾经向周怀礼周先生许诺过,要帮他找真迹,许诺便不违背诺言,这是见人品的事。”

    “周先生带着登雀台贴的真迹过来求我,那时候我便知道,周先生交了一个真朋友,而周先生,也是一个真朋友。”

    高院长道:“人生在世会认识很多人,可真朋友其实难得,李叱......”

    高院长看在座的人,李叱的朋友们。

    “李叱,你比我要强许多,我这一生没有什么真朋友,但你身边都是。”

    唐匹敌道:“咱们把酒都换了,换茶。”

    所有人都把酒换成了茶,唐匹敌端着茶杯起身道:“一起敬院长大人一杯。”

    众人起身。

    高院长心里一暖,连忙也站起来,拿起茶杯的手竟是有些颤巍巍的。

    “我年轻的时候是有真朋友的,走着走着,我把他们丢了,他们也把我丢了。”

    高院长道:“我希望你们将来到我这个年纪,还如现在一样,不离不弃。”

    “是!”

    所有人举起茶杯。

    高院长看向李叱问道:“你听出来刚刚他们回答说是的时候,是不是差了些许的气势?”

    李叱:“啊?”

    高院长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差了这些许的气势?”

    李叱:“这,弟子没有想到。”

    高院长道:“要是换成酒就好了。”

    高希宁道:“爷爷你再喝就真的多了,难道你是今晚就想睡在这了吗?”

    高院长道:“你要这么说,那就睡在这了,我并非是那么想喝酒,就是想睡在这。”

    高希宁:“......”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

    曾凌坐在书房里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有件事,自从羽亲王死了之后就变成了他的心头刺。

    罗境。

    李叱确实下了一手好棋,用罗境除掉了羽亲王,可是这一步棋后,也把罗境逼到了曾凌的对面。

    此时此刻,曾凌甚至在想,李叱是不是算到了,一旦罗境杀进世子府,他这个节度使一定不会出面。

    如果李叱算到了这一点的话,那么李叱要做的,就不仅仅是除掉羽亲王那么简单。

    这件事只要能想到一个开头,以曾凌

    的智慧,自然就能顺着这根线继续想下去。

    因为羽亲王的事曾凌和罗境之间必会出现隔阂,罗境必会埋怨曾凌按兵不动,哪怕把虎豹骑放了出来,这种怨恨也不会有一丝减弱。

    反而会让罗境那样的人觉得,最想利用他的人可不是李叱,正是曾凌。

    罗境若已经派人回幽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叱若算计到了这一点,那么李叱的图谋其实是他,是他这个节度使。

    曾凌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李叱算到了他不会直接出面帮助罗境,罗境心生怨恨,然后联络他父亲幽州将军罗耿。

    罗耿的幽州军兵强马壮,位置又特殊,所以崔燕来和刘里他们死盯着冀州,却不肯去打幽州的主意。

    谁占据幽州谁都要死守边疆,这是苦差事,换句话说,如果要让罗耿拿幽州换冀州,罗耿自然愿意。

    所以既有可能发生的是......罗耿联络崔燕来和刘里,三方势力联盟攻打冀州。

    一想到此处,曾凌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些。

    罗境不能留,李叱不能留!

    因为想到这,后边会发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罗耿亲自率军来攻冀州,罗境在冀州城里,自然会里应外合。

    以罗境之勇武,他的三千虎豹骑在冀州城里突然发难,夺取一座城门也不是多难的事。

    要除掉罗境,也要除掉那三千虎豹骑。

    可只除掉罗境和他的三千虎豹骑,也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还有李叱。

    李叱这一条计,太毒了些。

    这一计,会逼着他和罗境反目成仇,而想到此时,他已经有除掉罗境之心,若不杀罗境,冀州可能会丢,若杀罗境,和罗耿之间的仇也就解不开了,罗耿还会死攻冀州。

    他杀不杀罗境,罗耿都会攻冀州。

    而李叱最终是在为虞朝宗谋冀州,曾凌杀了罗境之后,拼尽全力和罗耿那三方势力厮杀,就算最终保住了冀州,也一定元气大伤。

    到时候燕山营再南下,轻而易举就可将冀州收入囊中。

    想到此处,曾凌的眼神里有一抹凶狠闪过。

    “李叱啊李叱,我本以为之前是低估了你,经过此事足够正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曾凌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脑子里思绪万千,这件事是他之前想的太肤浅了,李叱这一计的毒,是在更深的地方。

    利用罗境除掉羽亲王算什么,逼迫罗境和曾凌反目成仇算什么,接下来的冀州大战才是李叱想要看到的局面。

    冀州军,幽州军,青州军,豫州军......四方混战,必会杀的昏天暗地,而燕山营虞朝宗却坐山观虎斗,不亦乐乎。

    “进卒。”

    曾凌忽然喊了一声。

    没多久,进卒从外边进来,俯身道:“大人,你找我有事?”

    曾凌点了点头说道:“你最近......多去李叱的永宁通远车马行里走动,你和唐匹敌相熟,他们必不会怀疑,尽快把李叱的底细摸清楚。”

    进卒一怔,他没理解李叱的底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李叱有多少人都在明面上摆着。”

    “我知道。”

    曾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可若是他最终目的是诱使三军前来攻我冀州,他就不怕冀州城破他和他的人也会被牵连?他必有底牌。”

    曾凌看向进卒说道:“我要知道,他自保的手段是什么。”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小女子大心思

    夕阳下。

    高希宁坐在墙头上看着那夕阳的方向,好像在想什么事,这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连阳光都沾了她的光,变得更加漂亮起来。

    也许别的漂亮女孩子会想,阳光照在我脸上什么角度让我更美。

    而阳光大概会想,我只要能照在高希宁的脸上,我就会变得更美。

    她在看夕阳,李叱在看她。

    高院长昨夜里喝了一些酒,真的就在这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回书院那边,临走之前交代李叱派人去把他的东西搬到车马行来。

    李叱哪里敢耽搁,俗话说夜长梦多......

    他是真的害怕高院长反悔,现在让他去想想,如果以后不能每天见到面前这个女孩,他都觉得害怕。

    “看够了没有。”

    高希宁忽然侧头看向李叱,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侧脸很美,所以我一直努力保持着这个姿势,你要是再没看够,我快坚持下去了,啊......努力保持美丽,好累。”

    李叱噗的一声笑出来:“那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正脸。”

    高希宁道:“你过来看。”

    于是李叱就爬上了墙头,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后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你别笑,你一直笑我也忍不住。”

    高希宁嘴角的弧度已经快要收不住了。

    李叱道:“数一二三,咱俩都不别笑了。”

    “一二三。”

    “你还笑!”

    高希宁看着李叱,好一会儿后笑着问:“傻子,你说你立志娶个媒婆,这是什么好得意的事啊,可你还很得意似的。”

    李叱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个媒婆一直都没有成功吗?”

    高希宁摇头。

    李叱道:“因为你最好看啊,普天之下,只有你这一个媒婆,比所有说过媒的小姑娘都好看,我就相中媒婆了。”

    高希宁道:“你居然还对比了一下。”

    李叱一惊:“我去,大意了。”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她伸手:“来,把我漂亮的小爪子借你拉一拉。”

    李叱:“这......是不是不大好?”

    高希宁哼了一声:“都合法了。”

    李叱嘿嘿嘿嘿的笑起来,拉起来高希宁的小手手,那叫一个得意,比刚才还得意,仿佛他现在手里抓着的不仅仅是一只漂亮的手,已经是整个天下。

    “拉我手的姿势,就好像随时都要给我算一卦似的......”

    高希宁叹道:“你这泡妞儿的水平如此的低浅,连一句漂亮的情话都不会说,你以后可怎么办......你就想想你之前跟我爷爷说了些什么,这天下最大的便宜就让我占了吧......我呸的噢,你羞不羞。”

    李叱道:“不羞,任谁说什么,这就是天下最大的便宜让我占了。”

    高希宁问:“那有没有返-点回扣之类的好事?我可都算是小家贼那一个范畴里的人了,特别吃里扒外的那种。”

    李叱道:“那咱们回头看看能不能从九妹的工钱里边再扣一点回来,都是你的。”

    高希宁道:“这不大好吧。”

    李叱道:“九妹也习惯了。”

    高希宁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只盯着九妹一个人的扣,是不是略微显得有些不人道。”

    李叱道:“略微的事,不用太在意。”

    高希宁哈哈大笑

    道:“九妹若是听到这个的话,可能已经在哭了。”

    她笑了一会儿后问道:“是不是要重新再把地宫整理一下了?我猜着用不了多久就需要进去避一避了。”

    李叱笑道:“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他继续说道:“我刚刚那一会儿还在想,以曾凌的才智阅历,不应该想不到我计策的另一层意思,如果他想到了的话,一定会很好奇,李叱到底有个什么底牌。”

    他笑道:“我都想去告诉曾凌,我有个大坑啊,你说他信不信?”

    高希宁笑道:“他会觉得你就是个大坑。”

    李叱叹了口气:“可我真的是有个大坑啊......”

    高希宁问:“曾凌已经同意了由沈医堂来制作军中所需的伤药,你还没有告诉沈如盏吧。”

    李叱叹道:“我明天让九妹跑一趟吧,我不是很想见到她,有点怕。”

    高希宁问:“为什么怕她?”

    李叱道:“不知道,反正是不想和她打交道,总觉得她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地方。”

    高希宁道:“老巫婆那种?我们这样的小孩子,都怕老巫婆那种。”

    李叱哈哈大笑。

    “我去吧。”

    高希宁笑道:“我去见她,把事情跟她说一说,顺便和她学学怎么让你害怕。”

    李叱道:“小巫婆呗。”

    高希宁道:“也不知这墙上能不能抠出点土坷垃下来。”

    李叱:“......”

    高希宁笑了笑后继续说道:“我明天想去,其实是想问问她,咱们能不能从她手里采买一批药,咱们手里只有药材却没有成药,能买的话就买回来一些,有备无患。”

    李叱嗯了一声:“粮食已经都运进地宫里了,还有兵器和甲胄,再把药品运进去一些,纵然冀州城被攻破,咱们把地宫封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高希宁道:“那你想过没有虞大哥那边?”

    她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总觉得,虞大哥那边似乎等不到你的计策成功。”

    李叱沉默下来。

    现在燕山营里有一个人想要除掉他,这个人能把一封信送到节度使曾凌手里,显然要除掉他的心已经很迫切。

    这并不是一招妙棋,送信的那个人如果足够聪明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这步棋走的并不漂亮。

    所以他应该会马上再想别的什么办法,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虞朝宗不再信任李叱。

    李叱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已经把第三封信派人送出去了,就看能不能说服虞大哥。”

    高希宁嗯了一声,有句话想说,却忍了下来。

    她想说如果虞朝宗现在就已经等不及,那么他可能对你的信任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牢靠。

    “咱们下去吧。”

    高希宁笑了笑,李叱应了一声,先跳下去,然后张开手道:“来,往这里跳。”

    高希宁才不肯,严肃的义正辞严的对李叱拒绝道:“等没人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

    李叱去忙别的事,高希宁找到了庄无敌。

    她把一封信递给庄无敌说道:“庄大哥,这是我写给虞大哥的信,李叱派人送信回燕山营,但我不踏实,我总觉得燕山营里现在有个人在试图左右虞大哥的想法,也想除掉李叱。”

    庄无敌问道:“你是想让我回去?”

    高希宁嗯了一声:“得查清楚这个人是谁,所以庄大哥回去之后不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

    好,最好是只虞大哥一个人知道。”

    庄无敌点了点头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高希宁松了口气道:“庄大哥你可知道,为什么李叱没有请你回去和虞大哥说这件事?”

    庄无敌摇了摇头后问道:“有顾虑?”

    高希宁回答道:“李叱是怕你回去之后和虞大哥提起此事,虞大哥可能会心里不舒服,虞大哥最讲信义,对兄弟们也最好,李叱若是请庄大哥你回去问此事,他怕虞大哥乱想,他不想让虞大哥去觉得,李叱不信任虞大哥。”

    这话说的已经足够委婉,高希宁是猜到了李叱的想法,李叱没有和庄无敌说,她来说。

    虞朝宗这样的人把兄弟看的很重,可正因为把兄弟看的很重,所以他最难过的大概也莫过于兄弟对他的怀疑。

    李叱是顾虑到了虞朝宗的感受,所以这件事才没有让庄无敌回去说,甚至没有在给虞朝宗的信里提及到有人要害李叱的事。

    除了不想让虞朝宗心里不舒服之外,李叱也不想打草惊蛇。

    如果这个人已经是虞朝宗的身边人,说话已经能影响到虞朝宗对事情的判断,那么就绝对不能提前打草惊蛇。

    高希宁把事情详细解释了一遍,她对庄无敌说道:“庄大哥回去之后,只说是你偷偷跑回来的,没跟李叱说。”

    庄无敌点头:“我懂了。”

    高希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李叱正在拼尽全力的为虞大哥谋冀州,对手不仅仅是曾凌,还有罗耿,还有崔燕来,还有刘里,这四个人,哪一个不是难对付的,请虞大哥务必沉住气。”

    庄无敌道:“你放心。”

    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谁害他,我杀谁。”

    又两刻之后,校场。

    高希宁找到了正在带着士兵们训练的唐匹敌。

    她把自己刚刚找过庄无敌的事说了一遍,唐匹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叱说,曾凌只要沉得下心来,就一定能猜到李叱那一计的目标,所以......”

    高希宁对唐匹敌说道:“曾凌必会派人来打探咱们的底细,曾凌那边最合适的人其实是叶先生,但是曾凌现在不敢用叶先生,唯一能用的人......”

    唐匹敌回答:“进卒。”

    高希宁嗯了一声:“若曾凌派进卒来的话,只能是来找你。”

    唐匹敌笑了笑道:“我之前想到了,曾凌若要破局,第一件事就是打探我们的底细,然后想好对策,到底是杀了我们,还是把我们赶出冀州。”

    高希宁道:“他现在不敢杀,是害怕虞大哥会立刻起兵报仇,但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为了保住冀州,必会动念杀了我们。”

    唐匹敌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

    高希宁点了点头:“不但我们要藏起来,罗境和他那三千虎豹骑也要藏起来,只有我们都在城里,曾凌杀不了我们,又找不到我们,他才能破不了李叱的局。”

    唐匹敌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把地宫分出去一部分给罗境?”

    高希宁道:“对手的对手,就可能是朋友,所以罗境若是知道可以藏起来的话,也一定很乐于藏起来,他只有留在冀州城内,才能和他父亲里应外合夺取冀州。”

    唐匹敌挑了挑大拇指道:“了不起。”

    高希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笑呵呵的说道:“是有那么点吧。”

    唐匹敌哈哈大笑起来。

    李叱想到了藏兵,但还没有想到帮罗境藏兵,若是都藏起来的话,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曾凌指不定会被吓老大一跳。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想看看你的本事

    如今李叱在冀州城里的队伍至少有五六百人,而且这五六百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最初的时候,庄无敌带着一百多人的队伍过来,那是经过抵御黑武人大战的队伍。

    之后又有高希宁向虞朝宗借来的一百人,那是虞朝宗的亲兵卫队。

    然后就是去云隐山的半路上,结识了挂刀门那一百多个师兄弟,再加上后来招募的人手,队伍规模已经不小。

    这五六百人的队伍,皆听唐匹敌号令,唐匹敌以军制来划分职责。

    这队伍按照草原人的习惯,分出来五个百人队,其实每队要有一百多个人,设立五个百长。

    庄无敌,姜然,挂刀门大师兄贾阮,还有原来青衣列阵的两位高手阮晨和阮暮,分别为百长。

    唐匹敌自然是最大的那个,用余九龄的话说,唐匹敌就是五百长。

    余九龄还说,为什么我就不能做个百长?

    唐匹敌说你仅次于我,你负责打探消息情报,是重中之重,所以你最少也是我的一半,二百五长。

    余九龄辞官不做。

    地宫现在变得无比重要起来,因为李叱预测,罗境应该已经派人回幽州送信,所以幽州军极有可能会很快到来。

    罗耿早就已经眼馋冀州,之前不敢动心思,是因为事事处处都被冀州拿捏掣肘,只一件粮草的事,就能让罗耿低下头。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他打败了兖州军,获得了大量的粮草物资,还有降兵。

    再后来又汇合羽亲王击败青州军,又分得了大量的粮草物资,也有不少降兵。

    不管是队伍的规模,还是粮草的丰沛,幽州军都已经到了巅峰时期。

    所以罗耿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更想再进一步,拿下冀州,他便不是什么别人嘴里的幽州王。

    他可以号令整个北境,便是自封冀州王谁又能奈何的了,朝廷也没奈何。

    天下大势如此,尤其是北境这边远离都城的地方,谁都想成为一方诸侯。

    晚上的时候,李叱从地宫出来后发现后院里没几个人,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他问了问才知道,高院长把人都叫到前院去了,说要给他们上第一堂课。

    而在这之前,李叱还把周怀礼周先生请来,不管是学识人品,周先生都可为人师表。

    再加上冀州将乱,谁也无法确定城外的三方势力什么时候就会攻城,所以李叱想着不如把周先生也接过来,安全一些。

    高院长最讲礼数,周先生亦然,所以这第一堂课,就是教教这些粗糙的汉子们礼数上的事。

    一群汉子们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那听着,高院长为了讲好,特意还在前院挂了一块木板,以炭笔教学。

    “我大概听闻了一些。”

    高院长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当家李叱,想让你们在各方面都有所学,希望你们能在将来要担负起来更多重任。”

    “简单来说,不管扮作什么身份,都要浑然天成才好,比如你们装扮成读书人的时候,不能光靠一件长衫就够了,还要真正有文人气质,不然的话,一开口就会露馅。”

    高院长道:“咱们从简单的礼仪来。”

    这些汉子们都一脸紧张的看着高院长,生怕高院长现在就让他们每个人分别吟诗一首。

    他们多出身寒门,来车马行之前,识字的人也没几个,都是来了之后才开始强制性的读书认字。

    高院长和蔼的笑了笑道:“你们都不要心慌,这次算是一个摸底,就是想知道你们对于礼数上的事懂多少,咱们先从简单些的来。”

    他指

    了指一个汉子说道:“你来说,若你进城想问这车马行怎么走,遇到一位妇人,你该如何问?”

    那汉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试探着回答:“这位大嫂,请问可知道永宁通远车马行怎么走吗?”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勉强,不算太没礼数,但若是年轻姑娘,便会觉得你失礼。”

    那汉子如蒙大赦,心说勉强就勉强,原来上学是这个样子,太鸡儿可怕了。

    高院长又看向另外一边,一眼就看到有人往后缩,作为一名合格的教书育人的先生,大抵上看到谁往后缩就一定会点谁起来回答问题。

    “那位,是叫余九龄吧。”

    余九龄连忙起身,紧张的直哆嗦。

    “是的高九儿,你就叫我余院长吧。”

    高院长:“......”

    他咳嗽了几声后说道:“若是你的话,你该如何问?”

    余九龄紧张的连咽了几口吐沫,眼珠儿转的跟溜溜球似的,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心说问路这种事我应该很熟悉,为什么高院长他老人家一问我,我这连怎么说都不知道了呢。

    “那个......姑娘,我愿意付一些酬劳,想问问你......”

    余九龄话还没完,刚说到这的时候,姜然在唐匹敌身边说道:“他要是从这就停下来,往后不说了,那这句话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唐匹敌:“......”

    高院长一脸鼓励的看着余九龄说道:“尽量言简意赅,车马行,姑娘,这些是重点。”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喉结上下动了动,脑子里想着言简意赅四个字,重点是车马行,姑娘......

    他看向高院长,回答:“驾!姑娘!”

    鸦雀无声。

    唐匹敌愣在那好一会儿,然后想鼓掌,怕挨骂,忍住了。

    高院长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的喉结也上下动了动,然后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

    “咱们说下一个问题。”

    李叱从后边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燕青之靠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门口,他听到这之后看向李叱问道:“怎么评价?”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有人醉美酒,有人醉诗词,我不一样,我一看到九妹我他妈就醉了。”

    李叱问燕先生道:“先生如何评价?”

    燕青之想了想,回答:“你有蔓草,我有桃花,余九龄有个大嘴巴,人人都想扇扇他。”

    李叱道:“扇而得道,可上九重天。”

    燕青之道:“听他一席话,就能上九重天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高院长往这边望过来,高院长的眼神里都是希冀和信任。

    “燕先生,你已经有多年的经验,而且书院弟子们都喜欢听你教授,说你最懂因材施教,这位余九龄天赋不俗,是可造之材,以后你来专门教他吧。”

    听到高院长这句话,燕青之的喉结也上下动了动。

    就在这时候,门外当值的伙计急匆匆跑进来,找到唐匹敌,说是外边有人求见,是一位将军,名为进卒。

    唐匹敌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车马行外边,进卒站在门口等着,看到唐匹敌出来后就笑着抱拳道:“唐公子。”

    唐匹敌抱拳回礼:“将军。”

    进卒笑着问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这院子里颇为热闹,这是在做什么?”

    唐匹敌笑道:“打灯谜。”

    进卒道:“雅致。”

    唐匹敌嗯了一声:“相当雅致。”

    他问道:“将军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进卒笑道:“出门办了些事,正好路过车马行门外,突然想起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你,便想问问你吃过晚饭了没有,若没有的话,能否陪我去喝一杯。”

    唐匹敌笑道:“晚饭已经吃过,不过,喝一杯这么美好的事,当然不能拒绝了将军好意。”

    进卒哈哈大笑道:“再去喊一下李公子?”

    唐匹敌道:“也好。”

    不多时,李叱也急匆匆从院子里出来,像是逃离一般的样子,这让进卒也好奇起来。

    “李公子,你这是......”

    李叱拉了进卒一把道:“上车,别问,问就是馋酒。”

    唐匹敌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

    书房里,曾凌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他不知道这个女子能不能起到奇效。

    “你先是许家的人,后是崔家的人,历经大事,你却依然好好的活着,这是你的本事。”

    曾凌道:“公叔滢滢,你为什么没有逃离冀州?”

    公叔滢滢站在曾凌面前,不得不说,如果不看到她杀人的话,她就是一个有小家碧玉之美的女人。

    身材虽然显得娇小了些,可是玲珑有致,比例完美,只是个子矮了些而已。

    然而偏偏是有些男人,对她这样的女人毫无抵抗之力。

    公叔滢滢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我想杀人,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我想赚钱,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赚过钱了。”

    曾凌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如此的坦承。

    “你喜欢杀人?”

    曾凌问。

    公叔滢滢点了点头道:“第一次不喜欢,第二次也不喜欢,就正如男女欢愉,次数多了,我便喜欢起来。”

    曾凌又一怔,他更没有想到公叔滢滢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更想不到的是,公叔滢滢对他说出这些话,和公叔滢滢喜欢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不无关系。

    曾凌沉默片刻后说道:“杀人与银子,我都可给你,但你又如何能证明你是我需要用的人?”

    公叔滢滢道:“大人可以给我一个目标,第一个,算我免费送给大人的。”

    曾凌再次沉默下来,他在想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目标,如果公叔滢滢真的好用的话,那么将来确实可以有出其不意之效。

    “找一个人.....”

    曾凌在屋子里边慢慢的踱步,他看了公叔滢滢一眼,然后说道:“你对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

    公叔滢滢道:“杀人不仅仅是身手上的事,我对身手有把握,我对杀人的手段更有把握。”

    曾凌脚步一停,笑了笑道:“那你就自己随意去选一个,李叱手下有不少人本事还都算不俗,你能杀其中任何一个,回来之后我便把你留下,而且只要你成功了,我便给你银子。”

    他笑了笑道:“用银子换人命的事,永远都是赚的。”

    公叔滢滢想了想,问道:“李叱手下的任何一个人都行?”

    曾凌点了点头:“不说他身边那些朋友,哪怕是车马行里的伙计,你无声无息的杀一个,我也给你算钱。”

    “不过......”

    曾凌看向公叔滢滢说道:“如果你不杀人,却能进入车马行里,混进李叱的队伍中,成为他们的朋友,那我可以给你杀人十倍的银子,五十倍也可以。”

    公叔滢滢笑起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恩义事

    公叔滢滢其实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曾大人会对李叱那么感兴趣,以至于给她的条件宽松到哪怕杀的不是李叱等人,只是车马行里随便一个伙计都行。

    如果公叔滢滢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当初许元卿也不会那么在意她,当初崔家也不会把她救下来。

    大概,这个世上能杀人还会杀人的女子确实不多,而在很多很多时候,其实女子比男人更具威胁。

    “所以,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公叔滢滢问:“如果大人仅仅是需要一个杀手的话,应该不会想让我混进车马行里去。”

    曾凌道:“我需要一个杀手,一个不仅仅是只能杀一个人的杀手,我想杀人的时候,大概会希望能杀的干净些,若你看到这屋子地上有一只蚂蚁,大概想到一脚踩死,有人会想到用开水浇那蚁穴,而我想的是,找一些虫药来全都毒死。”

    公叔滢滢道:“可我来找大人,是因为我只想杀一个人。”

    “谁?”

    “唐匹敌。”

    曾凌显然怔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看向公叔滢滢,等着公叔滢滢一个答案。

    “因为他很漂亮。”

    公叔滢滢道:“这个世界上的漂亮男人有很多,但是没有一个年轻的漂亮男人比他更优秀。”

    曾凌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他.....很难杀。”

    公叔滢滢继续解释道:“现在对我来说,只有杀一个像他那样难杀的人,才能重新让我找到最初杀人时候的那种紧张刺激,还有快意。”

    曾凌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公叔滢滢这几句解释还是不完全。

    “我心乱了。”

    公叔滢滢看了看曾凌的表情,知道曾凌不信这两个理由,所以她叹了口气。

    “我一直是个很坚持的人,自己厌恶的东西,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很难改变,我曾经厌恶年轻男人,因为年轻的男人代表着幼稚和肤浅,除了年轻之外再无可取之处。”

    曾凌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似乎理解了。

    公叔滢滢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了,索性就坦白道:“我看上唐匹敌了,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曾凌道:“你看上他了,所以必须杀了他,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理由,我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把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因为女人一旦动了情就会很容易变得毫无底线,你今天可以站在我面前说要帮我做事,明天一转念,就会帮助唐匹敌来跟我作对。”

    他笑了笑道:“做事和作对,这两件事之间做选择,我还没有那么愚蠢。”

    公叔滢滢道:“大人应该相信我,因为对我来说,我看上唐匹敌,甚至,甚至每天都会想他一次,就说明我的心境已经乱了。”

    她看着曾凌的眼睛说道:“我比大人更害怕我没有了底线,这个底线就是我必须能把控自己,杀手是一个很美好的行业,我想在这一行做更久。”

    曾凌沉思了好一会儿,他踱步回到书桌后边坐下来,似乎一时之间难以做出个决断。

    他现在手里确实缺人,缺的不是能打的人,他的冀州军如今依然有六七万兵力,从大军之中选拔善战之人并非难事。

    他缺少的是一些特殊的人才,有些时候,鸡鸣狗盗之辈反而能起到更神奇的作用。

    “你不杀唐匹敌,唐匹敌就会毁了你。”

    曾凌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可其实毁了你的,是你自己的心境,因为唐匹敌根本不知道

    你是谁。”

    公叔滢滢笑起来,笑容之中有些淡淡的苦涩。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的缘故啊......”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知道,这就会让我变得卑微,我从来都不想做一个卑微的人。”

    曾凌道:“我给你一个机会。”

    公叔滢滢问:“是何机会?”

    曾凌道:“此时此刻在延年楼,我手下将军进卒应该正在和唐匹敌吃酒,若你能尽快赶过去的话还来得及,我不求你能一击必杀,只要你能对唐匹敌出手,我便信得过你。”

    “我不出手。”

    这是公叔滢滢的回答。

    所以曾凌微微皱眉,他觉得这个女人可以不那么重视了。

    公叔滢滢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大人应该不了解杀手这个行当,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那便不要动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目标都会给你第二次下手的机会,尤其是唐匹敌那样的人,我一次杀不了他,下一次一定是他杀了我。”

    曾凌道:“那你就去做一件能让我信服的事。”

    公叔滢滢笑道:“我还是去试试大人之前说的那个办法......靠近他们,试试能不能变成他们自己人。”

    她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有趣到我都不想收钱。”

    延年楼。

    进卒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李叱一句。

    “为何急匆匆的跑出来,可是车马行里发生了什么连你都应付不了的事?”

    李叱想了想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如果告诉进卒说他是因为余九龄而逃出来的,进卒应该不会理解。

    所以在这一刻,李叱决定换一个话题。

    “还是说说别的吧,一时之间这件事也解释不清楚。”

    进卒显然不满意李叱这样的敷衍,他看向唐匹敌问道:“你也不方便说?”

    唐匹敌也为难道:“实不是不方便,而是不好说。”

    他想了想,大概的打了个比方:“将军,你有没有那种特别荒唐的朋友,我这么说可能你难以理解,就说几个词,比如我说到马,姑娘,将军你大概第一个想到的词是什么?”

    进卒仔细想了想,然后试探着回答道:“驾?”

    李叱一口酒喷出去。

    “漂亮。”

    唐匹敌低下头,觉得自己不该来和进卒喝酒。

    进卒更加好奇起来,他问道:“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唐匹敌道:“对,都对。”

    李叱道:“酒,喝酒。”

    进卒本意是随便聊几句什么,然后方便切入话题,此时虽然聊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气氛好歹是热络起来。

    所以他觉得时机也算差不多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用抛砖引玉的方式说道:“你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大家都是手足兄弟,所以每天都过的那么快活,想想就是很美好的事,不似我这样......唉!”

    正常情况下,换个正常人,应该会问一句将军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不如说出来听听让我们乐呵乐呵......不是,是不如说出来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然而唐匹敌把话接了过去。

    唐匹敌道:“那是将军你实在不了解,其实我们车马行里也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惬意。

    他没有顺着进卒的话往下说,进卒就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进卒问道:“我看着很好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虽然我位卑人轻,可是在这冀州城里,大部分事我还能办到。”

    唐匹敌看了看李叱,李叱也叹了口气。

    片刻后,李叱叹道:“生意难做也就罢了,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将军也知道,青州军和豫州军早晚还会来攻打冀州,因为......咳咳,因为罗境将军的事,幽州罗耿怕是也不会轻易让事情过去。”

    进卒没想到居然转了回来,这真的是让人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立刻说道:“我看你是多虑了,如今冀州还有雄兵数万,冀州之坚固你也明白,想攻破冀州城,就算是罗耿崔燕来再加上刘里他们三个人一起来攻打,又谈何容易?”

    他笑了笑道:“若是担心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守住冀州城,我还有几分信心。”

    李叱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手下兄弟们觉得不踏实,这几日都在劝我离开冀州,可我产业都在城中,若是离开了,这数年拼争,便是竹篮打水......格外不舍。”

    进卒一怔,他不知道李叱要走的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真心的话,那岂不是解决了节度使大人一个担忧。

    节度使大人现在可是盼着李叱他们自己走,如果不打算自己走,节度使大人就要打算用些强硬的手段逼李叱他们走。

    节度使大人只是还没有放弃拉拢李叱,若能得燕山营虞朝宗相助的话,非但守住冀州不成问题,将崔燕来和刘里的联军击败也不成问题。

    燕山营拥兵十数万,可为兵强马壮粮草丰足,得燕山营虞朝宗相助,节度使大人便可高枕无忧。

    于是进卒试探着问道:“其实以你现在身份地位,哪里需要如此纠结,走可,留亦可,若走的话,我已知道你的身份,你大可回燕山营做你的当家,逍遥自在,若留下,只需代表燕山营和节度使大人联手,节度使大人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你平安。”

    李叱叹道:“话是这么说,奈何手下兄弟们都不想蹚浑水,只想如你说的那样,回去逍遥快活。”

    进卒道:“那就回去,何必纠结,回去之后好好逍遥,等冀州兵围之事解决了你再回来。”

    他这句话,其实是真的站在朋友的角度来劝说。

    如果他是站在节度使曾凌的角度来看问题,当然是不遗余力劝说李叱站在节度使大人那边才对。

    “我现在也想回去。”

    李叱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能不能帮我个忙,若是我们有一天突然走了,谁也不能察觉知晓,将军请示一下节度使大人,能不能保住我的产业?”

    进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你们要想走的话,你的家业,我自会帮你守着。”

    李叱抱拳道谢,然后问了一句:“若我想让你跟我一道走,将军可愿意?”

    进卒脸色变了变。

    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人有不为,节度使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必须留下。”

    他看向李叱,又看了看唐匹敌,许久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想而知心里的郁结有多重。

    “心有不平,我举杯可消之......”

    “路遇不平,我拔剑可消之......”

    “天下不平,唯兵戈可消之......”

    进卒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恩义不平,唯以死可消之。”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她多大?

    李叱听完进卒的话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值得尊敬,值得一直尊敬。

    进卒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他知道一切好与不好,他只是没得选。

    有些人因为知道自己走的路错了,迷途知返而被人尊敬,有的人知道自己走的路错了,却因为恩义而不愿回头,亦被人尊敬。

    “如果有一天。”

    进卒喝了最后一杯酒,洒脱的笑了笑。

    “我站在你们面前,手里拿着兵器......请你们与我一战,不要留情,是为成全。”

    说完之后-进卒起身离开。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的话会说到此处,他本意真的只是想替节度使大人探探李叱或是唐匹敌的口风而已。

    然而有些人就是那样,你不忍去骗。

    进卒敬重唐匹敌,也敬重李叱,他如果在这样两个自己敬重的人面前一味说谎,他做不到,做到了也会看不起自己。

    “我是军人。”

    进卒回头看向李叱和唐匹敌,尽量轻松的笑着,可是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却如此的沉重。

    李叱和唐匹敌同时抱拳,当进卒看到他们两个这样的举动,再次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满足,也有些淡淡的骄傲。

    节度使府。

    曾凌一直都没有睡着,进卒没有回来把探听到的消息汇报,他就睡不着。

    诚如进卒推测的那样,曾凌要解决李叱他们的办法其实无非两种。

    一是杀二是赶。

    和李叱搞好关系进而和燕山营搞好关系,那不是解决李叱的办法,那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进卒进来的时候就看出来曾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所以他更为小心了些。

    “大人?”

    进卒轻轻叫了一声。

    “嗯?”

    曾凌回过神来,看了看进卒,然后长出一口气。

    “你回来了......刚才想了些事情,一时之间沉进去了,你回来我都没有察觉。”

    曾凌起身,走到一侧亲自动手泡了茶。

    “怎么样?”

    他问。

    进卒垂首道:“大概试探了一下,没敢太过明显,李叱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他是想走。”

    “想走?”

    曾凌泡茶的动作一停,他看向进卒问道:“他想走?”

    进卒点头道:“大概是这个意思,有些明显,所以属下不确定是真心还是假意。”

    曾凌给进卒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就再次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曾凌端起茶杯,到了嘴边的时候茶杯又停在那,他眼神转向进卒,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李叱是想借你的口让我知道,他想走?”

    进卒道:“应该是这样。”

    曾凌又一次陷入沉默。

    他开始想不明白李叱这个人了,如果说李叱之前的计策他确实有些低估,但最终还是想明白了。

    现在李叱想让进卒转达他要走的意思,这就让曾凌再次变得不明白起来。

    因为不管最终是三方围城还是四方围城,李叱不走,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现在他主动要走,可能此处有坑。

    曾凌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醒悟过来进卒还在这。

    他歉然的笑了笑道:“忘了你还在,一时之间想的有些多了,越想越多。”

    进卒劝慰道:“大人,其实最艰难的时候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羽亲王已死,羽亲王党羽也大部分被除掉,现在冀州城内外掌权掌军之人,都是大人属下,都是大人亲信。”

    曾凌在进卒对面坐下来,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几次。

    “进卒,你说的都没错,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再坏的情况,还能坏的过兵败之后羽亲王态度上的变化?”

    曾凌道:“那时候我想着,最坏也不过如此了吧,且这最坏我也没放在眼里。”

    “但......”

    他的话锋一转。

    “进卒,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过来,羽亲王与我反目那不是最坏的时候。”

    进卒摇头。

    他到现在也觉得那是最坏的时候,外敌再强大又如何,他们还有军队,还有冀州城,大不了就是死拼到底。

    “在我见识到了李叱的厉害之后。”

    曾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很长很长,像是想把心里的什么东西吐出来一样。

    人在压力,在积郁,在苦闷,在有些无能为力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的大口大口往外吐气,但自己却并不察觉。

    李叱给了他压力。

    曾凌叹道:“我觉得最坏的事,不是羽亲王与我反目,也不是城外的刘里和崔燕来,更不是还没有到来的罗耿,而是年轻人......”

    曾凌道:“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之后,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触碰到那个高的地方,看尽人间,历经艰险,又明白是非,懂得轻重,不管是思谋还是魄力,此时应该最盛太对,我已知天命,还怕弱冠人?”

    “是的,我怕,越来越怕。”

    曾凌看向进卒道:“他们才是什么都不怕。”

    进卒怔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然后想到,也许说什么都没办法安慰的了。

    “你看着吧......”

    曾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些不知道害怕的,像我一样觉得自己年纪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知天命的人,最后都会吃大亏。”

    沈医堂。

    此时已经深夜,沈医堂的东主沈如盏却没有一丝睡意,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明月发呆已经好一会儿。

    但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发呆?

    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管做什么事,都追求实用,再漂亮而不实用,她不屑一顾,就正如她的穿着。

    而在她看来,最大的实用是时间,浪费时间的人比浪费任何东西都要可耻。

    她手下吕青鸾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那就是容易被人忽略。

    他和沈如盏是两个极端,沈如盏站在那,谁都会第一个注意到她,他站在那,谁都不会注意他。

    所以若他站在沈如盏的身后,大概会被人当成一个透明人,视若无睹。

    “东主。”

    吕青鸾低声叫了一声,这才让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时候休息了。”

    吕青鸾提醒着。

    沈如盏点了点头,她却没有起身回屋的意思。

    片刻后,沈如盏问吕青鸾道:“你觉得咱们来冀州城是做什么的?”

    吕青鸾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从最初的理由来看,是接受了沈冷他们的请求。

    而接受请求的人是云隐山门主,也就是沈如盏的姐姐沈如筠。

    沈如筠的本意,是安排云隐山的弟子出来帮助李叱,也是为了历练弟子,是为了能在有人救世的时候,云隐山的弟子可以出一份力。

    可是到了冀州之后,沈如盏表现出来的,都没有一丝一毫是要帮助李叱的意思。

    就像是亲兄弟明算账的那种格局,我用你的地,我给你银子,你用我的药,也要给我银子,况且还不是什么亲兄弟。

    赚来的钱我会按照约定好的分给你,不会多一个铜钱,也不

    会少了一个铜钱。

    这是生意,不是帮助。

    所以吕青鸾觉得东主的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因为现在做的和之前要做这些的原因,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沈如盏见他不回答,知道他为难,所以笑了笑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吕青鸾低头道:“属下是觉得,咱们现在是不是刻意走的和李叱那边显得疏远了些?”

    沈如盏嗯了一声后说道:“连你也这么觉得,那么李叱他们也一定这么觉得。”

    吕青鸾点头:“应该是,自从东主说不想被人插手生意,李叱他们那边的人就一直没来过,直到今天那个叫高希宁的小姑娘来登门拜访。”

    沈如盏道:“我问你这个问题,就是因为高希宁来过。”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自嘲般说道:“我是一个商人,哪怕做的就是救死扶伤的事,也是商人,商人的第一目标自然是赚钱,其他的都要往后靠一靠。”

    吕青鸾叹道:“东主这样说,别人或许会信,但属下一直都不信。”

    沈如盏楞了一下,看向吕青鸾问道:“为什么你不信?”

    吕青鸾道:“东主手下的人,哪个不是熬不过命,被东主硬生生从命里救出来的人,东主若真的是自己经常说的那样只认钱,何必救我们,十年来,东主看起来一直都在赚钱,但赚来的钱,一直都在救人。”

    沈如盏叹道:“那我也是个商人。”

    吕青鸾道:“是是是,东主是商人,非但是商人,应该还是如今这天下最好的商人。”

    沈如盏无奈的笑了笑。

    她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刚刚跟你说这些,是想问你,我之所以表现的泾渭分明,和李叱那边划出来一条界限,你是你,我是我,也是因为出于商人做事的考虑,所以我才会问你,你看得出来我的目标是什么吗?”

    吕青鸾摇头道:“这个,属下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也一直没有想明白。”

    沈如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说:“高希宁看出来了。”

    吕青鸾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沈如盏道:“我可以划清界限,态度冷淡,是让李叱对我的期望降到最低,只有这样,在我出手帮他的时候,效果才会最好,从期望最低变为收获最大,我们沈医堂在李叱那边的地位,自然会直接拔高起来,而不仅仅是一群只会治病配药的人。”

    “在我看来,李叱想要的是一群医者,不过是为了他的人提供一些保障而已,如果我一开始就顺着他的想法去做,那么我们沈医堂的位置就会被摆得很低。”

    沈如盏道:“我是一个商人,怎么做利益最大,我才会怎么做。”

    吕青鸾懂了。

    所以他好奇的问:“高希宁今天来,和东主说什么了?”

    沈如盏看了吕青鸾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还是很长很长的那种。

    人在压力,在积郁,在苦闷,在有些无能为力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的大口大口往外吐气,但自己却并不察觉。

    在这一刻,吕青鸾却看出来,有人给东主压力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从来都是东主沈如盏给别的女人压力,但是今天,他看到了东主感受到了压力。

    沈如盏道:“我问她怎么今日想起来到沈医堂来了,她说......来得晚,但来的刚好,那是最美好,她还说,若我故意来的晚了,也确实来的晚了,倒还不如不来。”

    她看向吕青鸾问:“她多大?”

    吕青鸾还没回答,沈如盏自言自语的说道:“她为什么能看的明白?”

    ......

    ......

    【抱枕已经做好了,图片发在了评论区,大为了减少圈主的庞大工作量,大家可以现在统计一下自己的发言数量。】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路人啊

    在离开云隐山的时候,沈如盏看到了那个叫高希宁的小姑娘,当时她觉得自己给了这个小姑娘压力,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变化。

    当时她还想着,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才对,不然的话就不会有那样的变化。

    一个不自信的人,根本就没有勇气拿自己和沈如盏这样的女人去做对比。

    不只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沈如盏自己也很清楚,她出现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大概或多或少都会给对方一些压力。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给别人压力是有侵略性,她喜欢这样,不然的话只能说明她自己很平庸。

    沈如盏,永远,也不可能,接受自己很平庸。

    这是第一次,一个那么年轻的小姑娘给了她压力,甚至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害怕。

    “东主。”

    吕青鸾道:“就算她猜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吧?”

    沈如盏摇了摇头后说道:“你没明白我刚刚那些话的意思,我先抑后扬的方式被人看出来了,也就没有了先抑后扬的作用。”

    吕青鸾沉思了一会儿,懂了。

    他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人生至今,唯一信奉的就是沈如盏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无其他。

    所以他不会去思考那么多,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听从命令,无条件的听从命令。

    “那现在怎么办?”

    吕青鸾问道:“是不是要改变一下?”

    沈如盏笑了笑道:“其实这正是我睡不着的缘故......”

    吕青鸾道:“东主,就算那个叫高希宁的小姑娘把她看破的事告诉了李叱,李叱对咱们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我们是来帮他的,是李叱有求于我们。”

    沈如盏道:“你又没理解我的意思,我睡不着,不是因为会对我的安排有什么影响,会对咱们的收益有什么影响,只是因为我的想法被年纪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看破,我,不服气。”

    不服气三个字,说的语气并不重,因为她是不服气,但是没怨气。

    她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不是来帮助李叱的,我们是来投入的,可以称之为投资,但更直接的说法应该是投机。”

    吕青鸾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是很笨,跟不上沈如盏的思路,但是他也不会懊恼,因为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只要能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尽最大努力的帮到了东主,那么就不用在意其他方面自己的不足。

    这句话不是他自己悟到的,而是沈如盏对他说过的。

    曾经他很懊恼,总觉得自己能帮到的实在太少太少,愧对沈如盏,也愧对很多人。

    沈如盏就对他说了这样一席话,而这些话现在成了吕青鸾的座右铭。

    不亏心,就是不亏待。

    吕青鸾道:“回到我刚才说的话,我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商人,我当初愿意离开云隐山可不仅仅是因为仙鹤神宫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就是我想投机。”

    她看向吕青鸾人真的说道:“我希望能从投入到李叱这边的财力物力,换来沈医堂将来更大的收益,这才是摆在最前边的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小姑娘,然后笑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因为不服气谁就怨恨谁的人,她是一个不服气谁,就一定要赢了谁的人。

    “明天我去永宁通远车马行回访。”

    她转身往屋子里走,摆了摆手道:“你去歇着吧,明天陪我去走一趟。”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

    曾凌坐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居然是一声无奈的笑,然后说道:“不服气。”

    进卒这是第一次在节度使大人脸上看到无奈,无奈是一个人已经觉得自己力不从心的表现。

    节度使大人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从一个小人物的角色走到了封疆大吏的角色。

    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封疆大吏,是最有可能最有机会,甚至是最有把握走上最高处的那一小部分人,很小很小的那一部分人。

    因为他们手里有权有兵有地盘。

    天下十三州,这十三州节度使哪个不是这样想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无力感,当然也有一种不服气的争胜感。

    然而想想看,以曾凌的地位,开始对李叱这样的人产生一种争胜感,那其实他已经输了。

    “明天亲自去拜访一下。”

    曾凌笑了笑道:“既然李叱想让你来转告我,他有离开冀州的打算,那么就不妨我自己过去亲口问问他,你走,还是不走?”

    进卒点了点头,他觉得现在节度使大人因为被李叱算计了的事而有些上头。

    上头的这个劲儿还很大,一时之间怕是过不去了。

    要么漂漂亮亮的扳回一城,要比李叱之前赢的那一次要漂亮的多才行,因为地位不一样,可用的手段不一样,所以如果不是更漂亮的赢,那依然是输。

    要么就认了吧。

    可是已经走上舞台的人,就没有一个愿意马上认输的人,那么轻易就愿意认输的人都在舞台下边看着呢,美其名日是观众,实则是......与你们无关。

    车马行。

    李叱递给唐匹敌一根棒棒糖,今天高希宁好像心情不错,所以又动手做了一些。

    她已经许久没有动手做过棒棒糖,这种和李叱一起发明出来的甜蜜的小东西。

    此时此刻,这小甜蜜就在李叱嘴里。

    唐匹敌歪着头看了李叱一眼,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奶奶当初跟我说,甜的东西吃多了会肚子疼。”

    李叱道:“我可能会肚子疼,但我觉得你现在有些妒忌疼。”

    唐匹敌指了指夜空月色下飘过的云说道:“你看那飘过去的云,像不像一个呸字?”

    李叱道:“没有那么简单,我看像一个馋字。”

    唐匹敌道:“我会馋这种幼稚肤浅而且滋味单一的东西?请你不要试图把我拉低到和你一个层面好不好?哪怕你已经很努力的想把我拉低到......”

    李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新的棒棒糖递给唐匹敌。

    唐匹敌看了一眼,接过来,剥开糖纸后把棒棒糖塞进嘴里,砸吧砸吧嘴:“你居然成功了。”

    两个人坐在那往后靠着,看着月色和云,品着棒棒糖这可恶的单一的却美滋滋的甜味。

    “明天可能会有点忙。”

    唐匹敌一边砸吧嘴一边说道。

    李叱问:“你为什么要砸吧嘴?”

    唐匹敌回答:“这是对糖的尊重。”

    李叱也砸吧起来,然后说道:“为什么我品出来了一种和你不一样的对糖的尊重?好像是两个人的,双人份,你说气人不气人。”

    唐匹敌:“你是要挑战余九龄在我心中的地位?那你高估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我没那么想弄死他,但是现在已经想弄死你了。”

    李叱摇头笑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猜,明天是节度使大人先沉不住气,还是沈如盏先沉不住气?”

    唐匹敌回答道:“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们两个现在要做的是差不多一样的事。”

    他笑了笑道:“谁先来都一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那两个人的口味,刚好对付那两个人。”

    李叱叹道:“能不能输的体面些。”

    唐匹敌道:“你就体面了?”

    李叱道:“我不体面啊,我一个已经有心爱女人的男人,嘲笑一个还没有心爱女人的男人,本身就是很不体面的一件事,但我得意啊。”

    唐匹敌回头看了看,大概在踅摸他的铁枪何在,李叱已经起身跑了。

    “明天你去对付曾凌。”

    远远的传来李叱的喊声

    唐匹敌喊道:“凭什么?”

    李叱回了一句:“我不要脸啊。”

    唐匹敌怔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道:“那你赢了。”

    幽州。

    罗耿也还没有睡下,因为他派人给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和豫州节度使刘里送去的信,有了回应。

    这是罗耿预料之中的事,但却让罗耿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三军合力围攻冀州,这自然是很美妙的一件事,但打完了之后谁拿冀州,那就是各凭本事,于是事情就会变得格外不美妙。

    到时候要面对的局面,比现在曾凌要面对的局面更复杂,复杂到让罗耿已经开始后悔。

    如果此时不入局,是不是更好一些?

    然而此时不入局,那么这个局就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他的视线从地图上挪开,停留在他的书桌上,那桌子上有三封信,其中两封是崔燕来和刘里给他的回信。

    单独放在一边的那封信,才是罗耿今天更为烦躁的主要缘故,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燕山营大当家虞朝宗会给他写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让罗耿看完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为这信里的内容,大概和他给崔燕来刘里两个人写的内容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他要劝崔燕来与刘里联手攻打冀州,而虞朝宗是写信劝他联手拿下冀州。

    并且,虞朝宗的条件要比刘里与崔燕来的条件好很多很多,好到让罗耿几乎无法拒绝。

    虞朝宗的意思是,只要两军联手拿下冀州,那么冀州归罗耿所有。

    虞朝宗要的是幽州,他甚至给罗耿做出了一个承诺,不管能不能拿下冀州,只要罗耿出兵,所需一切钱粮物资,都由燕山营来出。

    如果打下来冀州,虞朝宗会加倍再给一批钱粮物资,如果打不下来,他的燕山营掉头就走,绝对不会打幽州的主意。

    罗耿很为难,非常为难。

    一方面是崔燕来和刘里,大家曾经都是朝廷的人,现在也要标榜自己是朝廷的人,还要往忠臣那边标榜,但也都是心肠狠厉的人。

    看似是一个来路应该更亲近些,但互相出卖起来,一定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也不会心慈手软。

    另外一边是叛军,可是叛军的名声偏偏还比朝廷的人还要好的多。

    不管虞朝宗是想入局还是想搅局,幽州军多了燕山营为盟友,都是一件好事,然而天下格局又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罗耿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请人来幽州。”

    他回头吩咐道:“分派三路人手,各去一处,请崔燕来,刘里,还有虞朝宗都来幽州和我商量,他们三个谁敢来我就和谁结盟。”

    罗耿总算是能笑起来。

    这盘大棋,本来就不该是一两个人玩的局面,入局的人越多越好,越多越妙。

    他轻轻敲打着书桌,想着虞朝宗啊虞朝宗,其实......你和我们也是一路人,装不下去了吧?

    ......

    ......

    【刚刚在书评区看到了一条留言,是说我复制黏贴骗钱,我的本意是,用两段相同的文字来表现出两个人的心境和面对的一样的局面,是李叱给曾凌的压力,是高希宁给沈如盏的压力,我是想突出一下这小两口的心智和能力,加重对比效果,所以我郑重的解释一下,可以骂我写的不好,手法低级,甚至可以说我写的狗屁不是,那是我写作能力的问题,不是我人品的问题,再说人品的问题,按照纵横的收费标准,每满一千字收费,也就是说,三千字收费,三千几百字的那几百字不收费,我的每一章平均字数应该不会少于三千四,按照我一个月更新八十章算,我尽我之力的,让大家看书每个月大概有三万多字不收费,所以是我复制了几十个字骗钱了?我以前没有说过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说出来显得很矫情,今天我矫情了,对不起,最后矫情一句,觉得我骗钱的,选择权其实在你手里,你可以不被我骗,谢谢。】

第四百一十九章 拦路虎

    燕山营。

    同一个天下同一个月,不同的是天下间看月的人,比如在冀州城里的李叱和唐匹敌,比如在燕山营里的虞朝宗。

    虞朝宗似乎真的有些等不及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听从了郑恭如的建议,给罗耿写了一封亲笔信。

    他知道这封信写出去罗耿一定会动心,可难就难在,他也相信罗耿想吃掉冀州城更像吃掉燕山营。

    得冀州不过一城,就算是这一座城有着很大的象征意义,可也比不过吞下去燕山营更实惠。

    得燕山营,得十万精兵,得粮草无数,还能得信州代州等城,那就相当于实力翻了不止一倍。

    “大当家。”

    郑恭如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虞朝宗的脸色,然后笑了笑说道:“事关罗耿,其实大当家无需多担心。”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起来,这样就显得他说话的时候有很大的自信。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貌有多丑陋,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多瘦小,这会让他很自卑。

    越是自卑的人越是想表现的没那么自卑,所以他总是刻意的在其他方面表现他的自信。

    “罗耿必会上钩。”

    郑恭如道:“因为咱们有两个放出去的鱼钩。”

    虞朝宗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说了一句:“若是老三在就好了,以他的睿智,必能帮我把事情看得更透彻。”

    郑恭如脸色一变,好在是虞朝宗没有看他,而他也立刻就低下头掩饰。

    不管何时何地,想到李叱这个人,郑恭如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怒意。

    之前他给虞朝宗献计,用两个鱼钩去钓罗耿这条大鱼,他坚信这一计罗耿必会上钩。

    李叱力劝虞朝宗暂时不要打冀州的主意,请求虞朝宗耐心等候李叱的计策成功。

    虞朝宗确实打算听李叱的话,毕竟他也确实觉得李叱的想法比任何人都要长远。

    所以不管郑恭如劝了他多少次,他始终都没有答应郑恭如的请求。

    他也一直都是努力在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了李叱的话,就不会再轻易改变。

    然而郑恭如在苦劝了几次没有什么结果之后,心里也有了别的念头。

    既然虞朝宗那么听信李叱的话,索性就不要再继续劝虞朝宗打冀州。

    不然的话,一旦引起了虞朝宗的反感,反而会得不偿失,所以郑恭如换了一个方向。

    打幽州。

    其实他的献计也没什么特殊,和他上次用计拿下代州和信州并无二致。

    他的意思是,如果幽州罗耿真的被李叱调动起来去攻打冀州,那么燕山营就可趁虚而入将幽州拿下。

    虞朝宗给罗耿的那封信,就是促使罗耿出兵的一剂猛药,虞朝宗觉得郑恭如的这个计策倒是可行。

    郑恭如说的第二个鱼钩,就是罗耿若是一再要求燕山营必须同时出兵的话,那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出兵而已,又不是出兵就必须要打仗。

    等到那几方势力打的差不多了,燕山营再把所有人都收拾了,这样也和李叱的计策不相违背。

    郑恭如现在的念头,转变为既然不能那么快让虞朝宗疏远李叱,那就让自己尽快和虞朝宗亲近起来,一直和李叱的想法不一样,不如现在顺着李叱的想法去谋事。

    这样一来,虞朝宗反而会觉得他坦荡,也就更愿意和他多说些什么。

    虞朝宗仔细想过后,觉得郑恭如的计策可以辅助李叱的计策,于是点了头。

    反正只不过是先写一封信而已,这封信能不能起到效果,燕山营又不损失什么。

    “对了。”

    虞朝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笑了笑道:“你这运气也着实差了些,就在你去云隐山的时候,其实老三也带人去了云隐山,他给我写信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他看向郑恭如道:“你若是运气好一些,就会遇到他们,也就不会损失了那么多人手。”

    郑恭如的脸色大变,一瞬间有些发白。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想到了无数个如何应对的方法,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跑。

    然而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这个......三当家他,信里......怎么写的?”

    虞朝宗道:“老三在信里说,他去云隐山那边请来了一些很厉害的医者,如今就在冀州城里,他现在还控制了冀州城里所有的药材生意,以后对咱们燕山营大有裨益。”

    郑恭如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后问道:“那三当家他没有提一下在云隐山里别的事?”

    虞朝宗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老三的信里,大部分写的都是他对如今冀州局势的看法,去云隐山的事只是一笔带过,怎么,你是想问什么?”

    郑恭如叹道:“不是想问什么,大当家,我是很好奇,去云隐山就那一条路,按理说时间差不多的话,不应该遇不到啊。”

    虞朝宗道:“你说的有理,所以我才会说你的运气没有那么好,若是遇到老三的话,断然不会让你受那么重的伤,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兄弟,现在想想,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郑恭如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好在是李叱也不知道他去过云隐山,如果知道的话,李叱一定会详细告知虞朝宗。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郑恭如心里立刻就下了一个决心,必须尽快除掉李叱。

    如果再不除掉的话,李叱一旦和虞朝宗相见,云隐山的事也就彻底暴露。

    以虞朝宗对李叱的信任,别说还有云隐山的事,就算是没有,虞朝宗也会站在李叱那边。

    郑恭如心里也不由得感慨,原来击败了北狂徒那伙悍匪的人,居然是李叱。

    他逃走的时候李叱他们还在山坡上抵御那群马贼的进攻,李叱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看到李叱。

    不然的话,他才不会把北狂徒的人头割下来邀功请赏,这是一颗大雷,随时都能爆开,他又不傻。

    “大当家。”

    郑恭如壮着胆子说道:“我对三当家也是敬仰无比,所以斗胆想请求大当家一件事,能不能把和三当家联络的事交给我?我现在都想去一趟冀州,和三当家仔细的商量一下关于燕山营之后的大计。"

    这几句话说的还算高明,虞朝宗不会想到,一个迫切想见到老三李叱的人,是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李叱的人。

    “这样......”

    虞朝宗想了想后说道:“你也可以给老三写信,把你的想法和他说一下,你的思谋缜密,老三若是看到了你的信,应该对他也有启发。”

    郑恭如一阵阵失望,但立刻就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之后就把我的想法写下来,尽快派人送往冀州。”

    虞朝宗嗯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你自己酌情去办就是了。”

    郑恭如俯身一拜道:“多谢大当家。”

    他先告辞离开,一路走的时候,脑海里都是该如何尽快除掉李叱的想法。

    可是因为心情太乱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思路也不清晰。

    他知道虞朝宗对李叱的信任,也知道还有一位二当家在李叱身边。

    而他这边确实没有什么人可用,他手下的人都是一些武艺稀松平常之辈,派人回去杀李叱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要想除掉李叱,只能用计。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逐渐改变虞朝宗对李叱的看法,让虞朝宗对李叱不那么信任,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太慢了,等不到他成功李叱就可能回来和虞朝宗见面。

    他一路走一路想,自己手下有谁能够先用一用,然后必须尽快招揽一批人补充进来了。

    直到回了他的营寨之后,他才想到了一个暂时可行的法子,但也只是暂时可行。

    “张朝镇。”

    郑恭如喊了一声。

    他手下一个亲信连忙跑进来,俯身道:“当家的,你有什么吩咐?”

    郑恭如道:“现在咱们手底下,可信可用的人有多少?”

    张朝镇回答道:“当家的,咱们去云隐山的时候损失了一批人,现在当初跟当家的一起来的老人,只剩下一百多个了。”

    “一百多个也够了。”

    郑恭如道:“这样,你明天去挑选五十个好手,尽量选能打的,明天一早就离开燕山营。”

    张朝镇问:“当家的,去哪儿?”

    郑恭如道:“所有对冀州的联络,都离不开冀州城外咱们的据点,冀州城外斥候驻扎的地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大方镇?”

    张朝镇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我也听过。”

    郑恭如道:“我假意写一封信送去冀州,之前我已经和虞朝宗说过,然后你以替我送信为由出去,出去之前,也能以此为由去彻底问清楚城外斥候驻扎在什么地方,如果真的在大方镇,那就......”

    张朝镇懂了。

    “把大方镇里燕山营的斥候都除掉,这样一来,李叱再有什么书信送出城的话,必经大方镇报备,咱们就把这些书信都截留下来,甚至还可以找人模仿笔迹,把李叱的信给改了?”

    张朝镇说完之后有几分得意。

    郑恭如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想的和我想的,一般无二,明天你问清楚到大方镇在什么地方接头,把人全除掉,最起码就能断了虞朝宗和李叱那边的联络。”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再想办法除掉李叱。”

    张朝镇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家的,如果我们拿下了大方镇,而李叱他们的人又不熟悉大方镇的人,我们完全可以假冒虞朝宗给李叱送一封信过去。”

    他笑着说道:“比如,就说虞朝宗因为等不及,所以亲自到了大方镇,让李叱到大方镇见面,为了不被人察觉,让李叱一个人来。”

    他的手往下挥舞了一下。

    “李叱若不怀疑而来,那么必无防备,到时候除掉他也就没那么难了,难道他还会防备着虞朝宗?”

    郑恭如眼睛都亮了。

    “这样。”

    他脑子里也清晰起来,笑着说道:“明日你出去,先奔信州,我母亲在信州城里应该已经招募来一些手下,我对她说过,不要吝惜钱财,尽量多的招募到江湖高手,你去问问我母亲有没有能用,尽量多准备。”

    张朝镇立刻点了点头:“明白了当家的,明天我先奔信州去见夫人。”

    郑恭如稍稍松了口气。

    李叱这个人,多活一天,似乎都是他路上的拦路虎。

第四百二十章 有些小小的江湖事

    风和日丽。

    李叱一大早就起来练功,完成给自己的功课之后就进地宫去安排,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大战,所以不可不谨慎。

    这将是一场远比他之前和唐匹敌参与的冀州城防卫战,更为艰苦的大战,因为这一次冀州城真的有可能会被攻破。

    李叱如今要保护的人已经很多,如果不是有地宫的话,李叱第一选择也必然是离开冀州。

    现在的地宫已经完完全全被李叱改造成了一座地下堡垒,哪怕就算是把入口封闭,他的人在地宫里生活几年都不成问题。

    为了应对有可能会出现的长期在地下的生活,李叱可谓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他们非但存储了大量的粮食,还不断的购买一些鸡鸭猪羊之类的牲畜,别说猪羊鸡鸭,连驴都有。

    地宫足够大,粮食草料之类的足够多,而且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的叫声会被地面上的人听到。

    李叱他们试过,地宫的深度足够,而且中间还隔着一层李叱他们挖出来的地窖。

    用长眉道人的话来说,李叱的反应就是一个从小穷怕了的人的正常反应,仔细想想还会让人有些心疼。

    因为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当生活变得好了起来,他再面对困难,就想什么都准备到。

    李叱甚至还把燕先生请来,想试试在地宫里种菜的可行性。

    经过几次尝试之后,发现长势基本不受影响的是豆芽,长的还不错。

    他一大早就进地宫是想避开即将到来的节度使曾凌和沈如盏,那两个人现在大概都会沉不住气。

    唐匹敌觉得自己有些无奈,李叱把人家节度使大人搞的那么上头,还得他来应付。

    马车在车马行门外停下来的时候,车马行里的人也才刚刚进入新一天的生活。

    伙计们去忙碌他们该做的事,继续去采买粮食,采买牲畜,采买一切有用的东西。

    神雕迈着碎步检阅它的军队,如今在这车马行后院里已经有五百多只鸡,一百多只鸭,还有三十几只大白鹅。

    自从有了这些东西之后,神雕可能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就高了。

    每天它都要很高傲的在鸡鸭鹅群中巡视一遍,格外享受那些家禽都躲着它的成就感。

    然后再贱嗖嗖极谄媚的跑到狗子那边,像是在向狗子汇报。

    用余九龄的话说,神雕的趾高气昂其实全部来自于它觉得自己是个管家......

    余九龄说,神雕巡视那一圈,大概的意思是想替狗子大人看看,狗子大人的早中晚饭怎么样......

    不过你说神奇不神奇,如今后院里专门建造了一排猪圈,李叱他们养了将近一百头猪,神雕就懒得去猪圈那边看。

    余九龄还专门分析过这个问题,神雕可能是出于一种很小家子气的想法。

    它看到那些鸡鸭鹅想的是,你看这群带翅膀的,和我主子长得差不多,但是我可以欺负它们。

    看到那些猪的时候,神雕会想我凑......我可不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前院正门外边,沈如盏从马车上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来车马行,所以站在门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李叱这个人她已经很好奇,而且越来越好奇。

    高希宁得到消息,笑呵呵的迎接出来,在那一刻,沈如盏没有在高希宁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得意,于是她对这个小姑娘不得不更加正视起来。

    如果因为高希宁猜破了沈如盏的想法,沈如盏不得已来了车马行,所以高希宁就有些得意的话,那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来的路上沈如盏还在想着,看到高希宁的时候,她若面带得意,那么她也就无需在多想什么,因为这样的高希宁可配不上做她沈如盏的对手。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般气度,沈如盏心里的那种争胜**愈发强烈起来。

    高希宁引领着沈如盏进入车马行,前院的有伙计们在练功,跟在沈如盏身后的吕青鸾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些伙计们的训练方式是如练兵一样。

    就在沈如盏进车马行之后不久,一队骑士护送着节度使曾凌的马车也到了。

    上次曾凌来的时候轻车简行,这次带着护卫随从,这种区别,就已经看出来曾凌心态上的变化。

    李叱才不会管这些,他正在地宫里研究把什么地方让出来给罗境。

    必须是一个很合理的位置才行,不能让罗境和他们在一处,而且绝对不能互通。

    沈如盏来了,曾凌来了,李叱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去见见罗境了。

    信州。

    郑恭如的母亲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这些从江湖上招募来的人手,又想了想自家的财力还有多少。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有多少用多少,拼尽全力的帮她儿子成为人上人。

    她不允许儿子和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一样,成为别人出钱就能买来命的碌碌之人。

    这院子里有六个人是高价请来的,这六个人的身价加起来,比剩下的几百人身价还要高。

    四男两女,来自同一个门派,孙夫人也已经检验过他们的实力,确实十分可怕。

    这六个人不是中原楚人,而是塞北来的,但他们的师父是中原人。

    据他们六个说,师父是一位云游的道人,走到塞北之后,因为极爱塞北那粗犷的风情,所以留了下来。

    他在二十几年前创建了一个门派,招收弟子,而这六个人就是这位道人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弟子。

    这六个人被成为**神刀,六个人各学了一种刀法,在塞北名气很大,也被誉为**屠神。

    他们的师父名为全圆道人,出自龙虎山。

    龙虎山上有道门传承数百年,每一代都有惊才绝艳者行走江湖,仗义而为,天下无有不敬。

    可是这位全圆道人当初离开龙虎山并不是奉命云游,也不是自愿云游,而是被驱逐出去。

    **之意,是指上下以及东南西北四方,这六个人的名字也是全圆道人按照**取的。

    大弟子名为擎天,二弟子名为彻地,三弟子为初东,四弟子名为落西,五弟子名为曜北,六弟子名为雀南,其中三弟子初东和六弟子雀南是女人。

    这六个人回到中原,他们对孙夫人的解释是,觉得现在中原天下大乱,他们可以仗着自己的本事而闯荡出一番作为。

    实际上,他们是奉师命南下中原,最终的目标是去龙虎山杀人。

    当年全圆道人犯下大错,被龙虎山逐出师门,他心中愤恨,憋了二十几年的火气,就指望着**神刀回到龙虎山去大开杀戒。

    他之所以给自己改名为全圆道人,也是因为道家说法,圆是圆满的圆。

    可是不屠师门,他觉得自己如何能圆满?

    这六个人奉命南下,进入中原后决定先要熟悉一下这里,并且还要赚钱才行。

    正巧了,在信州城里遇到了孙夫人的手下,孙夫人的手下一看这六人奇装异服,而且气势很强,料来是江湖高手,于是就上前问了问。

    这个手下的本意是碰碰运气,因为孙夫人说哪个寻来真正的高手,就奖励十两银子。

    谁想到他运气真的太好了,找到了六个。

    与此同时。

    位于南平江以南,豫州治下的大至县境内有一座鹈鹕山,也不是很高,山林还算茂盛,景色三分雅致。

    在山脚下,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胖乎乎的年轻道人正在领着一大群人往山上走。

    “诸位,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当然就不会骗你们,我们龙虎山的道人以诚信为本,你们只管跟我走,我说带你们去观看龙虎山就一定会带你们去。”

    这胖乎乎的年轻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龙虎山道宗已经有数百年传承,被誉为正一道宗祖庭之地,在龙虎山上还有许多惊世奇观。”

    其中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男子一脸懵的问道:“道长,你说的那些惊世奇观都在龙虎山上?”

    年轻道人点头:“是的,童叟无欺,都在龙虎山上,所以在这你们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众人都停下来,纷纷质问那年轻道人。

    “你收了我们的钱,说带我们去看龙虎山,还说能请龙虎山掌教真人为我们祈福,你现在带我们来鹈鹕山做什么!”

    年轻道人很认真的说道:“这里虽然不是龙虎山,但这里是龙虎山豫州分山。”

    一群人更懵了,然后就有人想打人。

    年轻道人却依然认真的解释着。

    “我叫张玉须,是龙虎山真人嫡传弟子,你们可以仔细想想,龙虎山真人能骗你们吗?”

    他站在人群前边大声说道:“就算是龙虎山真人骗了你们,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开个玩笑,你们不要当真,记住我的名字,张玉须。”

    “有的朋友可能会好奇,玉须是哪两个字呢?是不是玉虚宫的玉虚两个字?”

    张玉须道:“其实并不是,玉虚宫是武当山的,不是龙虎山的,和我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的名字叫玉须,玉是白玉的玉,须是胡须的须,所以你们理解了吗,你们也可以叫我白胡子老爷爷。”

    “弄死他!”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怒骂一声,上前就要厮打。

    年轻道人一转身就钻进林子里了,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心说这江南应该是混不下去了,我要不要去江北试试看能不能讨生活。

    现在的人啊,真的是太难对付了。

    就在跑着呢,对面有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胖子往这边跑,两个人都是回着头跑,谁也没看到谁,砰地一声撞在一起。

    两个人揉着脑袋起来,都看了看对面。

    “你被人追?”

    对面那个小胖子问张有须。

    张有须哼了一声:“你不也是?”

    他看了看,对面这个小胖子也是一身道袍,于是问道:“你也是道人?”

    那小胖子点头:“是啊,你也是啊?”

    张有须问:“你哪儿来的。”

    小胖子回答:“我是终南山来的,我叫彭十七,请问你是?”

    张有须一看人都追过来了,拉了彭十七一把:“赶紧走,找地方再聊,我要去江北,你去不去?”

    彭十七点头:“去就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条件好与不好的区别

    两个圆鼓鼓胖墩墩的小道士蹲在江边聊天,张有须看了看彭十七,然后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里滴辣个道袍没有我滴好看。”

    彭十七撇嘴道:“你那道袍才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黑啦吧唧的,还是我的好看,我这湛蓝色的道袍,象征着天空的辽阔。”

    张有须道:“呸,里滴辣个道袍难看滴很,我这个黑色滴道袍也一样滴天空,是夜空。”

    彭十七道:“你能不能不要说方言。”

    张有须哦了一声:“你不能说黑色的不好看,这个世界上不是白的就好看,黑的就不好看,也不是白的就重要,黑的就不重要,我给你打个比方,人再白,也有一些地方是黑的,而且黑的地方,都格外重要。”

    彭十七想了想这话,觉得龙虎山一定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地方。

    张有须问:“你名字为啥子这么奇怪。”

    彭十七道:“其实我原来没有名字,是我终南山上的师父收留了我,一直把我养到七岁还没有给我取名字,就习惯了叫我跟屁虫,到了七岁,师父要给我办入门登记入册,才想起来我没有名字,他就随便给我取了个七岁,所以我叫彭七岁。”

    张有须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叫彭十七?”

    彭十七回答:“因为我到今年是十七岁......”

    张有须有些懵,他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名字还能因为年纪的增长而增长,想着这个家伙要是到了几十岁也要这样改吗?

    彭三八?彭六九?

    所以彭十七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有须就把他打断了,一脸好奇:“大一岁,你就加一次?”

    彭十七嘿嘿一笑,摇头得意道:“你不懂,不是大一岁我就加一次,而是大一些我就加一次。”

    张有须很疑惑的看着彭十七问道:“你这话和我问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彭十七道:“你以后就懂了,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张有须:“呸,我比你大,我十九了。”

    彭十七道:“你十九了,但你不是十九, 我十七了,但我真的是十七。”

    张有须再次陷入疑惑。

    良久之后,张有须飞起一脚踹在彭十七的屁股上:“你嘚瑟个啥!嘚瑟个锤子!”

    片刻后,彭十七打开包裹,翻出来个纸包,里边是两个馒头,他递给张有须一个。

    “白胡子,你为什么离开龙虎山?”

    “因为我优秀。”

    张有须接过来那个馒头,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说道:“龙虎山在每一代弟子中,都会挑选一个人下山行走江湖,仗义而为,传承龙虎山济世救人的信念,不优秀的人,当然不可能下山来。”

    彭十七的嘴几乎都撇到耳朵下边了。

    “你要真是龙虎山的入世行走,你会去骗钱?你真当我没有看到你骗人家说可以去龙虎山,结果带人家到鹈鹕山。”

    张有须道:“我那是......替天行道,那些人都是大至县里一些为富不仁的家伙,越是为富不仁的越渴望神明保佑,我是教训一下他们......难道你就比我好了,你不一样被人追。”

    彭十七道:“那不一样,我被人追不是我骗人,而是我被人骗......我刚走到大至县,已经没有盘缠,正好遇到一群人聚集着说些什么,我就凑热闹看了看。”

    “原来是一个富户人家的大小姐要招亲,他家的管事怕人来的少了那大小姐脸上不好看,于是每人给一两银子,什么也不用干,就去凑个人数就行,还管饭。”

    “这等好事我就去了,谁想到,那管事一共找来三十来个人,全他妈的都是托儿。”

    张有须不理解了,他好奇的问道:“不都是托儿吗,你也是

    啊,你拿了人家一两银子,就是做托儿去的。”

    “你懂个屁噢。”

    彭十七道:“那三十来个人,都是为了骗我去的托儿,我以为他们都和我一样是凑人数的,原来他们是凑数,我是那个人,哪想到是把我骗过去入赘的,那大小姐说她是一眼就看中我了,说是胖三份财,不富也镇宅......”

    张有须明白了,这就是随便拉个看得过去的外乡人入赘。

    一定是那富户家里的大小姐不太好嫁出去,又有入赘的条件,本乡人都不愿意。

    彭十七道:“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的冰清玉洁和我的美貌就都要被玷污了,不过我这么帅气,也难怪他们一眼就相中了我。”

    两个人并排着蹲在江边,张有须一屁股把彭十七撞到一边去了。

    “你嘚瑟个锤子!”

    张有须问他:“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有。”

    彭十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终南山的入世行走。”

    张有须因为这句话而收拾起来几分轻视,因为他知道没有真本事的人是不可能被派下山的。

    “你下山也是为了济世救人?那你武功是不是很高?”

    “武功......当然很高,主要是......”

    彭十七叹道:“师父说我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别管吃什么,肯定吃到顶......”

    张有须看向彭十七,竟然是一种惺惺相惜的眼神。

    “我们一起去冀州吧。”

    张有须道:“我听闻冀州有一人被尊为绿眉天王,厚待百姓,镇守边陲,要入世救人,光靠我一人之力又能救的了几个,不如去投靠那样的大英雄,辅佐他拿了这天下,那才是入世救人呢。”

    彭十七想了想,那般大英雄,应该会管饭。

    不管饭的大英雄,都不会是什么正经大英雄。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索性就点了头。

    他其实是偷偷溜下山的,终南山道门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已经没有什么柴米。

    他想着自己吃的多,留下来的话,师父师兄们都照顾他,还要尽量让他吃饱,他心里难过,所以偷偷下山来。

    他想着,自己离开了,山门里的师父和师兄弟们,应该就能多吃上一口饭。

    “走,咱们就奔冀州。”

    彭十七道:“凭你的本事,难道还不能养我了?!”

    张有须点了点头道:“那是!”

    然后醒悟过来,一屁股把彭十七又撞到一边去了。

    “凭什么我养你。”

    张有须道:“你得凭自己本事养活自己。”

    彭十七道:“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这样古道热肠之人,就算我说凭自己本事吃饭,难道你吃饭还能不带我?”

    两个同样胖乎乎圆滚滚的小道人,决定去冀州投靠绿眉天王虞朝宗,渡过了南平江后一路往北。

    信州。

    张朝镇见到了孙夫人,俯身拜倒。

    他将郑恭如的安排仔细说了一遍,孙夫人随即点了点头,她看向那六个江湖高手,心说这也算是天意,她儿子需要什么,上天就送来了什么。

    “几位先生。”

    孙夫人过去,把想请他们六个随张朝镇去冀州杀个人的事说了一遍。

    她也无需隐瞒什么,因为这六个人之前就对她说的很清楚,只要银子给的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杀人。

    **神刀的大师兄擎天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无妨,不过是杀一人而已,我们就去

    冀州一趟。”

    他之前对孙夫人打听过,问她知不知道龙虎山怎么走,孙夫人居然没有听说过,这让他有些诧异。

    他师父说龙虎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威风,他还以为这中原之地,人人都知龙虎山何在。

    结果一路上走到信州也没人知道怎么走,也不是人人都知道有龙虎山。

    他们南下之前,师父就对他们说一路往南,要走很久,最少一年多,他们却不信,中原之地,还能走一年了?

    这次去冀州,冀州那样的大城,应该会有人知道龙虎山该怎么走。

    擎天把其他五个人叫到一起商量了下,他们之前收了孙夫人一年的银子,每个人一千两,可他们根本没打算留在这一年。

    “正好趁着这次出门,我们直接南下,手里的银子做路费应该已经足够,咱们去龙虎山才是正事。”

    擎天道:“到了冀州,帮她杀个人,咱们再从冀州想办法抢一些来,传闻冀州里富户无数,到时候抢了就走。”

    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

    于是,张朝镇带着队伍离开信州,赶赴冀州城北边的大方镇,那是燕山营的斥候驻扎所在。

    冀州。

    车马行,客厅。

    唐匹敌动手给节度使曾凌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大人来,是有要什么东西要交付给我们车马行运走吗?”

    曾凌眯着眼睛看了看唐匹敌,唐匹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李叱呢?”

    曾凌问。

    唐匹敌道:“李叱出去采买东西了,也不知道节度使大人会来,车马行里有一百多口人要吃饭,存粮已经不足,所以李叱出门去想办法了......”

    曾凌叹道:“唐公子,你是当我瞎了吗?”

    唐匹敌道:“大人何出此言?”

    曾凌道:“不说我不知道的,就说我所知道的,李叱当初从羽亲王那边就坑过来多少粮食?崔家被查,夏侯琢第一件事就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送粮食......”

    唐匹敌指了指门外道:“这不是养猪了吗,开销大。”

    他一指的时候,正好余九龄进门,余九龄看着唐匹敌,唐匹敌看着余九龄。

    片刻后,余九龄张开嘴学了几声猪叫,还用眼神朝着唐匹敌示意。

    那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在问唐匹敌,老唐老唐,你看我机灵吗?

    曾凌叹道:“我没有很闲的时间来和你们开玩笑。”

    他看向唐匹敌:“如果你可以代表李叱和我谈,那么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那好。”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

    曾凌等着他说话,唐匹敌坐在那却一言不发,曾凌看他一眼,他就客气的笑一笑,再看,还客气的笑一笑。

    曾凌皱眉道:“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已经坐下来,又不说话?”

    唐匹敌一脸惶恐的样子:“我不能代表李叱,但我没听到大人刚才说,不能代表李叱也不能坐下来......我就是单纯的坐下来,我其实不能,什么也不能,李叱他说现在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就都得听他的。”

    曾凌听出来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条件不好就得都听他的,那条件好了呢?”

    曾凌问。

    唐匹敌笑起来,很认真的回答:“条件好,李叱说什么不重要,条件要是特别好,李叱都可以不重要。”

    曾凌问:“你可确定?”

    唐匹敌道:“确定,李叱就是这么说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最爱的就是谈条件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一样,不一样在很多地方,有的是直观的,有的则不是。

    打个比方,有的人就非常不喜欢谈判,不喜欢谈条件,觉得这是很复杂很伤脑筋的事。

    可永宁通远车马行里的这些家伙们,就喜欢谈条件,可喜欢了。

    如果让他们把自己喜欢的事都列一个表出来,那么谈条件这件事绝对能排进前三。

    所以当唐匹敌听到节度使曾凌接上话后之后,眉眼都逐渐舒展开,像极了一个即将勾引到小姑娘的坏小子。

    曾凌问:“条件不好都听李叱的,那条件好了呢?”

    唐匹敌笑道:“大人先说说是多好的条件。”

    曾凌笑了笑说道:“其实刚刚唐公子应该已经看似在不经意间把条件说了一些,唐公子这样的人说话,有些话需要认真去想一想。”

    唐匹敌笑的更加畅然起来。

    曾凌继续说道:“刚刚唐公子提到了粮食,那就先谈谈粮食,我可以给,冀州粮仓里的粮食很多,多到我有底气,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唐匹敌问:“大人只管说,不明白什么就问。”

    曾凌道:“既然你们想走,可以要别的条件,为什么还想要粮食?”

    “因为贪。”

    唐匹敌给出的回答又快又直接,简单明了。

    曾凌微微迟疑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我给你们粮食,你们走的时候也要一车一车运走?”

    唐匹敌道:“大人放心,车,我们有的是。”

    曾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唐匹敌继续道:“当然,如果大人连车也给的话,那么肯定是显得更好一些。”

    曾凌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我曾听闻,每个人想占便宜的心思,一开始都不会很明显,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大概都是在吃过一次亏之后才开始逐渐明显起来,最终是不再遮掩自己的贪念。”

    他看了唐匹敌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他问:“所以,你和李叱这样的人,是吃过多少次亏之后,才能做到现在这样,想占便宜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唐匹敌道:“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曾凌笑了笑,有些讥讽之意。

    他问道:“我误会在何处?”

    唐匹敌才不理会他那有些讥讽的笑,别管是笑是眼神,哪怕是直接讥讽的话语,只要能占便宜,都可以暂时不理会。

    所以他很耐心的解释道:“大人刚刚说,每个人想占便宜的心思,多是在吃过一次亏后才越发明显起来,别人可能都是这样总结经验教训的,我们不是,我们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中不断总结经验的,所以才会越占越好,越占越多,越占越开心。”

    唐匹敌笑道:“李叱就非常善于总结这样的经验教训,不过他总结出来的,大概都是为什么这次占的便宜不够多?要反思!”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调侃,可实际上却能让曾凌听了会感觉到难受。

    他是节度使,一方诸侯,封疆大吏,他在讥讽别人的时候,却阻止不了别人在占他便宜,而且还在调侃他,这比他对别人的讥讽,似乎更加伤人一些。

    所以人在感受了屈辱之后,都会有一些比较锋利的言辞脱口而出。

    曾凌道:“你应该明白,其实我没必要一直劝你们走,我也有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似乎更加彻底一些。”

    唐匹敌点头:“大人说的对。”

    没有然后了。

    曾凌等了片刻后,发现唐匹敌只说了这五个字,后边没

    有什么要说的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又被调侃了。

    曾凌看向唐匹敌,在想发火的那一刻忽然间醒悟过来,这不就是自己之前反思过的吗?

    可是刚刚那一刻,自己又忘了。

    他和进卒聊天的时候说过,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年纪,却发现原来年轻人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的。

    唐匹敌他们不怕。

    所以曾凌缓了一口气后又笑起来,变得和蔼了许多。

    “粮食不是问题,马车也不是问题,你们愿意走,我就给,说出来一个数字。”

    唐匹敌听到这句话之后显然又开心起来,他笑着说道:“李叱说,人不能贪得无厌,如果贪没有限度的话,那么就是人品有问题,再贪的人,也要给自己一个上限,这样最起码不会遭天谴。”

    曾凌才不信,他问:“所以呢?你们想要多少?”

    唐匹敌没回答,而是反问。

    “大人有多少车?”

    听到这六个字,曾凌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唐匹敌笑着说道:“我觉得李叱说的对,人如果贪得无厌,就会被人讨厌,我和李叱,都不想做一个被别人讨厌的人。”

    “假如大人有五百辆车,我却向大人要六百车粮食,这就是贪得无厌。”

    “假如大人有五百辆车,我却只向大人要四百九十九车粮食,这是我有底线,保持着良知。”

    曾凌瞪着唐匹敌问:“你管这个叫良知?而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用了一个只字?只要四百九十九车?”

    唐匹敌又一次耐心的解释道:“只字不重要,四百九十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有多少车?”

    曾凌真是讨厌极了唐匹敌这耐心啊。

    讨厌到他想骂街。

    曾凌这次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缓过来一些,他叹了口气后对唐匹敌说道:“我没有五百辆马车,二百辆也没有。”

    唐匹敌道:“大人谦虚了。”

    曾凌忽然之间控制不住了,朝着唐匹敌咆哮了一声:“我没有谦虚!”

    唐匹敌点了点头:“我信,大人说没有就是没有,这都不是问题,可以解决的都不用争执,我们自己去想办法搞到马车,大人没有那么多车,也不用觉得太愧疚,我们可以补齐,大人可以把车费出一下。”

    曾凌怒视着唐匹敌:“我愧疚?”

    唐匹敌道:“大人,不用愧疚。”

    曾凌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对自己说些什么来,才能安慰自己现在几乎压制不住的怒火。

    也许唯有快点把事情谈好,他才不至于被唐匹敌气死。

    “直接一些吧。”

    曾凌道:“我不想再兜圈子了,你说你们的要求,我说我的底线,谈得来再继续谈。”

    唐匹敌道:“那就五百车。”

    曾凌摇头:“不可能。”

    唐匹敌问:“四百九十九?”

    曾凌起身。

    唐匹敌道:“多谢大人成全。”

    曾凌再次深呼吸,然后扶着座椅的扶手缓缓坐下来,因为有些用力,手指就显得有一点发白。

    “唐公子,两百车,不能再多了。”

    唐匹敌道:“两百零一?”

    曾凌问道:“有意思吗?!”

    唐匹敌道:“我就是想再试试......李叱说,人不应该那么容易妥协,还是要有一颗勇于尝试的心。”

    曾凌道:“

    拿了两百车粮食,你们立刻就走。”

    唐匹敌道:“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曾凌压着怒火问道:“我又误会什么了?”

    唐匹敌道:“粮食,不是唯一要谈的条件,大人不会是觉得粮食谈完了,其他的事就可以不用谈了?两百车粮食,归根结底,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对于大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是吗?”

    瞬间,曾凌觉得自己居然冷静下来不少。

    自己动了这么大的怒火,几乎气的要炸开一样,可仅仅是因为两百车粮食?

    拿他的身份来说,堂堂冀州节度使,为什么要因为两百车粮食而气成这样?

    想到这一点后,曾凌心中释然了一些,但很快就又想到......自己因为区区两百车粮食而气成这样,一会儿唐匹敌再说出些什么来,那岂不是......

    他看向唐匹敌问:“你们也卖药的是吧?”

    唐匹敌点头:“卖!”

    曾凌道:“在你说别的条件之前,有没有什么安神顺气之类的药,先给我备一些。”

    唐匹敌道:“大人说笑了。”

    曾凌道:“你才是说笑,我认真的,让人备一些药来。”

    唐匹敌道:“行。”

    他朝着门外的余九龄喊了一声:“九妹,给节度使大人去找一些安神顺气的药来。”

    余九龄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要什么安胎顺产的药,有啥用......”

    曾凌好像还听见了,嘴角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他再次深呼吸,调整好了之后才问唐匹敌道:“你们还想要些什么东西,尽量一口气说完,能给的我就给,给不了的,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给不了。”

    唐匹敌道:“粮食是一部分,再有就是,我们走之前,会尽量把之前和大人谈好的交易完成,李叱答应了给大人的军队里提供一批药,我们送药过去,大人如数结算银钱。”

    曾凌很认真也很诚恳的说道:“药不重要,钱我可以直接给你们,药的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有没有药,我都给你钱。”

    唐匹敌眼睛微微一眯。

    曾凌道:“你大概说一下这些药的数量,我大概给你们这些药的银两。”

    唐匹敌道:“那大人亏了。”

    曾凌道:“你认为我是占便宜来的?”

    唐匹敌道:“大人高风亮节......”

    曾凌:“你闭嘴!”

    唐匹敌点了点头:“好的......咱们再说别的。”

    曾凌:“还有别的?”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我就想看看究竟还能怎么样的语气说道:“你说你说。”

    唐匹敌道:“其实李叱的交代也就三种东西,第一是粮食,第二是银子,这都已经谈过了,第三是兵器甲胄,大人若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曾凌皱眉道:“这个,没的谈。”

    曾凌看向唐匹敌说道:“我给你们多少兵器甲械,将来都可能是燕山营的士兵穿戴着甲胄挥舞着兵器,再杀奔冀州。”

    唐匹敌略显为难起来。

    曾凌道:“我说没的谈,那就没的谈,你想谈的话,那就换个别的。”

    唐匹敌更显为难的说道:“那......似乎就只好折现了,还是给银子吧。”

    曾凌点头,好像还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这个可以。”

    说完之后他自己楞了一下,就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续茶

    曾凌能在车马行这里谈判,其实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一方是节度使大人,一方是车马行的小商人,这对等吗?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节度使大人随便指派手下一个官员过来,这官员都能趾高气昂的把车马行碾压。

    在官员眼中,商人实在是一种可以重视你但也可以完全不当回事的人。

    而有些现实的是,商人往往都会有这样的觉悟,无须别人去提点什么。

    唐匹敌和李叱说这些的时候,李叱觉得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应该对曾大人有那么一丝同情。

    唐匹敌道:“我觉得曾大人当时应该是这样想了,毕竟这确实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李叱道:“那这事也不能怪在我们身上,要怪就只能怪朝廷不争气。”

    蹲在院子里正在和神雕对视的余九龄回头问了一句:“为何是朝廷不争气?”

    他刚问完,神雕就不满的哼哼了几声,似乎在对余九龄说你专心点。

    余九龄居然听懂了,又专注的和神雕对眼去了。

    李叱道:“大楚朝廷如果争气的话,一位堂堂的节度使大人,何必跟我们浪费口舌。”

    唐匹敌道:“如果这个天下是正常的,那么如曾凌这样的人对我们这样的人说话,叫令,但是现在天下不正常,所以他对我们说的话,是谈。”

    其实唐匹敌这话里还确实客气了些,曾凌刚刚在的时候,说的话既不是令也不是谈,甚至可以算作求。

    余九龄因为这句话都有些骄傲了,他是真的有些骄傲了,因为他和别人更为不同。

    他本来就对所有做官的人都看不顺眼,所以,以他的机灵劲,依然难以和做官的人打交道。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其实余九龄和姜然是很相似的两个人,虽然余九龄看起来嘴巴很贱,但却能很快和人熟络起来。

    姜然就是在官场上的余九龄,也许恰恰是因为常年在官场,束缚了姜然的全部天性。

    余九龄道:“那咱们拿了两百车的粮食,真的要运出去吗?可是我想着的是,一旦我们把粮食运出城,曾凌就有一万种办法让我们死在城外。”

    唐匹敌回答道:“先不说咱们运不运,首先他不会,因为没必要,他给我们的,其实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粮食,银子,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需要在意,用不在意的东西换我们离开,他何必再派人追杀我们?如果真要这样的话,那他也就没必要和我们谈这些。”

    余九龄懂了。

    所以他又笑了。

    因为他觉得很好玩,很爽,很出气。

    也许别人不会有余九龄这样爽起来的感觉,做官的人越是吃瘪,越是难受,他就越开心。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怨念甚至可以说是恨意,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在只饮酒酒楼里的经历。

    唐县那样小的一个地方,随随便便一个穿官服的人进只饮酒,就可以不给钱。

    小时候的余九龄气不过,觉得吃饭喝酒要给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所以追过去质问,凭什么你们就可以不给酒钱?

    回答他的是一个耳光,把余九龄打的嘴角流血。

    如果不是掌柜的追出来把他拉回去,又点头哈腰的道歉,还再送了两坛酒,他可能会被打半死。

    在那之后,余九龄就在想,最起码我得让人打不到我,也是在那之后,他恨上了所有穿官服的人。

    “这才是一个好的时

    候。”

    余九龄说道:“如果大楚没有现在这么乱的话,相对于普通百姓们来说,当官的就是神,我们是凡人,他们是神明。”

    然后他美滋滋起来:“而我们现在,可以比肩神明,甚至让神明都他娘的有些难受。”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胡思乱想,想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比神还神,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把欺负我的那些人全都干掉。”

    李叱拍了拍他肩膀,李叱也这样幻想过,所以他愿意去学,多苦都愿意去学。

    余九龄吐出一口气,笑了笑。

    “我小时候胡思乱想的可有意思了,我会变成各种各样的英雄,各种各样的神,明明是在想怎么去干掉那些坏官,可是想着想着就飘了。”

    他对李叱说道:“我还幻想过,这不是唯一的一个世界,有很多很多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很凶很凶的神掌管,他们唯一且孤独,而我就是他们孤独的终结者。”

    说到这他咧开嘴笑起来,那笑容就不是什么好笑。

    余九龄道:“终结这些神的孤独用什么手段,取决于神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匹敌拉了李叱一把:“离他远点,我怀疑男神都被他睡了,女神都被他干掉了。”

    余九龄想了想后说道:“你说的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李叱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次是他拉着唐匹敌走。

    “走走走,咱们快走,这个家伙太可怕了。”

    余九龄撇嘴道:“你们这两个凡夫俗子懂什么,做神的快乐,你们不懂啊。”

    神雕在旁边哼哼了两声。

    余九龄在神雕身上拍了拍,脸上是一种还是你懂我的表情,神雕在他脚边哗哗的撒了泡尿,然后哼哼着走了。

    后院,茶室。

    高希宁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她这是第一次给来车马行里的客人煮茶。

    但却一点没有显得很生涩,她的动作很美,轻柔,舒缓,就连沈如盏都觉得此时此刻的高希宁,应该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才对。

    “你从小就学烹茶?”

    沈如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希宁摇头道:“不是,昨天学的。”

    沈如盏道:“看来你们这个车马行里真的是人才济济,还有懂得烹茶的先生,如果不是耐心的教过你,也应该不会只用一天时间就让人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烹茶。”

    高希宁微笑着说道:“车马行里确实没有谁懂得烹茶,这里的人都觉得烹茶是浪费时间,想喝茶,泡茶就是了。”

    她看向沈如盏道:“我是昨天想到,若今天沈姐姐来了,你喝茶又是那么讲究,不如我学一学。”

    沈如盏好奇的问:“既然这车马行里没有人懂得烹茶,你是向谁学的?”

    “书。”

    高希宁回答道:“李叱有很多很多书,大概只要你能想到的,他这里都会有,他用了很多时间来读书,也用了很多时间来找书买书。”

    沈如盏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笑着说道:“我听闻,李公子年少时候生活凄苦?所以那时候应该是想读书而不能,所以现在生活的好一些了,就开始买书,不管是有用还是无用,都买,所以他连烹茶之道的这样无用的书都会买来,却未必会自己真的学一学。”

    高希宁有些

    不开心。

    谁说李叱不好,她都不可能开心。

    沈如盏的话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意思也已经很清楚,就是李叱原来穷,现在忽然有钱了,就开始报复性的花钱,不管有用没用,买了再说。

    高希宁坐直了身子,有些严肃的说道:“花钱买书进而学,我觉得这是很高尚的一件事,在不一样的生活中,有不一样的求学方式,这也是很高尚的一件事。”

    沈如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要整理一下措辞来说些什么。

    高希宁却已经继续说道:“他买来的每一本书都读过,他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用之书,只要会思考,就会从文字中有所悟。”

    沈如盏的措辞没能顺利整理出来。

    高希宁一边烹茶一边继续说道:“李叱还说过,学问不是用来显摆的,而是实用的,说到实用,比如我昨日才学的烹茶,今日就用到了。”

    她看了沈如盏一眼。

    刚刚沈如盏说,李叱脸烹茶之道这么无用的书都买来,现在高希宁说,这不是用上了吗?

    烹茶之道无用,却用在了你这里,这无用也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沈如盏抬起手,轻轻的鼓掌。

    “李叱真的是很有运气的一个人。”

    沈如盏笑道:“他身边有你这样的女孩子,也许才是他最大的运气。”

    高希宁笑着回答道:“我把自己伪装成很好的样子,骗了他以为自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他觉得很开心,我也觉得很开心,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

    沈如盏沉默了一小会儿,大概是在思考这句话里那令人觉得会有些淡淡嫉妒的东西。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他觉得你是天下最好,你觉得他是天下最好。”

    沈如盏笑着问道:“那若他也是别人眼里的天下最好呢?”

    高希宁把烹好的茶递给沈如盏,然后语气很轻柔很平淡的回答道:“那要看是多少人这样想。”

    她的话让沈如盏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所以她再问:“听你的语气,难道你觉得人越多越好?如果是的话,我这就很难明白你的心意了。”

    高希宁道:“若只有我一人觉得他天下最好,他是我一人的英雄,若万人觉得他是天下最好,那他是万人的豪杰,若天下人都觉得他是天下最好......”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嘴角上的微笑是那么的阳光明媚,那么的清风徐徐。

    她说:“那......天下谁人不识君?”

    沈如盏一怔,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句话如果真的仔仔细细去思考,其实很有意思,整个天下没有一人不知道的,似乎只有那一人才行,或者说,只有那一个位置才行,只有那一个称呼才行。

    这一次,沈如盏思考了很久很久。

    她端起茶杯,仔仔细细的再次品味了一下这一番话,一人英雄,万人豪杰,天下谁人不识君。

    良久之后,沈如盏笑着点了点头,放下茶杯说道:“幸好还不算太晚。”

    高希宁嗯了一声,给沈如盏续茶。

    烹茶那本册子里说,如果为人烹茶,却相谈不欢,那么便不要再续茶,喝茶的人自然也就明白,没有续,就是结束。

    沈如盏看着自己杯子里续上的茶,微笑着说道:“好在,我也读过烹茶的书,现在看来,确实很有用。”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有所感

    烹茶不烹茶的不重要,大家都有茶可以喝才重要,而沈如盏也并不是认输了。

    若以为她认输了的人,大概没有想明白,她在和高希宁这一番谈话中精妙的故技重施。

    她之前对李叱的态度就是刻意冷淡,等到关键的时候再表现出关键的作用。

    用她自己的话说,这种策略叫做欲扬先抑。

    刚刚,她只是又做了一遍而已。

    先用一种看起来稍显冷淡,也有些尖锐刻薄的话去讥讽了一下李叱。

    于是有了高希宁对她说的那番话,这是一种很必然的反应,都在她预料之内。

    然后她用沉思来表现出自己醒悟过来,然后用一句好在我也读过烹茶的书,来对高希宁表示认可。

    这是比两个人见面后,上来就直接谈条件说事情的态度,会让人觉得更好一些。

    沈如盏一直都在说自己是一个商人,所以她总是用经商的眼界来看待问题。

    比如谈合作。

    一上来就表现出一种......好吧,我很愿意的态度,其实远远不如表现出一种......好吧,你争取到我了的态度。

    一上来就表示我愿意,你的谈判对手会觉得太轻松,让人觉得轻易得到的,也许会不被重视。

    而让人觉得是你争取到了我,这就给对手一种满足感,让对手以为是对手自己的能力。

    所以沈如盏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开心,而高希宁看起来也很开心。

    沈如盏离开车马行之后不久,夏侯玉立就出现在高希宁身边,她是比较担心高希宁不安全,因为高希宁的武艺确实......那样吧。

    所以整个过程,夏侯玉立就一直都在茶室里屋坐着,两个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可以说一字不漏。

    “你真厉害。”

    夏侯玉立道:“居然让沈如盏这样的女人哑口无言。”

    高希宁笑了笑道:“她才是很厉害,哑口无言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是想让我觉得,她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愿意,是被我用实力说服才愿意的。”

    夏侯玉立一怔,她是实在没有听出来。

    高希宁挑了挑眉,笑道:“我也很厉害,因为我让她信了,是我争取到她的。”

    夏侯玉立眨了眨眼睛,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高希宁和沈如盏的对话,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么多。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们都是神仙吗?”

    高希宁背着手,甩着马尾辫往前走。

    她笑着说道:“就算我们都是神仙,我也是比较年轻的那个神仙。”

    夏侯玉立跟着笑起来。

    “噫。”

    她说:“谁还不是了。”

    车马行外,沈如盏登上马车,而她的护卫吕青鸾则坐在了车前边,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走在半路上,吕青鸾忍不住问了一句:“东主,还顺利吗?”

    马车里的沈如盏笑了笑道:“事情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了好玩的人,我喜欢那个聪明到了极致的小姑娘,她真的太招人喜欢了,她知道怎么让人心里舒服起来,而且还表现的很自然。”

    沈如盏闭上眼睛,嘴角却依然带着笑。

    “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轻松,彼此也会都很满足......回去之后你告诉伙计,准备出来一批伤药,最迟明天下午就要送到车马行来,送过来的人要说清楚,这是我给我妹妹高希宁补的见面礼,另外,我昨天刚买回来的那一对金饰也给她送过来。”

    沈如盏从来都不会买玉器之类的东西,她若要买首饰,只买金的。

    在她眼里看来,不管是古玩玉器,还是珍珠宝石,又或是其他什么看似名贵的东西,都不如黄金,黄金可以带给她的快乐,其他东西完全不可能带来。

    人笑她庸俗,她笑人无知。

    吕青鸾从沈如盏的语气中就听得出来她的愉悦,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东主,好像是遇到对手了。”

    “不是对手。”

    沈如盏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是同类,迄今为止,我发现的第一个同类。”

    与此同时,罗境的将军府。

    这个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少年将军,坐在校场上看着士兵们在烤羊,气味已经远远的飘了过来,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罗境却在沉思之中,他该怎么做才能应付曾凌?

    曾凌必然会有所举动,可是这个举动以罗境的心智还猜不到具体会是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来。

    他现在想的是,罗境会不会直接撕破脸,如果此时此刻罗境调集冀州军围攻他的虎豹骑,那么自己也许根本杀不出去冀州城。

    他的虎豹骑在平原上可以纵横驰骋,杀敌如砍瓜切菜,可是在冀州城里,大闷罐一样的地方,虎豹骑会被无数倍的冀州军按住打,再凶悍也挡不住围杀。

    就在这时候,外边当值的士兵快步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跑到罗境身前后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当家李叱派他送来的。”

    罗境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就知道,李叱一定会找他。

    对手的对手,可能是朋友。

    他把信打开之后看了看,于是眼神里的那种光亮就越发明显起来。

    “来人。”

    罗境吩咐了一声:“分派两个任务,第一个,派人去车马行,就说我明日要去登门拜访,第二个,派人去采买一些礼物,贵重一些的。”

    说完后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许多,迈步朝着士兵们烤羊的地方走了过去。

    车马行里。

    夏侯玉立和高希宁两个人从后院过来,离着还远就看到李叱和唐匹敌勾肩搭背的跑了,像是刚刚把余九龄怎么样了,占了便宜就跑的那种。

    余九龄则一个人蹲在那看着脚边,九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好像被人往脚上洒了一泡尿似的。

    神雕扭着它那傲人的屁股走远了,应该是对余九龄也有些嫌弃,还挺明显的。

    如果此时高希宁她们俩知道确实是神雕在余九龄脚边撒了一泡尿的话,大概会想到一定是因为余九龄说了些什么。

    李叱和唐匹敌都嫌弃的跑开了,而神雕对余九龄的话并不是很在意,并且撒了泡尿。

    就在这时候苑佳蓓和刘英媛也从外边采买东西回来,看到高希宁和夏侯玉立之后,两个人顿时笑着跑过来,像是两只快乐的小燕子。

    高希宁的好朋友若凌刚刚把燕先生留在这的衣服洗了一些,怀里拿着洗干净的衣服准备放到燕先生屋子里去。

    走到这,看到那四个小姑娘站在那看着远处李叱和唐匹敌勾肩搭背的走,还都在没心没肺的笑,于是若凌姑娘心有所感。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边看着笑。”

    若凌摇了摇头,抱着衣服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还是四只鸯。”

    与此同时,四页书院。

    高院长的书房里

    ,燕先生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等着高院长说话,而高院长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开头。

    “青之。”

    “学生在。”

    听到高院长开口,燕青之连忙应了一声。

    高院长笑了笑道:“别那么拘谨,坐下来聊,也不是很严肃的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所以想问问你的态度。”

    燕先生在那一瞬间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让高院长这样欲言又止的,难不成......和我有关?

    燕先生又想到,能是什么和我有关的事?还要高院长亲自过问,那是不是和高院长也有关?

    总不能是......总不能是高院长大概听说了若凌姑娘的事吧。

    若凌姑娘确实很贤惠温柔,但是他和若凌姑娘也真的是没有什么事呢啊。

    他此时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院长大人啊,别提若凌,别提若凌,别提若凌。

    “关于宁儿......”

    高院长一开口,燕先生立刻就松了口气,特别明显的松了口气。

    燕先生连忙接了一句:“怎么了?”

    高院长道:“虽然李叱自己当面向我提亲了,可终究还是要有媒妁之言才显得正式一些,所以我在想......”

    燕先生立刻就懂了:“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来做这个媒人,由我来张罗一下正式提亲的事,还有之后定亲和成亲的事。”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你也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家伙,大概已经是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可是人言可畏,若还没有一个正经名分,外人知道了宁儿一直都在车马行里住着,还是会说三道四。”

    “学生明白了。”

    燕先生道:“我今天还有几堂课,等晚上回车马行的时候,我和他们两个把这事好好说一说。”

    高院长点了点头:“那就好了,有你操持,我心里也就踏实下来。”

    高院长也显然松了口气,特别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心里很开心,因为......没提若凌,没提若凌,没提若凌。

    两个男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都笑起来,于是都觉得,正事谈完了,若是此时不闲聊几句就会显得稍稍尴尬了些。

    所以轻松下来的高院长,用很轻松的语气问了一句。

    “我听闻,若凌似乎对你很好?我这几日在车马行里住着也看的出来,她对你极为照顾,连你的衣服都是她经常拿去洗了?”

    燕青之:“......”

    此时此刻,燕青之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

    而且这种遮掩,必须要快准狠,如果不能一击命中的话,可能高院长很快就会把话题转移回来,毕竟在高院长看来,若凌姑娘也是他的家人。

    高希宁和若凌一直都在一起,说是差不多同时长大的也不算太过。

    那两个女孩子情同姐妹,高院长自然也清楚。

    所以燕青之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抬起头看向高院长问道:“院长大人,你有没有打算过续弦?”

    果然,高院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我都什么年纪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

    燕青之一看到高院长这个反应就开心了,特别开心。

    “其实院长大人年纪也不算很大,身边若是有个人照顾你,不管是学生,还是晚辈,心里也都会觉得踏实些。”

    高院长眼睛微微一眯,他问:“你是因为最近有若凌照顾,所以心有所感?”

    燕青之:“?????”

第四百二十五章 管饭,有钱

    对于地宫的改造,其实从发现地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李叱从一开始就觉得,这里会成为很重要的地方,能保命的地方。

    大楚现在虽然如此局面,可是在江南诸多地其实没有冀州这么乱。

    冀州的局面,堪称中原最复杂的局面,原本各路诸侯应该准备着南下才是正道,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都被卷进冀州。

    先是兖州军被幽州军击败,紧跟着冀州军击败青州军,然后是豫州军击败了冀州军,再然后是青州军和豫州军联手把冀州军逼回冀州城内。

    这里的局面,可比江南那边热闹多了。

    现在江南的局势,在武亲王的强力扫荡之下已经安稳了不少,新皇杨竞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武亲王身上。

    他深知一件事,只要给予武亲王足够的重视,给武亲王足够的权力,武亲王就一定能不断的打胜仗。

    只因为武亲王,就是大楚的不败战神。

    江南诸多势力,现在各州节度使按兵不动,谁也不想先去和武亲王硬碰硬,都盼着别人先去打一架,他们看热闹。

    各路叛军都找个地方龟缩起来,反正能避开就不打,静观其变。

    也就是冀州这边,恨不得天天打。

    别说现在冀州境内的几个实力极强的队伍,就说还没有入局的燕山营,想着入局的幽州军,再加上虽然铩羽而归但却依然还不可小觑的兖州军,这还没有入局的几支队伍,若是拉到江南去,都能掀起腥风血雨。

    燕山营这样的强大势力,如果出现在江南的话,只怕其影响远比现在要大的多。

    所以李叱这几年来想的首要的事就不是去争,而是尽最大努力的存活下来。

    李先生在给他的书册里写过......每逢大变的初期,入局越早的势力,出局也必然越早。

    在乱世初期,不需要过多的去思考如何击败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因为有很多人也在这样想。

    当你晚一些入局之后才发现,最初你想破了头皮也没有想到好办法去击败的敌人,已经有不少被淘汰出局了。

    李先生将这样的策略,称之为苟住。

    李叱其实并不是很理解苟住的意思,但他觉得李先生的策略极为精妙。

    粗看起来让人觉得这不就是胆小怕事吗,可是深思之后就会明白,前期的存活对于后期的争夺是多么的重要。

    李叱到现在也丝毫都不怀疑,李先生这样的人如果想亲身参与进来,一定会成为最终赢的那个人。

    奈何,李先生只想养猪。

    地宫里,已经搬运了很多次东西之后的李叱有些累,坐下来稍稍休息片刻。

    唐匹敌挨着他坐下来后看了看远处正在适应新环境的神雕与狗子,眼神里有些疑惑。

    有些诧异的是,神雕对于这样幽暗的环境似乎完全不在意,倒是一直傲气的狗子显得有些紧张,蹲在神雕的后背上一动不动。

    他忽然笑了笑道:“看来在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情况下,有些话连意思都会改变。”

    李叱问:“比如呢?”

    唐匹敌指了指神雕与狗子:“如果你在别的地方说一个人猪狗不如,那一定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在咱们这,你要说一句猪狗不如,好像也不是那么太骂人......”

    那俩货,一个一千多斤的庞然大物,一个凶悍的狩猎之王。

    “想好把什么位置分给罗境了吗?”

    唐匹敌问。

    李叱点了点头道:“为了稳妥,咱们从通道中间断开,这边咱们自己用,另外一边是在沈医堂地下,把那边给罗境用,出口在沈医堂,咱们比较主动。”

    唐匹敌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一会儿你就出去吧,罗境

    还说今天要来拜访你。”

    唐匹敌笑道:“曾凌得哄着你,罗境更要哄着你。”

    李叱叹道:“被人哄着真的那么好吗?”

    唐匹敌瞥了他一眼:“被人哄着还不好吗?”

    李叱道:“那你去吧,这种感觉交给你去享受。”

    唐匹敌:“又来?”

    李叱笑道:“你去应付罗境,我应付别的。”

    唐匹敌道:“先说说看你想应付什么去,如果我看着不错的话,咱俩就换换。”

    李叱指了指远处:“我在想,怎么把流经外边的小井河的河水引进来,还不能太明显,咱们这地宫已经什么都不缺,唯独缺水......”

    唐匹敌道:“我竟然也忘了水源的事......可是挖开河道引流这么明显的事,只要你去做,立刻就会被人盯上。”

    李叱道:“办法总是会有的,但我还没有想到,相对来说,水源的问题比见罗境的问题要大的多,所以我来对付难的,你来对付容易的。”

    唐匹敌道:“傻子才会信你,你去应付罗境,水源的事我去想办法。”

    李叱道:“水源这边会比较累,都是力气活,还是我来吧。”

    唐匹敌道:“你越是说的这么诚恳且冠冕堂皇,我越是不信你,所以你去应付罗境。”

    李叱起身:“那就这么办吧。”

    唐匹敌一怔,他忽然间觉得可能不太对劲,自己是不是又被李叱算计了?

    等李叱出地宫去等罗境之后唐匹敌才确定,自己真的是被李叱算计了,李叱就是想让他来干这件事。

    他走到地宫深处,见余九龄正在那看着他笑,唐匹敌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笑个屁?”

    余九龄道:“我不是笑个屁,那多不齐全,我是在笑个屎尿屁。”

    唐匹敌觉得事情肯定不大对劲。

    余九龄道:“李叱说让我在这等你,他说大几百人住在这,要把屎尿屁的事也解决一下,人其实还好,咱们牲口多啊,它们拉的可比人多多了,这茅坑选址和如何处置的问题,就交给你了。”

    唐匹敌站在那发了好一会儿呆,想着果然能当老大的心眼都坏。

    南平江往北大概一百五十里,走了两天的张玉须看了一眼已经快没力气了的彭十七,用很嫌弃的语气说道:“你果然是干啥啥不行。”

    彭十七道:“咱俩带的行礼都不一样多,我负重比你大,当然走的比你慢。”

    张玉须道:“放屁,你就一个小包裹,里边还没有钱,我的包裹比你大,还有银子压着分量。”

    彭十七道:“我十七啊,坠的慌。”

    张玉须飞起一脚。

    彭十七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张玉须道:“走到冀州是不成问题,不过还是得想个法子再去赚些钱来才行。”

    彭十七想了想后说道:“咱们做点什么生意才能赚到钱呢?”

    张玉须眯着眼睛看了看彭十七,然后嘴角一扬,彭十七看到他那猥琐的样子就觉得事情要不好。

    张玉须道:“我可以把你卖了,然后你再自己跑出来。”

    彭十七呸了一声:“先不说凭什么卖我,只说我怎么就能卖得出去?谁买我做什么,我干啥啥不行,吃饭比谁都行,买我回去当宠物?”

    张玉须笑的猥琐起来。

    “宠物就对了,你十七啊。”

    彭十七想了想,脸一红,骂道:“你不要脸!”

    张玉须道:“但这不失为一条妙计......”

    一个时辰后,进了县城,张玉须就和彭十七在人多的地方停下来,张玉须使了个眼色,彭十七立刻就倒了下去,不断的抽搐起来。

    张玉须连忙过去

    ,很大声的说道:“这位路人,你是怎么了?看起来病的不轻啊。”

    彭十七四肢乱颤,片刻后眼睛一翻,嘴里吐出来一股白沫,然后就不动了。

    张玉须取出来一个药瓶,没有先救人,而是举着药瓶说道:“看,这个人已经几乎没有了气息,好在,我有龙虎山的灵丹妙药,只需一颗,就可将人救回来。”

    他倒出来一颗药丸,塞进彭十七嘴里,彭十七片刻后就坐了起来,一脸惊讶。

    “哇,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刚刚是死了吗?是谁救了我?!”

    张玉须道:“就是靠这个救的你。”

    他举着玉瓶嗓音洪亮的说道:“这是我精心配制的丹药,一颗就能起死回神。”

    两个人表演了好一会儿,发现只有一位络腮胡子的大哥站在那看着他们。

    张玉须问:“这位大哥,你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奇迹。”

    那大哥看了看他,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傻批。”

    然后走了。

    彭十七叹道:“你这招不行啊。”

    就在这时候前边传来一阵哭声,有个老人突然摔倒在地,像是昏厥了。

    张玉须连忙冲过去,分开围观的人,蹲在老人身边抓起手诊脉,然后问旁边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道:“老人家是怎么了?”

    小姑娘一边喊着老人一边说道:“爷爷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刚才走着走着就昏倒了。”

    张玉须连忙把刚才那药瓶取出来,药瓶很大,药丸也很大,一颗能有鸽子蛋大小。

    他捏开老人的嘴,用水把药丸化开,然后喂着老人吃了不少颗。

    不久之后,老人悠悠转醒,砸吧砸吧嘴,疑惑的看向他孙女问道:“是有好心人喂我喝粥了吗?”

    张玉须居然脸都没红,可也没好意思再说那是他炼制的灵丹妙药。

    又半个时辰后。

    彭十七看了张玉须一眼:“钱没赚到,还把你的钱几乎都给了那爷孙两个,咱俩现在连个烧饼都买不起了吧。”

    张玉须叹道:“救人......”

    彭十七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大药瓶,打开往外倒了倒,就倒出来三四颗。

    “玉米面都没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跑过来,喊了他们几声,两人回头看,那小姑娘跑到近前,朝着他俩俯身就拜。

    “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

    张玉须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那小姑娘一个劲的道谢,彭十七道:“你们也是苦命,刚刚给你们的银子够用吗?不够用我们这里还有一些。”

    他伸手把张玉须的钱袋子拿过来塞进小姑娘手里:“带你爷爷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调养,他年纪大了,暂时不要再奔波。”

    然后看了看那几颗玉米面大药丸,也塞给那小姑娘:“饿了就吃几颗......”

    小姑娘千恩万谢的走了,这次是张玉须看了看彭十七:“本来就没几个铜钱了,你还又都给出去了。”

    彭十七道:“救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张玉须叹道:“咱俩也就别想着骗人了,以你我的能力......不太合适。”

    就在这时候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走过来,笑着问道:“两位道长如此心善,我身边缺人,还想护送一些东西到冀州,若是两位愿意的话,酬劳必不会少了。”

    彭十七问:“运什么?”

    那商人回答道:“我是冀州城永宁通远车马行的采买,刚刚买了一批药材要运回冀州。”

    彭十七看向张玉须:“管饭,有钱。”

    张玉须点头:“干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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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