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不让江山TXT下载不让江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一章 出城奔北

    幽州。

    大将军府。

    罗境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卧床不起的罗耿,脸色心疼。

    皇帝一道旨意下来,看似只是发泄一下皇帝对他父亲的不满,实则是诛心之策,也是杀人之谋。

    罗境自然知道他父亲心高气傲,性子又急,最恨的便是被人贬低看不起。

    他知道,那个皇帝也知道。

    这道旨意,就是奔着气死他父亲来的,先免去了之前给罗耿的奖赏,官职不动,戴罪立功。

    然后又说让罗耿听从冀州节度使潘诺的调遣安排,但凡军务事,务必要向潘诺汇报,得潘诺批准之后方可执行。

    罗耿这样一个人,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从军数十载,现在却要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请示。

    这种气,罗耿如何受得?

    领旨的时候罗耿还强撑着,装作面无表情的接了圣旨,等那传旨的宦官一走,罗耿就绷不住了。

    他坐在战马上破口大骂,越骂越气,气急吐血,竟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回到幽州之后,罗境连忙请名医给他父亲诊治,那医者看过之后说,若能好好调理可慢慢恢复,但绝不能再动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罗境如何还敢让他父亲动气,只捡着好听的对他父亲说,关于局势上的事,一个字都不敢提。

    “父亲。”

    罗境把药碗放下,上前要扶罗耿起来:“该用药了。”

    罗耿微微摇头道:“先放着吧,凉一凉我再吃。”

    他侧头看向罗境问道:“冀州那边可有什么军情?”

    罗境回答道:“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看起来都太平无事,料来那潘诺也不敢轻易再动兵戈,他手下的都是豫州军还未收服,而若要服众又岂是那么容易,所以他大概会一直稳守不出,先把豫州军的事都收拾稳妥了再论其他。”

    罗耿道:“你不要小看了潘诺这个人,皇帝选了他,武亲王举荐了他,必然是因为此人有过人的才能,回头多派人去冀州,打探关于此人的一切。”

    罗境道:“我记下了,明天就安排人去。”

    罗耿深呼吸,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个小皇帝心思狠毒,以这样手段,以为可以左右牵扯,以为可以平治乱世,实则会把人逼急,如不出我预料,剩下的那些节度使大人们,之前不敢造反的,现在也快憋不住了。”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可派人往兖州,给兖州节度使周师仁送信,我曾与他共事,依稀记得他生辰就在下个月,你派人送贺礼。”

    罗境道:“父亲之前打败了此人,还收了此人至少一万多兵马,咱们派人过去怕是也会被刁难。”

    “时局不同了,周师仁又不是傻了。”

    罗耿道:“你派人以我名义去送贺礼,他自然知道我心意,兖州之地最靠东北,他若要有所谋,必须经过我幽州,我在这,就扼住了他出兵的路,他也巴不得要与我和好,只是抹不开面子罢了,你去给他送一份贺礼,他必会高兴起来。”

    罗境沉思片刻后说道:“父亲我要联兖州以制冀州?”

    罗耿点了点头:“周师仁上次是因为轻敌,又冒进,所以才会被我轻易击败,他麾下现在怕是已有二十万大军,若无雄图,他怎么会这般扩张军力,周师仁在北境唯一忌惮之人就是我,让他知道我的善念,让他明白我会放他进来打冀州。”

    罗境道:“我马上就去安排,然后星夜兼程把贺礼给他送过去,父亲,该准备什么贺礼?”

    罗耿道:“准备什么都不重要,最好的贺礼,就是让他知道,他若入关,我罗耿不拦。”

    冀州城。

    李叱他们总是会找到机会出来,但是柳戈麾下那三千精锐冀州军不好出来。

    好在存粮充足,又安稳,慢慢等着就是了。

    一次出来数千人,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有问题,但每次出一点,每次出一点,把次数放多了,也就能慢慢的让人不再怀疑。

    李叱和唐匹敌他们几个人轮流出去打探消息,地宫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已经知晓。

    虞朝宗的病情似乎是略有好转,可依然下不得床,只能卧床静养。

    李叱他们商量了一下,不管回不回燕山营,都得想办法让燕山营的人知道,大当家虞朝宗还活着。

    只有这样燕山营的队伍才不会内乱,现在山寨里还有两三万人马,对于回到山寨的人来说,谁抓住了这两三万人,谁将来就还有入局的门票。

    虞朝宗判断,黄金甲和西篱子必然谁也不服谁,但二弟庄无敌应该也回了山寨,所以现在山寨里应该还没有那么乱。

    可是庄无敌最危险。

    况且,不管是庄无敌还是西篱子,其实都没有能力和黄金甲争雄。

    西篱子带回去的不过几千人,庄无敌身边一人都没有,留守山寨的那两三万人都是黄金甲的人。

    如此局势,黄金甲会把兵权让给别人?

    “我是担心庄大哥。”

    李叱道:“所以咱们还是应该分开办事。”

    他看向唐匹敌道:“你带一些人出城,去草原上见孛儿帖赤那,跟他聊一聊,准备出来战马,咱们以后随时都能去采买。”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李叱道:“我也得自己去一趟山寨,山寨是谁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庄大哥安全不安全。”

    唐匹敌想了想后说道:“现在进出城门盘查应该会极严密,你我出城都不能多带人,去见孛儿帖赤那还好,我自己去都行,你回燕山营的话,身边不带人可怎么行?”

    李叱道:“我带几个人就够了,九妹跟我,再加上张玉须和彭十七,我们这些人不用打扮也像极了江湖客,不容易出问题。”

    唐匹敌还是不放心,他想让澹台压境也跟着,可是澹台那个样子,跟人说他是江湖客谁都不会信。

    况且家里也要有人坐镇才行,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叶先生决定陪着李叱走一趟,唐匹敌他们这才放心了些。

    如今冀州城里的守军,节度使潘诺都不敢太信任,那是豫州军,他没有完全收服,所以用人也极谨慎。

    第二天一早,李叱他们从地宫出来,装扮成走江湖的人出城,他们也不敢带战马,那东西太醒目,出了城之后再想办法就是。

    五个人分成两批,李叱和张玉须彭十七三个人一伙,叶先生和余九龄一伙。

    彭十七往左右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是真有些害怕。

    张玉须随即嘲笑道:“出来之前你牛皮吹的那般响亮,出来之后怎么就这一副鬼样子。”

    彭十七振振有词:“不吹牛皮的江湖客,算什么正宗江湖客吗?”

    张玉须居然无法反驳。

    没想到出城居然没有那么难,李叱试探着塞给守门的军卒一些银两,那些军卒连查都不查便把他们放了出去。

    这些豫州军士兵背井离乡在这,原本的将军们又都死的差不多了,他们现在也是混日子,得过

    且过,有银子拿,还管那么多事干嘛。

    出来之后,彭十七长长的松了口气。

    张玉须道:“看看把你吓的那个样子,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彭十七道:“我怕他们搜我身。”

    张玉须道:“你身上带着什么违禁的东西了?我们出门连兵器都没带,你怕什么。”

    彭十七很认真的说道:“我怕的他们搜我身就会摸我,摸我就会察觉到什么,察觉到什么他们就会自卑,他们自卑没准就会打我。”

    李叱在旁边听着,按顺序理了理彭十七话里的逻辑,然后仿若迷茫的看向张玉须问:“你理解吗?”

    张玉须叹道:“他说他名字的就是长度......”

    李叱又想了想,然后问:“哪又怎么了?”

    张玉须看着李叱道:“十七,不欠揍?”

    李叱道:“虽然小了些,也还正常吧?”

    张玉须楞了一下,低着走自己走路,谁也不想搭理了。

    彭十七也楞了一下,低着头默默走路,他也谁都不想搭理了。

    李叱微微一笑。

    在他门后边,余九龄和叶先生也出来了,非但出来了,而且还有点收获。

    他们追上李叱后,李叱看了都有点惊讶,大家出来的时候为了怕有麻烦,全都没带兵器,可是余九龄和叶先生是背着兵器出来的,还不少。

    “这是?”

    李叱好奇的问了一句。

    余九龄道:“那些盘查的士兵问我们出城去做什么,我说家里没有吃的了,城里也买不到粮食,想出去碰碰运气,万一猎到什么猎物呢。”

    余九龄道:“然后那团率就笑了,说你们俩赤手空拳的出去,能打什么猎物。”

    “我说,我们没有兵器啊,和粮食一样,想买都买不到,有钱都没用。”

    “那团率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然后说有钱,可以有用,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余九龄道:“我多聪明啊,当时我就明白了,于是我就压低声音问他,是有妞儿吗?”

    李叱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去的水都给喷了。

    余九龄道:“对,就这样,我说话的时候那团率也喝水呢,也喷了,你们喷水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笑着说道:“那家伙,那眼神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个傻子似的。”

    李叱道:“他眼神里应该没有好像吧?”

    余九龄道:“我这就是试探一下,我多聪明啊,这一试探不就试探出来他们也想卖东西吗,于是我就花银子从他们手里把兵器都买来了。”

    李叱听到这信里微微一叹。

    那可是大楚的府兵,现在为了一点钱,居然连自己的兵器都能卖掉。

    经历过几次生死大战之后的豫州军士兵们,应该也已经心灰意冷了吧。

    “他们卖了兵器就不怕被法办?”

    “他们说不怕,说再去府库里取就是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管,那位节度使大人现在对他们很放纵,大概是在收买人心。”

    李叱听到这之后忽然间明白了,哪里是什么收买人心,那位节度使大人怕是故意如此,不然他有什么理由再杀人?

    不把为将者都杀了,他又怎么能放心?

    想到这李叱有些感慨,那些善战的府兵,现在怕是已经没有人再想打仗了。

    玩弄人心者,也会被人心玩弄。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有没有仇人

    从冀州往北走到燕山营所在,按照正常来说,至少要走半个月才行。

    然而上一次燕山营南下的时候,用实际行动证明人的潜力确实可以再逼出来一些。

    李叱他们也很急,因为他们出城的时候没有带马,余九龄在城门口买兵器的时候也问马来着,结果那团率觉得他疯了。

    连豫州军士兵现在都碰不到马,所有战马都被潘诺下令收缴集中起来吗。

    如果李叱他们真的骑了马的话,那些士兵可能就敢直接朝着他们放箭。

    现在李叱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坐骑,不管是马还是驴,只要能用的就行。

    然而实际上,冀州接连大战,从冀州往北,除了比较大的城池之外,哪里还能看到人烟。

    就算是有,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穷苦百姓,反正怎么都是死,不如回到村子里等死。

    顺着官道一路向北,李叱他们看到的一切都和这个季节如此的相配。

    初冬萧条,世道也萧条。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后悔,他想着若是把神雕骑出来就好了,战马那东西必定被查,猪不一样啊。

    禁制骑猪绝对没有被列入法律之中。

    他说了之后,叶先生想了想,觉得如果真把神雕骑出来的话,对于那些豫州军士兵来说就是搞慰问,一头神雕,一营吃饱。

    叶先生道:“你能舍得神雕被那些人吃了?”

    余九龄立刻说道:“那不能,就算吃也不能便宜了那群王八蛋,我想吃都想了那么久了......”

    听到这句话,李叱的眼睛微微一眯。

    余九龄隐约的感觉到有一股寒气,于是连忙说道:“我和雕哥那是什么感情,雕哥就是我的至交好友生死兄弟......”

    张玉须很认真的对彭十七说道:“看到了吗,你就是这样的人。”

    彭十七都惊了,坚决不承认:“不可能,我就算再丑再不要脸,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余九龄叹道:“你们俩从这一刻开始有仇家了。”

    彭十七对张玉须说道:“你看,我就说我不能是这种人,我仇家是这种人,我是这种人的对立面,所以我是好人。”

    张玉须点了点头:“也不是没道理。”

    余九龄道:“好歹我也是咱们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元老,你们作为新人,能不能有一点对我的尊敬。”

    张玉须道:“可能......我们尊敬的是车马行的传统。”

    余九龄道:“屁,车马行从建起来到现在也就两年不足,有什么传统。”

    彭十七小心翼翼的说道:“就是.....怼余九龄。”

    余九龄:“......”

    叶先生赞赏的说道:“年纪轻轻就知道尊重传统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余九龄:“......”

    他们走了大概半天多的时间到了大方镇,在围攻冀州的战争开始之前,大方镇的人早就已经跑光了。

    这个镇子里的百姓没有谁敢留下来等死,此地距离冀州城才几十里,战火波及,便是生死。

    进了镇子之后,余九龄他们在沿街的店铺里找了一圈,马之类的东西是别想找到,不过被遗弃下来的东西倒是有能用的。

    李叱他们寻了木炭,用店铺里的锅灶还能把干粮热一热再吃。

    “当家的。”

    彭十七从外边跑进来,语气有些急的说道:“我在对面铺子后院里发现了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且应该刚走。”

    李叱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大方镇中有人冒险留下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

    不一样。

    他跟着彭十七跑到对面的铺子里,铺子里的大部分桌椅上都落满了灰尘,唯独一张桌子和柜台上干干净净。

    “有人在这住过一段日子。”

    余九龄道:“应该是睡在柜台上。”

    他指了指屋子里那杂乱的脚印:“还是个女人,脚不大,而且很懒,就睡觉的地方擦过,别的地方都没动。”

    李叱仔细看过之后说道:“可是说很懒,也可以说是一个目标很清楚的女人,不做没有用的事,不愿意浪费时间体力。”

    余九龄道:“你一直都这么替女人说话的吗?”

    李叱:“......”

    他们又到了后院,后院有马蹄痕迹,判断是两匹马,还有一些散落的野草。

    “一个女人,两匹马,在这住过至少十几天甚至更久。”

    李叱根据灰尘的厚度,脚印的数量,还有马蹄的深浅做出判断。

    余九龄蹲在地上看了看马粪,然后也做出判断:“这是新的呢,虽然不热乎了,不过看着像是一早的,也可能是昨天的。”

    彭十七道:“我对当家的判断出来的东西已经很佩服,九姐你这判断让我更加的敬佩。”

    叶先生在旁边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擅长这个,闻屎辨人。”

    余九龄:“叶先生,你好歹也是德高望重......”

    叶先生举头望苍穹。

    “人应该是今早走的。”

    李叱道:“这里之前应该藏了粮食被她找到,所以就暂居此处,一个女人有两匹马,又无处可去,在这藏身十几日......”

    李叱一时之间也有些想不明白,只能猜着大概是一个江湖女子,独身闯荡,在这避战乱。

    反正再想也想不出个什么,又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众人也就不再继续探查。

    休息片刻后随即再次启程,光靠双脚走路,到下一个有可能买到坐骑的地方还要走一天半,他们当然不愿耽搁。

    大方镇再往北走是皋县,是个小县,几次被叛军土匪冲击过之后,连城门都没有了。

    城中也早已没有衙门,还留在这的百姓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们穷的抢无可抢,除非是要他们的命。

    城头破败,城门不知去向,城中杂草丛生也无人清理,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房子。

    公叔滢滢骑着马进城,她看了看两侧,衣衫褴褛的人看到她就躲,下意识的藏起来。

    有年迈的人坐在墙角下贪婪的晒着太阳,这也许是世上他们唯一还能贪的东西,为了贪这些阳光,他们连躲藏都不愿。

    老人们木然的看着他,孩子们好奇的看着他,大人们恐惧的看着她。

    “哪里能吃饭?”

    公叔滢滢问。

    没有人回答她。

    当人们看到她孤身一人后,有些男人开始往前凑,这满是灰色土色的地方,只有公叔滢滢是鲜艳的,所以夺目。

    公叔滢滢看到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男人往她这边凑之后,微微皱眉,取下来连弩指向那些人,那些人立刻就停下来。

    他们不是害怕一个女人,他们是害怕那把连弩。

    连弩不是寻常人有的东西,招惹一个有连弩的人,就可能招惹来一支军队,这已经是在乱世求生的人一种本能反应。

    “给我找一些能吃的东西来。”

    公叔滢滢用连弩指着其中一个人吩咐一声,可是那人只是一步一步后退,没有回应她。

    于是公叔滢滢觉得自己应该破例,以前她只收钱杀人,不给钱她才不会动手。

    她连弩点了一下

    ,那个男人咽喉中箭,喷着血倒下去。

    于是这城中的颜色中,便不只是公叔滢滢一人鲜艳。

    “找些吃的来。”

    公叔滢滢又说了一遍。

    人群开始往四周溃逃,连之前让人觉得已经看淡生死,只是想贪图一些阳光的老人,都已经挣扎起身,拄着木棍跑了。

    公叔滢滢自嘲的笑了笑,可是这场面并不可笑。

    她看到有一条骨瘦如柴的狗在墙角那看着她,夹着尾巴,连叫都不敢叫。

    于是她一箭射死了那只老狗,她决定一会儿就把这条狗烤了吃,虽然看起来很恶心。

    她突然间有些好奇,这些人已经贫苦饥饿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什么不吃了这条狗?

    正想着,一个大概十五岁的脏到看不出肤色的半大小伙子啊啊的叫着跑来,一口气跑到老狗旁边,蹲在那,摸了一手的血。

    于是他就疯了,抓起来一块转头朝着公叔滢滢冲过来。

    不是没有人要吃他的狗,谁想吃,他就跟谁拼命,打死了两个人之后,就在没人敢吃他的狗。

    噗!

    一支弩箭从那半大小伙子后边飞过来,一箭洞穿了他的脖子,那嘶吼着的少年扑倒在地,血在他身下缓缓的流了出来。

    他,变成了这灰褐色城里又一抹鲜艳。

    在公叔滢滢的对面,有一队骑兵缓缓而来,他们也是灰褐色的,风尘仆仆。

    每个人的衣服上尘土厚到已经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他们用同样灰褐色的围巾蒙着脸,似乎这样就能隔绝尘土。

    这支队伍人数不少,默默催马向前的时候只有马蹄声,但是却显得杀气那么重。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中原人,他们包裹着头发的方式,一看就是从塞北来的。

    队伍在距离公叔滢滢大概七八丈外停下来,有人把弓拉开,瞄准了公叔滢滢。

    “你把马留下,兵器留下,水和食物留下。”

    为首的一个人朝着公叔滢滢喊道:“最好把你的衣服也留下,人可以走。”

    公叔滢滢笑了起来,在这样的灰蒙蒙的颜色中,她笑起来的样子,确实显得更加好看了些。

    “你也是个女人。”

    公叔滢滢朝着对她说话的女人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世道下,一个女人可以独行,一般不要去招惹,招惹了会有麻烦。”

    对面的女人把围巾拉下来,她好奇的打量着公叔滢滢,片刻后问道:“那你为什么活着?”

    不等公叔滢滢回答,那女人又问了一句:“为钱?”

    公叔滢滢点头:“可以。”

    于是对面的女人从战马一侧摘下来个袋子,晃了晃,满满的,里边都是银子的声音。

    她说:“我给你银子,你帮我杀人。”

    公叔滢滢看了看那支队伍,至少有几百人,所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好像不缺人。”

    那女人回答:“我不嫌人多,尤其是当我迫切想杀人的时候。”

    公叔滢滢笑起来,有些讥讽。

    她说:“应该是你有多少人,都没有把握杀了你要杀的人才对吧。”

    她抬起手随意点了一下,连弩打中了十几丈外一个早就已经残缺不全的灯笼,打中的是灯笼绳,那破灯笼随即掉下来,噗啦一声落地,更破了。

    她对那女人说道:“你那点银子,买不到我。”

    对面的女人沉默片刻后说道:“你有想杀的人吗?你帮了我,我可以再去帮你。”

    于是公叔滢滢笑起来。

    她有想杀的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阔可敌家族的来人

    把围巾放下来的女人,看起来脸上满是沧桑,支撑着这沧桑的是仇恨。

    她还没有到沧桑的年纪,可却仿佛已经比别人多经历了一世。

    未必是所有女人都最懂女人,但女人看女人一定比男人看女人看的准一些。

    所以公叔滢滢在看清楚这张脸之后就确定,这个女人要杀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人。

    因为她眼睛里的仇恨杀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平息的下去,那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动力。

    “你要杀的是谁?”

    公叔滢滢道:“如果你杀的人,以你现在的能力都杀不了的话,多我一个也不算多,我没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那女人回答:“我要杀的人在冀州城里,名字叫李叱,还有一切和他有关的人。”

    听到这句话,公叔滢滢的眼睛都亮了,很明亮。

    “唔......”

    公叔滢滢笑道:“巧了,我也有要杀的人,更巧了,我要杀的人恰好就是李叱身边的人。”

    于是那个女人也笑了,她朝着公叔滢滢抱拳:“我叫初东。”

    公叔滢滢道:“名字不重要。”

    初东问:“你可是从冀州来?冀州现在情势如何?我曾有一个雇主,他是燕山营的人,我从塞北归来再去燕山营寻他,他已经南下攻打冀州。”

    公叔滢滢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那你的雇主没了。”

    初东皱眉:“你什么意思?”

    公叔滢滢道:“我在冀州外住了半个多月,每天都要去看看那些男人们聚在一起是怎么厮杀的,所以我很清楚非但你的雇主没了,出征冀州的燕山营大军也没了,十几万人,烟消云散,男人啊......他们的游戏总是会玩的这么大,所以输的也会很惨,女人的游戏,输了的可能是一个男人,男人的游戏,输了的会是几十万人命。”

    初东沉默了很久。

    她的雇主没了,现在就只能靠她自己了,而且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起来。

    唯一慰藉的是,她本来也就不在乎什么雇主了,因为这仇恨,也与雇主再无关系。

    初东道:“那你带我们去冀州。”

    公叔滢滢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那些人,笑着说道:“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去冀州,靠近不了城门就会被守军乱箭射死。”

    初东再次沉默下来。

    “也不是没机会。”

    公叔滢滢道:“只要你有办法把李叱和他的人引出冀州,杀了他未必有多难。”

    她停顿了一下,修正了自己的话:“还是应该很难的。”

    初东沉默片刻,侧头看向身边那个魁梧的汉子,似乎对这个人颇为忌惮。

    初东道:“咱们先在这落脚,打探一下冀州情况再继续走。”

    那人眉头皱了皱,眼睛里有些凌厉,不是刻意而为的凌厉,他只是随便看了初东一眼,初东就已经在害怕。

    他看向初东说道:“你对我们说过,我们来,就能加入燕山营,那个雇主还会给我们大笔钱财,最主要的,还会让我做将军,现在燕山营已经没了,十几万大军被灭,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番话,初东的眼神里有些恐惧压制不住的冒出来。

    她需要这些人来帮忙,没有这支队伍,她更杀不了李叱那些人。

    最主要的是,她还可能因此而死,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有多凶狠。

    北狂徒被杀之后队伍虽然散了,但是还有不少人聚集起来,重新回到那座土城里,继续他们的营生。

    在塞北那么广阔的地方,当然不止有北狂徒一伙马贼,但都没有北狂徒的队伍庞大。

    而这些大大小小的马贼队伍,背后都有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叫休汨罗。

    他不是中原人也不是草原人,他是黑武人,而且身份还很特殊。

    鬼月八部,最尊贵者阔可敌,而他就是阔可敌家族的人,全名就是阔可敌休汨罗。

    他的父亲在阔可敌家族中地位,在名义上并不低,继承着世袭而来的王位,但却生性怯懦。

    他的家族领地不断的被别人侵吞,他父亲也只敢怒不敢言。

    当又一次被人侵占了领地之后,他的父亲被气的一病不起,他则拿起了刀。

    黑武立国已经有数百年,各种封爵多如牛毛,开国时候的王爵也好,后来被封王的也好,大大小小的王,在现在的黑武就有五六百个。

    他们有封地却多数都没有实权,如阔可敌休汨罗这样的身世,在黑武的权势还远不如一些官员家族。

    况且封地还在不断的缩小,世袭越久,封地就越小,因为子孙后代的封地,也在其原来的封地上分割。

    休汨罗提刀杀人,一人一刀杀进那个欺辱他家的贵族家里,一口气杀一百七十余人。

    这件事惊动了黑武汗皇,汗皇阔可敌大石下令把这个人押赴都城,案子他要亲自过问。

    最终的处置结果是,休汨罗被砍头,但是他家族被侵占的土地,按照汗皇陛下的要求,必须归还。

    休汨罗如此勇武,阔可敌大石又怎么舍得杀他。

    自此之后,休汨罗就从汗皇那领来了一个任务,他孤身一人离开黑武,在中原楚国的北边,扶植那些流寇,针对楚国进行杀戮。

    这数年来,他培植起来的最强力的队伍就是北狂徒,结果北狂徒却被杀了。

    休汨罗随即亲自出面,重新收服了北狂徒的部下,就在这时候,初东到了。

    在听初东把事情经过讲完之后,休汨罗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一个祸乱中原的机会。

    黑武汗皇给他的任务是去搅乱楚国,可是北狂徒再狂妄,也不敢进入中原腹地。

    此时机会来了,若休汨罗能趁机加入燕山营,他就有更大的目标更大的舞台。

    如果不是因为燕山营这个诱惑的话,以休汨罗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来中原。

    此时燕山营都已经战败,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他的目标也就不再存在,所以对于休汨罗来说,不如返回塞北。

    初东立刻说道:“虽然燕山营的大军已经战败,可在山寨中还有数万精兵,李叱是燕山营的敌人,这次战败说不得和他有关,若杀了李叱,提他人头去燕山营,就能获得山寨里那些人的信任。”

    休汨罗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要判断一下初东这些话里有多少分量,值不值得他留下来。

    “你可确定李叱是燕山营的敌人?”

    休汨罗问。

    初东点头道:“我确定,当初雇我们来杀人的,就是燕山营的八当家。”

    休汨罗又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到?”

    初东楞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解释道:“是我师妹回塞北去请我师父入关,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但我想着,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休汨罗再次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诱惑力了。

    唯一让他动心的,也只是燕山营现在山寨里的那支队伍,据说还有数万人。

    “如果......”

    休汨罗看向初东说道:“杀了李叱,却不能进燕山营,我就把你废了,然后交给他们处置。”

    他往后指了指那些马贼。

    初东脸色明显变了变,她当然

    知道自己落在那些马贼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远远比死还要可怕。

    休汨罗又看向公叔滢滢,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你的情报不准,我也会把你废了交给他们。”

    公叔滢滢又岂会鸟他?

    在她看来,这个家伙,不过是塞北蛮荒之地的一个土匪马贼而已。

    这样的人,哪怕是蝼蚁,还是那种没有教养的更加卑贱的蝼蚁,还不如中原一个普通百姓。

    于是她不屑的哼了一声,把连弩抬起来对着休汨罗说道:“我劝你还是别这么猖狂,这里不是塞北,我也随时都能杀你。”

    休汨罗淡淡的回答道:“你不能。”

    公叔滢滢嘲笑道:“那你想试试吗?”

    休汨罗依然很平淡的回答:“可以。”

    因为这两个字,公叔滢滢的心里反而有了些忐忑,她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是真的自信,哪怕她现在用连弩瞄准着这个男人,他依然有自信杀了她。

    可是公叔滢滢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害怕控制住她的信念?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她扣动了机括,一支弩箭激射而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丈远,这个距离,恰好还是连弩杀伤力最大的距离。

    一声机括响动,然后弩箭就朝着休汨罗打了过去,她没打休汨罗的要害,而是肩膀。

    如此近的距离,弩箭可瞬息而至。

    可是在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公叔滢滢的眼睛骤然睁大,因为她瞄准的目标不见了。

    一个恍惚,她看到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已经在马前,那一箭就空了。

    下意识的,公叔滢滢第二支弩箭点射出去,瞄准的还是那个男人的肩膀。

    可是这一箭出去之后,那个男人一跨步就到了丈许远之外,距离公叔滢滢也就剩下一丈多远,他原本正对着公叔滢滢,这一步出去,在公叔滢滢对面偏左。

    公叔滢滢大惊失色,立刻点出去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生死的危险。

    所以她没有再瞄准什么肩膀,而是不停的点射。

    她是个杀手,感觉到自己有危险之后她就会下杀手,不管目标是谁。

    可是这一次她又落空了。

    休汨罗再次跨前一步,从公叔滢滢的对面偏左位置,一步到了公叔滢滢的战马右侧。

    一步一丈多远。

    公叔滢滢的弩箭落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打起来一股一股尘土。

    休汨罗站在公叔滢滢坐下战马的右侧,脸色平静的看着她,然后抬起手一拳打在战马的脖子上。

    战马一声嘶鸣横着倒了下去,倒地之后就没能再站起来,一拳放翻烈马。

    公叔滢滢飞身而起,本想再出手,可是看着站在那没有进一步动作的休汨罗,她没敢再动手。

    公叔滢滢轻飘飘的落地,这动作也让休汨罗觉得有一些满意,如果这个女人是废物,他也就没必要留着她。

    休汨罗对公叔滢滢说道:“你现在就应该记住我的话,再顶撞我一次,我会让你知道,我的话从来都不是威胁,而是告知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应该对你的身子很喜欢,你自己要保重。”

    那群马贼随即笑起来,像是一群野兽。

    休汨罗朝着他们吩咐了一声:“去玩吧。”

    马贼们嗷嗷的叫唤起来,朝着那些本就可怜的百姓们冲了过去,一声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传出,那是马刀出鞘。

第四百七十四章 驾临

    北方的冬天,哪怕是初冬,也会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而冀州这样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的地方,就不只是肃穆,还有萧条。

    冀州有着整个中原最为复杂的地形,别的地方,很难再能如冀州这样把所有地形都集齐的。

    有山脉,有丘陵,有平原,有江河湖泊,还有一小部分区域与大海相连。

    冀州往西北就是山脉相连,往正北一路走到燕山,有很多起伏不平的地貌,大部分是平原,也有山,但却都不算高大。

    皋县县城外,大概二三里远的地方,在高坡上有一棵树,就好像个哨兵一眼矗立在那。

    高坡下边,余九龄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蹲在那,正在石头剪刀布。

    “谁和另外两个不一样,谁上去看。”

    余九龄道:“当家的说皋县这样的地方并不安稳,也许就有马贼土匪什么的出没,所以要进城之前先要观察好,我说我自己来,你们两个非要跟着,那既然你们跟着,这上树的事就不能我自己上。”

    张玉须道:“九妹......”

    余九龄一瞪他。

    张玉须连忙改口:“九姐......”

    余九龄再瞪。

    张玉须道:“九哥......你看看我们俩这身材,我们俩怎么可能爬的上去。”

    余九龄道:“我这个人哪儿都不好,就一样好,公平,你们不上我也不上,咱么就回去跟李叱说谁也不愿意看,让李叱自己来得了。”

    彭十七道:“九哥说的在理,咱们当然要公平。”

    他一边说一边对余九龄偷偷比划了一个剪刀,意思当然是一会儿我出剪刀,你也出剪刀,这样张玉须就得爬树去了。

    余九龄微不可查的点头,示意我懂我懂。

    于是,余九龄数一二三,然后三个人同时出,再看时,彭十七出了个石头,余九龄和张玉须出的都是布。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一脸奸诈的笑起来。

    彭十七叹道:“人心不古,都坏了,全都坏了,九哥你说你也是,我和张玉须虽然不是师出同门,但也算系出同门,我们俩心眼坏是传承下来的......”

    张玉须:“你滚蛋,那是你们道门传承下来的,我们龙虎山道门......”

    他想了想,哼了一声:“反正比你们终南山强。”

    余九龄在彭十七充满弹性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就你坏心眼多,就活该你爬树上去看,赶紧去。”

    彭十七无奈起身,顺着那棵树就爬了上去。

    冬天的树叶本来就少了些,不过好歹还能勉强遮挡,再说离着县城那么远呢。

    彭十七上去,骑着树杈坐在那,举起千里眼看。

    张玉须看着彭十七那个骑着树杈的坐姿,怎么都觉得要是震一震应该比较好......

    于是他朝着那棵树给了一脚,彭十七是没怎么颤,但是树叶被这一脚踹的几乎全掉下来了。

    那树剩下的树叶,数的过来。

    此时的小胖子彭十七卡着腿坐在那,样子像极了坐在光秃秃树干上的大熊猫。

    彭十七往下看了看,一脸的难受样子。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震蛋了?”

    彭十七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那地方还好,那地方的隔壁有点麻......”

    余九龄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问:“前隔壁后

    隔壁啊。”

    彭十七道:“后......”

    余九龄道:“你赶紧看看吧,看完了下来。”

    彭十七应了一声,举起千里眼往皋县县城那边看,片刻之后他就发现不对劲。

    “城墙上有人来回巡视,人数不多,穿的不是官军的衣服。”

    余九龄一怔,他想着莫非真让李叱猜对了?

    李叱说,这样的小县县城说不定早就被流寇攻破了,也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大本营。

    “你下来。”

    余九龄担心彭十七看的不仔细,朝着彭十七喊了一声。

    彭思琪确实是有点胖,往下爬的时候很慢也略显笨拙,以他本事当然不至于如此,可他有些恐高。

    因为下来的太慢了,张玉须看着他一脸的嫌弃,又一脚踹在树干上......

    这一下是把彭十七给震下来了,抱着树干滑下来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彭十七坐在那,脸色更加难受起来。

    他看着余九龄委屈巴巴的说道:“现在......前隔壁也麻了,特别麻。”

    余九龄笑着瞪了他一眼,爬上树,身子尽量贴着主干遮挡自己,举着千里眼往皋县县城那边看。

    果然在城墙上看到偶尔有人走过,从走路的姿势和穿着就可判断出,绝非官军。

    “他们有弓箭。”

    余九龄从树上滑下来后拉了那两个人一下:“咱们赶紧回去和李叱说一声。”

    彭十七看着余九龄那么顺滑的滑下来,他很疑惑也不服气的问:“你滑下来,你不麻吗?”

    余九龄瞥了他一眼:“傻批才用裆蹭着往下滑。”

    一炷香之后,路边的林子里,余九龄把看到的情况对李叱说了一遍。

    李叱问:“看到证明他们马贼身份的东西了吗?”

    余九龄都懵了,他挠了挠头发说道:“马贼还有证明啊?官府给开的吗?那东西怎么看得出来。”

    李叱在余九龄脑壳上敲了一下:“笨啊,有马没有?”

    余九龄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傻。

    “有有有。”

    余九龄道:“我看到了,有马,有几个人骑马出城去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城里看不出一共有多少人,但估摸着规模应该不小。”

    李叱问张玉须道:“用你们那边的话怎么骂他?”

    张玉须特意转了个头面对着余九龄说道:“里个哈皮,瞄了半日,啥个锤子也没看粗来。”

    余九龄道:“你真欠......”

    张玉须道:“当家的问我,我肯定要回答啊。”

    余九龄道:“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怼着脸我说。”

    李叱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去探探,你们就在这等着,不要轻举妄动,天黑之后我进去,刚刚九妹不是说皋县的城门都没有没了吗,进去也不难。”

    “我去看看,若那伙马贼的规模不大,咱们就都收拾了,若是太大我们对付不了,我就看看有没有机会偷几匹马出来。”

    余九龄道:“带我去吧。”

    李叱道:“带谁也不带你。”

    余九龄好奇:“何解?”

    李叱道:“你跑的太快了,若是有危险,我都没法把你丢下让你挡刀剑。”

    他看向张玉须和彭十七:“他们俩可以

    跟我去,他们俩跑不过我。”

    彭十七道:“不愧是当家的......”

    叶先生笑道:“还是我跟你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们终究也不能放心。”

    李叱道:“你年纪太大了,有危险的话我丢下你于心不忍。”

    叶先生:“噫......”

    当夜。

    李叱收拾了一下,把特意随身带来的大白牙面具套上,然后一个人靠近皋县的县城。

    这种小县城别说没有城门了,就算是有城门,对于李叱来说也不难进去。

    夜色正浓,又云遮月,李叱靠近到城墙下,隐隐约约能听到城墙上边有人低声说话。

    这种小县城的城墙高度普通人来说绝对上不去,换成江湖高手完全不当回事。

    估算着,也就一丈半高,不到两丈。

    李侧耳倾听,越听越觉得他们说的不是中原话,叽里咕噜,语速很快。

    李叱缓缓吸了口气,顺着墙根溜到城门口看了看,城门洞里边点了火堆,显然有人把守。

    李叱又绕回来,双手扣住城砖开始往上爬,他爬的速度一点儿都不快,确保声音最轻。

    这样的十根手指是多么的有力度啊,皋县的城墙本就已年久失修,斑斑驳驳坑坑洼洼,李叱爬上去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到了边缘处翻身上去,李叱借着微弱月色看了看,远处有黑影走动,知道设置戒备的马贼就不容小觑了。

    这世上的流寇,多半都是农夫难民,他们哪里懂得这些,若懂得这些的话,也不会被官军杀的那么轻易。

    李叱往城内看了看,城中有火堆闪烁,却不见灯烛光,可见这城里的人已经穷苦成了什么样子。

    他把鹿皮囊里的千里眼取出来往火堆密集处看了看,影影绰绰的,看着人数不少。

    那些贼人应该是在吃饭,李叱的视线随即一扫而过,又去看别的地方。

    本已经移开,李叱手里的千里眼顿了一下,又迅速的回到火光那边。

    片刻后,李叱的手就握紧了。

    那些家伙在吃的,是人。

    李叱握着千里眼的手都有些发颤,嘴唇也在微微发颤,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李叱没有如此凶的杀念了。

    他看向一侧的,那边有几个黑影移动,他弯腰下来,在城墙的暗影里压低身子往前移动。

    到近处停下来,那几个人说话也就逐渐听的清楚了些,竟是塞北口音。

    李叱和北狂徒那些人打过一仗,所以对这口音并不是特别陌生。

    李叱翻出来短刀,然后起身朝着那些人大步走过去,没有疾冲,而是大步走。

    那几个人听到声响后往李叱这边看过来,有人问了一句:“谁过来了?看不清楚。”

    李叱手里短刀甩出去,那说话的人连反应都没有,就被一刀穿透了额头。

    距离已经很近,李叱加速疾冲,其中一个马贼要抽刀,刀才出鞘一半,李叱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人横着翻出去。

    李叱一伸手把自己的短刀从那马贼额头上拔出来,刀子如旋风般扫过,四个人,顷刻间就全都变成了尸体。

    李叱把面罩往下拉了拉,再次看向火堆照亮的地方。

    片刻后,他将掉在地上的弓箭捡起来,绳索绑在城垛上,抓着绳子滑到了城内。

    黑暗中。

    夜叉驾临。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夜叉游戏

    北狂徒手下的这些马贼其实并没有多强的军事素养,跟着北狂徒的时候他们也都只靠狠厉生存。

    休汨罗是觉得这样一支队伍没了可惜才亲自出面,然而这支队伍与他心目中的军队相差甚远。

    在他心中,黑武血蹄才是真正的军队。

    可是黑武血蹄是汉皇陛下的禁军,除了汗皇之外,那支天下第一凶悍的队伍,谁都调动不了。

    这些马贼杀戮心重,却毫无纪律可言,以前有一个杀戮心更重的北狂徒镇着他们,所以听话。

    然而听话和有纪律是两码事,不然的话,北狂徒一千多人的马贼队伍,也不会被李叱的人打成那个样子。

    休汨罗不喜欢这些马贼,从心里不喜欢,看他们犹如看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

    如不是因为目标在燕山营,休汨罗就算是要把这支队伍重新收拾起来,最多也就是再选一个新的头领,让他们继续在塞北劫掠。

    火堆旁边,休汨罗眯着眼睛躺在草堆上,他不不吃那些东西,他认为最起码一个人不能吃人。

    马贼们都没有实物,他有,因为所有人发现的食物都必须交给他,不然死。

    可是他不反对那些马贼吃,因为确实没有粮食,而且这些马贼跟着北狂徒的时候就已经在吃了。

    塞北的冬天不好度过,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休汨罗想着这些畜生一样的家伙,大概就是如此过冬的。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两个女人也没有吃,穿红裙的那个中原女人已经远远的躲开,自己找了个地方点起篝火。

    之前有几个马贼要偷袭她,毕竟她确实很美,身子很诱人,休汨罗看到了,没管。

    那几个马贼被公叔滢滢杀了,然后当着其他马贼的面把其中一具尸体扔在火堆上。

    她逼着一个她故意没杀死的马贼去吃同伴,那马贼不吃,她就割他一块肉下来。

    割到第三块的时候,那马贼就开始吃了。

    所以休汨罗反而有些欣赏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知道在什么的环境下,应该怎么生存下来。

    也许是发现了休汨罗在看她,公叔滢滢往休汨罗那边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视线穿过火堆相遇,然后又迅速分开。

    与此同时,在城门口。

    五六个马贼聚集在火堆边上,骂骂咧咧的,他们今夜当值,所以很不爽。

    他们不敢当面反抗休汨罗,可是背地里骂的极狠毒。

    正说着话,看到一个黑影从远处走过来,步伐不快,他们以为是同伴,朝着那边喊了一声,结果那人也没回应。

    走到近处,那几个马贼全都吓了一跳,他们在火光下,看清楚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尤其是那牙齿,让人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

    一刻之后,负责巡逻的马贼到了这,他们看到了火堆旁边有个人背对着他们坐着,只一个人。

    他伸着手在烤火,隐隐约约的,好像那两只手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都不见了,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过来询问,打头的人喊了一声,坐在火堆旁边的人慢慢回头。

    他们也看到了那张夜叉的脸。

    又一刻之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院子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休汨罗什么时候动了,他却第一个出现在倒下去的人身边。

    “鬼......”

    那个浑身是血的马贼颤抖着说道:“这城里有鬼,有厉鬼!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休汨罗皱眉。

    他从不相信中原鬼怪故事,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人杜撰出来的,况且什么妖魔鬼怪其实也不如人可怕,不然的话,统治着这个世界的就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跑回来的人,然后确定了一件事,这个所谓的鬼,是故意把人放回来的。

    如果真是鬼,也是一个很聪明的鬼。

    休汨罗起身吩咐道:“所有人不准出去,有人希望我把你们分派出去。”

    他走到火堆边,把长刀戳在地上,两只手扶着长刀的刀柄站在那。

    “如果真是鬼的话,我们在这等他来。”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那个鬼。

    居然就直接出现在院子门口,站在那,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举动,只是站在那,谁知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看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了。

    “我希望鬼厉害一些,不怕弓弩。”

    休汨罗抬起手指了指门口的鬼:“射死他。”

    有弓弩的马贼开始朝着那个人开弓放箭,一时之间,不少羽箭飞了过去。

    那鬼居然真的一动不动,至少有几十支箭射在他身上,已经听到箭簇刺进肉里的声音,他却依然一动不动。

    片刻后,这个鬼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轻蔑不屑。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鬼横着平移离开,他的双腿没有任何动作,就平移着飘了出去。

    “不要追。”

    休汨罗依然不信那是个鬼。

    他大概猜到,那本就是个死人,被人套了个面罩而已,站在门口处,火光照不亮那么远的地方。

    有个人躲在那尸体后边扶着尸体,马贼的弓箭都很简陋,没有那么强的力度可以射穿人的身体。

    所以躲在后边的人,根本就不害怕。

    他离开的时候,也只是把尸体提起来,脚离开地面,所以像是横移出去的。

    “夜叉?”

    公叔滢滢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眼神里都是疑惑。

    “你在说什么?”

    休汨罗问。

    公叔滢滢解释道:“在冀州城里,一直都有一个夜叉的传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但每次出现都会带走几百条人命。”

    “传闻夜叉第一次出现,说要带走三百条人命,那天夜里冀州城中就死了三百人。”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夜叉就会出现一次,每次都会有人遇到夜叉,夜叉不会杀无关的人,但是会告诉他们这一次他要杀多少人。”

    休汨罗听到这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问公叔滢滢:“是个高手吗?”

    公叔滢滢道:“我怀疑要么真的是夜叉,要么就不是一个人,因为在同一天夜里,他曾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休汨罗道:“你们中原人很奇怪,杀人就杀人,装神弄鬼,无趣。”

    公叔滢滢道:“难道你觉得,他如此杀人,是为了让被杀的人觉得有趣?”

    休汨罗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公叔滢滢的意思......只是因为那个杀人的人觉得这样有趣。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又出现在门口了,还是横着漂移过来的,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他回到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箭了。

    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距离众人大概有十丈左右的距离,无声无息也无动作。

    李叱把人立在那,用木棍在后边撑住,然后他就后

    退着离开,他换了一具尸体放回来,因为他确信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离开之后的李叱绕回到这个大院的后边,这是原来的皋县县衙后院,地方很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口那具站着的尸体上,李叱却从后边轻飘飘的翻了进来。

    他就这么直接走到队伍的最后边,站在人群后,和那些马贼一起看向门口的尸体。

    他前边的那个马贼显然很害怕,低声说话的时候,嗓音颤的有些厉害。

    这马贼问他身边的另一个马贼:“那个......那个东西,真的是什么夜叉吗?”

    李叱把嘴贴到他耳朵旁边说道:“放心吧,他不是。”

    那人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三个字。

    “我才是。”

    一声轻响,这个马贼的脖子被李叱切开,他一只手捂着那人的嘴,一只手扶着尸体缓缓放下。

    他也没打算走,转移了几步后又站在另外一个马贼身后,慢慢的把手伸过去,迅速的捂住嘴,然后短刀戳进这人的心口,再来回拧几下。

    前边,休汨罗觉得一个人不会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必然有所图。

    可是等了很久,那个所谓的夜叉居然真的不动,好像只是想嘲笑这些人。

    “枪。”

    休汨罗伸手。

    立刻有一名马贼将自己的长枪递给休汨罗,休汨罗一甩臂将长枪掷了出去,极精准,噗的一声戳进门口那尸体身上。

    尸体仅仅是靠一根木棍支撑着,被长枪刺中后歪倒在地。

    “嗯?”

    休汨罗再次皱眉。

    “被骗了。”

    他大步往前走。

    就在这时候,队伍后边传来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喊声,吓破了胆子一样的喊声,嘶哑且颤抖。

    休汨罗立刻回到队伍最后边,地上躺着六七具尸体,是因为血腥味越来越大,才被人注意到后边死了这么多人。

    休汨罗检查了一下尸体后起身,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虚虚实实声东击西,这是你们中原人的兵法,一个鬼,难道还会兵法?”

    此时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每个人都吓得面无血色。

    不管是不是真的鬼,杀人都是真的。

    “他在冀州城里也是这样杀人的?”

    休汨罗问公叔滢滢。

    公叔滢滢的脑子里正想着一个人,却不敢确定,她听到休汨罗的问话后摇了摇头。

    冀州城里的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听说过夜叉索命的传闻,可是活着见过夜叉的,只有那寥寥数人而已。

    “可能......”

    公叔滢滢仔细思考过后轻轻的说了一句:“这个夜叉,和你们要杀的人有关。”

    听到这句话,初东猛的扭头看向她,眼睛里都是疑惑,还有瞬间燃烧起来的仇恨。

    “嗯?”

    休汨罗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兴趣,他才不在乎这些马贼的死活,他开始在乎这个有意思的对手了。

    “在门口!”

    就在这一刻,又有人惊呼起来。

    马贼们都看向门外,那个被一枪戳倒下的尸体,居然在往前爬似的。

    已经进门了。

    尸体爬的姿势无比的诡异,手脚没动,身体却一下一下的往前蠕动。

第四百七十六章 当场就报

    休汨罗从身边一个马贼手里将刀拿过来,一甩手,那长刀旋转着飞了出去,半空中传来两声轻响后,那尸体不再动了。

    所以休汨罗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用绳索拉拽着尸体往前动而已,这样的手段,一般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才会用,没什么可光彩的。”

    他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却时刻戒备着四周,他无法确定那个所谓的夜叉此时在什么位置。

    对方的速度很快,是休汨罗到现在为止,所见识过的人中最快的,也是最会杀人的。

    刚刚绳索被他斩断的那一瞬间,夜叉必然已经换了位置,最起码,这个人的轻功身法非常了不起。

    “把四周全都点起来火把。”

    休汨罗吩咐了一声。

    他回头看向公叔滢滢,莫名其妙的对这个女人有那么一丝丝好感。

    或许是因为休汨罗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狠厉果断的女人,心中的更多的是好奇而非好感。

    黑武的女人不似中原女子这么温婉,她们性格很放得开,也很凶。

    但她们和公叔滢滢的这种狠厉与果断完全不同,她们会发脾气,会对男人动手,但你给她们一把兵器让她们去杀人,她们就会后退。

    “你站在我身后。”

    休汨罗对公叔滢滢说了一句。

    公叔滢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对这个看起来粗粝且冷硬的男人也多了些好感。

    或者,她喜悦的不是这个男人对她有好感,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魅力还在。

    她这样的女人啊,一生至此,都只是想得到更多男人的认可,甚至是对她害怕。

    “你是觉得,我不能保护自己?”

    公叔滢滢问了一句,但人还是到了休汨罗的背后。

    这就很巧妙。

    “你话很多。”

    休汨罗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再次看向黑暗之中,最起码此时此刻,他对那个夜叉的兴趣要比对公叔滢滢的兴趣大的多。

    公叔滢滢轻笑着说道:“不喜欢的人,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休汨罗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远处的屋顶上似乎有什么很微弱的光闪烁了一下。

    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那是千里眼反射的月光。

    他一伸手又抓过来一杆长枪,朝着对面屋顶掷了过去,片刻后,对面屋顶上响起啪的一声,应该是戳碎了瓦片。

    几息之后,李叱到了另外一个屋顶。

    他不得不惊叹于那个马贼首领的实力,不管是眼力,反应,还是武力,这个人都很了不起。

    李叱习惯了衡量一个人的武力值,他会对比,在他心中最强的武者目前有三个。

    罗境,唐匹敌,叶先生。

    李叱无法判断出来这三个人谁更厉害一些,因为在特定的场合,这三个人的武力值也不一样。

    战场的罗境和唐匹敌,一定比叶先生更强,可是单打独斗,叶先生就未必会输。

    然而李叱还是更偏向于......如今最强的,是罗境。

    在这一瞬间,李叱对这个马贼首领武力值的判断,是应该与他自己不相上下。

    也是在这一瞬间,李叱看到了在马贼首领的身边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看起来披着一件披风,站在魁梧雄壮的马贼首领身边,衬托着她,像是有那么几分柔柔弱弱。

    李叱又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那是谁。

    马贼的数量太多,李叱知道自己不可能把人都杀光,而且那个马贼首领的武艺确实很强。

    但是这个女人,李叱决定要除掉。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几个火把扔到了他之前所在的屋顶,那些马贼胡乱往上放箭。

    没多久,那边传来命令声,

    应该是马贼首领让他们停止放箭,他似乎在说那些人是在浪费。

    于是李叱又返回那个屋顶上,把之前马贼手里投掷过来的长枪捡了起来。

    他再次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高处,在黑暗中缓缓起身,调整了一下呼吸,一甩臂,把那杆长枪掷了回去。

    李叱的力度有多凶?

    长枪穿破了夜幕,瞬息而至。

    那杆长枪的目标不是马贼首领,李叱知道这一枪一定杀不了那个人,他的目标是那个女人。

    啪!

    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两件事。

    长枪突然出现,公叔滢滢立刻将披风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同时迅速往一侧闪躲。

    而在她动之前,休汨罗的手出现在她身前,一把将长枪攥住,枪杆在他手中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好力度,好手段。”

    休汨罗把长枪仍在地上而不是掷回去,他知道,那个人不可能还在刚才的位置不动。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休汨罗朝着黑暗中喊了一声。

    李叱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

    已经没有机会杀更多的人了,但李叱可没打算就这么把那群畜生放过。

    三刻之后,李叱回到叶先生他们所在的那片林子里,叶先生他们已经等的有些心急。

    “人数太多。”

    李叱道:“至少有三四百人,我杀了大概三十个,剩下的实在不好动手,但是这些人,必须都要死。”

    这几个人,谁都没有听李叱如此说过话。

    必须,都要死。

    李叱的杀念如此之重,也让余九龄他们跟着肃然起来。

    “他们杀光了城里的百姓,我看到的时候他们正在烤食尸体。”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而且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塞北的那些马贼。”

    叶先生和那两个小胖道人并没有经历过塞北一战,但是叶先生听李叱他们提起过,所以知道北狂徒那些马贼有多狠厉。

    “他们竟然到了中原腹地。”

    叶先生语气平淡的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道:“交给你一个任务,很重要。”

    余九龄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很重要的任务似乎并不是很好玩。

    天亮。

    余九龄溜溜达达的走到了皋县南城门外不远处,他带着李叱的夜叉面具,站在那,也不说话,按照李叱的安排,只是站在那。

    他一出现,城墙上轮换过来的马贼立刻就发现他了,有人吹响了哨子,声音尖锐。

    城中开始出现战马嘶鸣之声,马贼的队伍应该正在迅速集结,不出意外的话,片刻后就会出现在余九龄面前。

    余九龄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

    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像是什么咒语一样,可若有人在他身边便能听清楚,他来来回回只嘟囔一句话。

    “我命大.....我命大,我命大......”

    片刻之后,马贼的队伍就到了城门附近,为首的那人正是休汨罗。

    他坐在战马上看向远处,那个戴着夜叉面具的家伙,就在几十丈外孤身一人站在那。

    “你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休汨罗朝着余九龄喊了一声。

    余九龄心说老子胆子真不大,老子的蛋-子绝对比胆子大,老子要是有的选才不会来这。

    他此时心里只想一个人......唐匹敌。

    要是此时此刻老唐在这的话,装比的如此绝佳机会,老唐那个家伙一定会说出来几句骚话。

    可是余九龄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来什么话能够让那些马贼都被骚气折服。

    想来想去,最终

    余九龄抬起手,伸出小拇指朝着那边的马贼比划了一下。

    休汨罗是黑武人,虽然在大楚塞北已经有一段日子,可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

    他并不知道那夜叉这个手势具体什么意思,不过推断应该不是什么好的。

    休汨罗问身边的马贼:“他是在看不起我们?”

    公叔滢滢骑马停在休汨罗一侧,她看着那个夜叉,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了不起。

    她解释了一下:“那是小拇指。”

    休汨罗问道:“小拇指怎么了?”

    公叔滢滢若有深意的说道:“小拇指,小。”

    休汨罗思考了片刻,然后就恼火起来,他觉得中原人真的都是一群坏到骨子里的人,只一个小字,就能羞辱任何一个男人。

    “杀了他。”

    休汨罗说了三个字。

    于是那些马贼呼啸而出。

    余九龄把小拇指举高,又极嘚瑟的把小拇指朝下指了指。

    然后转身就跑。

    接下来的一幕,把那些马贼都惊呆了,包括休汨罗和公叔滢滢还有初东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奔马,竟然追不上那个夜叉。

    那家伙跑起来的样子极难看,一点儿都没有昨夜里无声无息杀人的阴森气势。

    像是个扭着屁股的鸭子一样,然而就是难以解释清楚的快。

    马贼催马急追,喊声越来越大,余九龄脚底生烟,跑到后来,姿势也已经不再那么丑陋,只是脚尖在地上扫一下似的,人如同贴着地面在飞。

    马贼一口气追了三四里,硬是没有追上,余九龄一头扎进昨天夜里他们藏身的树林中。

    追到这了,那些马贼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呐喊着追进林子里,城门外,举着千里眼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休汨罗忽然间眉头皱了起来。

    “有埋伏。”

    他说了三个字。

    树林中,李叱他们布置好了绳索,林子里都是过膝盖高的荒草,根本看不到绳子在。

    那些马贼冲进来,不少马被绊倒,一下子人仰马翻。

    余九龄还管那么多,头都不回,只顾着一口气往前跑,很快就进了林子更深处。

    这林子很密,马的速度根本就发挥不出来,那些马贼叫嚣的厉害,可哪里还能看到夜叉的影子。

    他们只好郁闷的返回皋县那边,走到半路的时候休汨罗带着剩下的马贼追上来,两边的人汇合在一起。

    休汨罗以为会有埋伏,结果只是绊马索,除了摔伤了几个人之外,并无别的伤亡。

    这让他有些疑惑,那人冒着生命危险引诱他们追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蚂蚁躲在大树后边,远远的看到大象走过来,于是它伸出了腿......

    绊丫一跟头?

    说不过去。

    而此时,在另外一边,李叱,叶先生,张玉须和彭十七四个人已经进入皋县县城之内。

    他们就在昨夜里李叱杀了不少人的县衙里停下来,李叱压低声音说道:“分散开,藏好,他们人多,我们就把他们分开,他们想不分开都不行。”

    叶先生问:“不等到今夜再动手?”

    李叱摇头:“杀人事,是急事。”

    他看了看院子里还剩下的那些兵器,还有一些弓弩,过去捡起来一张弓,拎了箭壶。

    “我不喜欢杀人,非常不喜欢。”

    李叱握紧了弓,看了看对面高处,大步走过去。

    “所以如果我想杀人的时候,一定是不想等,一会儿都不想等。”

    就像是李叱以前说的那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仇如果需要等十年,有什么可吹牛-逼的。

    有仇,当场就报。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不是诡计这是兵法

    余九龄是跑了,冲进林子里后他还有空想着,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多一个令人尊敬的称号?

    用生命与马赛跑的男人。

    跑马的汉子?

    他这一口气,跑到了林子的另外一头,这才回头看,身后已经见不到马贼。

    余九龄手脚麻利的爬上一棵树,想着高处看的清楚,然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傻......

    这是林子里,高处还不如下边看的远呢,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枝杈,可是想想看既然都上来了,不如就在这躲一会儿。

    他蹲在树杈上看着来的方向,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过来,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安全了。

    在树杈上蹲的时间久了,腿就有那么一丝丝的麻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蹲的时间久了,想拉......

    他忽然间想起来,上一次也是这样蹲在一棵树上,直到树上来了一个女人。

    但是那次,被那个女人逃走了。

    皋县县城里。

    公叔滢滢看向休汨罗,她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很深的杀念。

    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很自信甚至可以说自负的人,这一次遇到的对手让他丢了脸,所以他接受不了。

    这正是公叔滢滢觉得男人特别有意思和幼稚的地方,为了面子,男人往往会做傻事。

    一路回皋县县衙,公叔滢滢就一直都在看他,休汨罗似乎是有所感应,不时侧头看她一眼。

    她就抿嘴一笑。

    不得不说,这种妖娆中还略带一些小女孩子模样的作态,确实会让男人有些心动。

    尤其是这些马贼,他们死盯着公叔滢滢看,毕竟他们的生活中很少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其实休汨罗也差不了许多,他离开黑武之后常年独自一人生活,有个模样不错的女人这么看他,他心里也有些淡淡发痒。

    于是公叔滢滢故意挺起来胸脯,她的脸形很美,她的胸脯也很美。

    可就这时候,一支羽箭飞来,直奔公叔滢滢。

    啪的一声,那羽箭在公叔滢滢面前被休汨罗一把攥住,如昨夜里的他一把攥住长枪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这次休汨罗都开始疑惑。

    “他为什么一直想杀你?”

    休汨罗看向发箭的地方,已经不见人影,所以他在这一瞬间大概也猜得出来,刚才引走他们的并不是那个夜叉。

    真的夜叉趁机在城中潜藏起来,夜叉昨夜里的狩猎并没有尽兴,所以要白天继续狩猎。

    “所以他可能并不是奔着我们来的,而是在追杀你,是你把他引过来的。”

    休汨罗看着公叔滢滢的眼睛问。

    公叔滢滢摇头:“不可能,我在冀州外住了半个多月,没有人发现我,我也没有仇人。”

    休汨罗在公叔滢滢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虚伪,可是他不信。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巧合。

    没有遇到公叔滢滢之前,他们从塞北南下,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鬼扯的夜叉。

    如果说夜叉是因为他们杀了百姓而来找他们复仇的,那么这一路上他们也没少杀人,为什么夜叉没出现过?

    所以他断定,这个夜叉就是在追杀公叔滢滢。

    “你得罪了人,夜叉追杀你,你知道自己挡不住也逃不掉,所以故意混进我们队伍里。”

    休汨罗道:“你的心思很坏。”

    公叔滢滢一怒:“你是傻子?”

    她冷哼一声说道:“我进你们的队伍,不是我要找你们,而是你们的人找

    的我。”

    休汨罗刚要说话,忽然间队伍后边传来哀嚎声,有人中箭落马,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就死了,箭很精准,命中要害。

    “这不可能。”

    初东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刚刚发箭的人在前边,此时后队的人中箭,轻功身法再快的人也不可能瞬间转移到咱们队伍后边。”

    休汨罗看白痴一眼看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一个人?”

    又有人发出哀嚎,这一次是从侧面来的箭,一件射穿了马贼的脖子,箭卡在脖子上。

    休汨罗催马过去,跳下去后把箭从尸体脖子上拔出来,一股血也跟着出来。

    “是我们的箭。”

    休汨罗道:“他们趁着我们出城的时候,在我们的营地里偷了弓箭,他们本身连弓箭都没有,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休汨罗道:“他以为这样会把我们分散开,几个高手不断的偷袭杀人,这么想的话,那就太肤浅了。”

    他大声吩咐道:“放火,把城烧了!”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凶悍的马贼开始下马放火,队伍不分散开,一路走一路点火。

    休汨罗脸色依然很平静的说道:“我又不在乎这座城,也不在乎烧多少房子死多少人。”

    听到这句话,连公叔滢滢的心里都跟着一寒。

    马贼们不断的放火,一座一座房屋被点燃,火光很快就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盛。

    暗处,叶先生看到那些马贼竟然在烧城,眼神里的杀念变得更重了些。

    他不善用弓箭,但是他气劲足够强悍。

    从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子,在拐角处转过来,朝着那些马贼打过去,比羽箭还要迅疾,石子居然能打穿人的脑壳。

    只片刻,有四五个被他击杀。

    “在这边!”

    有马贼喊了一声,然后朝着叶先生所在放箭。

    马贼的队伍人数众多,他们不分散开的话,李叱他们确实没办法直接杀过去。

    可是马贼不分散追人的话,其实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叱说,比他们把队伍分散开,不分开都不行。

    这就是李叱的战术,四个人不停的偷袭,这四个人还都是绝对的高手。

    马贼不分开队伍,只管放火,李叱他们也完全可以不管那些火,只管杀人。

    休汨罗的策略其实没什么问题,他下令放火烧房,目的是把敌人逼出来,或者逼退。

    大家都在城里待不下去,到城外空旷处,再强的江湖高手,也抵挡不住数百马贼的纵马冲锋。

    他只是低估了一件事。

    他的敌人,杀人速度太快了。

    马贼在放火的时候,一个一个的倒下去,甚至分辨不出来在什么方向。

    火势越来越大,却没能把李叱他们逼出来现身,但他们死伤的人数却越来越多。

    李叱用四个人,把一支有数百人的马贼队伍袭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便是兵法的妙处。

    李先生给李叱留下的兵法三十六计,对于李叱的帮助实在太大,李叱已经读过无数遍,每一遍都有新的收获。

    若是死读书的人,用书的时候也是死用,可兵法上的事本来就是活学活用的东西,不同情况,同一样兵法也会有所变化。

    正因为人与人的不同,学过兵法的人那么多,名将却只有那么几个。

    “出城!”

    休汨罗终究还是放弃了把敌人逼出来的打算,高喊一声,马贼们也早就已经慌了,所以连忙上马往城外冲。

    李叱看到这一幕,随即朝着彭十七和张

    玉须打了个手势,两个小胖道人立刻明白过来。

    李叱之前就有过布置,所以两个人立刻转身离开。

    他俩奔行到城门处,比那些马贼先一步到了,两人爬到城墙上的时候,马贼队伍已经快要冲过到他们身下。

    “我去!”

    情急之下,张玉须用肩膀撞在城垛上,这城墙年久失修,早就已经没有多坚固了。

    这一撞,城垛裂开了一条口子,却没有掉下去。

    彭十七眼看着最前边的马贼已经到城门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身过来,屁股对着城垛,狠狠的一翘......

    这一屁股撅在城垛上,城垛直接就砸了下去,城门下,几个马贼被砸死。

    两个人连续撞掉了三个城垛,城门口落石不少,砸死了几个,马贼队伍也全都停下来,不是出不去,但是速度就没那么快了。

    这两个小胖道人,手里已没有弓箭,抓起石头就往下砸,普通人拿石头砸在人头上也能把人砸死,况且是这两个高手。

    内劲十足,砸的又准,城下的马贼被砸的抱头鼠窜。

    他们人多,人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呼喊着从上城的坡道疾冲上去,想要把两个人杀了。

    彭十七一看那群人已经上来,朝着张玉须喊了一声小心点别死翘翘,然后掉头就跑。

    张玉须喊了一声你也是,然后也掉头就跑。

    俩人还不是往一个方向跑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上了城墙的马贼随即分开追。

    休汨罗看到这一幕后脸色变得铁青起来,敌人只有几个人,却把他的队伍搞的如此狼狈不堪,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黑武人性子都高傲,天生就看不起中原人,此时此刻,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那个之前一直对他微笑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之前放火的时候还在他不远处。

    这一刻,休汨罗怒火更盛。

    另外一座城门,公叔滢滢催马冲到此处,她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些轻蔑的微笑。

    那些该死的男人都去死好了,她才不会把自己的命丢在这,趁着队伍乱的时候她悄悄脱身,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于危险的敏锐一直都比别人高,她躲避危险的手段也一直都比别人高。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她顺利躲开危险,所以她自然有些得意。

    她催马向前,朝着城门外冲出去。

    她的马有一半身子刚出城门,门墙一侧居然有人,马身子刚出来,那人一脚踹在战马身上。

    这一脚的力度何其之巨!

    战马嘶鸣了一声往旁边翻倒,毫无防备之下的公叔滢滢都几乎被马砸在下边。

    她的反应向来很快,比任何人都机敏,所以她才能在无数次危险中脱身。

    这一刻,还是她的反应救了她,在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双手在马身上推了一下,身子借力弹开。

    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一个碗口那么大的拳头就到了。

    砰!

    这一拳直接轰在公叔滢滢那张好看且魅惑的脸上,也轰碎了这张好看且魅惑的脸。

    公叔滢滢向后飞出去,后背撞在城墙上,身子往下滑,还没有滑下来一寸,膝盖到了......

    黑影掠过来,膝盖重重的撞在公叔滢滢胸口,这一下,公叔滢滢的身子都瘪了进去。

    好看的脸炸了,好看的胸也炸了。

    膝盖撞在她胸口的那一瞬间,她后背的城墙上都炸开了一团烟尘。

第四百七十八章 还是女人

    李叱就猜到了这个女人会再次逃离,她确实很擅长这样的事,几次都能避开凶险,包括上一次虞大哥亲自出手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她躲不开。

    两次暴击,那个女人的身体几乎都被镶嵌进城墙里,尘土飞扬中,人瞬间就没了气息。

    叶先生从远处掠过来,看到如此场面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看城墙的坑就知道有多暴力。

    他是担心李叱一个人过来会有危险,没想到李叱杀人居然这么快,出手竟然这么重。

    “是个女人?”

    叶先生停在李叱身边看了看,那女人的脸已经分辨不出来五官。

    李叱点了点头。

    叶先生问:“认识吗?”

    李叱摇了摇头。

    叶先生叹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杀一个女人。”

    李叱道:“坏人不分男女。”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了一句:“敌人也不分男女。”

    叶先生和李叱同时转身,都没有再看那具尸体,那个女人应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就死掉。

    她想过自己会死,但没有想过会死的突然,还死的这么丑。

    “上次在城里杀的那个敌人,你好像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就是燕山营的那个什么八当家。”

    叶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是个很丑很丑的男人?”

    李叱道:“确实不知道是谁,但确实是个很丑很丑的男人。”

    叶先生道:“刚才那个也不知道是谁,但应该是很漂亮的女人。”

    李叱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叶先生道:“丑的男人和漂亮女人,都想弄死你。”

    李叱叹道:“这又算是什么联系。”

    叶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什么联系,丑与漂亮,男人或是女人,都他妈的杀了便是。”

    李叱一怔。

    叶先生可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居然说了脏话,他看向叶先生,叶先生耸了耸肩膀:“我今天杀意有点重,和脏话比较配。”

    李叱道:“我也是。”

    叶先生指了指一侧:“我去那边,既然你我杀意都重,那今天就比比?”

    李叱问:“赌点什么?”

    叶先生想了想,回答道:“谁输了谁亲余九龄一口。”

    李叱惊了。

    他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叶先生你要是想要,就直接跟他说......我不和你争,咱们的人,应该也没有你的竞争者。”

    叶先生哈哈大笑,长身而起,大袖飘飘而去。

    城墙上,两个小胖道人已经把不少马贼引了过来,两个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虽然都是胖乎乎的,可是跑起来一点都不慢。

    他俩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跑字。

    城下,休汨罗看了一眼,他已经不想那么多了,于是对初东说道:“你追一个,我追一个,先解决了这两个再说。”

    初东点了点头,随便选了个方向追出去。

    彭十七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些马贼跑的没他快,他故意要把人引的分散开,所以还得保持好速度。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女人从后边那些马贼头顶飞掠了过来。

    那个女人踩着马贼的肩膀和头顶,从人群上空超越,速度奇快。

    彭十七回头看着吓了一跳,连忙加速,胖乎乎的

    人跑起来,越快越可爱。

    “就是你这小道人!”

    初东看到那身道袍,又看到身形胖,以为是在冀州城里和她大师兄擎天交手的那个,哪里还肯放过。

    彭十七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劲,他虽然不知道那女人是谁,但他确定那女人追错人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胖子,虽然我也是胖子,那个胖子比我丑!你他娘的倒是看清楚啊!”

    初东怒道:“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敢做不敢当,你竟然如此不堪!”

    彭十七一边跑一边喊:“化成灰个屁,人都认错了,你能认出个屁的灰啊。”

    初东认定是他,咬着牙狂追。

    彭十七心说张玉须啊张玉须,你是在哪儿得罪了这个娘们儿,还是个眼瞎的。

    他心急之下,哪里还能想起来之前冀州城里的事,况且那天也没亲眼所见。

    初东就认定了那胖道人是大师兄的仇人,发了狠,越追越近,两个人这般发力之下,倒是把后边的马贼队伍给甩开了。

    彭十七实在是跑的有些累了,回头看,那贼婆娘距离自己已经只有丈余,他吓了一跳。

    一边跑一边在自己身上摸索,翻来翻去,有什么东西就往后砸什么东西。

    初东在他身后还要不停闪躲,一时之间,居然被彭十七又把距离拉开了些。

    可是彭十七身上的东西又不是无穷无尽,扔着扔着就没了,于是这个家伙毫不犹豫的把道袍解开了。

    脱下来往后一甩,寄希望于把那个贼婆娘罩住,最好摔她一个跟头。

    可是道袍也被人家躲开了,距离还再次拉近。

    于是彭十七把衬衣也脱下来,朝着后边甩出去。

    这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他那一身白花花的小肥肉就暴露在阳光之下。

    跑起来的时候,胸口和肚子跟波浪似的。

    小肥肉上下乱颤,duang儿duang儿的。

    彭十七道:“现在你看清楚了吧!你追错人了!”

    他情急之下胡乱喊了一句,哪里还顾得上去想,穿着衣服那婆娘都能认错,不穿衣服那婆娘也没见过啊。

    初东以为彭十七是故意在戏弄她。

    她怒吼一声,双脚发力犹如鹰一样掠起来,距离已经不算太远,双脚朝着彭十七的后背踹落。

    彭十七回头看到了,立刻往旁边闪了一下,初东的这一踹随即落空。

    可是彭十七也停了下来,再想跑绝对来不及了。

    彭十七自己觉得他应该不是这女人对手,于是毫不犹豫的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皋县的城墙不高,也就一丈多一些,他快落地的时候双脚在城墙上蹬了一下,身子横向出去,落地一个翻滚后起身。

    本以为甩开那女人了,哪想到初东跟着就跳了下来。

    彭十七再往前跑,初东一把抓在彭十七的肩膀,肩膀上就见了血,把人往后一拉,然后一拳朝着彭十七的脖子砸了过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拳头即将打中彭十七的瞬间,一把攥住了初东的手腕。

    李叱抓了初东的手腕一拉一扭,然后侧踢一脚踹在初东的胸口上,初东的双脚蹭着地面往后倒飞出去,后背撞上城墙。

    李叱看了看彭十七,见他肩膀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后松了口气,但是却醒悟过来......彭十七没穿上衣。

    李叱这一看,把彭十七看臊了,他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胸口说道:“都怪她!”

    李叱迈步走向初东,一边走一边说道:“孽畜!这样的时候,你居然还想干这个!”

    彭十七连忙道:“不是你说的那样!”

    李叱一懵。

    他回头看向彭十七:“不是她想,是你?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死!”

    初东已经再次扑上来,不管是李叱还是那小道人,都是她的生死仇人。

    此时她看清楚了彭十七的正脸,也明白过来自己确实认错人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都要死。

    初东一拳打向李叱,她的手上有特殊的东西,形似铁爪,又锋利如刀。

    所以刚才那一刻,李叱才会攥她手腕。

    这一拳过来,李叱没有大幅度的避让,只是微微横移,同时肩膀下沉。

    那一拳打向他咽喉,他避开,那一拳就在他肩膀上打空。

    李叱猛的起身,肩膀扛住初东的胳膊,手抬起来压住初东的肘弯。

    肩膀往上起,手往下压。

    咔嚓一声,初东的胳膊就被李叱掰断。

    初东疼的叫了一声。

    李叱把她胳膊往外一拉,手肘撞击在初东胸口,这一击把初东撞的向后,李叱紧跟着又一脚踹在初东小腹上。

    一气呵成。

    初东趴倒在地上,挣扎起来,李叱跨步到了她身后,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把她又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一只手抓住初东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抬起来,往后一发力,咔嚓一声,初东的这条胳膊也断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几个黑影飞掠过来,最前边的那个人身穿长袍大袖飘飘,若不仔细看,居然有些像是叶先生。

    那人在不远处停下来,朝着李叱喊了一声。

    “住手!”

    李叱抬头看过去,见来的是一个老者,大概五十几岁年纪,穿一身灰色长袍,长须及胸。

    那老者看向李叱说道:“你放开她,我可不杀你。”

    李叱依然按着初东跪在那,另一只手抓着初东废了的胳膊,他看着那老者,那老者也在看着他。

    那老者阴狠的说道:“她是我徒弟,你若杀她,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唔。”

    李叱把初东断了的胳膊往上抬,然后用初东手上的铁爪对准她的太阳穴,猛的一推。

    噗......

    铁爪刺进太阳穴中,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李叱松开手,初东的尸体往前扑倒,太阳穴伤口里的血不停的流出来,地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对面那个老者显然已经气急,脸色煞白。

    “师姐!”

    那老者身边有人尖锐的叫了一声,嗓子都破了。

    李叱看过去,认出那个女人正是冀州城里逃走的两个女人之一,这个他已经杀了,那个他也不会放过。

    今天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日子。

    李叱已经杀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还有下一个。

    那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李叱说道:“你没有活路了。”

    李叱没理会,懒得理会。

    如此看来这个老者,就是张玉须说的那个什么龙虎山道门的叛徒了。

    他没有回应那老者的话,而是把手伸出去,掌心朝上,小拇指和无名指弯曲,用中指和食指往回勾了勾。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们是在比试

    李叱丝毫不为所动,一击杀死初东,那老者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雀南喊道:“师父,就是他们杀了大师兄他们,其中有一个还是龙虎山下来的小道人,有些胖......”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师父全圆道人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彭十七那边。

    彭十七吓得往李叱身后躲了躲:“你他妈看我干嘛......”

    全圆道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既然遇到了,便是这世上谁也躲不开的报应循环,你们杀了我的爱徒,我便杀了你们,若你们有师父的话,也可让你们师父来杀我。”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道号全圆,不过既然回了中原,那我就用回原本的名字......我名方玉舟,不过你们也没机会告诉别人了,我杀你们之后会用你们的血在此地留名,若你们的亲朋好友看到,便可找我寻仇。”

    彭十七心说我他妈谢谢你。

    然而就在这时候,方玉舟正说着,李叱他们身后那边,一大群马贼冲了过来。

    之前彭十七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初东跟着跳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一丈多高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那些马贼来说就难了。

    他们又绕到了下城坡道那边再跑过来,看到那个白胖道人还在,一群人呐喊着冲了上来。

    白胖,可真醒目啊。

    至少一百多人往这边冲,向前走的方玉舟随即停下脚步,他并不知道那些马贼是谁的人,也不知道这些马贼要杀的是谁。

    彭十七看出来方玉舟的疑惑,立刻抬起手指了指方玉舟:“杀了他,都过来杀了这个老贼!你们快过来!”

    然后对方玉舟说道:“哈哈哈哈,老贼,你完了老贼,这次看你们还怎么跑。”

    方玉舟听到这句话后明显表情变了变,他再次看向那些马贼,虽然自负,可此时却没十分把握,所以犹豫片刻后向后退出去。

    “我会找到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方玉舟看向雀南说道:“咱们走!”

    雀南急切道:“师父,怎么就这么走了,师姐她......”

    话还没说完,方玉舟却不理会她,人已经向后掠了出去,雀南看了看初东的尸体,最终也无奈的跟了上去。

    李叱笑道:“有点意思。”

    彭十七道:“靠这个混日子呢。”

    李叱有些小感慨的说道:“这么看来你更像是我师父的亲徒弟。”

    彭十七顺口说道:“令师这么不要脸的吗?”

    李叱:“......”

    彭十七:“......”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都有些尴尬。

    “要不然,先躲躲?”

    彭十七问。

    李叱嗯了一声,低头看到初东双手上的那铁爪,他弯腰把这对铁爪摘下来,往自己手上试着戴了戴。

    也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根铁爪,就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毫无道理的以为自己是一头狼。

    俩人转身就走,后边的马贼呼啸着追。

    他们俩多精明,多坏......

    故意往方玉舟和初东那几个人退走的方向跑,看起来就好像带着人在追那几个人似的。

    彭十七一边跑还一边喊:“小的们,都给我跟上,把那个老东西碎尸万段,杀了他,我重重有赏!”

    后边那些马贼追他俩,他俩追着那几个,那几个跑的越来越快。

    看到个巷子口,李叱拉了彭十七一把转进去,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

    等方玉舟他们再回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巷子里,指了指旁边院子:“你进去。”

    彭十七急切道:“你呢?”

    李叱嘴角微微一扬:“你不觉得这地方适合杀人?”

    彭十七怔住。

    这是一条死巷,只能进不能出。

    李叱笑道:“放心就是,百十个人而已。”

    彭十七道:“你说的轻松,一个人打一百多个,你开什么玩笑,那些悍匪可不是来跟你闹着玩的。”

    李叱道:“你只管去寻张玉须他们,这里我一人足矣。”

    他说完后就朝着巷子深处走过去,走到尽头处在那转身站住,面朝巷子口。

    在他背后是一户人家的院门,木门紧闭。

    李叱刚站好没多久,那些马贼就蜂拥着追了进来,一群人看到李叱一个人站在那,随即挥舞兵器杀过来。

    彭十七跳过旁边的院墙,想着自己还是不能走,如果李叱扛不住的话自己得救他。

    这巷子也就半丈多宽,四个人肩并肩的宽度而已。

    第一个马贼冲到李叱面前,刀子还没有举起来,李叱的手一扫,铁爪切开了他的咽喉。

    李叱顺势把他长刀抓过来,一刀劈砍下去,后边的一个马贼脑壳就被劈开了一多半。

    李叱也没把刀抽出来,左手伸出去,从下往上一撩,铁爪从一个马贼的小腹开始往上切,一直到下巴。

    这马贼直接被开膛破肚,血淋淋黏糊糊的肠子一团挤出来,很快就掉在地上。

    这巷子只有这么宽,马贼人数再多也没办法施展的开,在这,李叱就是他们的梦魇。

    李叱杀人的速度奇快,每一个人都是一击毙命。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后边的马贼不得不踩着他们同伴的尸体往前冲。

    院子里,彭十七蹲在那,心里纠结的脸都跟着纠结了。

    他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吵架......一个说你们俩其实还不是很熟,你不能为了别人的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吧。

    另外一个声音说你放什么屁,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怎么能如此龌龊,我们是朋友。

    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蹲下。

    跟人拼命,这确实不是他的作风,从道门下山之后,他一直都没有跟人真正的打过架拼过命,从来都是能躲就躲。

    可是这次内心之中的犹豫真的是太难受了,也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帮李叱。

    他为了给自己鼓劲,嗷的喊了一声,心说去他妈的,老子也拼这一把。

    然后纵身一跃从院子里跳出去,回到了那条巷子中。

    然后他就懵了,紧跟着就是脸色瞬间变得发白,一股寒气上涌,背脊都冷的抽了一下。

    整条巷子里全都是尸体。

    浑身是血的李叱一个人站在远处,他从巷子最里边杀到了巷子口,在他身后,尸体已经铺满了巷子里的小路。

    尸体上是尸体,血腥味浓烈的让人想吐。

    听到声音李叱回头看了一眼,于是,他看到了彭十七在瑟瑟发抖。

    “喂!”

    李叱朝着彭十七喊了一声:“咱们该走了。”

    彭十七听到李叱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吓得哆嗦了一下,他往前迈步,每一步都会踩在尸体上。

    每一步脚底离开的时候,脚底发出的那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的黏糊糊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

    另外一边。

    张玉须回头看着后边紧追不舍的那些马贼,想着彭十七也不知道避开了没有。

    那个家伙的武艺说不上有多好,也就嘴皮子厉害些,可靠说也不能把敌人说跑了吧。

    他哪里知道,彭十七刚刚就把敌人说跑了。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他前边掠过来,大袖飘飘仿若谪仙。

    “你先走,我替你挡。”

    叶先生说完后没有停下来,而是朝着那些马贼大步过去,追张玉须的马贼数量也不少,百人是要过的。

    可是叶先生今天杀意重。

    所以,这些马贼该着倒霉。

    冬风凛,杀意浓。

    迎面而来的马贼看那中年男人像个书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一刀朝着叶先生砍落。

    叶先生的手伸出去,印在那马贼的胸口。

    砰!

    马贼的胸前犹如炸开了一个气团似的,人猛的往后飞了出去,这气劲之强,推着马贼把身后五六个人撞倒。

    叶先生大袖一扫,衣袖扫在一个马贼的脸上,像是被铁衣扫过,那马贼的半边脸都不见了。

    张玉须看到这一幕,眼睛骤然睁大。

    他知道叶先生能打,上次和擎天交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只是没有想到,那还不是叶先生的最强状态。

    叶先生孤身一人往前走,却好像自带一种看不到却无比强悍的气场。

    没有人可以近身,靠近一个飞出去一个。

    那些马贼在城墙上横七竖八,被叶先生沾上就死,大袖飘摆却变成了这人世间最厉害的神兵利器,扫一个死一个。

    那条衣袖,扫在一个马贼胸口,胸口的衣服都被炸碎了,碎片纷飞,胸口血肉模糊。

    张玉须看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不能让叶先生一个人去抵挡马贼,自己却站在这傻愣着。

    于是他喊了一声,跑过去准备支援叶先生。

    “不用过来。”

    叶先生一边出手一边说道:“我和李叱刚刚打了个赌,看看今日杀这些畜生,谁杀的更多些。”

    张玉须心说这是正常人打的赌?

    一个人打一百多个,正常人想都不这么想。

    事实上,叶先生现在面对的情况比李叱的情况要难一些,李叱所在的地形足够好。

    那条巷子就那么宽,马贼人数众多,可也只能一个一个的面对李叱。

    城墙上的要比巷子的宽度大不少,那些马贼是可以围攻叶先生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李叱杀那些马贼,是精准的点刺,一击一命,那么叶先生的杀人,就是秋风扫落叶。

    张玉须越看越是心惊,他本也是个自信的人,龙虎山入世行走,怎么能没点自信?

    可是在认识了李叱他们之后,却发现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变态。

    “叶先生!”

    张玉须喊道:“这套武功,可有名称?”

    叶先生若仙人,在众多马贼围攻之中还能闲庭信步一样,他一边出手一边回答:“还没有,只是自己胡乱悟出来的。”

    张玉须道:“如此翩若惊鸿仿若流云,叶先生的这功法,我看可以叫流云飞袖。”

    叶先生似乎是怔了怔,然后哈哈大笑。

    “好名字!”

    他开心起来,那些马贼就更加倒霉。

    一开始是马贼围攻,后来看到情况不好,死了几十人之后,那些马贼掉头就跑。

    叶先生大袖飘飘在后边追着,杀人都杀出了一种仙人飞纵般的意境。

    可是地上的尸体,却如此的惨烈。

第四百八十章 人啊

    城墙上追杀张玉须的那些马贼,被叶先生风卷残云一样杀了能有七八十,剩下的落荒而逃。

    有的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宁愿摔断腿也不敢和叶先生再交手,吓破了胆子的人,只要能逃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哪怕叶先生看起来依然像是个饱学儒士,可地上那些死尸又不是他读书读死的。

    四散的人也不少,应该还有二三十人,追又不好追,叶先生也只得放弃。

    远远的,阔可敌休汨罗看到了叶先生杀人的手段,所以他选择停下。

    他与初东分开,一个追彭十七一个追张玉须,他还不知道初东已经被李叱杀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想上去与那个中原人交手。

    他不是没有自信赢了那个人,而是对方有两个人,他在远处的看到了,其中一人出手,另一人只是观望。

    即便如此,那么多马贼依然被杀的落花流水,另一个谁知道是不是也这么强?

    若是一对一,休汨罗的好胜心在,便想去试试那人到底有多强,自己可否胜之。

    他手下那些马贼已经吓破了胆子,自是不敢再回头,他以一敌二,觉得没什么胜算。

    一时之间,他对中原的认识算是更进了一步。

    刚入中原的时候,他觉得满眼皆草芥,中原无豪杰。

    本想去冀州城里杀一个通透,还没到冀州,倒是被人家杀了一个通透。

    所以他转身就走,为了救那些马贼,才不值得他出手,他比别人更看不起那些马贼。

    他从城墙上掠了下去,随便拉了两匹战马,骑上一匹带上一匹,朝着北门方向冲了出去。

    穿过破旧残败的城,一口气出了北门。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出来之后休汨罗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猛的将战马勒停。

    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马背上的休汨罗眼睛睁的很大,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看到了在城门一侧,一具残缺尸体靠着墙坐在地上,在那城墙上还有一个坑。

    那尸体的面容已经完全被毁了,胸口位置也塌陷下去一个极恐怖的坑。

    可是休汨罗认出来了,那是公叔滢滢。

    那个很美的女人,那个对他似乎有些意思的女人。

    他以为她已经逃走,却没有想到居然被人杀死在这,而且死相居然如此惨烈。

    停顿了片刻,休汨罗一声长叹,催马向前。

    这小城里死了很多人,数百马贼,还有两个女人。

    休汨罗走了,方玉舟带着雀南也走了。

    李叱他们在县城中重聚,他抬起手打上高空一颗信号,没多久,城外就有一溜烟过来。

    张玉须看着彭十七那白花花的一身肉,都惊了。

    “你......这是做什么了?”

    张玉须道:“那些马贼把你怎么了?”

    彭十七:“你滚!”

    张玉须道:“难道不是?至少有一百多个马贼追你,没把你杀了,却扒了你的衣服......”

    彭十七道:“我自己脱的!”

    张玉须道:“噫!竟然如此?”

    彭十七觉得这五个字有些不对劲,瞪了张玉须一眼后说道:“我这是计策,一边跑一边脱掉衣服,这样一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玉须就接过去说道:“这样一来,他们本只是想杀了你,看到你脱衣服,就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了。”

    那两人在胡扯,叶先生走

    到李叱面前说道:“我应该是输给你了。”

    他往城外方向看了看后说道:“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此事就不要涉及余九龄了。”

    李叱哈哈大笑。

    他对叶先生道:“叶先生想的太多了,万一九妹愿意呢?”

    叶先生道:“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尽管提,至于九妹的事就此揭过吧。”

    李叱道:“那我得找纸笔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叶先生说,欠余九龄一个吻。”

    叶先生:“......”

    在旁边还在因为彭十七没穿衣服的事而纠缠着,张玉须突然听到了这句话。

    那表情就亮了。

    眼睛逐渐睁大,噌噌冒光。

    他觉得这可比彭十七身上没有衣服要有意思多了,这个瓜,比较大,还很刺激。

    张玉须那一双小眼睛睁得很大,但就是显得那么贼眯眯的看向叶先生,叶先生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不多时,余九龄从城外呼哧呼哧的跑进来,一口气跑到李叱他们面前,弯着腰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息。

    李叱道:“看把余九龄急的。”

    余九龄倒是没觉得这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却看到叶先生扭头看向了天空。

    张玉须仔细看了看余九龄那张脸,然后不得不对叶先生刮目相看,深为敬服。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分散出去,解决了一些残余马贼,又在城中搜集了一圈,把马贼们遗弃的东西能带上的都带了回来。

    来的时候因为没有马而发愁,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有些丰收的喜悦。

    得了几百匹好马,还有兵器无数。

    叶先生对李叱叹道:“怪不得唐匹敌总是说你气运好,总是会有好事发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李叱想了想,自己是这样吗?

    仔细想过之后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父母感染瘟疫而死,按理说,他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自然也会被感染。

    偏偏就没有,但没有也是必死无疑的境地,因为没人能照看他,饿也会饿死,可是他师父遇到了他。

    之后的人生路,每逢做出选择,总是选对,不管去做什么事,总有收获。

    “走吧,咱们继续赶路。”

    李叱催马向前,五个人带着几百匹好马,浩浩荡荡的往北边继续赶路。

    余九龄美滋滋,看着那些马就开心,他一会儿跳到这匹马上,一会儿跳到另外一匹马上。

    “唉......做一个富有的人,真的就是这么爽。”

    张玉须对彭十七认真的说道:“看到了没,喜新厌旧说的就是九哥这种人,你可不能和他学。”

    余九龄道:“我呸!我换个马骑就是喜新厌旧了?”

    彭十七道:“我觉得张玉须说的对,你这样换来换去,马儿都不开心。”

    “你们懂个屁。”

    余九龄道:“老子在双星楼换来换去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换来换去,都开心的很咯。”

    张玉须和彭十七对视了一眼,都没理解这个家伙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正在和叶先生聊天的李叱也听到了这句话,冷不丁的就被这话骚到了,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叶先生叹了口气......

    燕山营。

    二当家庄无敌恢复了喝酒,他回来之后每天都喝酒,大部分时候都会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就一觉睡到昏天暗地。

    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就继续喝,没人劝得住,持续了几天之后也就没有人再劝。

    一开始七当家黄金甲亲自过来了几次,庄无敌却并不听劝,每日都还醉醺醺的,黄金甲叹息了一声,觉得他二哥大抵上是废了。

    黄金甲心里也明白,这事怪不得二哥,是大哥确实有些过分,自家兄弟却避而不见,怎么能不伤了二哥的心。

    他想着大概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大不了等大哥回来亲自去劝劝。

    可是大哥没等回来,等回来了老六西篱子。

    只带着几千残兵败将回来的,狼狈不堪,问他大哥的事,他也没有亲眼所见,但他推测,大哥大概是回不来了。

    一下子,整个燕山营都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阴云密布。

    十几万大军出征,只回来了几千人,连大当家都可能已经战死沙场。

    如今燕山营总共剩下的兵力还有两万余,一多半是黄金甲山寨里的。

    西篱子和黄金甲商量一下,想让庄无敌拿个主意,等庄无敌醒了之后想听听他怎么说。

    结果等庄无敌听完之后整个人就傻了,一下子三魂六魄都没了一样。

    听说虞朝宗可能已死,庄无敌猛的就站了起来,走出去几步后吐血倒地。

    从那天开始,庄无敌就变成了个木头人,整天傻乎乎的坐在同一个地方,有人路过,他就朝着人喊大哥。

    山寨里那些后来的喽啰,根本就不认识他,把他当傻子一样欺负。

    知道他爱喝酒,有人就故意把给他送的酒里掺水,庄无敌也喝不出来,有酒就笑,没酒了就发呆。

    这才多久,没人把他当二当家看了。

    之前山寨发展太快,队伍的规模扩充的速度惊人,庄无敌到李叱身边的时候,燕山营才几万人。

    他这次回去,山寨里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他,哪还有人对他有什么敬畏。

    更有甚者,知道庄无敌每天都会去虞朝宗原来的寨子里坐着,就故意戏弄他。

    有人拉绳索绊他,庄无敌浑浑噩噩也察觉不到,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牙齿都磕断了半颗。

    那些家伙看着哈哈大笑,觉得有意思之极。

    若是有认识庄无敌的人遇到了,便会呵斥几句,消息告知黄金甲和西篱子,那两个人此时也没心情去管一个废人。

    那两人此时心里都还有些别的念头,若真想管的话,一句话吩咐下去,谁也不敢再去招惹,可这句话就是没有吩咐下去。

    因为那俩人可能也盼着,如今山寨里这个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人,最好出点什么事。

    说起来,庄无敌在山寨里是七当家的时候,西篱子和黄金甲还都身份不高呢,本就不熟悉,所以这两个人对庄无敌也没几分敬畏之心。

    况且庄无敌又离开山寨很久,若不是平日里虞朝宗始终把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位置留着,而且一再强调庄无敌和李叱的重要,更不会有人在意这两人。

    黄昏下。

    脏兮兮的庄无敌坐在虞朝宗原来住的房子门口,抬着头看着夕阳。

    或许是最后一抹阳光让他眼睛不舒服,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流着,可他就是不肯转过来,似乎在太阳那边能看到什么。

    几个巡逻的人经过,有人捡起来一块石子砸过去,啪的一声砸在庄无敌脑袋上,庄无敌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还有人说这样的傻子,明天把他饭菜换成狗食,看看他吃不吃。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人从暗影里出来,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猫着腰从庄无敌的背后悄悄靠近。

第四百八十一章 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像是一根木头,已是枯木,他像是一座泥像,布满裂纹,他像是他看着的那一抹残阳,将落进无穷黑暗。

    他是庄无敌。

    浑身上下都好像被泥巴糊了一层一样,头发乱蓬蓬的,没有了一点往日的风采,双目无神却有泪。

    他是燕山营七当家的时候,诸事不问,饮酒度日,像是一个废人,却只等大哥虞朝宗一个命令。

    他是燕山营二当家的时候,不归营寨,也已戒酒,阳光灿烂的像是个孩子。

    他在看夕阳落泪,夕阳在看他,想着他为何落泪。

    在他背后暗影处,有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悄悄靠近。

    庄无敌依然看着西边满是红霞的天空,似乎这个人早就已经没有了魂魄,只剩驱壳。

    那两个人到了近处突然加速,前边的一个从后边捂住庄无敌的嘴,把人往后一拉。

    另一个抱起庄无敌的腿,两人合力,将庄无敌抬起来,很快就跑进黑暗中。

    一刻之后,林子里。

    那两个人把庄无敌放下,然后把自己脸上的蒙着的黑布拉下来。

    “庄大哥,你没事吧?”

    其中一人急切的问道。

    庄无敌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眼神依然空洞。

    这林子里已经很黑,那人以为庄无敌是看不清楚自己,所以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庄大哥,是我,你不记得了吗?我叫刚罡。”

    另外一个人也凑过来,扶着庄无敌的肩膀说道:“我是陈大为。”

    庄无敌看起来依然那个木然的样子,没有丝毫表示,他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两个人。

    刚罡急切道:“庄大哥,我们一会儿得把你送下山,事出突然,只好出此下策了。”

    陈大为解释了几句:“我们是李叱的人,当初在冀州城里我们是见过的,后来我们随虞大哥到了燕山营,庄大哥你再想想?”

    “我们到了山寨之后,虞大哥说以我们两个的本事,应该到黄金甲手下做事,因为黄金甲就负责打探情报之事。”

    刚罡接话道:“我们两个轻功身法都不错,人也还算机灵,所以就被安排去做了巡查。”

    庄无敌依然木头一样,毫无表示。

    陈大为和刚罡这两个人到了燕山营之后不久,就被虞朝宗分派到了黄金甲手下。

    黄金甲负责燕山营之外所有据点暗哨的安排,他们两个所学之才,恰好对路。

    于是黄金甲就安排他们两个负责去各县的暗哨巡查,两个人之前出去了足有三个月,刚刚回来。

    回到燕山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虞朝宗大败的消息,两个人连忙打听了一下,所以也知道庄无敌回来了,也知道了庄无敌现在这般样子。

    本来他俩马上就要来见庄无敌,可却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被迫耽搁了一些时间。

    黄金甲召集他山寨里所有头领议事,因为虞朝宗的关系,他俩也是头领,按照军职来说,是燕山营的校尉级别。

    黄金甲召集所有校尉以上的人到他大院里商议什么事,明知道陈大为和刚罡已经回来了,却并没有喊他们两个去,而且显然是对他俩有所防备。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猜测着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他们俩决定偷偷去看看情况。

    陈大为出身千门,轻功身法不如刚罡,刚罡虽然从没有过偷盗之事,可是雀门的本事却学的极精湛。

    他悄悄潜入黄金甲的大院里,探听来的事把他吓得如坠冰窟,全身的毛孔都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一是震撼,二是愤怒。

    他出来之后找到陈大为,两个人不敢耽搁,立刻来找庄无敌,唯恐来的晚了出事。

    “庄大哥。”

    刚罡急切的说道:“黄金甲召集手下所有校尉级别以上的头领议事,要抢夺咱们燕山营的大当家之位。”

    陈大为道:“他为了能名副其实的拿下来大当家之位,准备杀了你。”

    刚罡道:“他要嫁祸给西篱子,就说是西篱子派人杀的庄大哥,然后他再杀西篱子,假意为庄大哥你报仇,实则是清除异己,杀了庄大哥和西篱子后,他觉得自己就能稳坐大当家宝座。”

    庄无敌茫然的扭头看向他们,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说到了大当家三个字,他才有些反应过来。

    “庄大哥,你这样......你这样我们可该怎么办?”

    刚罡叹道:“看来也没别的办法了,咱们俩先趁夜把庄大哥送下山,然后尽快回冀州给李叱报信,这个燕山营,咱们不留也罢。”

    陈大为点了点头:“不过......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他们盘查严密,咱们得想个法子。”

    刚罡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样,我去引开封路的人,你背着庄大哥趁机下山。”

    陈大为立刻道:“不行,你怎么办!”

    刚罡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轻功身法你还不了解?纵然打不过他们人多,我还能走。”

    “绝对不行。”

    陈大为道:“现在西篱子和黄金甲都恨不得除掉对方,山寨封锁巡查格外严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走不掉的。”

    刚罡笑道:“安心安心,我一定会追上你们,你可不要浪费了机会,我引开人之后,你背着庄大哥要跑的快一些。”

    他起身道:“你我兄弟,不做小人,来之前你就和我说过,恩义事,是天下第一大事,报恩义,要排在天下第一。”

    陈大为还要再说些什么,刚罡摇头道:“若你是合适的人,我必不拦你,现在我是合适的人,你也不应拦我。”

    陈大为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挤出来两个字。

    “保重。”

    刚罡洒然一笑道:“安心。”

    然后转身就走。

    一步迈出去,忽然停住。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竟是被人拉住了。

    看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刚罡脸色一变。

    陈大为也看到了,所以也变得惊讶起来。

    拉住了刚罡的,居然是已经傻了的庄无敌。

    “不用去。”

    庄无敌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有别的法子可行,何必要去冒生死之险?”

    刚罡喜悦道:“庄大哥你没事?”

    庄无敌叹道:“我自然没事,只若是不装作有事,当天可能就被那两人杀了,那连个人去见我的时候,都带了不少人,还有弓箭手。”

    陈大为道:“庄大哥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庄无敌道:“那两个人与我本来就不相熟,我若不装傻,他们杀我之心更重,因为我是二当家,他们担心我要做大当家,所以我才是他们第一要杀的人,而我又不舍得走,想为李叱留下,帮他看清楚山寨里的事,顺便做他的接应。”

    他谢意的看了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后继续

    说道:“只是没想到那两人居然如此恶毒,我装傻也不放过,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走了吧。”

    刚罡抬起手抹了抹眼睛,笑着说道:“你没事就好,可是把我们吓死了。”

    陈大为问道:“庄大哥,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庄无敌道:“这燕山营是我大哥一手创建,是他半生心血,现在那两个小人却要霸占,大哥已经不在,那这家业凭什么落在那两个人手里。”

    他指向之前所在的地方,那是虞朝宗的山寨位置。

    “你们两个去那边放火,那是大哥的大当家山寨,聚义大厅里有大当家的宝座,一把火烧了也不给那两人。”

    他说完后略微一沉思,继续说道:“这边现在无人把守,只是每隔一个时辰才会有人巡逻一次,你们两个有足够时间,等你们这边火起之后,我就潜伏西篱子的山寨里放火,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西篱子必然以为是黄金甲的人动手。”

    陈大为眼神一亮:“我们两个把这边烧了之后,便去烧咱们燕山营的辎重营,再一把火将马厩也烧了。”

    庄无敌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黄金甲会以为西篱子动手,西篱子会以为黄金甲动手,多半会打起来,到时候我们再趁乱下山,回冀州!”

    “回冀州!”

    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三人分头行事,陈大为和刚罡两个人去烧虞朝宗的山寨,先一把火点了聚义大厅,看着那大当家的宝座都烧起来,两个人转身离开。

    这边火起,顿时就惊乱了燕山营,不少人往这边跑。

    趁着乱,庄无敌潜入西篱子的营地,西篱子只剩下几千人,营地又大,相对来说比黄金甲那边好下手。

    他潜入后边草料堆,一把火点了,然后扭头就走。

    西篱子这边烧起来,陈大为和刚罡已经跑到了暗处躲藏好,大批的人往虞朝宗的山寨这边赶过来,结果西篱子营里也烧起来,又有不少人往他这边跑。

    西篱子听闻有不少人过来,以为是黄金甲动手了,想趁乱杀他,于是下令作战。

    黄金甲那边的人一部分是来救火的,一部分是来看热闹的,结果刚要靠近,被西篱子的人劈头盖脸射了一阵羽箭。

    黄金甲闻讯之后暴怒,下令攻打西篱子。

    这几把火,烧起来的不仅仅是一些房子和草料,更是把黄金甲和西篱子的怒火也给勾了起来。

    整个燕山营里乱的一塌糊涂,救火的,逃命的,杀人的,互相追逐的......

    山寨外边,趁乱出来的三个人在约定好的地方碰头,三人见面之后,下意识的同时回望高处火光冲天的营寨,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许久之后,庄无敌长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不管是陈大为还是刚罡,对山寨的感情都远不如庄无敌深,他亲手一把火烧了的,是他一直以来都忠诚守护的地方。

    对于庄无敌来说,这不仅仅是山寨,燕山营也不仅仅是一个称号,这里也是他的家。

    可是虞大哥不在了,家人没了,山寨里一群魑魅魍魉横行,这家也就不再是家了。

    “走吧。”

    长出一口气后,庄无敌似乎也吐出来不少心中郁结。

    “这地方,没什么留恋的。”

    说完,他大步下山。

    ......

    ......

    【关于十二周年的作品助力活动,谢谢大家的支持,最近更新跟不上心中万分愧疚。】

第四百八十二章 如此明目张胆

    燕山营里一片大乱,绝大部分人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各营的首领已经在呼喊他们拿起兵器了。

    习惯了服从命令的士兵们按照要求聚集起来,在准备冲锋的时候还是迷茫的。

    他们开始按照指挥往前冲,按照指挥和前边的人决战,可是当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燕山营之间的自相残杀。

    黄金甲的兵力占优,而且西篱子的山寨里又烧了起来,所以西篱子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几千人,跟着他杀出重围的只剩下六七百,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逃离了燕山,再寻落脚之处。

    黄金甲看似大获全胜,可是山寨被烧了不少,好几个寨子都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兵力也损失千余。

    好端端的一座燕山营,变成如此破败模样。

    但是黄金甲并不懊恼,他反而很开心。

    清点之后,燕山营的兵力规模依然有一万六七千人,他的起步,可比当初虞朝宗高的多了。

    这一万多人的队伍还不包括如今在代州关和信州关驻守的兵力,那两边的兵力加起来有三万余。

    如此计算的话,燕山营如今的总计兵力差不多能有近五万人,依然实力很强。

    所以黄金甲算计了一下便满心喜悦,自此之后他便是燕山营的大当家了,这数万雄兵都归他调遣。

    有人向他献计,说现在代州关那边和信州关那边的将军都不是他的人,不如先设计把人召回,然后杀之。

    黄金甲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他担心现在山寨不稳,再杀人的话,那两地边关的数万精兵就没办法收回来了。

    夜色中。

    庄无敌他们三个人纵马向前一路往南,庄无敌不时回头看一眼山寨方向,依然能看到火光映红天穹。

    他眼神里的那种复杂,没有人能懂。

    三个人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这才找地方轮流休息,商量着尽快赶回冀州和李叱汇合。

    第二天一早,李叱他们也在赶路了,昨夜里只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他们就继续出发。

    李叱担心的就是庄无敌会被人算计,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实则内心之中已如煎熬。

    好在是只有这一条官道,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们会错开,在李叱他们往北走了八天之后,遇到了庄无敌等人。

    看到庄无敌这般样子,李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而庄无敌听闻虞朝宗并没有死,一瞬间眼睛也红了。

    “燕山营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咱们拿了便是。”

    李叱道:“与其让他们糟蹋了虞大哥的心血,不如我们来取......”

    他回头看向余九龄道:“九妹,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了。”

    余九龄一听说重要的事就心里害怕,想着别是又让自己跑到燕山营外边去诱敌吧。

    之前刚刚在皋县县城外边,他一路贱法把那些马贼引出来,李叱他们趁机潜入县城。

    他猜着李叱大概是要再来一次,让他去燕山营外边再来一路贱法,李叱他们再潜入进去。

    结果李叱对他说的是......让他回冀州。

    李叱道:“我们就暂时在此地停留休息,你和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尽快赶回冀州,到了家里之后和大家说明白,冀州已经不是安稳居所,让大家出城。”

    余九龄都惊了。

    他问道:“现在冀州城盘

    查如此严密,如何能走的了?”

    李叱道:“你告诉大家做好准备,等到有人来接便马上出城,所有金银财物都放入地宫,只带必须之物,辎重一概不带。”

    余九龄还是想不明白,他实在忍不住又问道:“你们回来接我们?”

    李叱道:“九妹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你回去之后见柳戈将军,我出冀州之前已经对他有过交代,他知道怎么做。”

    余九龄却还是不懂,柳戈手中有数千精锐不假,可也在冀州城里啊,如何出的来?

    但看李叱的样子胸有成竹,应该早就有所安排,他也不敢再耽搁,和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立刻返回冀州。

    “我们去哪儿?”

    庄无敌问李叱道:“就在这里等着吗?”

    李叱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要赶去边疆见夏侯,燕山营咱们可取,但代州关和信州关更为重要,一旦黄金甲要夺这两关守军,边关空虚,外寇就会趁虚而入,我尽快去见夏侯,让他收服那两关士兵。”

    庄无敌道:“我和你一起。”

    李叱摇头道:“去夏侯那来回路程比回冀州更远,若是大家顺利出城,到了此地却不见人,难免心慌。”

    庄无敌想了想,也只好留下,车马行里的人其实对陈大为和刚罡并不是很熟悉,他们两个留在这的话,未必能取信于人。

    李叱又担心三个人耽搁行程,所以也不带这两人,自己带了几匹马,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

    数天后,冀州城。

    余九龄他们三个急匆匆赶回来,把李叱的意思和长眉道人他们说了一遍,长眉道人二话不说,立刻就让大家去收拾东西。

    燕先生去找沈如盏,没有了李叱等人,医馆的人留在冀州也不安稳。

    听燕先生说完之后,沈如盏沉思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你们都可以走,我不能走。”

    燕先生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何?”

    沈如盏道:“大家都走了,冀州之内再无内应,如我所料不差,李叱早晚还会图冀州。”

    燕先生道:“可是你若留下,万一有什么意外,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

    “再不济,不是还有地宫在吗?”

    沈如盏云淡风轻的微笑道:“先生出去之后若见了李叱,可将我原话转告。”

    燕先生道:“什么话你只管说。”

    沈如盏道:“我若随大家出城,一起往燕山,所能做的,最多不过是队伍的后勤之事,看看伤病而已,这对于我来说,价值太低,我是商人,所以价值太低的事不做选择。”

    “我若留在冀州为内应,将来李叱回取冀州,我便是得冀州的首功之人,价值之大,比做一个后勤支援的差事要强的多了。”

    燕先生听完后,一脸惊愕的看着沈如盏。

    沈如盏笑道:“燕先生只管如实说便可,李叱若是听了,会理解我。”

    燕先生又劝了很久,沈如盏心意已决,说什么也不肯随大家一道出城。

    等众人都聚齐之后,却发现姜然等人也不在。

    燕先生问,长眉道人摇头道:“找了他们,姜然说李叱临走之前对他另有安排,他还要留在冀州,不和咱们一起走。”

    燕先生心里无比震撼,李叱这些安排都是在何时所做?莫非是在地宫隐藏的时候就都已经安排好了?

    沈如盏不走,姜然等人不走,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妥当,只等柳戈来

    接。

    可众人还是想不明白,柳戈手下数千兵马,怎么能接了他们再顺利出城?

    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柳戈的兵马从地宫里出来,竟然直接就从大街上来了,从沈医堂那边的地宫出口出来,上大街,队列整齐的到了车马行这边。

    三千多人的队伍,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开过来,大白天的,如此明目张胆,长眉道长他们全都没有想到。

    这支队伍带着的旗号是豫州军旗号,长眉道人这才想起来,李叱和唐匹敌在战后出去,一直都往回搜罗东西,包括不少战旗。

    柳戈带着队伍直接往城门方向开,一路上遇到的巡逻队伍还给他们让路,并无怀疑。

    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谁会怀疑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冀州军可是谁都知道,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就算是让潘诺亲眼看到了,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手下有人私自调动兵马,而不会怀疑这是冀州军的队伍。

    李叱打的算盘就是那些冬衣。

    豫州军分得是冀州军的冬衣,这些冬衣李叱他们也有不少,当初从府库里没少往外偷......

    他们明目张胆的到了城门口,守军士兵本想拦截,却被柳戈一马鞭甩在脸上,打的满脸血,就没人再敢阻拦。

    队伍出城之后不久,冀州节度使潘诺得到消息,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派人去问谁带兵出逃,可是帐下将军都在。

    他第一件事是赶去大营盘查,却发现一支队伍都没有少,走的不是大营里的兵马。

    这才醒悟过来,再带人追,已经来不及。

    余九龄出城之后心跳还一直都没有慢下来,他总觉得不可思议,这就跟闹着玩似的就出来了?

    余九龄想着,李叱断然不会在从府库里往外搬运东西的时候就想到,这些冬衣要如此用法。

    但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想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计策来。

    其实李叱和柳戈说的事,只是第二种选择,是备用的策略安排。

    李叱的第一选择还是护送虞朝宗回燕山营,燕山营不管多乱,只要虞朝宗养好了病回去,他一出现,燕山营里的人就全都会老实下来。

    因为李叱将来的打法还是里应外合,柳戈这三千兵马一直藏在城中,那时候燕山营再攻冀州便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突变,李叱也只好用备用的第二选择了。

    柳戈带着兵马出城就下令急行军,都是骑兵,当初柳戈带着人进地宫的时候,就带了冀州军的战马来。

    马车上。

    高希宁回头看向逐渐模糊起来的冀州城,想着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看向爷爷,高院长脸上也都是不舍。

    如果不是因为高希宁的话,他应该怎么都不会离开冀州,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冀州城里,因为他的书院还在。

    然而人总是会有断舍离。

    而当不得不面对断舍离的时候,因为断舍离而能保护更重要的人,那么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潘诺带人赶到北门,怎么都搞不清楚那队伍到底是哪儿来的,就好像闹鬼了一样。

    而这事没多久就在冀州城里传开,百姓们都说,光天化日之下,一队战死的冀州军阴兵出城。

    这事越传越离谱,传来传去,传成了冀州可能要有大灾,阴兵离开,是不想再守护冀州。

    一时之间,冀州城里人心惶惶。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养猪养你啊

    北境,边关。

    清早起来,夏侯琢溜溜达达的出了自己的住所,每天早晨都要去大营里例行巡视,这已经成为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前阵子原来的边关从三品将军刘博远病故,军中一时之间没了主将。

    刘将军在边关二十几年,深得士兵们爱戴,能在如此朝局下把士兵们养活下来都是难事,刘将军功不可没。

    尤其是从大概十一二年前开始,朝廷就已经没有给边军的拨款了,就算有,也指不定落在谁手里。

    刘崇信作乱最狠的时候,别说边军的军费军粮克扣,什么钱他不敢占为己有?

    而且这种克扣,并不是刘崇信一人所为。

    刘崇信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老祖宗,打个比方,给边关的军费每年如果有一百万两,五十万两会落在刘崇信手里。

    二十万两落在下一层官员的手里,十万两再下一层,五万两再再下一层,以此类推,到了最下边一层手里可能分文不剩,他们拿什么发?

    层层剥削,等到了边关就剩下一纸空文,军费不见一两,军粮不见一粒。

    刘将军每年都不得不跑到冀州一趟,求爷爷似的去求曾凌,好在曾凌还知道边关紧要,朝廷的拨款下不来,粮食上他还供应着。

    这些边关的士兵们,能坚持下来,靠的都是一腔热血,满心忠义。

    刘将军还带着士兵们尽量自己种一些粮食,虽然气候环境苦寒,产量极低,但有一点算一点,总归比没有强。

    刘将军病故之后,全军戴孝,可是因为实在穷,买不来那么多白布,没办法做那么多白衣,就只好每个士兵胳膊上缠一条。

    军需的人也难受,想把刘将军的葬礼办的好一些,然而捉襟见肘,就没什么能办的。

    刘将军死之前哭了很久,恨自己无能。

    刘将军死之后所有人都哭了很久,恨自己无能。

    刘将军病故之后,边军发文到冀州,曾凌那时候正兵败回来,忙着和羽亲王勾心斗角,哪有心思管边军的事。

    发文到幽州,罗耿派人送来一些抚恤,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安排。

    最终将士们商量了一下,朝廷不管地方也不管,只能靠自己,于是决定大家推举一人出来,接任将军之职。

    夏侯琢当时没参加,他说自己不管是资历威望还是功劳战绩,都不能和军中诸位将军们相比。

    可是连他都没想到,他没到场,选出来的人就是他。

    夏侯琢的人缘好,好在仗义,好在勇敢,好在一往无前,好在把每个边军当兄弟。

    资历不如他的人,服他。

    资历比他老的人,也服他。

    数十个五品以上的将军们在大营里,每个人都把自己要选的人写在纸条上,为了避免尴尬,大家都不留自己姓名。

    结果纸条打开,写的全都是夏侯琢。

    夏侯琢不敢接受,第一次如此惶恐不安,可是数十位五品以上的将军站在他门外,肃然列队。

    他们朝着夏侯琢的屋子里整齐的行了一个边军军礼,整齐高呼了一声......拜见将军!

    从这一天开始,夏侯琢就成了大楚立国以来,数百年间,第一个没有朝廷册封的边军将军。

    他不是朝廷封的,他是继承来的。

    每天早晨,夏侯琢都会到大营里,和士兵们一起操练,士兵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士兵们住什么他住什么。

    为了帮士兵们搞到冬衣,他像是土匪一样去打劫土匪,带着亲兵营在关内关外和土匪马贼们交战。

    有一两银子,也要花在边军士兵们身上。

    半年多来,士兵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主将名字叫

    夏侯琢,战场上,那是他们冲锋在前的兄弟,生活里,那是为他们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但夏侯琢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路时候还如在书院里一样,痞帅痞帅的。

    嘴里叼着个烟斗,溜溜达达进了军营,看到不远处有个士兵在撒尿,他过去瞄一眼,然后撇着嘴走了。

    “兄嘚,你没我大。”

    那士兵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笑着行军礼,喊一声将军。

    到了校场上,夏侯琢跟着士兵们一起跑圈操练,一起训练队列阵型。

    和士兵们摔跤,输了的多跑两圈,他若是输了就耍赖,坐地上不起来,假装哭,闹够了之后就去跑两圈。

    他让士兵们知道了也记住了,兄弟情分是情分,军纪将令是另外一回事。

    战鼓声响起,士兵们开始随着鼓声变化阵型,这些阵法,有一部分是夏侯琢自己想出来的,一部分是他改进的。

    就在看着士兵们变幻阵法的时候,有当值的士兵跑过来,说是大营外有人找,一个年轻男人,自称李叱。

    夏侯琢脸色明显变了变,然后嗷呜的叫了一声,撒着丫子往外边跑。

    士兵们看着将军这个样子,一个个都有些懵,此时此刻的将军像个孩子。

    一口气跑到大营外,夏侯琢一眼就看到李叱站在门口,没有看向大营这边,而我看着营外远处的峰峦。

    夏侯琢悄默声的过去,轻手轻脚的走到李叱伸手,抬起手,抡圆了,朝着李叱的后脑就扇了下去。

    手掌到了李叱脑袋上却停下来,然后轻轻落在李叱头上,下一息,把李叱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给点面子好不好。”

    李叱被揉的脑袋来回动,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已经到了该泡妞儿的年纪,形象很重要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噫,泡妞儿靠的又不是这个头。”

    李叱怔住,回头看着夏侯琢,然后问道:“边军文化这么不羁的吗?”

    夏侯琢大笑,上来一个熊抱。

    片刻后又分开,因为他忽然醒悟过来,李叱突然到了这找他,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出事了?”

    夏侯琢问。

    李叱道:“事儿不大,有饭吗?先吃饭。”

    夏侯琢一听到这句话就信了,确实事儿不大,真要是事大李叱还有心思吃饭?

    “没有好吃的。”

    “管饱就行。”

    三刻之后,大营中,夏侯琢的军帐里,李叱一口气干掉了七个比拳头还大的窝窝头,吃了满满一大盘子的腌萝卜条。

    “舒服了。”

    李叱吃饱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夏侯琢说道:“吃饱了,来给爷捶捶腿。”

    夏侯琢一脚踹过来,李叱已经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李叱把来意详细说了一遍,还有冀州城如今的情况,只是对羽亲王的死一言带过。

    夏侯琢听闻羽亲王已死之后,表情明显变了变,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心无波澜。

    “你是要拿下燕山营了?”

    夏侯琢问。

    李叱点了点头道:“虞大哥当年的想法没错,他那时候没办法和官府抗衡,就只能立足燕山,我现在也一样。”

    夏侯琢道:“我点兵马去帮你。”

    李叱道:“不用,你的兵不是用来打这种仗的,只要尽快把代州关和信州关的兵马拿下,边关稳固,比什么都重要。”

    夏侯琢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入局,那这数万兵马对你来说就很重要。”

    李叱摇头:“那几万人给我,我用他们打的是自己人,留在边疆,守的是国门,打的是外敌。”

    夏侯琢叹道:“你这样的家伙入局去和那些没底线的家伙争,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叱笑道:“好事。”

    夏侯琢问道:“好在哪儿?”

    李叱低着头说道:“这北境,我拿了之后就种地,养猪,种菜,给你送过来......你们在边关,不该只吃窝头咸菜。”

    夏侯琢一怔。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给你们养猪,余九龄可是得了李先生养猪真传的,养大肥猪,顿顿都有肉。”

    夏侯琢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手在李叱的脑袋上又揉了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真他妈的傻啊......别人想要这冀州,是想做一方诸侯,是想进而争天下,你倒好,想养猪......”

    李叱看向窗外说道:“我先为你们养猪种菜,将来我为天下人养猪种菜,这么说,是不是显得牛-逼多了?”

    夏侯琢大笑,眼圈微微发红的笑。

    “我要走了。”

    李叱起身道:“我赶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边关的事,你尽快安排,那些守护着边关的将士们,落在黄金甲手里就会成为他野心的炮灰,成了你的人,他们最起码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夏侯琢点了点头:“那就走吧,若有需要我的,派人来找我。”

    李叱嗯了一声,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银票都翻出来,递给夏侯琢:“没多少,勉强也就能给将士们添几百床新被子,要冷了。”

    夏侯琢抬起手在心口拍了拍,啪啪的。

    一边拍一边说道:“暖了。”

    李叱道:“走了走了,你自己保重。”

    夏侯琢道:“你才应该自己保重,我在这可是老大了,我说的话他们都听,你......”

    夏侯琢想说虞朝宗只要还活着你就不是老大,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抬起手帮李叱整理了一下衣服,笑了笑道:“果然是真的长大了,什么时候你做老大了记得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在边关给你放爆竹。”

    李叱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夏侯琢一直跟着李叱走到大营外边,李叱上马,对夏侯琢说道:“回吧,以后我不住冀州了,燕山营离这里没那么远,有空我就会来。”

    “赶紧滚吧。”

    夏侯琢摆手:“滚快点,看见你烦,臭不要脸的吃我一盘腌萝卜条,还想来?”

    李叱哈哈大笑,催马冲出。

    身后传来了夏侯琢的喊声:“保重啊,丢儿!”

    李叱抬起手摇了摇,大声回应:“知道了,铁柱!”

    夏侯琢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手下亲兵问:“将军是哭了?”

    夏侯琢道:“放屁!”

    片刻后哼了一声:“是,老子是哭了,你能怎么样?”

    转身,把烟斗塞进嘴里,烟斗里却一直都没有烟丝,叼着烟斗背着手走了,这烟斗是刘将军的遗物,以前刘将军总是叼着这烟斗巡视军营。

    吊儿郎当的夏侯琢。

    走几步,又回头。

    很远很远之外,传来李叱的喊声。

    “铁柱啊,等我以后养猪养你啊。”

    夏侯琢啐了一口:“呸!”

    然后笑。

    ......

    ......

    【和大家简单解释一下最近更新,家事大家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事多睡得少,又心急上火,所以颈椎难受的吐了几次,这两天就去正骨了,效果还好,接下来每天都要去,但是更新不会有问题。】

第四百八十四章 现在我是你的长辈了

    李叱从边关赶回来,一路上没敢有一丝一毫的拖延,虽然大队人马出城的事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但不踏实。

    出城的事到底顺利不顺利,他也无法确定,唯有赶回去亲眼看到了才行。

    之前他在路上遇到庄无敌的地方叫有仙镇,名字里有仙,奈何人间没有,天上也没有,所以这镇子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也没得庇护。

    李叱赶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路上还听到一些传闻。

    燕山营的六当家西篱子在与七当家西篱子的争斗中失败后,带着几百残余兵力占了一座县城。

    脚跟都还没有站稳,就被黄金甲的人发现,黄金甲调兵来攻,西篱子只好再次逃命,一路往西北方向去了。

    到了有仙镇的时候,李叱远远的就看到队伍的营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高希宁看到那风尘仆仆的少年郎归来,打了个响指,神雕和狗子就朝着李叱扑了过去。

    神雕围着李叱转圈,狗子落在李叱肩膀上,而高希宁则在李叱面前。

    嫌弃神雕转圈碍事,高希宁把神雕往旁边一扒拉,神雕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她。

    觉得狗子也碍事,于是高希宁伸手一指神雕,狗子就飞到神雕后背上去了。

    李叱道:“这两个现在好像怨妇一样。”

    高希宁在李叱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它们俩,看到我男人,跑的比我还快,作为妒妇本妒,我提议吃了它们吧。”

    李叱一怔,紧跟着眼睛就逐渐逐渐的睁大。

    他问高希宁:“你说什么?”

    高希宁道:“吃了它们!”

    李叱道:“前边那句。”

    高希宁:“跑得快?”

    李叱道:“再往前。”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道:“那得悄悄说,来,附耳过来。”

    李叱随即把耳朵贴过去,高希宁在李叱耳朵上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唇上柔软,还是舌尖柔软,在李叱耳垂上碰了那么轻轻一下,李叱就一激灵。

    然后高希宁就背着手走了,就好像什么罪都没有犯过似的。

    李叱下意识的揉着耳朵,笑的跟个大傻子似的。

    将军柳戈他们过来,对李叱抱拳问道:“当家的,咱们现在就出兵燕山吗?”

    李叱摇头道:“不急,燕山营易守难攻,兵力又远超我们,直接打过去不是好办法。”

    柳戈道:“主要是粮草问题,咱们出城的时候,携带的粮草已经基本用完了,再不想办法的话,大家就都得饿肚子。”

    李叱笑道:“办法自然有,这里距离信州城并不远了,信州城现在也是燕山营的人驻守。”

    柳戈道:“也好,信州好打一些。”

    李叱道:“不打不打,我请一人出面,只要他出现在信州城外,信州城门必开,粮草问题也就解决了。”

    柳戈问道:“是何人?”

    坐在不远处木轮椅上的虞朝宗笑道:“只能是我了。”

    柳戈楞了一下,然后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自己竟是忘了虞朝宗。

    信州城那边的燕山营守军,若见虞朝宗还活着,必然会打开城门。

    于是队伍稍作整顿,随即朝着信州出发。

    大概两天之后到了信州,李叱带着人护送虞朝宗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一开始看到大队官军到了十分紧张,见到虞朝宗后又都懵了。

    虞朝宗让李叱扶着自己站起来,慢慢走到城门下不远处,让人看清楚他,城墙上的人应该是商量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将城门打开。

    队伍入城,李叱让柳戈严格约束部下,此时不能与信州城的守军起冲突。

    虽然信州城里守军不过两千余人,真打起来也未必能撑得住多久,柳戈的府兵人数更多,打燕山营的两千队伍,想输都难。

    但是这两千人,李叱没打算动,连带走都没有打算,信州城不大,可也算是个落脚的地方,若拿不下燕山营,这里还可暂时做个根基之地。

    在信州城补充了粮草物资,李叱他们就要商议如何夺取燕山营了。

    这信州城里的燕山营将领名为赵叙,也是燕山营的老人,对虞朝宗的尊敬,自然远远超过对黄金甲的尊敬。

    赵叙说,不久之前燕山营里派人来过,当时他觉得不对劲,因为来人说是庄二哥派来的。

    来人让他带着所有人马返回燕山营,这是有违常理的事,所以他没答应。

    现在才知道,原来燕山营早就已经出了事,黄金甲是要把队伍都收拢回去,信州和代州都不打算要了。

    “他觉得心里没底气。”

    虞朝宗道:“所以想把四散在外边的队伍都收拢回去,眼界确实浅薄了。”

    信州代州这两座城,虽然没有死守的必要,可就像是燕山营的两座前哨。

    一旦有敌来攻,这里就能先挡一阵,纵然不挡也能为燕山营提前预警。

    “大当家。”

    赵叙道:“现在你带我们直接回去,兄弟们不会再听黄金甲的,大当家一声令下,山寨里的兄弟们自然会开门来迎。”

    虞朝宗摇头道:“留守山寨的,都是黄金甲山寨里的兵马,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和黄金甲系于一线,哪里会如此简单。”

    他看向赵叙道:“你要记住,我已决意将山寨交给李叱,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大当家,他的话你们都要听。”

    李叱刚要说话,虞朝宗摇头道:“你再推辞,便是弃山寨里其他兄弟于不顾。”

    李叱只好暂时不说话。

    虞朝宗道:“现在黄金甲还不知道咱们到了信州,所以若要夺回山寨,其实可以借用赵叙你的人马。”

    他看向李叱道:“让赵叙派人回去,就说思虑再三,觉得信州太过孤立,难以守住,所以决定回山寨,黄金甲应该不会有疑。”

    赵叙眼神一亮:“大当家这计策真妙。”

    虞朝宗道:“你又忘了吗?”

    赵叙怔住,然后反应过来,大当家已经不是大当家,李叱才是大当家了。

    虞朝宗看向李叱问道:“你觉得如此可行吗?”

    李叱点了点头:“可行。”

    虞朝宗道:“只让赵叙带着他的亲兵,他的兵马依然驻守信州,让柳将军的兵马换了燕山营的衣服,回山寨之后,以雷霆手段拿下黄金甲,其他人也就不敢再作乱。”

    李叱又点了点头:“可行。”

    等到商量好了之后,虞朝宗把李叱单独叫过来,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对坐而谈。

    虞朝宗接过来李叱递给他的热茶,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自己可知道?”

    李叱道:“缺点太多,哪有什么突出的,都一样突出。”

    虞朝宗笑了笑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以为自己的能力没那么大。”

    李叱倒茶的手一停,对这句话似乎有些触动。

    虞朝宗道:“你不愿接手燕山营,是因为你觉得,燕山营还是在我虞朝宗手里更好,觉得我虞朝宗本事比你大,能力比你强,觉得我可以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而你在害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李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虞朝宗道:“虞朝宗不是万能的,虞朝宗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为自己私心而去争的人,全天下要争的人,都和我一样。”

    他看向李叱道:“唯独你不是为自己私心去争。”

    李叱张了张嘴,虞朝宗道:“闭嘴。”

    李叱只好又闭嘴。

    虞朝宗继续说道:“你自己去想过没有,如我这样的人,争的是天下吗?”

    李叱又要说话,虞朝宗道:“闭嘴。”

    李叱:“唔......”

    虞朝宗道:“我说你听着就是,我这样的人,不管是身份出身不同,还是手段路数不同,其实归根结底,争的是天下吗?不是,争的是一身龙袍,一身龙袍和天下, 不是一件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对李叱恨其不争的说道:“我也不是要以死相逼,可若真只能是我死了,你才肯接手燕山营的话,那就......”

    说到这他看着李叱,李叱惊愕的看着他。

    虞朝宗道:“此时可以说点什么了。”

    李叱道:“大哥你怎么能如此胡思乱想?你好好养着身子,燕山营我会接过来。”

    虞朝宗道:“等我养好了身子你再还给我?”

    李叱没能接话。

    虞朝宗道:“就知道你是这样心思,你所欠缺的,也只是舍我其谁的霸气,我一切都不如你,所以没什么可教你的,唯有一句话送给你......什么时候你真的悟到了舍我其谁,是天下之幸。”

    李叱道:“这帽子好大啊。”

    虞朝宗道:“闭嘴。”

    李叱:“唔......”

    虞朝宗道:“如我,为穿龙袍,征战半生,救不救得多少人说不好,为我私念而死的人,必然不计其数,我尚且如此,你想想罗耿,想想周师仁,再想想这天下的那些节度使大人们。”

    他瞪了李叱一眼:“哪个比我虞朝宗强?”

    虞朝宗哼了一声道:“我都不如你,他们能如你?”

    李叱深呼吸,许久后叹道:“大哥,你这么说,我有点飘。”

    虞朝宗哈哈大笑,片刻后说道:“我想和你聊的,只是想认真告诉你,燕山营的兄弟们能救多少是你的事了,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到人前来,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和高院长多去学学,你应该不知道,我当年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书院......”

    李叱道:“那大哥你岂不是我学弟了?”

    虞朝宗道:“我们是做兄弟的,不要在乎是师兄还是师弟,身份的事,都可放一放。”

    李叱道:“大哥豁达。”

    虞朝宗道:“你也要豁达......高院长和我聊过两次,觉得相谈甚欢,亦感相见恨晚,所以他决定我们两个以平辈论交。”

    李叱:“?????”

    虞朝宗道:“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有一种我能读懂的含义?”

    李叱道:“大哥你读懂了什么?”

    虞朝宗道:“你的眼神里是在想问我,不以师兄师弟论,是因为你想做爷爷吗?”

    李叱长叹一声。

    虞朝宗道:“咱们单论单的。”

    说完后停顿了一下,一脸慈祥微笑的说道:“但不管怎么说,我比你长两辈,我说话你要听。”

    李叱道:“你是不是跟高院长喝酒了......”

    虞朝宗道:“瞎说,我这样的身子,暂时还不能喝酒,不过高院长兴致高,我就劝他喝了一杯。”

    李叱:“......”

第四百八十五章 我想拿的逃不掉

    新皇杨卓登极之后,改国号为建始,今年是即位第二年,是为建始元年。

    这个年轻的皇帝,在准备实现自己理想的路上刚刚迈出几步,迎面而来的却都是阻碍。

    建始元年冬,十一月,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大楚十三州,先是扬州节度使抗旨不尊,皇帝下令节度使康仲进剿薄衫军,康仲上书说请求朝廷发兵援助,并且要求大量军械粮草物资。

    消息被薄衫军李兄虎得知,李兄虎干脆在南疆一带宣布称王,名为顺王。

    节度使康仲不想攻打他,他便出兵攻打各州县,一时之间,南疆战乱再起。

    似乎是为了响应李兄虎,蜀州杨玄机发檄文,亲率十八万大军出山。

    蜀州节度使林云甘本来就是杨玄机的人,直接宣布归顺,被杨玄机封为蜀王。

    这天下,似乎没打算给杨卓徐徐图之的时间。

    杨卓无奈,只好下旨,调武亲王大军离开豫州,往蜀州拦截杨玄机。

    这位满怀壮志的年轻皇帝,再一次感慨手中无人可用,除了他的老王叔之外,竟是再无一人可以委以重任。

    北境这边情况看似平静一些,只是看似,所有人都在等着武亲王离开豫州,现在时候到了。

    在北境,没有人敢与武亲王正面抗衡,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和豫州节度使刘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得知武亲王大军刚到豫州就要南下的消息,北境的人也就开始蠢蠢欲动。

    皇帝杨竞设计杀三位节度使的影响,很快就开始浮现出来,而且越来越大。

    青州节度使周师仁正在谋划率军第二次出征,这一次,不会再有罗耿在半路横插一脚。

    幽州罗耿本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从朝廷始终没有任命幽州节度使就能看出来。

    朝廷对罗耿的态度,向来是想用也不得不用,更想打压,唯恐他做大,如此矛盾之下,罗耿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北境不只是地方官军之间的矛盾,青州还有得渤海国扶持的白山军,拥兵十余万。

    青州军一走,白山军这头凶虎就没有了面前的围栏。

    原本冀州最大的叛军燕山营兵败之后,造成了另外一个纷纷乱乱的局面。

    燕山营在冀州兵败,溃兵大部分成了俘虏,但不是全部。

    有几千人的队伍,几百人的队伍,大大小小十来个,在冀州各地寻地方做老巢。

    建始元年十一月,败走的燕山营六当家西篱子跑到了西北临兵县,竟是被他收服了一支燕山营败兵,有千余人,他们占据了县城。

    整个天下,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池塘,暴雨不来,水平如镜,此时暴雨来了,起涟漪的地方也就不是一处。

    信州。

    李叱仔仔细细的把之前虞朝宗想的计策又推敲了一遍,大体上的思路就是如此,但细节之处需要他去深思熟虑。

    若万一黄金甲不开营门呢?或是开了营门,却先调集大军围住,让信州兵马缴械呢?

    其实主动权,在黄金甲手中。

    李叱带着柳戈的兵马冒充信州兵马到燕山营,黄金甲若在城门上让他们把兵器都放下,脱下甲胄,轻装入城,又该如何应对?

    战场上的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

    想了许久,李叱虽然觉得这法子可行,但成功的概率也许最多只有三成。

    可是三成也要试,信州城小,存粮有限,现在所用的粮草,还是以往燕山营的分派,这

    些粮食用不了一个月也就耗尽。

    所以在十一月的第一天,李叱带着他的队伍出征了。

    按理说,北方的冬天是最不适合出兵的季节,若非必要,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中行军作战。

    现在这时局,就让出兵成了必要。

    骑着马,余九龄好像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难得的格外安静,这是很反常的事。

    所以连李叱都觉得不对劲,他问余九龄道:“你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息的,是在想什么?”

    余九龄听到李叱问他,看向李叱有些自嘲的说道:“看来没学问,确实想不出什么漂亮的名字。”

    李叱没理解,他问:“想什么名字?”

    余九龄道:“这可是你第一次正式出征,这队伍也是你的第一支队伍,不是别人的,是你的,如此重要的事重要的时刻,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继续说道:“这支队伍,得有一个名字,要威武霸气,一听就令人胆寒的那种,而且还一听就让人知道,这是你李叱的队伍。”

    余九龄说的没错,这是一支打着绿眉军旗号,却没有一点绿眉军血统的军队。

    听到余九龄说起这个,其他人也都觉得有理,于是众人开始商议起来。

    唯有将军柳戈笑了笑,回头吩咐道:“把大旗拿过来!”

    手下人将背囊打开,从中取出一面烈红色的大旗,柳戈将这叠的整整齐齐的战旗双手捧着递给李叱。

    “这是昨天高姑娘给我送过来的。”

    柳戈道:“高姑娘说,这大旗上的字,是高院长亲自所写,是夏侯夫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李叱动容。

    他们两个将大旗展开,这红色大旗上只有一个字,如刀般凌厉,字上边有凛然战意。

    叱!

    燕先生对李叱说道:“这块红布,本是你干娘为高希宁准备的嫁衣布料,高希宁说,你首次出征,当有战旗,于是将这嫁衣红布做成了战旗,这字是高院长写的,你干娘亲手缝制,我想着,这世上再无一面旗帜如此重要了。”

    李叱深吸一口气,手在战旗上轻轻拂过。

    余九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兄弟们,从今日起,李叱的队伍就叫叱军!”

    便是此时此刻,李叱心中却已有另一个想法。

    他将战旗交给余九龄道:“先收好,等咱们打完了燕山营这一仗,得胜之时再挂起来。”

    余九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战旗叠好,然后珍重的装进包裹中。

    他背着这样一面战旗,感觉自己心里都热血沸腾一样,恨不得仰天大吼一声。

    几天后,队伍到了燕山下。

    山门之外,队伍停下来,赵叙带人上前高声呼喊,说是信州的队伍回来了,请开山门。

    消息很快就报知黄金甲,闻讯之后,黄金甲立刻赶了过来,登上城墙观看。

    见山道上的队伍人数大概应该不会错,再看城下的赵叙,似乎也并无不妥。

    但黄金甲却没打算就这样把队伍放进来,他在城墙上大声说道:“赵叙,让你的人把兵器全都放下,所有马匹也都留下,然后你带兵后撤十里。”

    赵叙喊道:“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自家兄弟吗!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

    黄金甲道:“你们的兵器和战马,我只是暂为保管,我先收进山寨里,等给你安排了营地,你们收拾妥当之后,所有东西我都会如数奉还。”

    赵叙怒道:“你这样不信任,又何必派人去找我回来!”

    黄金甲道:“你若按照吩咐做事,我自然信你,若连这样的要求都不能做到,我又为什么信你?”

    赵叙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做,转身离开。

    他回到队伍里,将黄金甲的话如实说了一遍,这些其实在李叱预料之中。

    李叱带兵来,是因为这事有三成的可能,若真的是打开了山门队伍进去,那便成了。

    “我去吧。”

    虞朝宗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试试看,我能不能把这山门叫开。”

    李叱有些担心,他猜测着,黄金甲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把已经到手的大当家位置让回来。

    他伸手要了一面盾牌,亲自推着虞朝宗的木轮椅向前,顺着山路到山门外停下,李叱持盾站在虞朝宗身侧。

    虞朝宗抬头看向城门上方,缓一口气,积蓄了力量后喊道:“黄金甲何在?”

    城墙上,黄金甲听到声音就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发白,他双手扶着城墙边缘探头往下看,仔仔细细的看。

    “黄金甲,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虞朝宗大声道:“为何不开山门?”

    黄金甲脸色变幻不停,他身边的人已经乱起来,认出来那是大当家,又不只他一个。

    黄金甲深知,如果此时不尽快做决断,消息一旦传遍整个队伍,军心必乱。

    “弓!”

    黄金甲喊了一声。

    有人连忙将弓箭递给他。

    黄金甲拉弓搭箭,大声喊道:“居然敢找人假冒大哥,赵叙!你试图抢夺山寨,还敢亵渎大哥亡灵,对不起大哥往日恩德,该死!”

    一声喊完,那箭脱手而出。

    虞朝宗心里长叹一声。

    啪!

    羽箭被李叱用盾牌挡住。

    虞朝宗大声道:“黄金甲,我是不是虞朝宗,难道你看不出来?城墙上的兄弟们,难道你们也看不出来?!”

    黄金甲嘶吼道:“这些人亵渎大哥在天之灵,如此无耻,如何能容?放箭,给我放箭!”

    那些弓箭手犹豫着,一时之间没有人敢第一个动手,黄金甲暴怒,抽刀砍死一人。

    杀人后黄金甲大声喊道:“大哥已经在冀州战死了,西篱子亲眼所见,你们难道相信城下这个妖言惑众之人?!”

    这话说的本就矛盾,他说城下的人不可信,之前也说过西篱子不可信。

    他劈死一人后,抓了弓再次放箭,又被李叱挡住。

    城墙上的士兵们最终还是扛不住压力,羽箭一开始零零散散,后来便密集起来。

    李叱在有人跟着放箭的时候就护着虞朝宗后撤,等到羽箭密集起来,他们已经退出去很远。

    虞朝宗叹道:“其实想到了,也不该试,只是又不死心。”

    李叱道:“大哥不用想那么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燕山营山寨,嘴角微微一扬。

    “开不开门,这山寨也会拿回来。”

    他朝着山下吩咐一声:“换回战甲,让山寨里的人看清楚。”

    柳戈一声令下,士兵们将披在战甲军服外的衣服都脱了,城墙上的人看到居然是府兵,一个个脸色大变。

    李叱对余九龄说道:“九妹,轮到你上场了。”

    余九龄哈哈大笑,催马向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65/ 第一时间欣赏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不让江山》为转载作品,不让江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不让江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不让江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不让江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