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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六章 这该死的夜里巧遇

    将军府。

    澹台器看了一眼脸色愧疚的赫连莲,微微皱眉,因为回来的只是澹台器,李叱等人并没有一同返回。

    在这一刻,澹台器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那些少年郎的与众不同。

    “他们怎么说?”

    澹台器问。

    赫连莲垂首道:“那个叫李叱的人说,让我回报大将军,钦佩大将军治军,钦佩凉州军军纪......谢大将军好意,不回。”

    澹台器听完这句话后坐在那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些年轻人的骄傲。

    骄傲,越年少,越锋芒。

    他们是随澹台压境一起回来的,也是来为他这个凉州大将军祝寿的。

    可是一进城就被关进了那个大院子里,美其名日是地方宽敞,实则是为监视甚至是监禁。

    老百姓们都做不出这样对待上门客的事,作为凉州门面的凉州军,却做了出来。

    “我知道了。”

    澹台器缓缓吐出一口气后,似乎是有些失望的说道:“你回去养伤吧。”

    “属下知错了。”

    赫连莲俯身道:“属下这次丢了大将军的脸,丢了凉州军的脸。”

    澹台器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之前的比试如果你赢了的话,你心中还会有此觉悟吗?”

    赫连莲怔住。

    如果赢了的话......

    如果赢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愧疚了?不会想现在这样难受了?

    澹台器道:“你说你知错,只是因为你输了,若你胜了,哪怕你自知有失礼之处被我责罚,你心中依然得意,你现在所难过的,不外乎是输了本事也输了礼数,满盘皆输,所以难过。”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我是他们,我也不回,年轻人的傲骨若那么容易掰弯,是不幸。”

    赫连莲道:“可是......属下终究,终究是诚恳去道过歉了。”

    澹台器道:“罢了,你退下养伤去吧。”

    赫连莲只好垂首告退。

    片刻后,澹台器看向站在一边的澹台压境说道:“我亲自去把他们请回来。”

    澹台压境看起来板着脸,可父亲的这一句我亲自去,澹台压境的眼神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惊喜。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点了点头。

    “唉......”

    澹台器叹道:“我时常想着,做儿子的被老子教训滋味不好受,我那时候,你祖父也是这般瞧不上我,后来我有了你才明白,这不是瞧不上,而是期望太高。”

    他看了澹台压境一眼后说道:“现在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做老子的被儿子瞧不上,更难受。”

    噗嗤一声,澹台压境没忍住笑了出来。

    “走吧。”

    澹台器起身道:“咱们父子俩一起去给你那些朋友们道歉,手下人输了气度,我这个大将军总不能也输了,况且我还是你父亲。”

    与此同时,凉州城内。

    几个黑影在暗处聚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迅速分散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掠出去。

    这些人身材高矮不一,胖瘦不等,看起来应该也有男有女,他们说话极简单,短暂交流后迅速分开。

    他们身上都穿了夜行衣,在衣服的领口位置有一团小小的飞云图案,男人的图案在左边衣领上,女人的则在右边。

    他们的动作极快,落地无声息,行走亦无声息。

    其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飞身到了屋顶,像是一只夜枭般蹲在那俯瞰。

    他们是在探查路线。

    这些人都是卯犁国请来的高手,他们来是要杀死卯犁国逃亡出来的皇族,一个是公主蒂克花青,一个是王位继承者离盾。

    这个飞云渡的杀手蹲在屋顶上,忽然看到远处城门口似乎有一支队伍在,他立刻伏低身子。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巡城的凉州军队伍,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支队伍移动,于是眼神疑惑起来。

    他爬伏在那,取出千里眼仔细的观察。

    在另外一条街上,在两间铺子之前的过道上,也有一群黑衣人蹲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身材妙曼的女子,虽然穿着夜行衣,却遮挡不住那确实有几分夸张的身材。

    她蹲在那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叛贼的使臣就住在官驿中,我特意问过,来的人就是杀我父王的凶手伞丁。”

    她身后一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劝道:“公主殿下,这件事是不是要和离盾殿下说一声?”

    那女子摇头:“他只会阻拦,说什么不要乱了大局......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却还要顾念什么大局?国已破,家已亡,哪里还有什么大局,我只想杀了伞丁为我父王报仇,你们若是也害怕,便不用跟来。”

    她身后的护卫是当初皇宫侍卫统领,名为月麦,当初就是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才把面前这女子救出来的。

    她是蒂克花青,是老皇帝唯一的后人了,她的两个姐妹都被反贼杀死。

    而这个反贼还是她们的亲舅舅,就连她们的母亲也没能逃过一劫。

    当恶魔已经被利欲和权利迷住了眼睛也迷住了心窍的时候,哪里还会去管什么亲情不亲情。

    月麦道:“殿下,还是我去吧,你带着人在外边接应我就好。”

    “不!”

    蒂克花青坚定的说道:“那是我的仇人,唯有我手刃了他,才算为我父王报仇。”

    她自幼习武,就是月麦所传授的武艺,只是她这样的身份,学武哪会专心致志。

    “咱们走。”

    蒂克花青低低说了一声,率先起身。

    她才一动,月麦一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压低声音说道:“在我身后。”

    本要起身的蒂克花青被按了下去,眼看着月麦超过了她,先出了巷子口。

    远处屋顶上,爬伏在那的飞云渡杀手没敢轻举妄动,他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

    他本来要探查的是这条路线,可是莫名其妙出现的队伍也恰好阻挡了他的路线,观察了许久后,他决定暂时退回去。

    他们的任务是,在动手之前把所有可用的路线探查清楚,已备撤离的时候有更多选择。

    他们做事历来都不会贸然行事,每次执行任务,都要详细探查路线,甚至把目标周围的人都要仔细了解。

    正因为他们不管面对多大多小的任务,都能一样的谨慎小心,一样的准备万全,所以才极少会有失误。

    被人所知道的唯一一次飞云渡大举出动的行刺失败,是当时刺杀大楚西征大将军徐驱虏。

    飞云渡从成立至今,传闻已有数百年,有人说最初的时候,飞云渡的幕后东主是当时的月氏国皇帝。

    创建飞云渡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铲除朝廷中不尊皇命之人。

    可是二三十年后,月氏国也遭遇了叛乱,皇帝的侄子买通后宫得宠的女子,在病重老皇帝的药中下毒。

    老皇帝被毒死,他的侄子率军杀死了皇帝的子嗣,抢夺皇位,而飞云渡也被大肆捕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飞云渡只好退出皇宫,甚至退出了所有人的视野,藏身于江湖。

    创建了飞云渡的月氏国皇帝被杀,可是飞云渡却传承了下来,绵延至今。

    有传闻说,那位月氏国皇帝被毒杀之后三年,新皇也被偷袭杀死,一刀割断了咽喉。

    动手的是一位后宫得宠的妃子,而这妃子,就是飞云渡训练出来的女杀手。

    他们为老皇帝报了仇,整个月氏国却因此而分裂,内乱不断,连续打了几十年后,分裂成了三个国家。

    曾经的月氏国拥有万里江山,是西域最大的帝国,拥兵百万,几无敌手。

    分裂后形成了三个国家,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的这个也是叛乱篡权而来的卯犁国。

    飞云渡的杀手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男人都称为神舍,又分身三等。

    其中神舍一等最强,一共只有几十人,神舍二等次之,有数百人之多,至于神舍三等数量之众难以计数,也藏于各行各业。

    女子都被称之为鬼目,也分成三等,鬼目一等只有四个人,鬼目二等有十六个人,鬼目三等有几百人。

    之所以女子人数要远远少于男人,实事求是的说,是因为训练出一个合格的女杀手,比训练出一个合格的男杀手要难得多。

    所以在西域还有一句话流传很广,叫做......宁惹神舍,不惹鬼目,惹神舍一人死,惹鬼目全家亡。

    此时此刻在屋顶上看着李叱队伍的人,就是一名神舍三等杀手,他们这些人在执行大任务中,基本上只做探查路线之类的小事。

    见没有机会探查那条路线之后,他只好选择退回,刚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形又猛的顿住。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骤然睁大。

    在距离他大概两三丈远的地方,也是屋顶上,有个人坐在那,戴着一张让人无比恐惧的面具,好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他。

    “朋友,各不相干,互不招惹。”

    这名神舍杀手用中原话说了一句,他们从小就被要求学习各种语言,中原话说出来一点也不显得别扭。

    他说完之后看着那个戴鬼面的人,那人像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神舍杀手小心翼翼的后退想要避开,那戴柜面的人忽然问道:“你趴在屋脊上那么久,鸡儿凉不凉?”

    这神舍杀手一愣。

    李叱缓缓起身:“我坐了这一会儿屁股都凉了,你是真能趴。”

    神舍杀手道:“不要乱动,你我各自离开最好,若动手的话,生死未知。”

    在李叱和那人说话的时候,神舍杀手的身后,余九龄悄无声息的上来。

    要说轻功身法,别说什么正统不正统,只说好不好,又有几个是能超过余九龄的。

    李叱说话,余九龄到了那人身后,把手里的板砖朝着那人的脑袋上就砸了下去。

    一砖撂倒。

    片刻后,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返回队伍,余九龄拽着那神舍杀手的脚踝拖着走。

    就在这一刻,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几个人,正好走了个面对面。

    最前边的那个立刻止步,可是他后边的人没有来得及停下来,直接撞在余九龄身上。

    两个人几乎是脸贴脸撞在一处,余九龄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胸膛上传来一阵极复杂的感觉。

    温柔,又好像力大无穷。

    也就是在感受到了这力大无穷的温柔之后,余九龄敏锐的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第五百一十七章 棋逢对手啊

    “你是谁!”

    撞到了余九龄的那人一把推出来,将余九龄推开,应该是故意压着嗓音,所以一时间听不出是个女人。

    余九龄被人推了一下,有些懊恼。

    心说要是个女人也就罢了,你不就是个胸肌大的男人吗,你嚣张什么?

    于是他也一把推过去:“你又是谁!”

    这一把推过了之后,余九龄愣了。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病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饱满的错觉?

    “休要无礼!”

    蒂克花青的护卫首领月麦当时并没有想到其他什么,只是看到那黑衣人推了公主一把,他担心公主安全,所以绕到公主身前戒备。

    余九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愣了,蒂克花青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也愣了。

    李叱在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因为连空气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就他乐了。

    “你们是什么人?”

    余九龄反应多快啊,他只是楞了一下,立刻说道:“居然敢在凉州城里黑衣夜行,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蒂克花青在月麦身后垫着脚,她指了指余九龄身上的黑衣:“你就是什么好人了?!”

    余九龄道:“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又谁都没有吃亏,就此各退一步,你我不相干,各走各的。”

    “混蛋!”

    蒂克花青怒骂了一句。

    她是公主,平日里多骄纵,从来都是下人哄着让着,哪见过余九龄这么不要脸的,居然说的出谁也没吃亏这样的话。

    她父亲曾经来过凉州城,与将军澹台器相聚多日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

    回去之后还不止一次说过,澹台将军不管人品学识还是领兵能力,都让他钦佩。

    老皇帝也曾说过,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维持太平,太平才能养民,才能富民。

    所以他坚持要与大楚修好,而且坚持让自己的孩子们,还有朝臣学习中原文化,亦在民间推行中原文化。

    蒂克花青的中原话说的虽然有些许的拗口,但是混蛋这两个字骂的可清楚了。

    余九龄第一反应是这个大胸的王八蛋居然骂我,必须骂回去才行。

    片刻后醒悟过来,这家伙断然不是男人。

    于是想着自己刚才怎么也算是触犯了人家,忍了就忍了吧,所以没有还嘴。

    他要走,蒂克花青又怎么会让他走了,从月麦身后冲出,一抬手朝着余九龄的脸上扇了过去。

    余九龄一把将蒂克花青的手腕攥住后说道:“你骂我,我忍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推了我。”

    蒂克花青被人直接抓住手腕,还错愕了一下,心说这个家伙的武艺居然非同小可。

    她也没有反思一下,如果能对自己的武艺有那么一些真实的认知,也就不会觉得面前这个家伙身手不凡了。

    她在宫里的时候,虽是月麦亲自教导,可她是公主,谁敢真的把她怎样。

    她要与人比试,也都是让着她的,又为了照顾她自尊,那些对手输的时候也尽量装的逼真些。

    以至于久而久之,她还以为自己的武艺很了不起呢,在皇宫的时候,她要伸手打人,被她打的人自然装作避都避不开。

    余九龄又不会装作避不开配合她,这就让蒂克花青产生了那么一丢丢误会。

    蒂克花青怒视着余九龄道:“你还不松开?!”

    余九龄道:“我松开可以,但你不要再动手,不然的话我可不留客气了。”

    蒂克花青道:“你先松手。”

    余九龄随即把手松开,蒂克花青立刻又一巴掌扇过去,余九龄早就料到了,后撤一步避开,这一下就再次落空。

    就在这时候,月麦却看清楚了那个被余九龄拖拽着的人,借着微弱月光,他在黑衣人的衣领上看到了飞云标徽。

    “飞云渡?”

    月麦立刻拉了蒂克花青一把,一遍后撤一边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余九龄看向李叱问道:“他说什么肚?”

    李叱摇头道:“我也没听明白是什么肚。”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等人也过来,两边这互相戒备的形势就越发严峻起来,随时都可能动手。

    唐匹敌走到李叱身边,先是低头看了看那个被打晕了的飞云渡杀手,然后又看了看蒂克花青等人。

    他问:“都是同伙?”

    李叱道:“不像是,但应该认识。”

    唐匹敌淡淡道:“拿下再问就是了。”

    李叱点了点头:“也好。”

    这两个人往前一走,蒂克花青还觉得他们俩是在吹牛皮呢,心说这中原人也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两个人还以为能怎么样?

    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出手的话,其实已经算是大半个顶级配置了。

    “等一下。”

    月麦道:“你们和他不认识?”

    他指了指飞云渡的杀手。

    不等李叱回答,他继续说道:“这些人是我们的对头,他们是来找我们的,而我们也在找他们。”

    唐匹敌随即明白过来,这个黑衣人不是在监视宁军队伍,而是刚巧遇到了。

    余九龄也反应过来,立刻有些嘚瑟的指了指那飞云渡杀手问月麦道:“想要吗?”

    月麦点了点头:“还请诸位好汉把他交给我们。”

    余九龄又指向蒂克花青:“想要的话,让那个家伙过来跟我道歉。”

    蒂克花青:“你这狂徒找死!”

    她一怒就要过来动手。

    余九龄立刻蹲下来掐住那个飞云渡杀手的脖子说道:“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掐死他。”

    此时此刻,若那飞云渡杀手清醒的话,大概应有一句什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月麦再次伸手拦住月麦,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切莫冲动,这些人来路不明,而且轻易就能制服飞云渡的神舍杀手,显然他们的武艺都非同小可,所以还是不要急着动手。”

    余九龄见他们不敢过来,又得意了几分,掐着那神舍杀手的脖子继续说道:“乖乖的过来道歉,我就把人给你们。”

    月麦道:“我替她道歉可行?”

    余九龄道:“你不行,又不是你得罪了我,冤有头债有主,让她过来说。”

    蒂克花青怒道:“我就算是跟狗道歉,也不会在你面前低头。”

    余九龄道:“行,你狠。”

    他看向李叱说道:“当家的,咱们走吧。”

    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回队伍里去,不要再多说话了。”

    余九龄点头道:“明白,她能跟狗聊上话,让她去聊呗,还想跟狗道歉呢。”

    “你是不是找死!”

    蒂克花青暴怒起来,若不是月麦拦着,她早就已经冲上来了。

    “等下!”

    眼见着余九龄他们要走,蒂克花青忽然喊了一声:“我和你打一场,若我赢了,你把人留下,若我输了,我给你钱!”

    一听到钱这个字,余九龄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在他眼里那不是钱,那是畅游。

    李叱道:“咱不缺钱,走吧。”

    余九龄道:“谁嫌钱多。”

    他转身看向蒂克花青道:“要打也可以,先说好了,不许仗着自己是女人就胡搅蛮缠,输了就要认,而且还要先说清楚,我若赢了你,你给多少钱?!”

    蒂克花青其实又不是真的只剩下冲动,她很清楚抓住一个飞云渡的杀手对她们来说意义重大。

    她要杀伞丁,先抓住一个神舍杀手逼问,就会查清楚伞丁身边的情况。

    所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你说要多少?”

    余九龄低头看了看那神舍杀手,心说自己一砖头就撂倒的这个鸡脖玩意,应该也值不了多少钱。

    于是他对蒂克花青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一百两就行,可还没有张嘴呢,蒂克花青道:“一万两就一万两!”

    这句话一出口,余九龄懵了,站在蒂克花青身边的月麦也懵了,他试图拦住蒂克花青,奈何根本拦不住。

    月麦在蒂克花青身边低声提醒道:“咱们现在哪有这么多银两。”

    蒂克花青一把拨开月麦的手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怎知我会输给他!”

    她这武艺,却有自负。

    余九龄心说刚才我都能抓住你手腕,你又能强到什么地方,自然也不担心什么,迈步迎了上去。

    李叱和唐匹敌都没有去管,是因为他俩也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的武艺确实......也配得上九龄出手。

    这俩人打在一起,你来我往,拳脚相加。

    看起来,蒂克花青的武艺招式要更好一些,颇有章法,好歹也是月麦亲自教的。

    而余九龄根本就没有怎么仔细练过功夫,他全在一个快字,身法足够快,也就全都能避开。

    就这样打的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旁边看着的人都一愣一愣的,唐匹敌举头看天,觉得自己这是在浪费时间。

    月麦那边也想捂脸,他看着公主殿下那颇为拙劣的攻防技巧,再看看余九龄,想着打的难看成这样,也不能都怪对方。

    他又看向李叱那边,虽然隔着有点远看不清楚对方脸色,但是他居然察觉到了,对方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打了好一会儿,蒂克花青打了能有几百拳,硬是一下都没有打到余九龄。

    余九龄有意卖弄,又因为对方是女人,所以他也不好意思真的把人打的怎么样。

    所以这一来二去,打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以至于月麦实在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朝着李叱他们那边抱了抱拳。

    李叱回礼,也抱拳,两个人这样四目相对,谁也看不清楚谁,可是都似乎从对方脸上看到深深的愧疚。

    终于,余九龄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有些风度的后撤一步说道:“你这武艺还算不赖,咱俩就算是平手了吧。”

    他终究还是要讲究一些风度,毕竟他是男人,对方是女人,若真要如何,显得他很没有男子气概似的。

    蒂克花青打了那么久,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却一下都没有打到对方,所以也由衷的佩服了一句:“你也挺细的,居然都避开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对方顺眼起来。

    而唐匹敌听到这俩人对话,抬头看天空抬的更高了,脑袋都往后仰。

    月麦听到这俩人对话,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低的都快把腰弯下去。

    就李叱,笑的跟二傻子似的,还跟那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说真是棋逢对手啊......

第五百一十八章 际会凉州城

    凉州城大将军府。

    澹台器出门之前只是想去把李叱等人请回来,放下大将军的身份,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向儿子的朋友致歉。

    却没有想到还能碰到这样一场戏,一场不相干的戏却好像冲淡了之前的不愉快。

    澹台器和澹台压境到的时候,其实是余九龄和蒂克花青打的正激烈的时候。

    两个人也没带随从,李叱和唐匹敌注意到他们来了,正在打架的余九龄和蒂克花青却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那两人打完了之后,坐在马背上的澹台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澹台器问澹台压境道:“那个,是你的朋友之一?”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女人却不认识。”

    澹台器道:“我认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于是就有了一种那好吧,这样也好,谁也不用嘲笑谁的默契。

    片刻后,澹台压境可能是怕父亲对他朋友有什么误解,于是说道:“他是最差的那个。”

    澹台器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她......也是。”

    一个时辰后,大将军府。

    澹台器第二次郑重的对李叱他们道歉,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很认真的道过一次。

    李叱他们跟着回来其实也很容易理解,那是澹台压境的父亲,也是李叱他们的长辈。

    已经这样道歉了,再不回来的话,这父子俩的感情都可能会出现问题,甚至成为决裂的导火线。

    他们聊他们的,蒂克花青对余九龄却格外的感兴趣,她问余九龄道:“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

    余九龄傲然道:“自学。”

    这两个字,在蒂克花青听来有那么一丢丢的格调,于是对这个男人的敬佩更加重了几分。

    “你的武艺也不错啊。”

    余九龄道:“出手大开大合,有大师风范。”

    “勉勉强强,勉勉强强。”

    蒂克花青道:“也不算得什么。”

    他俩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在别人听来是尬的不得了的互相吹捧,可是在他们两个看来,却都是发自真心的交流。

    另外一边,唐匹敌压低声音问澹台压境:“你对这个公主殿下了解吗?”

    澹台压境摇了摇头道:“不怎么了解,前些年她父亲来过凉州,在这还住了一段时间,与我父亲相谈甚欢,但她没有来,我也是第一次见。”

    唐匹敌虽然觉得有些不礼貌,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她的那个国家,挺偏僻的吧?”

    澹台压境:“这个......”

    唐匹敌轻轻叹道:“按理说再怎么样也是一位公主殿下,不至于啊......”

    澹台压境道:“好像,确实,可能,是有那么一丢丢......见识不够。”

    说完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

    李叱和澹台器在旁边聊天,越是深聊,澹台器对这个少年郎越是感到好奇,也越来越敬佩。

    这少年的谈吐学识,哪里像是一个草寇出身的人,他俩越是聊的时间久了,澹台器越是有一种自家儿子确实比人家差一些的觉悟。

    谈了好一会儿后,他们就回到安排好的住处各自休息。

    燕先生和余九龄住一屋,躺在床上,余九龄显然还在美滋滋,小嘴都合不拢。

    燕先生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责任重大。”

    余九龄没明白,于是问了一句:“先生这话是什么

    意思?”

    燕先生道:“你有必要让那位公主殿下明白,其实你这样的不代表中原男人,最起码别让她觉得,你就是中原男人的典范。”

    余九龄道:“我凭什么就不是了。”

    燕先生想了想,这话解释起来可能会打击余九龄刚刚才有的自信,于是摇头道:“谦虚,谦虚是美德。”

    余九龄心想这话倒是对的。

    “殿下似乎对你很佩服的样子。”

    燕先生道:“在客厅的时候,我看你们俩交流了许多,都聊了些什么?”

    余九龄笑道:“我给她讲了许多关于中原江湖的故事,还有各门各派,我也跟她说了,不要以为我是多厉害的一个人,中原江湖,我这样的人看似潇洒独特,实则多如牛毛,我只不过是万万千千江湖豪杰中很普通的一个。”

    燕先生道:“不不不,万万千千的江湖豪杰和你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普通,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余九龄一时之间不好判断燕先生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但是他没打算去想,他现在哪有心情理会燕先生说什么。

    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与蒂克花青比试的时候,那男子气概,想着不愧是我啊......

    燕先生坐在那看着美滋滋的余九龄,总算是明白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们说,谁和谁对上眼这种事,说不明白的,那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余九龄好色是一码事,去青楼也是他所唯一的爱好,可是好色而不动心,这是余九龄的品质。

    现在,他动心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你不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有些奇怪?”

    李叱点了点头后说道:“那个所谓的杀手,实力并不强,不管他们的目标是逃亡的公主还是什么人,这样的杀手显然难以成功。”

    “斥候罢了。”

    唐匹敌道:“类似于我们军中的斥候,大半是在探查路线,所以......”

    他看向李叱,李叱当然明白唐匹敌的意思。

    李叱嗯了一声:“分工明确,准备充分,未必就是只想干掉一个流亡公主。”

    他笑道:“所以之前和澹台大将军聊天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他了。”

    与此同时,官驿。

    卯犁国使臣主官伞丁听完手下人回报的消息后微微皱眉,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有一个神舍三等杀手失踪了,多半是被凉州军拿下,虽然他深知神舍杀手的规矩有多森严,可还是难免担心。

    一旦消息泄露,他们这些人别想活着离开凉州,澹台器才不会在乎他这个使臣的身份。

    他沉思片刻,看向坐在一侧的那个男人,从找到这些人,再一路上过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见过此人的真面目。

    就连伞丁也只知道此人是神舍一等杀手,而且在数十名神舍一等杀手中也很特殊。

    他总是带着一个有面纱的帽子,将整张脸都遮挡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路的。

    “不会有事。”

    似乎是感觉到伞丁看他,那个黑衣男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人能从神舍杀手的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你这么有把握?”

    伞丁还是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那个黑衣男人道:“既然请了我们,就该相信我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将军府的士兵急匆匆的赶到大将军门外禀告,昨夜里抓住的神舍杀手已经死了。

    众人到了地方检察,神舍杀

    手依然被绑在柱子上,绑的结结实实,手脚不可能动。

    从尸体上来判断似乎是服毒自杀,但是他身上早就已经被搜查过,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在。

    手脚又被绑的那么结实,想要自己服毒就有些解释不清楚。

    “难道将军府里也有他们的内应?”

    余九龄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

    “别胡说。”

    燕先生瞪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连忙住嘴,可是四周的人已经在看他,很多人眼神不善。

    “不会的。”

    澹台器语气平静但无比笃定的说道:“我的人,我相信。”

    “是这。”

    唐匹敌指了指那尸体衣领位置,李叱过去看了看,那位置就是飞云图案。

    这图案是绣上去的,针脚很密,但上面却有一个很小的地方开口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内藏毒药,他自己低头咬住衣领,用牙齿把藏于标徽下的毒药咬出来吞服。”

    唐匹敌道:“是一伙狠人。”

    澹台器沉默片刻后说道:“把尸体处理掉,不要对外声张。”

    他看向澹台压境,澹台压境点了点头:“我去安排一下,明天各国使臣就要来府里为父亲祝寿,若真有什么事,应该是在明天。”

    澹台器道:“他们以为杀手服毒自尽就不会暴露什么,可是却忘了,杀手暴露,就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东城门外。

    阔可敌休汨罗的队伍假扮成了一支草原人商队正在排队等待检查,他们也并不担心什么。

    草原上的部族多数臣服于黑武,就连最强大的,也几乎已经快一统草原的铁鹤部,也要臣服。

    所以休汨罗等人想要拿到真正的草原人身份凭证,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以黑武皇族身份,在任何一个塞北部族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又有谁敢不从?

    “赶巧了。”

    休汨罗笑道:“刚知道明天就是澹台器的寿辰,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臣此时都在凉州城里,这样省得我们跑到西域去一个一个的见,在这凉州城里,澹台器已经替我准备好了谈判桌。”

    龛罗食也笑起来,这确实像是天意一样。

    他们的目标是去西域,逐个拜访那些西域小国的君主,促使他们结盟以对抗澹台器的凉州军。

    现在各国使臣都在凉州,比巧合还巧合。

    “进城之后,你派人去官驿一趟。”

    休汨罗对龛罗食说道:“先去见见卯犁国的使臣,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龛罗食压低声音道:“将军不亲自去见?”

    “我们代表的是黑武帝国。”

    休汨罗道:“通知他们来见我,我主动去见他们,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身份很高。”

    “若不来呢?”

    “中原楚人有句话,叫做杀鸡儆猴。”

    休汨罗道:“卯犁国的使臣不敢来,那就让他们都永远留在凉州城好了,然后你再派人去见其他的使臣,告诉他们,不来也死。”

    龛罗食还是有些担忧,他问道:“那些使臣若向澹台器告密,我们也会很危险。”

    “他们不敢。”

    休汨罗笑了笑道:“你猜,他们是更怕澹台器,还是更怕我黑武帝国?”

    他说完之后催马向前,进了城之后对龛罗食说道:“明天是澹台器做寿,你抓紧些,我也很想进将军府里看看,这个被人称为楚国西疆门神的澹台大将军,到底是何等风采。”

第五百一十九章 缘分天空妙不可言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的人就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早早的打开了府门准备迎接客人。

    每年的这一天,不仅仅是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臣会来,还有城中的父老乡亲代表也会来。

    一位戍边的将军能有如此威望,足可见澹台器在西疆百姓们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澹台器对于各方来客的对待都一视同仁,不管是各国使臣,本地官员,还是乡绅百姓,都一样的对待。

    昨天夜里王府里戒备森严,担心会有人来潜入府中营救那个神舍杀手,不过这一夜平安无事。

    在距离将军府大概有二里左右,卯犁国的使团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马车里,作为卯犁国的第一战将,原本心高气傲也嚣张跋扈的伞丁将军,此时却一脸的忐忑不安。

    因为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确实让他害怕,这是一位来自黑武帝国的人,还是黑武皇族。

    大楚最强盛的时候,可令西域不敢侵袭,绝大部分邻邦小国都要俯首称臣。

    可是大楚最强盛的时候依然没有在对黑武的战争中占多大优势,数百年来,都是黑武不断南侵,楚国不断的抵抗。

    也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历代楚皇都觉得大楚是中原霸主,然而并没有真的撼动黑武帝国的霸主地位。

    西域这些小国对大楚历来都是戒备着,偶尔也会害怕,因为他们很清楚中原人的性格。

    中原人历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很少会有主动去招惹周边邻国的事发生。

    黑武人不一样,你不去打楚人,楚人不会想打你,你不去打黑武人,黑武人却一直都在想怎么打死你。

    而且打人的方式也不一样,楚人以天朝圣国自居,大部分时候都觉得要以理服人。

    就算楚军占了优势,也会在优势中寻求谈判,从大楚立国至今,很少会发生直接把周边哪个小国灭掉的事。

    黑武人却一直想着称霸整个天下,他们之所以一直想南侵大楚,不是因为他们对那些小国没兴趣,而是想先把最强大的对手干掉再说。

    只要黑武灭了楚,那些小国还需要去派兵征讨?

    然而中原人历来坚韧,虽然极少主动攻打黑武人,但黑武人数百年来无数次的南侵,却都被中原人死死扛住。

    每一代黑武汗皇都有饮马南平江的宏图大志,可是每一代黑武汗皇也只是不停幻想罢了。

    卯犁国的人,趁着大楚衰弱的时候敢动念进攻中原,但绝对不敢去招惹黑武人。

    所以再嚣张跋扈的伞丁,在阔可敌休汨罗面前,也像是一只被虎豹豺狼吓坏了的兔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大概就是无数年来形成的习惯,楚人会打你,但有节制,也从不做屠城灭族的事。

    黑武人打你,大部分时候会一城一城的杀,杀到活着的人只敢为奴。

    “你不要这么害怕。”

    休汨罗看了伞丁一眼,轻轻笑了笑道:“澹台器再可怕,也只是偏守一隅的边军将军罢了, 他早已孤立无援。”

    休汨罗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黑武帝国历来想吞灭中原楚国,现在就已到了最好的时机。”

    “你们现在做出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再晚一些,待我黑武大军南下中原,你们想要宣誓效忠都来不及。”

    “所以我现在也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休汨罗道:“我奉汗皇陛下之命前来,就是要见一见西域诸国的国君,促成联盟之事,等西域联军攻破楚国西疆,与我黑武大军在中原汇合,汉皇陛下愿意把你们夺得的楚国土地都分封给你们。”

    “而且......若战事吃紧,黑武大军会直接分兵过来支援,既然要谈

    结盟,我自然会把最真诚的态度告诉你们。”

    休汨罗看向伞丁笑了笑道:“所以我对你的计划很欣赏,只要这件事做好,汗皇陛下自然就会恩准,在灭楚之战后,卯犁国所得最大。”

    “是是是......”

    伞丁连忙垂首道:“等回去之后,我会向陛下引荐将军,我只是个使臣......”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休汨罗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这让他连忙闭嘴。

    “罢了,你确实也不敢做主。”

    休汨罗道:“不过杀澹台器的事,你既然有了计划,现在又得我相助,便不容有失。”

    伞丁下意识的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道:“是,一切都按照将军的吩咐做。”

    “哈哈哈哈......”

    休汨罗抬起手在伞丁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说道:“你这个人,看着像是个勇士,怎么胆小成这样?”

    他往后靠了靠,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楚国西北一带这相对苦寒的地方,也比你们那边土地肥沃,你我都是军人......军人的第一目标不是守土,而是开疆。”

    将军府。

    澹台压境看着已经开始进入府里的客人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客人太多,且多是赶来的使臣,过往并不熟悉,甚至都没有见过。”

    澹台压境对李叱说道:“所以这防备之事,着实有些难。”

    李叱问道:“每个使臣,可带多少护卫?”

    “五人。”

    澹台压境回答道:“最多不可超过五人。”

    李叱嗯了一声,这样来说的话,进入将军府的人倒是不会多到防不胜防。

    “大部分都不用担心,多注意卯犁国的使者。”

    澹台压境吩咐将军府护卫道:“还要加派至少一倍的巡查,月麦说过,神舍杀手来去无踪,偏僻隐秘之处,要多加查看。”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让老唐和你在前院这边,咱们的人分派三分之二过来协助将军府护卫,我带人去后院。”

    澹台压境抱拳:“多谢。”

    李叱笑道:“你跟我说多谢,我并不觉得你客气,你若真要客气,不如给钱。”

    澹台压境撇嘴。

    就在这时候,有将军府的人快步过来,在澹台压境身边俯身道:“少将军,刚刚有人来报知,说昨夜里不少住在官驿里的使臣聚在一起饮酒,没有在谁的住处,而是在院子里,我们的人反而不好靠近,所以也无法探知他们都商量了些什么。”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神色更为凝重。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各国之间多为不合,这些西域国家虽然都算不上多大,可是却都不算穷苦,很多小国还颇为富有。

    很多地方并不能大面积种植粮食,可是矿产丰富,国家不大,一座金矿就能让国力富强。

    大家都实力差不多,所以并没有谁就一定怕了谁,彼此之间争斗不断。

    突然间坐下来在一起,哪怕真的就只是吃吃喝喝,也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你尽快吩咐下去。”

    李叱忽然对澹台压境说道:“所有使臣的车马,不准进入后院,全都在将军府外等候。”

    澹台压境道:“已经进来不少了,都在后院停着。”

    李叱道:“我现在就过去,让所有车马都出去。”

    前院,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唐匹敌端着一盘点心靠着走廊的柱子站在那看着。

    他像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时不时

    还吃一口点心,但每个过往的人,都在他的视线之中。

    就在昨夜,澹台压境找到他们,郑重的请求他们帮忙保护一下他父亲。

    月麦详细的介绍了一下飞云渡之后,李叱他们越来越倾向于飞云渡的目标不仅仅是蒂克花青。

    澹台压境请求的如此郑重,李叱和唐匹敌他们当然会尽心尽力。

    在距离唐匹敌不远的地方,装扮成了将军府侍女的蒂克花青跟在余九龄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去哪儿。”

    装扮成将军府下人的余九龄脸扳起来,很严肃的说道:“你跟着我?只会耽误我做事,老老实实的找一个地方藏着,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奔着你来的?”

    蒂克花青道:“可我......跟着你安全。”

    “胡闹!”

    余九龄很有气势的说道:“我是要去做大事的,在那些人没有出手之前把他们揪出来,这样才不会伤到你,你跟着我,万一被认出来的话,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蒂克花青一怔,小声问道:“原来你不是觉得我妨碍你了,而是担心我?”

    余九龄道:“当然,难道我还要说明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出口?!”

    “嗯!”

    蒂克花青使劲儿点了点头道:“那我听你的,我到一边去藏着了,你小心些。”

    余九龄道:“这普天之下,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你都伤不到我,别人怎能轻易伤到我?”

    听到余九龄的话,在不远处的唐匹敌一口点心噎住了,卡在那,连忙招呼人给他拿壶水过来。

    “去玩去吧。”

    余九龄一摆手:“别跟着我了。”

    “嗯!”

    蒂克花青又应了一声,连忙回到一边的厢房里,这厢房内外都是她的护卫,月麦站在门口,也是一脸无奈。

    连他这个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丫头是怎么了。

    那个叫余九龄的年轻人,怎么就值得殿下这么信任了?好像他天下无敌似的......

    更让他无比惊讶的是,公主殿下向来刁蛮任性,她什么时候这样听话过?

    余九龄跟她说话都没有好气,动不动就批评几句,偏偏公主殿下还就很吃这一套。

    所以实在忍不住好奇的情况下,月麦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唐匹敌身边。

    他讪讪的笑了笑,还没有问,唐匹敌其实就已经知道他什么来意了。

    唐匹敌喝了口水后说道:“别问,问就是会妖术。”

    “啊?”

    月麦一怔:“会......会妖术?”

    唐匹敌指了指澹台压境那边:“那家伙帅不帅?”

    月麦点头:“少将军英俊潇洒,世所少见。”

    唐匹敌指了指余九龄:“他呢?”

    月麦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可能,真的是妖术的问题。”

    唐匹敌点了点头,心说做为你们公主殿下的随从,你肯定不好意思说你们公主瞎。

    正想着,月麦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也可能是瞎吧......”

    唐匹敌:“噫!”

    月麦又看了看澹台压境那边,更加不可理解起来。

    因为在老皇帝造访凉州城的时候,曾经有意把蒂克花青许配给澹台压境,当时老皇帝见过澹台压境后,可是满意的不得了。

    还让人画像回去给蒂克花青看过,当时蒂克花青看完了之后就两个字的评语。

    真丑。

第五百二十章 酒坛与金甲

    后院,李叱把宾客的车马都检查了一遍,他的人每一辆车都没有漏过,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李叱却没敢掉以轻心,这些车马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后院人又少,之前并没有盯紧。

    因为紧盯着的都是那些人,对于空荡荡的车马,将军府护卫没觉得有什么必要死盯着。

    虽然进将军府之前,所有车马都会被将军府护卫检查,可若是高手藏于车下,或是挂在车顶,再以什么东西遮挡,也不好察觉。

    月麦说过,飞云渡的那些杀手,他们有各种各样神异的武功,令人防不胜防。

    想到这一点,李叱忽然又回到停放车马的地方,把车门打开,果然在其中一辆马车上看到了一个酒坛。

    这酒坛不算小,装三十斤酒不成问题,可正常来说,不可能容得下一个人,那酒坛的口,人就不可能进得去。

    李叱小心翼翼的过去,找了东西把酒坛挑翻,酒坛从马车上滚落下来摔碎,是空的。

    可是李叱并没有松口气,恰恰是因为酒坛空着,所以更让他怀疑起来。

    宾客的车马上放着空的酒坛,这本身就似乎有些不合理。

    若一个人喜好饮酒,车马上长期备着酒水也不为过,但哪有这么巧还是空的。

    李叱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那酒坛,闻了闻,并没有酒气,这就更不对劲了。

    他又起身往车厢里看了看,见角落处有酒坛的封口,推测之前酒坛是封着的。

    但这封口是布,必是之前盖在酒坛上,之所以用布是怕把酒坛里的人憋死。

    “查一查这是谁的车马。”

    李叱吩咐了一声,然后又指向其他车马:“都看看,有没有这种酒坛之类的东西,或是其他什么坛坛罐罐。”

    他的人立刻分散开检查,此时院子里停放着的二十几辆车马,绝大部分都是那些小国使臣的。

    “查到了。”

    将军府的护卫跑过来对李叱说道:“这是龟兹国使臣的车马,他们的车夫就在那边厢房里休息。”

    李叱立刻说道:“把人带过来。”

    将军府的护卫已经得到军令,李叱的吩咐他们要听,所以立刻就跑去后院厢房那边。

    不但把龟兹国的车夫带了回来,其他各国使臣的车夫随从,只要在这的全都带了过来。

    这龟兹国的车夫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西域人,看起来有些惶恐,他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里还有些茫然。

    “你车里的酒坛是怎么回事?”

    李叱问。

    那车夫也会中原话,连忙回答道:“那酒是今天一早,卯犁国的使臣伞丁将军所赠,每位大人都有。”

    旁边一个随从说道:“是,我们的车马里也有,都是一早卯犁国伞丁将军赠送。”

    李叱微微皱眉:“为什么要赠你们酒?”

    那随从回答道:“昨夜里,伞丁将军忽然派人邀请各国的使臣,说是代表卯犁国新皇宴请诸位大人。”

    他看了李叱的脸色后,继续说道:“卯犁国前阵子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新皇登基,与诸国还没有什么正式往来。”

    “所以昨夜里伞丁将军突然邀请诸位大人,大人们也不好拒绝,于是就凑在一起。”

    “伞丁将军还说,若都在他住所相聚,难免引人误会,所以就在院子里摆

    下酒席。”

    “期间,伞丁将军只说是代表卯犁国的皇帝陛下,与诸位使臣大人见一见,打个招呼。”

    “还说他从卯犁国带来数百坛美酒,其中一半是献给澹台将军的,以做寿礼,另外一半是分送给诸位大人的。”

    “他还说,卯犁国内有事等着他回去处置,今日参加完澹台将军的寿宴之后就要急着赶回去,所以这酒,一早上就分送过来,这一番好意,诸国的使臣大人都不好拒绝,只是有的要了一坛,有的留下多了些。”

    李叱听这随从一口气说完后,立刻追问了一句:“这酒是你们自己搬上车的,还是他们送上车的?”

    那随从回答道:“他们就在官驿门口送,都是他们的人搬运上来,不过我还挪了挪,有些分量,颇为沉重。”

    李叱回头看向他的人,亲兵跑过来说道:“所有酒坛都是空的,没有酒也没有其他东西。”

    听到这话,那随从都楞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可能啊,那酒坛沉重,我动过的......”

    李叱又问道:“除了酒之外,还送了其他东西没有?”

    那个随从摇了摇头后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一坛酒,其他使臣大人有没有别的,我也说不出清楚。”

    李叱吩咐手下人道:“把后院仔仔细细的翻一遍,任何地方都不要疏漏。”

    他说完之后立刻转身,朝着前院那边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前院里,卯犁国的使臣伞丁朝着大将军澹台器俯身一拜。

    “大将军,我这次还带来了上百坛产自我们卯犁国的独特美酒,都是陈酿,用以给大将军祝寿,宾客畅饮,还请大将军笑纳。”

    澹台器礼貌性的笑了笑道:“多谢,你们也是有心了。”

    伞丁一摆手,他的人把酒搬过来,就堆放在院子里,一坛一坛的堆起来,看着确实能有上百坛,甚至更多。

    伞丁笑道:“这些美酒,都是我卯犁国皇宫酒窖所藏,少的也有十几年,多的已有数十年,陛下说,只有为大将军祝寿,这些酒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用途,也唯有这般美酒,才勉强配得上大将军身份。”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澹台压境看到李叱急匆匆跑过来,他连忙过去问怎么回事。

    听李叱说完后,澹台压境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若这酒坛之中藏有杀手,确实防不胜防。

    一旦酒席开始,这些酒坛就会分发到各处,天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等一下。”

    澹台压境走到伞丁身前,笑着说道:“这酒既然都是陈酿佳酿,不如咱们先品尝一下?”

    他注视着伞丁脸色,伞丁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好,我来为少将军取酒。”

    “不用,我自己来。”

    澹台压境迈步过去,没有在外围拿酒,而是搬开几坛后,从里边拎了一坛酒出来。

    他拎着酒坛往回走,装作脚下绊了一下,酒坛就被他甩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碎了。

    酒坛一碎开,酒液泼洒出来,那琥珀色的酒液流了一地,酒香立刻就释放出来。

    这一下,澹台压境愣住了,李叱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

    澹台器装作不悦道:“你怎么如此毛毛躁躁,摔了伞丁大人的美酒,也是折了人家的好意。”

    澹台压境道:“对不起父亲,确实是我毛躁了,我再去取一坛酒回

    来。”

    说完转身,又回到放酒的地方,这次挑选了更靠里边的酒坛,提起来,感觉和刚才的那坛酒分量差不多,于是又放下。

    他就这样,拎起来一坛,觉得分量相差无几就放下,再提起来别的,一次一次......

    就在这时候,月氏国的使臣庞特狄从另外一边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大将军,你看这边,我月氏国皇帝陛下还有一份重礼,让我务必在大将军寿辰之日,亲手交给大将军,这份重礼,不在之前的礼单之中。”

    月氏国曾经是西域最强大的帝国,差一点就将整个西域统一,那时候,是堪比黑武帝国的庞然大物。

    那时候中原是大周王朝,实力也极强悍。

    在西域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够击败月氏国,可月氏国却毁于内乱。

    月氏国一分为三,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的卯犁国,还有一个名为普参国,最后这个就是月氏国,依然沿用国号。

    这三国如今实力相当,但在之前,月氏国继承了当初的国都,也继承了大量的军队,所以当时最强。

    只是后来接连出了几位不成器的皇帝,又好战,连续对其他两国发起战争,结果多数是以惨败告终。

    这样一来,月氏国的国力也大打折扣。

    在此之前,卯犁国的前身是飞丁坦,飞丁坦的老皇帝名为塔克里,生性温厚,以宽待人。

    可是月氏国以为这位老皇帝可欺,不断挑衅,两国二十年来就打了十四五次,各有胜负。

    月氏国和飞丁坦,关系最是僵硬。

    如今飞丁坦已灭,老皇帝身死,储君逃亡,契桦梨篡位后,将飞丁坦改名为卯犁国。

    月氏国的使臣庞特狄拍了拍手,随即有手下人抬着一件东西上来。

    在阳光下,那东西灿灿生辉,看起来,竟然像是一套纯金打造的铠甲。

    这东西别说穿得不穿得,就说其价值,便不可估算。

    这套金甲是一套全覆盖的甲胄,盔上也有面甲,虽然金光闪烁可铠甲造型古朴,不像是新做出来的。

    庞特狄得意道:“这是我月氏国古圣皇帝陛下的铠甲,一直供奉于金殿中,至今已有近千年,如今我月氏国皇帝陛下,敬重大将军为人,仰慕大楚文化,所以愿意将这金甲送给大将军。”

    看到这金甲所有人都有些吃惊,若这套铠甲,真的就是那位曾经几乎一统西域的月氏国皇帝的金甲,那其价值更加不可估算了。

    能献出这套金甲,不仅仅是敬重的事,更可以说是臣服,连先皇的金甲都能献出来,态度可谓清清楚楚。

    庞特狄道:“把古圣神甲搬到近前来,请大将军过目。”

    他的四个随从抬着木架过来,可见这套金甲分量有多沉重,非但金甲完整,木架上还挂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

    庞特狄笑道:“这弯刀,也是我月氏国古圣皇帝陛下的佩刀,古圣皇帝当年,就是穿着这套神甲,用这把神刀,指挥月氏国百万雄兵,所向无敌。”

    他俯身一拜:“如此重宝献给大将军,一是祈愿两国交往和睦长久,二是祈愿大将军身体康健百战百胜。”

    此时此刻,站在酒坛旁边的澹台压境看到他父亲要上前去看那金甲,脸色一变。

    “父亲,我来替你看。”

    澹台压境喊了一声,快步离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旁边一个酒坛忽然动了一下。

第五百二十一章 以力破力

    正在检查酒坛的澹台压境看到他父亲朝着那金甲走过去,脸色顿时变了变。

    今日之局面,谁和谁会勾结起来,其实根本无法确定,这些使臣,谁都可能有杀人之心。

    之前的飞丁坦国和月氏国水火不容,然而随着老皇帝塔克里被杀,两国之间的局势必然会有变化。

    所以澹台压境立刻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父亲,我来替你看看这金甲。”

    一声喊过,澹台压境已经冲到澹台器身前,可就在他才一动,身边的酒坛也动了一下。

    伞丁看到酒坛动了一下,所以大笑道:“我也看看,这月氏国的圣物到底是何等风采。”

    一边说话一边将身上披风接下来,像是随手一甩,却正好把那个酒坛盖住。

    所有人都注意着金甲那边,没有注意到酒坛微微动了,那酒坛里先是出来一只手,转了一下后脑袋随即露了出来。

    这人动作很快,从酒坛里出来后,把腿上绑着的匕首抽出来,迅速靠近澹台器,匕首抬起,朝着澹台器的后颈狠狠刺下!

    噗的一声。

    一杆长枪从远处飞来,一枪将杀手的脑袋戳穿,长枪从一边太阳穴戳进去,从另外一边太阳穴戳出来。

    一个人的脑袋被洞穿,枪杆卡在那,看起来就显得格外奇怪,也格外血腥。

    听到闷哼声,澹台器却没有回头。

    他看到了,在斜对面的唐匹敌一把将身边护卫的长枪拿过来,然后便是流光一闪。

    就在这一瞬间,那金甲动了。

    咔嚓一声。

    金甲挣脱了木架,一伸手把旁边的弯刀摘下来,双手握刀,朝着澹台压境力劈而下。

    这金甲套在木架上,看起来像是空的一样。

    这一刀之重,似有开山之力。

    澹台压境早有防备,他就觉得这金甲有问题。

    这一刀落下,澹台压境手中长刀出鞘,刀与刀对撞在一处,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之后,澹台压境的刀居然应声而断。

    金甲之下的人显然极为雄壮,他手中的弯刀,又是月氏国至宝,是神兵利器。

    澹台压境的刀一断开,立刻就向后撤身,可弯刀的刀尖还是在他身上划了一下。

    今日澹台压境披甲当值,那刀锋所过,居然把他的战甲都切开一条口子。

    他的甲胄也非凡品,却依然挡不住这一刀之威。

    金甲武士一步从木架那边迈过来,直接将木架拉断,可见其气力之巨。

    这一步之后,弯刀横扫,直奔澹台压境的咽喉。

    澹台压境感觉背后有一股力量传来,瞬息后就被人拉着向后飞了出去。

    李叱自澹台压境身后过来,一把将澹台压境拽向后方,同时一脚踹在金甲武士胸口。

    那金甲武士气力极巨,身材魁梧,可是灵活上就稍稍差了一些,避不开李叱这一脚,硬生生接了。

    然而李叱这一脚踹中,那声音沉闷如塞住了的铜钟一般。

    金甲武士往前一顶,把李叱弹了回去。

    “保护大将军!”

    将军府里的护卫此时急速冲过来,朝着金甲武士连连点射,不少弩箭疾飞过来。

    然而那些弩箭打在金甲武士身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连成一片,可却无法击穿甲胄。

    也不知道金甲到底是何等材质,看似黄金打造,却远比黄金要坚硬的多。

    弩箭打在金甲上只留下一些淡淡划痕,火星四溅,金甲武士却毫不在乎,继续迈步向前。

    不少将军府护卫冲上来,用长枪戳在金甲武士身上,长枪依然不能破。

    六七个人用长枪顶着金甲武士,合众人之力,那人被推的向后退了一步,脚重重踩在地上后,脚下石板碎裂,下一息便挺胸向前。

    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传出,长枪的枪杆断裂。

    金甲武士失去前边的顶撞之力,往前疾冲,他微微压低身子,用肩膀撞在一名士兵身上,直接把人撞的倒飞出去。

    “槊!”

    澹台压境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有人将他断槊递过来,澹台压境一把抓住,向前疾冲,往前一伸手,槊杆在他掌心急速划过。

    等到了槊杆尾端,他的手骤然攥紧,加上疾冲之力,断槊砰地一声戳在金甲武士心口。

    这一下力度十足,金甲武士被戳的后腿几步,可是却依然没能破开他身上金甲。

    他低头看了看,胸甲上被戳出来一个坑,随即发出一声咆哮,显然暴怒。

    就在这一刻,月氏国的使者庞特狄飞身而起,在他两条胳膊上竟然藏了腕弩。

    这种腕弩极为小巧,内藏的弩箭不过如长钉一样,威力有限,距离太远无法伤人。

    庞特狄人在半空,弩箭飞出直奔澹台器。

    “合!”

    澹台器身边亲兵校尉喊了一声。

    两面盾牌从左右过来,啪的一声对在一处,犹如死死关上了两扇门。

    几支弩箭钉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庞特狄半空中翻身,从腰带中抽出来一把软剑,犹如毒蛇般刺了出来。

    “突!”

    随着一声暴喝。

    在澹台器身前的亲兵同时跨步向前,手中长枪戳向半空中的庞特狄。

    庞特狄眼见着无法近身,软剑变势,一扫将几杆长枪的枪头扫掉。

    人刚落地,他又听到了一声喊。

    “进!”

    澹台器亲兵校尉伸手一指,十几名亲兵成锐形阵向前,他们这次出枪并非同时,而是极为默契的有先有后。

    第一杆长枪戳过来,被庞特狄一剑荡开,第二杆长枪已经到了,庞特狄大惊失色,再一剑勉强把枪压下去。

    第三枪又到了,每一枪之间的间隙,不过一息上下,这些亲兵的配合之默契,令人惊叹。

    第三枪又来,庞特狄一脚将枪杆踢开,第四枪已经到了近前,被他左手一把攥住。

    第五枪噗的一声戳在庞特狄的心口,可是枪头居然没能戳进去,应该是庞特狄衣服里边还穿了链子甲。

    这一枪中了,后边的枪不断命中,有两枪戳在庞特狄腿上,庞特狄哀嚎着跪了下去。

    “开!”

    在亲兵身后,又是一声暴喝。

    组成阵型的十几名亲兵同时往两边跨步,澹台器的亲兵校尉疾步而来,连冲三四步之后身形腾起,双手握住陌刀狠狠劈落。

    噗!

    这一刀从庞特狄的头颅正上方劈中,陌刀一落而下,直接将庞特狄劈成两片。

    陌刀从庞特狄的胯下劈砍出来,刀锋又剁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当的一声。

    自始至终,澹台器都面色平静的站在那,连动都没有动过,他看着月氏国使者的尸体一分为二,眼神里只有些淡淡的轻蔑。

    就在这时候,澹台器身后的长廊上,有两个神舍杀手落下来,他们一直倒挂在长廊上等待时机。

    此时见澹台器的人全都防备着前方,两人同时落下,轻若无物,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两把匕首,同时朝着澹台器的后腰狠狠刺了过来。

    又是一杆长枪飞来,比之前飞过来的那杆长枪更快更凶,枪从左边杀手的太阳穴戳进去,

    戳穿脑壳之后,又戳进另外一个神舍杀手的脑壳。

    一枪,双杀。

    远处,唐匹敌左臂中夹着一个神舍杀手,那人被胳膊勒住脖子,已经没了气息。

    唐匹敌右手掷出长枪之后,往澹台器身后看了看,又有几个黑影跳跃过来,犹如白天出现的鬼魅一样。

    “合!”

    澹台器的亲兵校尉喊了一声,从两侧支援过来的亲兵立刻在澹台器身后组成防御阵型。

    数十名亲兵眼看着后院那边飞掠跳跃的黑衣人过来,却不管他们怎么变换方向,阵型始终不动。

    那些杀手几次改变方向,试图把亲兵阵列引诱分散,然而那些亲兵一旦组成阵型,便不动如山。

    “长击!”

    亲兵校尉下令。

    前边一排亲兵立刻蹲下身子,后边一排亲兵将手中长枪掷了出去。

    十几杆长枪,像是十几条弹飞出去的毒蛇,片刻之后就把两个黑衣刺客钉死。

    澹台器连头都没有回,这些刺客不足以让他动容,他的目光还在那个金甲武士身上。

    此时此刻,澹台压境接连猛攻,居然还是被金甲武士逼迫的不断后退。

    若要说武艺如何,也确实说不上那金甲武士有多精巧,他气力无穷,又靠着甲胄坚固,完全无视澹台压境的断槊。

    已不知道是第几次,澹台压境一槊戳在金甲武士身上,当的一声后,金甲武士的脚步顿了一下。

    可就在这一刻,金甲武士的左手抬起来一把将槊锋攥住,虽然那是断槊,可是半截槊锋依然锋利,他却完全不在乎似的。

    澹台压境往后猛的拉拽,槊锋在那人手中发出金属摩擦之声,那人的手上戴着的东西,槊锋居然切不开。

    金甲武士再一发力,一把将长槊直接拉了出来。

    力度之大,澹台压境竟是无法攥住槊杆,在他掌中急速摩擦之后,肉皮都被磨破。

    呼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旁边飞过来,眼看着飞到金甲武士面前,被金甲武士一拳击碎。

    碎裂声中,酒液流淌下来。

    李叱砸过去一个酒坛之后并没有停下来,一坛酒一坛酒的往金甲武士那边砸,金甲武士抡起弯刀,将酒坛一个一个的击碎。

    地上的酒流的越来越多,那金甲武士身上也都是酒液往下淌,哗啦哗啦的落地。

    将军府的地面都是铺的青石板,酒液流了好大一片。

    李叱又抓起两坛酒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把酒坛甩出,这两坛酒又被金甲武士击碎。

    可是李叱却已近身,看似一刀砍向金甲武士,等金甲武士出刀格挡的时候,他却身子一压,一脚踹在金甲武士的腿上。

    哧的一声,金甲武士脚下滑了,这次没能再站稳,重重的往前趴了下去。

    这一身甲胄过于沉重,扑倒之际,金甲武士双手撑住地面,可再想起身就比正常人要慢得多了。

    李叱一伸手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木桩,那是刚才被拉断的木架掉落下来的。

    “刀不破你,棍你可挡?!”

    双手抱着木桩抡圆了,横着砸在金甲武士的金盔上,那一声重响,真的犹如撞钟一样。

    一击之下,金甲武士扑倒在地,木桩都被打碎了。

    李叱扔掉手中断开的木桩,他看向余九龄急切的喊了一声:“来了没有!”

    余九龄大喊一声:“来了!”

    就在这一刻,余九龄猛的让开。

    在他身后,若凌姑娘大步而来,手中的大锤抡起来,朝着金甲武士的后脑狠狠就砸了下去。

    那大锤。

    真大。

第五百二十二章 他才是致命一击

    余九龄刚才一直都没在,是因为李叱让他去喊人了。

    这金甲武士刀枪不入,李叱发现难以应付的那一刻,就让余九龄去喊人。

    因为对付这种重甲武士,刀剑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暴击才有意义。

    当余九龄闪身让开,若凌姑娘飞身而来的那一刻,金甲武士的结局也来了。

    疾冲之后,若琳姑娘一个滑步,手中大锤转了一圈后灌足了力量,朝着金甲武士的后脑重重的砸了下去。

    这一锤落下,砰地一声闷响。

    别管那金盔是什么材质打造,也扛不住如此重山压顶般的一击,大锤正敲在金甲武士的后脑上,连金盔带脑壳,同时瘪了下去。

    噗......

    金盔崩开,脑浆和碎裂的头骨好像激射而出的弩箭一样,往四周迸射。

    这姑娘一锤落下,然后自己都懵了。

    片刻后,若凌姑娘啊的叫了一声,把大锤往旁边一扔,捂着眼睛转身就跑了。

    李叱连忙让余九龄跟上去,高希宁也从后边追过来,两个人扶着若凌姑娘离开。

    李叱看了看那金甲武士,头颅已经基本看不出是头颅了,整个都瘪了,瘪碎瘪碎的。

    何止是头颅瘪了,地上都有一个坑,被砸中的位置,石板碎裂,裂纹往四周延伸出去。

    远一些的地方,石板裂成了大块,越往中心位置,石块越细碎,正中的地方,石板碎的跟粉末似的。

    这一击发生的时候,澹台压境看到了,嘴巴一瞬间张大,像是能塞进去个大鹅蛋似的。

    这一击发生的时候,澹台器也看到了,嘴巴一瞬间张大,像是能塞进去一只大白鹅似的。

    这父子俩,同时惊呆了。

    另外一边,伞丁正在往外冲杀,他看到金甲武士已死,就知道事情在这一步已经很难成功。

    甚至,接下里埋伏的神舍杀手也没有多大机会成功,所以此时此刻,能侥幸杀出去的话才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他不知道月氏国的人会动手。

    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局。

    而月氏国的使臣庞特狄也不知道伞丁的人会动手。

    如果他们两个知道对方的筹谋,大概就会坐下来仔细商量一下,那么今日这局面也可能会更加复杂一些。

    伞丁一边往外冲一边往四周看,却发现那个黑武人已经不见踪迹了。

    也许从一动手开始,那个黑武人就已经离开,而且一定是笑着离开的。

    所以在这一刻伞丁忽然间懂了,那个黑武人并不在乎澹台器到底会不会被杀。

    黑武人只想看到这个局面发生......

    不管澹台器死不死,只要刺杀的事发生了,那么西域诸国和楚边军之间的关系,必然发生变化。

    哪怕澹台器安然无恙,黑武人想看到的,也已经看到了。

    刺杀的事,不会像是一块石头扔进湖水里,湖水波动一下就归于平静。

    而是会引发一场海啸,一场灾难,一场诸国与楚边军之间的争战。

    到时候,西域诸国也会分成两派,一边站在月氏国和卯犁国那边,一边站在楚国边军这边。

    各自站队之后,会有无数的兵力加入到这场巨大的战局中,而黑武人则坐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

    对于卯犁国和月氏国的人来说,唯有杀了澹台器,他们的计划才算成功。

    可对于黑武人来说,澹台器死不死,只要打起来了,他们的计划就已经成功。

    然而在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的伞丁,已经没有退路,也不可能回到最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逃出去。

    然而就在他冲出去几步远后,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中原男人。

    “让开!”

    伞丁怒吼。

    他是卯犁国的第一战将,虽然这第一战将并不是他武力第一,而是他在契桦梨的篡位之争功劳第一。

    可是既然当初他有率军第一个杀进皇宫的实力,就确实不容小觑。

    在怒吼中,伞丁一拳打向拦路的年亲人,这一拳直奔面门,若中了的话,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必然会被打的难看的不像话。

    他当然打不中。

    因为他面前的年轻人,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唐匹敌。

    唐匹敌从一开始就没有随便离开位置,就是在等着抓人,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在很多时候都是最管用的策略。

    啪!

    伞丁的拳头打在唐匹敌的手掌上,唐匹敌五指张开接住这一拳,然后五指收拢攥住了伞丁的拳头。

    他手上发力,一扭一拉,咔嚓一声,伞丁的腕骨就被折断。

    下一息,唐匹敌一脚踹在伞丁的胸口,这一脚的力度之恐怖,谁看到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伞丁的手还在唐匹敌手里攥着呢,这一脚踹出去,唐匹敌手上同时发力往后拉......

    噗!

    伞丁的一条胳膊硬生生被唐匹敌给撕扯下来。

    再下一息,唐匹敌把掌中的断臂抡起来,当做棍子一样,横着抡在伞丁的脸上。

    唐匹敌随手把断臂扔在一边,又随手从旁边一名甲士手中将长枪拿过来。

    单手握枪,枪尖朝下一戳。

    砰......

    长枪贯穿了伞丁的左边肩膀,把人钉在地上,枪击碎了石板后又深入大地之中。

    远处的澹台器看到了这一幕,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心中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过往他一直都说自己的儿子狂妄自大,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可能不因儿子的出众而骄傲?

    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澹台压境在凉州年青一代,是真的没有对手。

    然而今天看到的这一切,让澹台器最起码看清楚了两个人,他的儿子澹台器,不如唐匹敌,亦不如李叱。

    伞丁被钉在地上,却没有伤及要害,所以哪怕断了一条胳膊,还被长枪洞穿,伞丁却死不了,只是趴伏在那哀嚎。

    就在这一刻,从后院有一队亲兵撤回来,应该都是伤兵,看起来身上血迹斑斑。

    其中为首的一个团率大声喊道:“报!后院还有大批刺客!”

    澹台压境看了看前院这边,大局已稳,所以转身朝着后院那边过去。

    这些回来的亲兵看起来都受了伤,每个人的甲胄上都有伤口,显然后院的厮杀也极惨烈。

    澹台器看向那些伤者,吩咐一声道:“都去治伤。”

    那团率道:“从其中一名刺客身上,搜出来一件东西,大将军,像是咱们将军府后门的钥匙。”

    这话一出口,很多人都怔了一下。

    刺客身上如果有将军府后门的钥匙,难道是将军府的人确实已有被买通的?

    团率过来,把东西递给澹台器,澹台器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团率的另一只手忽然朝着澹台器捅了过来。

    他袖口中藏了一把匕首,近身之后,匕首滑落下来,一把攥住,然后直刺澹台器心口。

    澹台器眉角微微一抬,一把将这团率的手腕攥住。

    “早看出来你有问题!”

    就在这一刻,澹台压境的喊声出现,他也回来了,一刀横扫,将那团率的人头斩落。

    脑袋飞了

    出去,脖子里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往外喷涌,几乎形成了血雾。

    澹台压境穿过血雾回到澹台器身边:“父亲小心,这些刺客善于伪装,防不胜防。”

    澹台器点了点头,他看向澹台压境说道:“你不用留在此处,继续去抓捕那些刺客。”

    澹台压境应了一声:“是,父亲。”

    他转身离开,刚转身,又突然转回来,手中匕首噗的一声捅进了澹台器的胸口。

    匕首刺进去的那一瞬间,李叱也冲了过来,来不及靠近,他腾空而起,双脚踹在澹台压境的身上。

    澹台压境翻滚着出去,匕首就从澹台器的心口位置拔了出来,澹台器的脸色骤然一白。

    李叱起身快步跟上去,一脚把澹台压境手中匕首踢开,再一脚踢向澹台压境太阳穴。

    澹台压境用另外一只手挡在太阳穴前,虽然挡住了,可还是被这一脚之力踹的横移出去。

    他却借着这一脚拉开距离,一翻身起来,然后迅速的往外冲,头也不回。

    刚跑到门口,从后院那边澹台压境回来了。

    两个澹台压境跑了个面对面。

    李叱没有去追人,而是扶着澹台器坐下来,撕开澹台器衣服查看伤口。

    伤口血流如注,一股一股的往外涌,看不出来有多深,但李叱却松了口气。

    若真的伤了心脏的话,这一会儿的时间,澹台将军应该已经快不行了才对。

    “找医官来!”

    李叱喊了一声。

    门口那边,两个澹台压境对视了片刻,刚刚刺伤了澹台器的那个立刻转身。

    澹台压境则追了上去,两个一前一后,一时之间院子里的人还都懵着。

    就在追逐中,唐匹敌忽然从侧面过来,一拳轰在前边那个澹台压境的脖子上。

    这一拳的力度之大,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头奔牛也会被打翻在地。

    前边的澹台压境直接就横着翻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就足可见这一拳的力度。

    这人脑袋又撞在地上,眼睛往上翻了翻,显然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再跑了。

    澹台压境冲到近前,在这人脸上摸索了片刻,然后猛的撕开,一张面具被他揭下来。

    面具下边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可怕的脸,把澹台压境都惊的脸色一变。

    这人脸色惨白,应该是被唐匹敌重击所致,他的脸上没有胡须,连眉毛都没有,也没有一根头发。

    这样的面容,显然就是为了易容伪装故意弄的。

    澹台压境又抓着这人的衣襟一撕,里边果然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而在衣领位置,则有一个很明显的飞云图案。

    想到之前服毒自杀的那个神舍杀手,澹台压境一把将这人的衣领也给撕下来。

    当被钉在地上的伞丁看到连这个人也没有成功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神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这个人才是今天真正的致命一击。

    这个人,才是飞云渡派来的神舍一等杀手。

    把之前所有的刺杀都说成是铺垫也不为过,只为了这个神舍一等杀手能一击必杀。

    如果不是澹台器身边还有一个李叱,如果不是澹台器久经沙场反应奇快,可能今天的刺杀就真的成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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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要稳

    澹台器的伤势不算很重,可也影响极大,如果不是李叱及时把刺客一脚踹飞,哪怕这一刀没有刺中心脏,全部刺入的话也会危机生死。

    这些杀手,杀人的手段和经验有多丰富,他们立刻就能做出判断,瞬息间改变招式。

    这一刀完全刺进去,随便横向动一动,哪怕只是手腕一扭,澹台器也必死无疑。

    所以他自己及时避开心脏是一方面,李叱把他救了是另外一方面。

    若是换做别的刺客,这等身手,纵然说得上已经极强,可是澹台器要想灭了对方也不是天方夜谭。

    况且,不杀对方只出手自保,澹台器又如何做不到。

    然而刺客抓住了澹台器的心思,他假扮成的是澹台压境,一位父亲,又怎么可能会以为自己的儿子下杀手?

    这个人之所以能成为神舍一等杀手,就是因为他的模仿能力超群。

    在进将军府之前,他已经在别的地方观察过澹台压境,言行举止都记了下来。

    包括说话的声音,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当时场面又有些混乱,其实别说十分像,就算只有八分像,在那种情况下也很难分辨。

    此时,李叱看到澹台压境从屋子里出来,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样?”

    澹台压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医官看过,上了药,缝合了伤口,暂时看起来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也不好确定。”

    他靠在门口,看起来极为疲惫,许久之后,他看向李叱和唐匹敌等人,直起身子抱拳道:“多谢。”

    然后笑了笑道:“是我父亲让我说的。”

    余九龄道:“你赶快去照看澹台将军吧,咱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澹台器道:“刚用过药睡下了,睡之前让我出来谢谢你们,也叮嘱我去看看若凌姑娘,她应该是吓坏了。”

    这位老将军,即便到了这种情况,还都能惦记着,每件事都想的很清楚。

    可是再想想,受伤,对于每一个边军将士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

    “咱们去看看吧。”

    李叱他们随即往厢房那边过去,之前若凌姑娘和高希宁她们都在这里。

    刚到门口,就听到若凌姑娘的哭声,显然是真的吓坏了,毕竟小姑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手,还杀了人。

    这种恐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受的,别说是个小姑娘,一个大老爷们怕也接受不了。

    余九龄站在门口看了看,若凌姑娘坐在那哭泣,高希宁和燕先生有些手忙脚乱,不停的劝着。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再强悍,也才这个年纪。

    余九龄他们也不太方便进去,于是又回到院子里,澹台压境往厢房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低声说道:“刚才一锤打爆了金甲武士的头,此时吓得嘤嘤哭泣,好像两个人,刚才若凌姑娘那一锤,说实话,把我也吓着了。”

    余九龄道:“把你吓着了,把我也吓着了......”

    他叹道:“回想一想那一锤,不是我看不起诸位,而是诸位谁都接不住吧。”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看向天空,片刻后说道:“我为何要接......”

    他又看向李叱,李叱笑了笑说道:“若是打我的后脑,我自然也会被打爆脑壳,但若是打在我脸上,怕是会反伤了若凌姑娘。”

    众人都一怔。

    然后同时点头,以为然。

    唐匹敌道:“何止是反伤,若打在你脸上,那锤duang儿的一声就被弹回去了。”

    澹台压境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去审问一下那些被抓的人。”

    刚要去,从书房那边跑过来一个亲兵,对澹台压境说道:“大将军醒了,请少将军和几位过去说话。”

    这才睡了有一两刻的时间而已,大将军这么快醒了,显然是因为心里有事。

    众人连忙回到书房那边,在书房里屋,大将军澹台器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有些差,但精神还算不错。

    “都坐吧。”

    澹台器微笑着说道:“多亏了你们在。”

    闲聊了几句后,澹台器看向李叱,脸色有些淡淡愧疚的说道:“有件事,要先和李公子说。”

    李叱连忙道:“大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澹台器道:“之前看你和唐匹敌,便看到了我儿的不足之处,我那时还想着,应该让他跟着你们离开凉州继续去历练。”

    “你们都是人中之杰,不管是心智还是武功,都在境儿之上,他跟着你们两个,会比留在凉州学到的更多。”

    “与年纪相仿又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比听我这个老人家说教要学的更多更快。”

    澹台器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我现在受了伤,一时之间也难以带兵,如今出了这件事,西域局势立刻就变得微妙前起来,所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叱立刻说道:“大将军放心,让澹台留在凉州吧,若有需要,我们也可留下,待事情平息之后再离开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甚好。”

    澹台器的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喜色,因为李叱的话,确实心里踏实了不少。

    “有几件事,还劳烦你们帮一帮境儿。”

    澹台器道:“安抚所有使臣,告诉他们,此事与他们无关,我不会追究他们。”

    李叱点了点头:“明白。”

    澹台压境也嗯了一声。

    若此时澹台将军追究其他人的话,只会把矛盾扩大到整个西疆,各国君主若得到消息,都会担惊受怕,唯恐会被西凉铁军报复。

    这种担忧,必会把那些小国吓得联合起来,这反而会让西凉局势变得恶化。

    澹台器又道:“也不要追究卯犁国的人。”

    这句话让不少人疑惑起来,以为大将军是一时之间说错了,卯犁国的使臣伞丁带着刺客进入将军府,这事可是连其他西域使臣都看的清清楚楚。

    澹台器认真的说道:“让卯犁国从这件事里抽离出来,暂时并无什么害处,反而有利。”

    澹台器停顿了片刻,像是略微整理一下思路,又像是想考验一下他儿子的思维。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澹台压境,却见澹台压境还是一脸疑惑,似乎有些没想明白。

    他又试探着的看向李叱。

    李叱随即醒悟大将军的意思,于是说道:“要对诸国使臣说,卯犁国的人,并没有刺杀大将军本意,而是卯犁国使臣伞丁被月氏国使臣庞特狄收买。”

    澹台器眼神一亮,点了点头,示意李叱继续说下去。

    李叱道:“卯犁国的新皇也是极真诚的派人来为大将军祝寿,只是没有想到,伞丁被月氏国的人收买后,居然做出行刺大将军之事。”

    “如今大将军已经查明,所有刺客,皆为月氏国的人所收买,也都是月氏国的人带进府里,而之所以收买伞丁,月氏国的意图是逼迫卯犁国一起对抗大楚。”

    李叱道:“这件事,连卯犁国的新皇都被蒙在鼓里,若大将军对卯犁国兴师问罪的话虽然也是情理之中,但大将军不想因此而被人挑拨,导致西域战乱,诸国牵连其中,以至于战火波及数百万人生死。”

    他说到此处的时候,澹台器的眼神里已经全都是欣赏。

    李叱继续说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月氏国的人阴谋,所以大将军会把诸国使臣礼送处境,且请诸国使臣回去后正告诸国君主,大将军要对月氏国动兵。”

    “那些使臣回去之后,带大将军原话,就说大将军立誓要灭掉月氏国,诸国君主,不可参与其中,谁若与月氏国联手,便一并征讨,此事也与卯犁国无关,卯犁国也不可参与。”

    李叱停顿了一下,征询似的看向澹台器说道:“总的来说,就是告诉那些使臣你们回去后老老实实的,谁也不许插手,但是西凉铁军和月氏国这一战,在所难免。”

    澹台器笑起来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澹台压境这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的意思是,要把西域诸国分派站队的事消除掉。

    如果不这样安排,西域诸国必会站队,一部分站月氏国和卯犁国那边,一部分站楚军这边。

    现在他父亲是告诉西域诸国,我不针对别人,连卯犁国我都不针对,我就针对月氏国,你们不插手就行,谁插手我就打谁。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于是问道:“那为何不号召诸国,与我西凉铁军联手灭了月氏国?”

    澹台器笑道:“若如此号召,诸国君主都会想到,是我西凉铁军兵力不足,没有信心灭掉月氏国。”

    他看向儿子,耐心解释道:“我就说不许他们插手,他们会觉得我有信心靠一己之力灭了月氏国。”

    澹台压境终于明白,他点头道:“父亲是担心,一旦号召他们站队,他们反而会觉得我们兵力不足,所以就会选择月氏国那边,毕竟月氏国是西域强国之一。”

    澹台器道:“你越是不许,他们就越是会凑上来帮你,因为他们会害怕你收拾了月氏国后再收拾他们......看来待我伤好之后,还是有必要让你随李叱他们再去学习历练,你这一次出行,最大的收获就是遇到了他们。”

    澹台压境撇嘴道:“只比我强上些许而已。”

    澹台器笑道:“若以往,你已经再不服气,这次居然服气,不错不错,我看你这般改变,也很欣慰。”

    澹台压境叹道:“我以前只觉得, 我一直跟你说我很行,你便会夸我,哪知道原来是要说我不行,你才会夸我。”

    澹台器道:“你确实比他们两个差了些,差了些就要承认。”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道:“你就不谦虚一句?”

    李叱道:“你父亲说的都对。”

    澹台压境哼了一声,又看向唐匹敌,他想着李叱不要脸,不谦虚也就不谦虚了,唐匹敌难道还能不谦虚。

    唐匹敌见他看过来,于是微微颔首道:“你多努力。”

    他这四个字,让澹台压境差点背过气去。

    可没想到这还没结束。

    唐匹敌对澹台压境很认真的说道:“不说其他,只说军务事,你先和李叱学,等他教不动你了,你再来问我。”

    澹台压境:“......”

第五百二十四章 散散心

    大将军府后院。

    残余的卯犁国使团成员被带到了这,之前被关押在牢房里好一顿打,此时看起来个个都狼狈不堪。

    这些人一个个低着头,脸上也只有恐惧和绝望,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的主官伞丁做出了刺杀澹台器的决定,他们左右不了什么,哪怕其中有人不同意也无济于事。

    况且,这次出使的官员都是效忠于卯犁国新皇契桦梨的人,他们也都是比较激进的人。

    然而他们也清楚,他们的皇帝可没有让他们刺杀澹台器,他们是来杀蒂克花青的。

    此时此刻,这些激进的人,被狠狠打过之后,又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人看起来也就像是魂魄都没了一样。

    李叱和澹台压境缓步走进来,那些卯犁国的官员听到脚步声后都抬起头看,但很快又都把头低了下去。

    “你们之中,谁的官职最高?”

    澹台压境进门后问了一句。

    那些人全都低着头,没有人回答,或许是因为知道必死无疑,所以不愿回答。

    “看来你们确实还都不怕死。”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李叱语气平静的说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之中,一定有人是伞丁的亲信,谁把伞丁亲信指认出来,可免死。”

    听到这句话,有些人抬起头,有些人则把头低的更低了些,神色各异。

    李叱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件事,大将军已经查明,所有事都是伞丁一人所为,我之所以要问谁是伞丁的亲信,只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他的脚步很慢,可是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踩在这些卯犁国官员的心口上。

    “大将军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但也不会错怪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李叱语气稍稍平缓了些,用一种有些可怜他们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这些人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以为伞丁决定了你们的生死,可实际上,决定你们生死的是澹台大将军。”

    他看向其中一个眼神里恢复了些许希望之色的官员说道:“伞丁决定的事,你们敢反抗吗?”

    那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李叱道:“伞丁被月氏国的人收买,你们知道吗?”

    那人连忙又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很清楚,伞丁当然没有被月氏国的人收买,可是现在楚人这样说,他们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李叱继续说道:“你们也是可怜人,我相信,你们其中知道伞丁阴谋的人并不多,知道伞丁阴谋的这些人,大将军不会放过,其他人大将军不会责罚,还会把无辜的人送回卯犁国。”

    一个卯犁国官员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

    李叱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指认出谁是伞丁亲信,谁提前知情,我就把你放了,说到做到。”

    这人像是犹豫再三,最终看向另外一个卯犁国官员,颤抖着手指了指那人:“他是伞丁将军的亲信随从,我等都是文官。”

    “好!”

    李叱伸手指了指那个被指认出来的人:“拉出去杀了。”

    立刻有亲兵进来,如狼似虎一般,不由分说把那人叉了出去,片刻后,屋外就传来一声惨呼。

    脚步声传来,那几个亲兵又回到屋子里,其中一人的长刀上还在滴血。

    李叱指了指那个说

    话的官员说道:“你没事了。”

    说完后吩咐道:“把他带出去,给他准备饭菜,给他治疗伤势,再给他找一些衣服来换上。”

    那人都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李叱,这些人从昨天被抓起来后,被打了半天一夜,又疼又累又困还担惊受怕。

    可是亲兵过来带着那人出去,就在院子里给他摆了张桌子,有酒有菜。

    门开着,屋子里的其他卯犁国官员都看得到。

    李叱问道:“还有人愿意指认吗?”

    立刻就有一个人站起来,指向身边跪着的人说道:“他是伞丁的亲兵校尉,他一定知情!”

    李叱一摆手:“架出去砍了。”

    亲兵上前,不管那人如何哀嚎挣扎,拖拽着到了院子里,一刀落下,又是一颗人头滚落。

    李叱道:“你也可以出去吃饭了。”

    那人连忙道谢,点头哈腰的出了屋子,到了外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应该也是不想理会那么多了,坐下来就吃。

    饿的急了,吃的狼吞虎咽,塞了一嘴的饭菜噎着,又连忙倒了一杯酒冲下去。

    看他这样,屋子里又有人站起来指认其他人,就这样连杀了四五人后,还剩下大概十几个人。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澹台压境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吩咐道:“伞丁的人,应该都已伏诛,你们全都出去吃饭吧。”

    这些人被带到院子里,又摆上桌子,放上酒菜。

    李叱笑了笑说道:“你们吃饱喝足之后就可以去休息了,明天一早会有人把你们送出凉州,你们回到卯犁国,见了你们的皇帝陛下,要如实说,明白吗?”

    那些人连忙点头。

    不远处,张玉须压低声音问燕先生道:“当家的他们这样安排是有什么打算?卯犁国的人就算都杀了,也没有一个冤枉的。”

    燕先生笑道:“这些人,指认自己同伴,他们回去之后敢如实说吗?”

    张玉须摇头:“当然不敢,他们路上就会商量好说辞,绝对不会对卯犁国皇帝说是他们害死了同伴。”

    燕先生笑道:“所以,这些人必会按照咱们的说法,回去之后把事情全都推在伞丁身上,也要顺着咱们的说法,归罪与月氏国。”

    燕先生道:“如此一来,西域诸国,都会明白,大将军一定要灭了月氏国,这些小国的君主,包裹卯犁国的皇帝,都会出手的,最终,甚至无需动用凉州军一兵一卒,数十国围攻月氏国,月氏国必灭无疑。”

    张玉须眼神一亮:“大将军的谋略,当真可怕。”

    燕先生道:“大将军坐镇西域这么多年,能让那些虎狼臣服,文韬武略,自然是第一等。”

    他笑了笑道:“走吧,这边的事没有可看的了,如不出意外,最多两个月,各国都会出兵。”

    下午的时候,在客房里。

    李叱接过来高希宁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这半日来说话有些多,嗓子确实干的厉害。

    高希宁问道:“咱们是不是还要在凉州停留一阵子?”

    李叱道:“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

    高希宁问:“那冀州的事?”

    李叱道:“我刚刚和老唐商议过,他在这边再留几日就赶回家里去,配合罗境拿下冀州。”

    高希宁点了点头,然后声音更低的说道:“一会儿我陪若凌出去走走,她吓坏了。”

    李叱道:“你是想让我去告

    诉燕先生一声?让他下午也抽空过来,然后你借机离开,让燕先生陪若凌姑娘走走看看,再采买一些东西,可能会好一些。”

    高希宁叹道:“你说的这般清楚,显得我是一个坏人。”

    李叱道:“这怎么能是坏人呢,你是个媒婆啊,你忘了吗?这是你的本职......”

    高希宁微微扬起下颌,眼睛也眯了起来。

    李叱笑道:“你看,你这个媒婆曾经说要给我说媒,结果你失败了啊,你把自己说给我了......所以要做好媒婆这份事,就只能是给别人去说。”

    他凑到高希宁耳边说道:“我看那位公主殿下对余九龄有意思,你说说去呗。”

    高希宁飞起一脚:“你真当我是媒婆了?!”

    踢完了之后嘿嘿笑起来:“不过想想还有那么一丢丢意思......我去试试!”

    说完就跑出去了。

    李叱心说女人啊......是不是都喜欢给人凑对。

    与此同时,凉州城一家客栈中。

    阔可敌休汨罗站在窗口,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脸上有些淡淡得意。

    对于他来说,对于黑武来说,这件事简直就是天赐的机会,天赐的良局。

    这次澹台器寿宴刺杀一事,必会掀起西域一场大战,楚国西疆一旦出现危机,到时候黑武大军就可顺势南下。

    “将军。”

    龛罗食从外边快步进来,脸色倒是有些不好看。

    “刚刚打听过,澹台器居然放了绝大部分的西域诸国使臣,有不少人今天就已出城离开,听说除了月氏国和卯犁国的使臣之外,其他人都可回国去了。”

    听到这番话,休汨罗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器量,好手段。”

    休汨罗沉默片刻后说道:“澹台器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是想尽力控制西域局面......这把火不能让他灭了,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出城,去西域。”

    龛罗食点头:“我马上就去安排,再出去采买一些物资,咱们需要买不少东西。”

    “去吧,不要招摇,不要惹事。”

    休汨罗交代了一句。

    龛罗食嗯了一声,下楼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出发,然后带了七八人出去采买物资。

    他们一路从草原那边过来,带着的干粮已经用完,还有其他所需今天都要买齐。

    龛罗食带着人到了街上,一路走一路看,走了大概一刻之后,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摊贩在卖的东西他没见过,于是过去看了看。

    那是卖糖人的小贩。

    那摊位前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看,那男人看起来像个书生,正在柔声问那少女想要哪一个。

    龛罗食还没有说话,他身后一个随从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让开!”

    那书生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在黑武也横行霸道惯了,其中也有剑门弟子,在黑武更是无人敢惹。

    此时见那书生回头看向他们,眼神里还有些厌恶,于是其中一人上前推了那书生一把。

    “你看什么看!让开!”

    书生被推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但他倒是没有什么举动,却看到那个身材高挑,模样秀美的少女眼神凌厉起来。

    少女往前迈了一步:“你推他?”

第五百二十五章 心急如焚

    龛罗食其实并没有把这一男一女当回事,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对寻常的楚人夫妻而已。

    在黑武人眼里,中原人不过是低等的民族罢了,和他们吃的牛羊没什么区别。

    可即便如此,他手下人推了那书生一下,龛罗食还是有些不悦,在楚人的地方不该如此张扬。

    休汨罗交代过多次,他们这次来最重要的事是去见西域人,挑拨诸国关系,挑动楚国西疆战乱。

    所以他要求手下人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招惹是非,尽量低调行事。

    然而这些人中的剑门弟子,其实也不把休汨罗太当回事,他们历来都横行无忌。

    “你们......”

    龛罗食刚要训斥手下人,却见那个少女横跨一步挡在书生面前,看着那剑门弟子问了三个字。

    “你推他?”

    在这一瞬间,龛罗食眼神恍惚了一下,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少女好像似曾相识,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这一犹豫的时候,他手下那个剑门弟子已经怒了,刚要怒骂,这剑门弟子看了看那少女,觉得模样很美,于是调笑道:“我不推他,我可以推你吗?”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朝着那少女胸口推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龛罗食忽然间想起来了。

    进澹台将军府的时候,他是随休汨罗一同假扮成卯犁国的随从进去的。

    打起来之后,休汨罗和龛罗食就看准了时机,先一步退出将军府。

    在离开的那一刻,龛罗食曾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个女人,一锤将金甲武士的头颅打爆。

    “小心!退回来!”

    龛罗食立刻就喊了一声。

    然而已经晚了。

    剑门弟子的手推向若凌姑娘的胸口,若凌姑娘眉角一扬,一瞬间身上的气场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左手伸出去攥住那剑门弟子的手腕一扭,咔嚓一声,直接将腕骨掰断。

    下一息,若凌姑娘的右拳砸在了剑门弟子的脸上,这一拳......虽然不及那一锤之力,打人却已足够。

    一拳,剑门弟子直接就往后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之中翻转过来,跟一根木头似的那样转了半圈。

    脑壳撞在地上后又翻了一下,再平趴落地,搓着地面往后滑出去足足一丈多远才停下来,人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这还是若凌姑娘不想直接杀人,若是不留力的话,这一拳直接就把人打死了。

    一拳击飞,剑门弟子昏迷过去,伤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混账!”

    另外两个剑门弟子一看同伴被打,立刻上前,一人抓向若凌姑娘的肩膀,一人踹向若凌姑娘的小腹。

    燕先生拉了若凌一把,把她拉到身后,左手伸出去,中指食指并拢,两指如剑,啪的一声点在前边那个剑门弟子的脖子上。

    这一击,那剑门弟子嗓子里发出咕咕两声,然后就往后栽倒,眼睛都翻了白。

    一息之后,燕先生的双指又点在另外一个剑门弟子的太阳穴上,就好像轻轻触碰一下,人直接往一侧歪倒。

    剩下的人还要往前上,龛罗食横跨一步把人都拦住,连忙俯身抱拳道:“对不起,实在抱歉,是我手下人没有规矩,我代他们向两位道歉,两位还请恕罪。”

    他这一道歉,他手下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燕先生微微皱眉道:“你们是哪里人?”

    龛罗食装作惶恐的说道:“我们是从塞北草原来西

    疆这边做生意的,第一次到,他们不懂规矩,不知礼数,我回去之后定会重重责罚,若惊吓到了两位,我愿意赔偿。”

    若凌姑娘怒视着龛罗食道:“让你的人向他道歉!”

    龛罗食回头看了一眼,之前推了燕先生一把的那个剑门弟子已经昏死过去了。

    所以他讪讪的说道:“这......有些为难我们了。”

    燕先生道:“你们既然到了凉州,就要按照凉州的律法规矩行事,不要为非作歹。”

    说完后看向若凌,见若凌姑娘笑脸都气的发白,连忙又去劝她。

    若凌姑娘原来确实很胖,但是面容很美五官精致,之前的脸纵然又大又圆,却并不丑陋。

    如今为了燕先生苦苦练功减肥,身材已近乎完美,她本就很高,比高希宁还要稍稍高一些。

    身强体胖的时候,与高希宁在一起对比,能把高希宁装进去一样。

    瘦下来后更显高挑,再加上是苦练瘦下来的,人看着就有七分英气。

    那张脸瘦下来后,还有一丢丢圆润,瞧着竟是有些婴儿肥一样,模样可爱。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下,藏着那般实力,她这力气之恐怖,连唐匹敌都不愿硬接一击。

    燕先生只顾着劝说若凌姑娘,龛罗食连忙吩咐手下人,把被打晕的三个人拖走。

    他又连连道歉,燕先生对他摆了摆手便不再理会,于是龛罗食立刻就转身离开。

    半路上,手下人不解的问道:“千夫长大人,为何对那两人有些忌惮?若千夫长大人亲自出手,将那两人拿下也非难事。”

    “你们知道什么!”

    龛罗食努叱一声后吩咐道:“都滚回客栈去,不准再出门,否则我先杀了你们。”

    他手下人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抬着伤者跑回客栈。

    龛罗食也没心思再去转,回到客栈之后,一脸愤懑的进门,休汨罗看他样子就知道出了事,于是问了问他。

    龛罗食将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休汨罗听完后也是有些吃惊。

    那怪力少女杀金甲武士第一击他也看到了,当时也吓了老大一跳。

    “楚人中,怎么会如此多的怪物。”

    龛罗食点了点头道:“这个女人,只论力气的话,只怕少有人敌。”

    黑武人习惯了给他们熟知的中原名将画图,以六边形来表述敌人的实力。

    在黑武边军的档案中,楚军最强的将领是武亲王杨迹句,是一个六边形全满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其次就有澹台器和罗耿等人,如今的边军档案里,也已有夏侯琢的图形。

    所以休汨罗吩咐道:“以后一定要打听出这个女人的名字,绘图存档。”

    若给若凌姑娘画图的话,其他几个边角应该都是亏的,唯有力量是满的。

    “别节外生枝,不要再去采买东西了。”

    休汨罗吩咐道:“我现在要去追上卯犁国的那些使臣,你带剩下的人尽快把东西收拾好,最迟明天一早出城。”

    龛罗食应了一声,带人把休汨罗送出客栈。

    在客栈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若凌姑娘悄悄把头探出来,又被一只大手给按了回去。

    她嘿嘿笑了笑:“好奇......想看清楚些。”

    她问燕先生道:“燕先生,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有问题?所以故意把他们放回来。”

    燕先生道:“他在看到你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然后又忽然想起来什么

    似的,立刻就喊他的人住手,所以我猜着他可能当日在将军府里见过你。”

    若凌噢了一声,眼睛里都是对燕先生崇拜的小星星。

    “看来有人要先走了,刚才遇到的人留下了。”

    燕先生对若凌姑娘说道:“你现在跑回将军府里去告诉李叱他们,让他们尽快带人过来,我在这里看着。”

    若凌使劲儿点了点头,挥舞了一下拳头:“保证完成燕先生交代!”

    转身就跑,然后头撞在墙上了,咧开嘴,好委屈。

    燕先生伸手在若凌姑娘额头上揉了揉,无奈笑道:“你这个家伙......小心些。”

    若凌姑娘眼睛里都是疼出来的眼泪,却没有流下来,因为燕先生那只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很温暖很温暖。

    她转身跑了出去:“等我,我很快!”

    燕先生回头看着她跑远,觉得这个小丫头真的是......

    刚想到这,燕先生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立刻回身,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近在咫尺,悄无声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这位先生,你在看什么?”

    休汨罗笑着问了一句。

    燕先生猛的后退,同时双手抬起封架。

    可是他的速度比休汨罗慢了。

    在燕先生双手抬起来的那一刻,休汨罗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在燕先生封架之前,他一把攥住了燕先生的头发。

    抓着头发往旁边墙上狠狠一撞,砰地一声,燕先生的眼睛立刻往上翻了翻,这一击,实在过于沉重。

    休汨罗抬起手,手掌如刀,狠狠切在燕先生脖子上,燕先生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后就昏了过去。

    “把人带走,拉到城外再杀,城里人多眼杂没法审问,我还要急着追那些使臣,到城外问过后再动手。”

    “是!”

    休汨罗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他手下人将燕先生架起来,快速的拖到了他们的马车旁边,人扔进马车,车里的人迅速用绳索把燕先生绑住,嘴巴也堵上。

    休汨罗摆了摆手,示意遮挡一下,手下人用货物压在燕先生身上,然后又把车门关好。

    “就是他吗?”

    休汨罗临走之前问了龛罗食一句。

    龛罗食俯身道:“回将军,刚刚遇到的就是这个人,那个年轻女子不在这,怕是回去报信了。”

    休汨罗吩咐道:“东西不要了,所有人现在出城,所需物资出城和西域人买。”

    龛罗食立刻应了一声,招呼还在客栈里的人出来,来不及整理出来的东西都不要了,上马就走。

    队伍很快就到了城门口,检查之后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所以守门的凉州军士兵也没有为难。

    燕先生被堆积在马车最里边,外边用货物挡的严严实实,都是从草原上带来的皮子之类的东西。

    守门的士兵也只是抽查,搬出来几卷皮子查看,没有什么异样就把人放了出去。

    他们刚出城没多久,若凌姑娘带着李叱他们就赶到客栈这边,到了那个巷子口。

    若凌姑娘笑着跳进巷子里,掐着腰嘿的喊了一声,想要吓唬燕先生一下,可是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她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随即注意到了墙壁上有一处血迹,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老唐你去查客栈,我往城门追。”

    李叱喊了一声,立刻冲了出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他是你什么人

    看到墙壁上有血迹在,李叱的心就好像猛的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还有尖角刺在心口。

    他来不及去多想什么,喊了一声,让唐匹敌去检查客栈,他则向城门口那边疾冲过去。

    这路上人潮涌动,来来往往都是行人,李叱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人群中跑不起来,于是便掠上屋顶。

    不少人看到了他,于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见那少年在屋顶上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犹如踏着大海浪潮而行。

    凉州城很大,是一座关内城,出内城的城门外便是关口,关口又像是凉州城的瓮城。

    追到瓮城里就已经没有那么顺利了,这里都是排队等待出城的商队和行人,排出去挺远。

    可能是因为大将军澹台器遇到刺杀的事,所以那些西域商人也是人心惶惶,都想暂时离开,这翁城里堵的水泄不通一样。

    李叱在人群中硬生生挤过跑到城门口,可是守城的士兵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不可能就这样把他放出去。

    况且李叱是从后边追过来的,引起了排队那些商客行人的不满,后边已经有人在骂街。

    李叱表明身份,然而他口说无凭,凉州军士兵也断然不能随意把他放出去。

    后边的人都在排队,这是大将军澹台器立下的规矩,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哪里的人都好,不得破坏规矩。

    进城出城都要按照规矩排队,谁若是乱了规矩,凉州军就可制裁,重者就地格杀。

    李叱心急如焚,又询问有没有草原人装束的队伍出城,说实话这凉州城来自各地的商队都有,若是来的晚了,只怕士兵们也不记得。

    可是休汨罗的队伍才出城没多久,所以守军士兵随即回答李叱说刚刚出去没多久,也就是两三刻而已。

    两三刻,已经不短了,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唐匹敌他们的队伍追上来,却也被商队堵在那,正在这边挤。

    “得罪了!”

    李叱喊了一声,突然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他双脚发力腾空而去,在城门洞一侧墙壁上踹了一脚,身子借力弹了出去。

    因为奔跑速度实在太快,人竟是能在墙壁上横着跑,几步就到了城门洞外边,冲上了官道。

    凉州军士兵立刻呼喊起来,城墙上的守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有人冲关出来,所以羽箭乱射。

    李叱一边奔跑一边在躲避羽箭,好在他身上还有内穿了软甲,有两支羽箭射在他后背上,却没能深入。

    然而羽箭越来越多,凉州军精悍,羽箭又准又狠,李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双手抬起来抱着自己后脑,只要脑袋不被羽箭射中就不管。

    眼看着就要跑出羽箭射程,一支箭却射在他小腿上,箭从小腿后边扎进来。

    虽然已经快到射程极限,可还是几乎将小腿击穿,有一点箭尖从前边扎透过来。

    李叱疼的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却没理会,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这种伤,跑起来会有多疼?

    李叱也知道若把羽箭拔出来,必会血流如注,所以干脆就由着那箭留在腿上,他只管往前冲。

    即便如此,很快他的裤管就被鲜血泡透,鞋子上也都是血,等血流进鞋子里,脚底都变得黏-腻。

    李叱却只想着燕先生千万不能有事,完全不顾自己。

    追出去很远,也是运气不好,超过去的人都是步行的,居然就没有一支有马匹的商队。

    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远,终于在前边看到有一支队伍,看装束是西域人。

    李叱从后边追上来喊了一声,那支队伍的人不知道

    发生什么,见李叱追来,纷纷抽刀。

    才刚到近前,有人朝着李叱一刀砍下,李叱一伸手在抓着他手腕,把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喊了一声抱歉,然后翻身上马,手在战马身上使劲拍了几下,那马随即嘶鸣狂奔起来。

    身后又有商队护卫的羽箭射过来,李叱在马背上伏低身子,羽箭就在他身边疾飞。

    冲出去一段距离,李叱低头看了看腿上的箭,咬着牙,把箭又往前捅了一下,让箭簇从前边穿透出来。

    翻出匕首,将箭头斩掉,再把箭杆抽出来扔了,此时已经疼的脸上都是汗水。

    战马狂奔,顺着官道往前冲,李叱撕开衣服把伤口狠狠的勒住。

    又追了有两刻时间,看到前边有一支队伍停在路边,李叱远远的就看到有人把马车上的货物往下拖拽,不多时拽出来一个人。

    在这一刻,李叱的眼睛就红了。

    休汨罗从队伍前边回来,正吩咐人把那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从车里拽出来审问,忽然看到从凉州城的方向有一个人纵马而来。

    “弓箭给我。”

    休汨罗招手。

    他手下人立刻将弓递给休汨罗,休汨罗拉弓搭箭,略微一瞄准,一箭射了出去。

    李叱看到那人发箭,立刻伏低身子,箭就从李叱的后背-飞了过去。

    休汨罗见他的箭居然被人躲开,微微皱眉,伸手从箭壶里取出三支箭,三箭同时搭在弓弦上,双臂发力,弓如满月。

    嗖的一声,三箭齐发。

    这三箭不是瞄准的李叱,而是战马。

    三箭全都射进马脖子里,战马猛的往前扑倒,双腿跪地,如此急速之下,马背上的李叱就被往前甩了出去。

    休汨罗要的就是这一刻。

    他在那三箭齐发之后,就又抽出来一支羽箭,略微调整角度后把箭射了出去。

    战马跪地,李叱往前飞的时候,休汨罗的这支箭算计的极为精准,已经到了李叱面前。

    若是这箭射在身上,李叱靠着自己软甲,哪怕依然会受伤,也能硬接下来。

    可是这箭精准的令人窒息,奔李叱面门而来。

    如此电光火石之间,李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左臂抬起来挡在自己双眼前边。

    噗的一声,羽箭击穿了李叱的胳膊。

    可是在箭射进胳膊的同时,李叱咬着牙把胳膊往一边甩开,那箭也就被带开了。

    落地之后,李叱疾冲到了队伍前边。

    一名剑门弟子迎着李叱过来,他们这次出门没有带象征着剑门身份的阔剑,用的是草原弯刀。

    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出招依然又狠又快。

    李叱侧身避开那一刀,用左臂搂住了剑门弟子的脖子,狠狠勒紧,他胳膊上的箭头刺进剑门弟子咽喉。

    下一息,李叱抢了弯刀在手,一刀劈开后边那黑武士兵的脑壳,一刀落下,脑壳裂开,血和脑浆同时往下流淌。

    李叱抽刀甩出去,弯刀在半空中急速的旋转着,好像变成了一个圆盘。

    刀飞出去三四丈远,将马车旁边架着燕先生的一名黑武士兵劈死,这一刀砍在脑袋上,刀子嵌了进去。

    “嗯?”

    休汨罗看到此人如此凶悍勇武,眼神变了变。

    “龛罗食,拿下他。”

    休汨罗吩咐了一声。

    龛罗食点头,一伸手抽出来身边士兵的弯刀,朝着李叱甩过去,跨一步,再抽出一把弯刀甩出去,再冲两步,又

    抽出一柄弯刀甩出。

    三把弯刀,三个急速旋转着的绞盘一样飞过来。

    本来李叱已经快到马车旁边,第一把弯刀飞来,李叱猛的停住,刀从身前一尺左右飞过。

    他再加速,第二把弯刀从他背后飞过,飘起来的长发,被弯刀斩断了一缕。

    第三把弯刀飞来,李叱看准时机,极为凶险也极为大胆的伸手抓住。

    弯刀在他手中戛然而止,李叱先是一道削断了自己左臂上的箭,然后再一刀将冲至面前的黑武人砍死。

    连杀数人后,李叱看了一眼,那个黑武人已经快要冲到近前,他一咬牙,用受了伤的左手抓住一具尸体衣服,抡起来砸向龛罗食。

    龛罗食面前飞来一具尸体,他毫不犹豫一拳将尸体打飞,尸体是飞开了,可是在这一瞬间龛罗食却脸色大变。

    李叱居然就在尸体后边。

    一刀朝着他的脖子扫过来。

    龛罗食情急之中向后猛的仰头,身子往后倒下去,李叱的刀在他额头上扫了一下,连肉皮带一片头发,被一刀削掉。

    龛罗食后仰倒地,双脚在地上猛的一踹,身子借力向后滑出去很远。

    他再起身,头上的血流下来,瞬间就流了满脸都是,血连眼睛都要封住,他擦了几下,显得更为狰狞。

    李叱却不再管他,而是反身回去冲到马车那边,他一把将燕先生扶起来,背靠着马车,侧头看了看燕先生伤势。

    燕先生的脑袋上肿起来一个大包,看起来触目惊心,应该就是之前在墙壁上撞出来的。

    李叱自己身上伤着,却不在意,他抬起手想把燕先生脸上的血迹擦一擦,可是擦过后才发现,他手上都是血,擦的燕先生也满脸血。

    李叱楞了一下,眼神里都是心疼,然后就用弯刀将燕先生身上的绳索切开。

    此时此刻,不少黑武人已经围了过来,从四面团团围住,所有的弩箭弓箭都已经瞄准了李叱。

    “好胆色,好本事。”

    休汨罗缓步走过来,给李叱鼓了鼓掌。

    他说话的语气中有些淡淡讥讽:“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一人前来,真的以为可以把人救了,还能全身而退?”

    李叱哪里会理会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燕先生,发现只有额头一处伤口,李叱这才松了口气。

    燕先生有些迷迷糊糊,应该是头上遭受重击,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过来。

    李叱看也不看那些围拢过来的黑武人,从鹿皮囊里翻出来伤药敷在燕先生额头伤口上。

    他路上受伤都没舍得给自己用,只是想着追到燕先生的时候可能会用到伤药。

    他给燕先生敷了药,又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做这些事的时候,李叱自己身上却是血流如注。

    这一幕,让休汨罗看的动容。

    “你伤的比他重。”

    休汨罗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如此在意?”

    李叱给燕先生把伤口包扎好,扶着燕先生靠着马车坐下来,他看到四周有不少卷皮子,于是一个一个的拿过来,挡在燕先生身体四周。

    这些皮子,足可阻挡羽箭。

    做完了这些后,李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面对着休汨罗那边。

    这血糊糊的人啊,眼神落在休汨罗脸上的那一刻,休汨罗心里猛的颤了一下。

    “他是我什么人?”

    李叱忽然狞笑起来,牙齿上都是血。

    “他是......谁若动了他,我就灭谁满门的人。”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一人战百人

    如果是在以往,见有人被重重围困还受了伤,却能说出我要灭你满门这句话,休汨罗一定会觉得无比可笑。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说狠话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说出的狠话有一半实现,那么也就少一半人了。

    在休汨罗看来,说狠话本就是稍显幼稚的一件事。

    一个真正狠厉的人,往往什么都不会说,却把最狠厉的事都做了一个遍。

    可此时此刻休汨罗才明白,话要看从什么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如他面前这人说的就不能算是狠话,而是一句......告知。

    “我们见过吗?”

    休汨罗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叱却没有回答,在李叱看来,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都毫无意义,比如在这样的场合再来一些交流。

    他的不回答,便是一种态度。

    于是休汨罗微微皱眉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惜了。”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李叱:“杀。”

    四周围着的黑武士兵不下百余人,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李叱,就算是个神仙可能也没有机会脱身。

    因为这百余人不是赤手空拳,他们手里有弓箭有连弩,他们之中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有武功不凡的剑门弟子。

    这些人,在黑武国内,谁不桀骜?

    这些人的桀骜在李叱面前,算个屁。

    在休汨罗杀字出口之后,四周的黑武士兵随即将弓箭弩箭都放了出去。

    大罗金仙都避不开。

    李叱避得开。

    看起来他被四面围住,然而他根本无需担心背面会有弓箭,因为那还有辆马车。

    燕先生就是从这辆马车里被拉拽出来的,车就为李叱挡住了后边的所有威胁。

    羽箭飞出来的那一瞬间,李叱一弯腰,刀子塞在嘴里咬住,两只手分别抓起来一具尸体挡在自己身前。

    只片刻,尸体就被射成了刺猬一样,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插了多少箭。

    李叱并没有移动,这两具尸体变成了最完美的盾牌,为李叱挡住了身前所有杀器。

    很快就传来弩箭射空的声音,但弓箭还在发箭。

    看到无法伤到李叱,马车另外一边的人开始往前冲,想从后边偷袭李叱。

    可李叱就是在等有人来。

    只要黑武人上来和他近身交战,他们的弓箭也就失去了绝大部分威胁。

    一个黑武士兵从马车旁边绕过来,一刀朝着李叱砍落,李叱把尸体转过来,那士兵一刀砍在尸体肩膀上。

    下一息,李叱把尸体往下一压,嘴里叼着弯刀的刀柄,身子往前顶了一下,弯刀随即切开那黑武士兵咽喉。

    后边的黑武人连续上来,上来的人越多李叱反而心里越踏实,人越多,敌人的弓箭越不敢轻易放。

    几把刀几乎同时砍下来,李叱双手抬起,两具尸体被举起来,那几把刀都砍在尸体上。

    李叱双臂发力把尸体推出去,撞翻了几人,手握住弯刀,连续劈砍,至少三四人被他砍翻在地。

    靠近他的人只片刻就全都死了,身边多了几具尸体,这四周一空,远处的羽箭就又朝着他激射过来。

    李叱又抓起来一具尸体挡着,羽箭没入人身体中的声音就在他身前出现,那声音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远处,龛罗食的人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头顶上被削掉了一块肉皮,就算伤好了,以后大概也是秃一块。

    这才真的是,就挺秃然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的人靠近他就杀,不靠近他就挡箭。”

    龛罗食憋着一股火气,看向休汨罗说道:“我去。”

    休汨罗点了点头:“小心些,此人是一头凶兽。”

    龛罗食嗯了一声,抓了弯刀在手,喊了一声都退后,然后朝着李叱大步冲过来。

    李叱就盼着有人近身,不管是谁。

    龛罗食大步而来,还有半丈左右人已经凌空而起,弯刀带着斩空之声狠狠落下。

    李叱侧身避开,这一刀砍在李叱身后马车车厢上,车厢被避开一条口子。

    龛罗食一刀落空,紧跟着一脚踹向李叱胸口,李叱再次避开,这一脚又踹在马车上,半面车厢被踹碎。

    龛罗食的本意是把李叱逼着离开马车,到空旷处,这个中原人也就会被团团围住。

    可是李叱连续避开,却还在马车旁边。

    龛罗食再一刀横扫,李叱抬手用他的弯刀把龛罗食的刀子架住,两把刀碰撞在一处,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龛罗食左拳朝着李叱脸砸过来,李叱没躲也没挡,他的左手往旁边伸出去,将马车上的半截木头抓了起来。

    龛罗食的左拳到了,李叱的左手握着半截木棍也回来了......

    噗的一声,木棍戳进龛罗食左臂,李叱发力一扭,龛罗食的左臂就被扭转了半圈,胳膊带着龛罗食的身子都往一侧歪了歪。

    李叱把半截木棍抽出来,朝着龛罗食胸口连续戳下去......

    那不是利刃,那是木头,车窗一圈的木框,之前被龛罗食一刀劈开,这木棍有一头是个尖角......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李叱的动作极快,木头在龛罗食的心口里扎进去拔出来,每一次都带出来一串血星。

    这个心高气傲的青衙千夫长,一共只出了两招,就被李叱把整个心口都戳成了肉泥一样。

    最后一下,李叱把木头戳进龛罗食的眼窝中,紧跟着手掌在木头上重重一拍。

    噗!

    木头居然从后脑顶出来,头骨应该是没有坏掉,在后颈和头骨之间戳出来的。

    木头尖上血液往下滑,黏糊糊的。

    在李叱松开手的那一刻,龛罗食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脚抽动了几下,很微弱。

    李叱转身看向那些黑武人,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有的人看到李叱看过来,已经在下意识的后退。

    龛罗食的武功很强,他们都知道。

    然而真正的高手过招,尤其是这种生死厮杀,哪怕两个人武功相差并不悬殊,可决出生死的速度也不会慢。

    生死厮杀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每一招都致命,而每一招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如果不是这种厮杀,而是单纯的比武较量,龛罗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被李叱击败。

    四周的黑武人停顿片刻,等来了休汨罗的命令。

    看到李叱杀了龛罗食,休汨罗立刻吼了一声:“还在等什么,全都上去!”

    黑武人听到喊声后还是犹豫了片刻,毕竟那个中原人杀龛罗食的手段确实过于残忍了些。

    有第一个人往前冲,后边跟上的也就越来越多。

    李叱等到人冲到自己身前,那人呐喊着一刀落下,李叱的弯刀后发先至,一刀捅进那人张大的嘴里,弯刀的刀尖从脑壳上冒了出来。

    下一息,李叱松手,一把掐住了近身敌人的脖子,那人在他手里好像变成了一根木头。

    李叱单臂举着抓到的人来回横摆,片刻后,这人身上

    就多了十几道伤口,都是替李叱挡刀留下的。

    李叱一脚踹在尸体上,巨力之下,尸体把前边的人撞翻了好几个。

    身后有人过来,乱刀剁下,李叱没有往前避让,而是往后撞出去,用后背撞在那些人身上,刀子便全都落空。

    李叱猛的转身,两只手推着两个人的脑袋狠狠撞在一起,砰地一声后,两人脑壳都瘪了下去。

    李叱始终都在马车附近和黑武人厮杀,一辆马车成了李叱的半边屏障。

    他围着马车转着圈的杀,马车周围的尸体开始多到没有落脚之处,每一脚踩下去都会踩到人。

    李叱转到了马车的对面,连杀三四人后,黑武人已经不敢再靠近。

    而在马车的这边,休汨罗从车下看了看李叱的腿在什么位置,然后一伸手把车辕掰断。

    他双手抓着车辕狠狠的戳进车厢,又戳穿了马车另外一边,李叱背对着车厢没有注意到。

    车厢骤然裂开,车辕便重重撞击在李叱的后背上。

    车辕断口处参差不齐,而这种木刺自然也可杀人,若非李叱身上还有一件软甲的话,这根车辕就能把他贯穿。

    车辕有腿粗,被贯穿的话还怎么可能有丝毫活命机会。

    巨大的力度下,李叱被撞的往前扑倒,原本退回去的黑武人看到机会,立刻就冲了上来。

    李叱忍着剧痛在地上翻滚,顺势抓起来尸体旁边的兵器,一边避让一边还击。

    休汨罗却还是没有打算正面和李叱交手,他在马车这边侧头看了看,见李叱勉强起身,他一脚踹在车轮上,这一脚把车轴踹断。

    他把车轮抡起来甩出去,李叱听到风声立刻回头,他一刀劈出,却发现是个沉重的车轮。

    这一刀劈在车轮上,劈开了一多半。

    休汨罗单手撑着马车跳过来,一脚踹在李叱胸口,在碎木纷飞中,李叱往后倒飞了出去。

    休汨罗见李叱再次挣扎起来,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个人居然还能站起来。

    他一边踱步一边对李叱说道:“你也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强,看起来,你快要撑不住了。”

    李叱啐了一口血,仰天一笑。

    “我一人战你百人,你依然不敢与我正面一战,却还得意洋洋的讽刺我?”

    李叱啐掉血,往前一冲,休汨罗立刻后撤,他退回到马车后边,往四周看了看,忽然就看到了那一堆皮子。

    刚才只顾想着怎么杀了李叱,怎么动手,却忘了这里还有那家伙的一根软肋在。

    他过去一脚把上面的皮卷踹开,动手扒拉了几下,燕先生随即露了出来。

    休汨罗哈哈大笑,一伸手抓着燕先生衣襟想把人提起来,可就在这一刻,一具尸体飞了过来。

    那尸体撞在休汨罗身上把他撞的后仰,休汨罗还没有来得及稳住身子,一个滴血的拳头到了。

    那拳头上破了肉皮,血淋淋,似乎还隐隐可见关节处的森森白骨。

    砰!

    这一拳正中休汨罗的右脸。

    休汨罗往后飞了出去,落地之后又翻滚出去很远,卷带起来一片黄沙。

    李叱弯着腰,垂着双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的血,嘴里的血,头发上的血,都在不停的滴落。

    他站在燕先生身前,虽然弯着腰,可是却抬着头看着倒地的敌人。

    这个样子的李叱,虽然没有戴着那张吓人的夜叉面具,可却更像是一个夜叉。

    他喘息着,咧开嘴。

    “你居然还敢动他?”

第五百二十八章 疾风

    休汨罗被李叱这一拳打的有些懵,落地之后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为数不多的黑武士兵连忙跑过来把他护住。

    而此时李叱也近乎力竭,他站在燕先生身前,弯着腰垂着双臂,大口喘息的样子像是在与天夺气。

    休汨罗被打翻在地,一开始还想起身,可不仅是剧痛传来,还有猛烈的难以抵挡的眩晕。

    疼痛了片刻之后,痛感居然消失了,那半边脸是一种麻木,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杀.....”

    休汨罗只说出了一个字,一张嘴哇的吐了一大口,然后还有些抽搐。

    后边的话实在难受的说不出口,但他手下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休汨罗是想让他们杀了那个中原人。

    看起来,那人确实已近强弩之末,站在那都在摇摇晃晃,勉强维持着不倒罢了。

    可是谁敢上前?

    剩下的黑武士兵已经不多,十来个人而已,若在平日早就一拥而上。

    可是今日,李叱已经把他们的勇气打成了齑粉,又被一阵狂风暴雨吹打的荡然无存。

    此时还活着的人,都是目睹了杀戮的人。

    一个人,硬生生杀了百余人,还能将休汨罗打的难以起身,这样的人哪怕看起来已经没有力量了,依然会让人害怕。

    剩下的黑武士兵都很清楚,纵然能杀了那个家伙,或许也是谁先上谁先死。

    “将军,咱们先走吧,后边有援兵过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其中一个黑武士兵劝了一句,其他人连忙附和,他们抬着休汨罗上了远处的一辆马车,其他人上马,就这样急匆匆的跑了。

    其实李叱并无援兵到。

    李叱依然摇摇晃晃站在那,看起来哪怕风稍稍大一些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风吹来,黄沙贴着地面移动的样子忽然越变越大,像是有沙海袭来。

    等到李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外边的天空好像很明亮,因为哪怕隔着窗帘,那光都刺的眼睛有些酸疼。

    李叱想着,一定是因为艳阳高照,所以他的眼睛才会睁开那么艰难。

    “醒了!”

    李叱听到一声惊喜的喊声,那喊声都是沙哑的颤抖的。

    一刻之后,大将军府,书房。

    澹台压境急匆匆进来,进门就俯身道:“父亲,李叱醒过来了。”

    他父亲澹台器靠在床上半躺着,医官正在给他换药,听到澹台压境的话,澹台器缓缓吐出一口气:“吉人天相。”

    李叱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澹台器虽然也伤重,可还是立刻就让人扶着他去看李叱。

    当时李叱那般模样,把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都给吓了一跳,这样血糊糊的一个人,气若游丝,偏偏那口气就还在。

    当时大将军府里的医官都说人怕是没救了,被澹台器怒骂一顿,下令务必救治。

    这时候唐匹敌回来了,他救了李叱回来后就急匆匆又出去,也没有来得及解释去做什么。

    回来的时候带着沈家医馆的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沈医堂最早就开在凉州。

    “扶我去看看他。”

    澹台器等医官给他把伤药换好后,看向澹台压境说道:“这少年,令人尊敬。”

    客房那边,李叱此时已经适应了光线,躺在那看着四周的朋友,每个人眼神里的关切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李叱猜着,这次自己伤

    的一定很重啊,从朋友们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他躺在床上,酝酿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李叱试探着问高希宁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丑?”

    高希宁眼睛红红的,听到李叱这话,她像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余九龄,余九龄心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心说要是丑成这样,虽然很难接受,但 想想看那可是被一百来个人打,这才打成余九龄这样,如此想来的话也就容易接受一些了。

    李叱咳嗽了几声,嗓音有些赶哑的说道:“那......倒是也还勉强可以。”

    余九龄道:“你们不该如此骗他......”

    李叱道:“难道比你还丑?”

    余九龄转身出去,搬了一个铜镜回来,把铜镜举到李叱面前,李叱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这怪物是他妈的谁?!”

    他脸上虽然没有红伤,可是肿的实在太大了些,眼睛难以睁开也是因为眼皮肿的厉害。

    余九龄道:“不是我心狠,但我必须告诉你实情,你现在不是丑的像余九龄,而是丑的像余九龄的屁股。”

    李叱叹了口气,问:“燕先生呢?”

    余九龄道:“燕先生的脸肿的也像余九龄的屁股,他比你还丑一些,因为你像余九龄的整个屁股,他像半个......”

    在他身后,燕先生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若凌姑娘扶着燕先生上前,看起来燕先生的脑袋依然肿的很大,被撞击的那边,还鼓着一个大包。

    燕先生刚要说话,就看到李叱那小眯缝眼里露出来一种很欠揍的光。

    李叱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燕先生头顶的包:“果然像余九龄的半个屁股......这一边还比较好看,另一边都不翘。”

    他往四周看了看,问:“老唐呢?”

    “老唐......”

    高希宁道:“你受伤之后,他把你带回来的,然后他就出城去了,你昏迷了三天两夜,他也已有三天两夜没有回来。”

    唐匹敌离开的时候没有说他要去做什么,可是众人都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派人......咳咳。”

    李叱心急起来:“派人找他回来,塞外之地,莫说都是敌人,若不小心进了沙漠迷路,想出来都难。”

    高希宁嗯了一声,轻声回答道:“这几天每天都派人去寻他,除了咱们的人,澹台也派了凉州军骑兵出去搜寻,可始终都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候澹台压境扶着他父亲进来,众人连忙让开位置,澹台压境看向李叱的时候,眼神里依然是难以消散的愧疚。

    一是因为,李叱身上的伤,有凉州军弓箭手造成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李叱是冲出去了,但是后边的唐匹敌他们却被堵在那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李叱冲出去了,引起凉州军的戒备,凉州军训练有素又装备精良,反应速度更是一流。

    等唐匹敌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大批队伍封堵,若非如此的话,唐匹敌不至于追不上李叱。

    这正是澹台压境愧疚的原因,虽然这和他并无关系,甚至和封堵城门的凉州军都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他们是尽忠职守,又不是故意刁难阻拦。

    李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觉得阳光刺眼,其实根本不是真的那么刺眼。

    只是因为昏迷了太久,细微的光亮他也需要适应,等澹台器离开之后天就已经彻底黑下来。

    高希宁给李叱喂了些粥,李叱摇头示意不吃了,高希宁把粥放在一边轻声问道:“只吃这些就饱了?”

    李叱道:“不好吃......”

    高希宁道:“想吃肉?”

    李叱嗯了一声:“知我者,高大美。”

    高希宁道:“一会儿我去那小本本记下来,某人仗着我现在不敢怎么样,有些嚣张,等你好了之后你且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她轻声说道:“若你真的想吃肉,只能吃一小口。”

    李叱那眯缝小眼都要冒光了似的,应了一声后说道:“一小口就行。”

    高希宁随即俯身,把自己的脸在李叱唇上贴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一瞬间脸就红的好像苹果一样。

    “一小口。”

    她说。

    李叱那小眼睛里的光都跟在放电似的,闪电,滋啦滋啦的闪电。

    若他能动,必会拍案而起,大声喊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小口吃肉的道理,当然要大口吃肉才来的爽快。”

    高希宁伸手给李叱把被子盖了盖,看着李叱伤成这样依然激动的要起身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好像犯错了。

    “安静安静,我去给你熬一些肉粥......”

    高希宁起身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李叱一个人,他躺在那看着屋顶,眼神里慢慢的出现了担忧。

    他在担心老唐,那个家伙啊......

    与此同时,澹台器的书房中。

    澹台器对澹台压境交代道:“明日你亲自出城再去寻,更要多分派人马,城中骑兵全都分派出去,尽快把唐匹敌找回来。”

    澹台压境点头:“父亲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再带人继续去找,不找到便暂时不回来。”

    澹台器点头:“我们澹台家的人忠义为先,切不可轻慢,他是你的朋友,要尽全力把人找到。”

    他说完这句话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这样两个少年,将来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境儿,你从他们身上要学的可不仅仅是本事,更是人品。”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澹台压境就到了凉州军大营,召集骑兵,分派队伍,把一千六百轻骑分成了四队,往不同方向去寻唐匹敌。

    他交代清楚之后,骑兵随即离开大营,清晨的时候,骑兵队伍的马蹄踩着路面经过,声音连成一片。

    这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有好奇的百姓打开门往外看着,担心着是不是要开战了。

    此时天刚刚蒙蒙亮,本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可是澹台压境心急,所以下令今天早开城门。

    守城士兵们进了城门洞里,把城门挡木搬开,城门格外沉重,需要多人合力才能拉开。

    当城门一开的时候,疾风从门外吹进来,也把黄沙吹了进来,所有人都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等这疾风扬沙小了些,澹台压境把胳膊放下来,大声喊了一句:“出城......”

    他的话没喊完,戛然而止。

    城门外,一匹黑马缓缓进来,马背上有一少年骑士,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扶着铁枪,枪扛在肩膀,枪头上挑着一颗人头。

    那战马上挂着,亦有人头十余。

    他进城门,风沙也进城门,这风沙便是他的仆从,随他而来,与他同归。

    人说他人,这人犹如疾风。

    人若说他,这疾风有几分像他。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要跟的上他们才行

    澹台压境看到唐匹敌进城的那一刻楞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神里就有了光。

    曾经他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之人,在他看来,这世上豪杰万千也不过浪得虚名,唯他自己才是真无敌。

    可真不走运,他第一次远行就遇到了唐匹敌,让澹台压境这样的人都能心服口服的唐匹敌。

    也是真的走运,让他遇到了唐匹敌。

    半个时辰之后,大将军府。

    唐匹敌从战马上下来,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可手中那杆铁枪却擦的锃亮。

    把枪递给亲兵的那一刻,连接过铁枪的亲兵可能都没察觉,自己能拿着这枪都很兴奋,也有那么一丢丢骄傲。

    唐匹敌已问过澹台压境,知道李叱还好,于是也轻松下来,缓步走向李叱所在的客房。

    在他身后,亲兵们把那些人头拎了过来,其中一颗,便是那不可一世的阔可敌休汨罗。

    唐匹敌进了客房后,李叱一看到他立刻就要起身,唐匹敌对他摇头道:“那个丑货,躺着别动。”

    李叱:“......”

    唐匹敌拉了把凳子在李叱不远处坐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李叱那张脸,越看越皱眉。

    李叱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看你欲言又止。”

    唐匹敌道:“你那夜叉头套,套不进去了吧。”

    李叱:“......”

    唐匹敌笑了笑,见李叱精神很好,于是笑着说道:“还好还好,只是丑些,不是不能接受。”

    李叱:“你可以出去了。”

    唐匹敌笑着摇头道:“若以后我叛变了,应该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你这样的大脸,你若是个凡夫俗子也就罢了,但要做主这江山锦绣,不容人丑。”

    李叱:“滚去洗澡睡觉。”

    唐匹敌随即起身:“先去吃饭,很饿。”

    李叱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事没事?”

    唐匹敌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出去杀了几个人回来,能有什么事。”

    澹台压境进将军府的时候就吩咐人去准备饭菜了,也吩咐了人去烧水。

    唐匹敌知道李叱怕他受伤不说,于是又多和李叱闲聊了几句,讲了讲他追杀休汨罗等人经过,很简单的说了一下。

    在唐匹敌的讲述中,永远都会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任何惊险刺激的地方。

    大概意思是,追上了,杀了几人,被逃脱,然后再追上,又杀了几人,又被逃脱。

    由此可见这黑武人也颇有些本事,能在唐匹敌手里连续逃走两次,足可说明。

    就在这时候,澹台器的书房中。

    唐匹敌才回来不久,有一队从关外来的人也到了,这是距离凉州城不远的龟兹国边城派来的人。

    唐匹敌去见李叱的时候,这支使者队伍也到了澹台器的书房外边等着接见。

    澹台压境回来之后,在书房里大概听了听,越听心里的震撼越是无法平静。

    两天之前,唐匹敌追杀那个黑武人已经到了龟兹国境内,在距离那座边城不远,就是龟兹国一位亲王的封地。

    大概有方圆几十里大,其中有一片巨大的庄园,阔可敌休汨罗就逃到了此处。

    那时候他身边就剩下两三个人,保护着他逃到这,便去派人告诉那位龟兹国亲王,说他是黑武皇族被楚人追杀。

    这事可把那位亲王吓坏了,一边是楚人,一边是黑武人,还是阔可敌皇族,他如何敢惹。

    于是连忙把休汨罗接了进去,本想着把人藏起来,若那楚人追不上找不到也就罢了。

    哪里想到,那单人独骑的楚人追

    到了庄园门外,一人一马,立于门外。

    龟兹国亲王又亲自出去,想做个和事佬,说给他一个面子就放过休汨罗算了。

    唐匹敌只回了一句......我说他要死,千山万水也要他死。

    那亲王被驳了面子,觉得恼火,又见只有唐匹敌一人,于是起了恶毒心思。

    他想着若杀了此人,又没有其他人证在,可谓死无对证,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西域之地,遍野黄沙,就说是死于荒漠,谁又能说不是如此?

    结果却是......唐匹敌见那亲王的护卫围了上来,就知道对方有了什么打算。

    一枪将那亲王戳死,却没有走,单人独骑杀进亲王庄园,杀了一个通透。

    那亲王手下也有数百人的队伍,还有不少仆从,奈何根本就跟不上唐匹敌。

    数百人中往来冲杀,若入无人之境,一人在庄园里杀的尸横遍野。

    剩下的跪地求饶,不敢再有阻拦。

    唐匹敌随即追上阔可敌休汨罗,两人交手,休汨罗有伤在身,不是唐匹敌对手,被唐匹敌一枪戳在腿上。

    休汨罗跪地,并不求饶,反而狞笑说我乃黑武皇族,天生贵胄,顶天立地,你要杀就杀。

    唐匹敌回答道......天生贵胄,贩夫走卒,在我刀下,又有何区别?

    一刀斩落休汨罗人头,挂在战马上离开。

    这时候,龟兹国边关的队伍接到亲王府的求援,守军将军不敢耽搁,连忙带着骑兵赶来,正好把唐匹敌拦住。

    那龟兹国将军也有些为难,若是就此放人走了,被黑武人知道的话,龟兹国怕是要有灭国之灾。

    而若是不放人走,被楚人知道了,凉州军尽出,他一样也抵挡不住。

    于是那龟兹国将军便想暂时把唐匹敌扣下,请示了上面的人后再做定夺。

    唐匹敌却根本不理会,催马向前,有人阻拦,唐匹敌便淡然说道......近我马前三尺者,杀。

    那龟兹国将军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放唐匹敌走了,派一百人队拦在唐匹敌面前。

    弓弩瞄准,箭在弦上。

    对于龟兹国人如此拦截,唐匹敌只有一个反应。

    战马逐渐提速,握枪在手。

    冲锋。

    那百人队,不敢放箭,又要生擒,近唐匹敌战马三尺之内,有一人死一人,有十人死十人。

    吓得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唐匹敌纵马而去。

    那龟兹国将军心中忐忑不安,于是也追了过来,好歹也要向澹台器说一声,唯恐澹台器的凉州军报复。

    澹台压境在一边听完这经过,只觉得胸腹之中亦有一股豪情升起,他仿佛看到了唐匹敌一人一马,大漠黄沙。

    龟兹国将军一脸为难的看向澹台器,用很谦卑的语气问道:“大将军还请救我,也救我龟兹举国百姓。”

    澹台器道:“所以你在拦他的时候,心中可也有那杀了他灭口的念头?”

    这话把龟兹国将军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真的没有,若有的话,又怎会不下令放箭......确实只是一时糊涂,想拦下生擒。”

    澹台器道:“你可知我大军将要出征月氏?”

    龟兹国将军立刻回答道:“知道大将军将要出征。”

    澹台器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本不打算走龟兹国这边,既然你要拦我的人,那我只好率军走这一路了。”

    这话,把龟兹国将军吓得,瞬间脸色就白了。

    “大将军......”

    龟兹国将军单膝跪倒,嗓音微颤着说道

    :“求大将军仁慈,求大将军开恩。”

    澹台器淡淡道:“你可回去请示龟兹国主,问问他该如何做,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半个月,你们龟兹国的兵马可拦在西征路上,与我一战。”

    说完后一摆手:“走吧,你拦我的人,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不够格。”

    这龟兹国将军知道事情重大,仓皇离开,哪里敢耽搁,离开凉州都没有回他的驻地,直接回都城去了。

    等那龟兹国将军走了,澹台器看向澹台压境道:“你可知我用意?”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龟兹国主,不敢挡我凉州铁军,所以必会亲自前来请罪。”

    澹台器点了点头:“我说不许西域诸国插手我远征月氏国的事,他们还在观望,缺一人带头,借着这个机会,可让龟兹国出兵为先锋,有人带头,西域诸国也就都要出兵了。”

    他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气。

    想想李叱,再想想唐匹敌。

    本来在澹台器心中还有一丝疑惑,如唐匹敌这样的人,少年桀骜,又万夫不敌,为何会愿意追随李叱。

    经过这件事他终于明白,为何唐匹敌这样的人,能心甘情愿的追随。

    一个是,我的人,千难万险我也要救,谁动我的人,千难万险我也要杀。

    所以才有了另一个,我的主公,千难万险我也要救,谁动我的主公,千难万险我也要杀。

    “境儿......”

    澹台器缓缓说道:“为父还能守西凉二十年,二十年内,中原江山会有大变,若二十年内大变已成,变数化作定数,为父能守到这一天。”

    “所以我要放你二十年,这二十年,中原必是惊涛骇浪血海尸山,你能跟得上他们两个吗?”

    澹台压境点头:“跟得上!”

    澹台器道:“我澹台家的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谨遵祖命,镇守西凉,可是我也要为你考虑,二十年若江山无定,你便回来从我手里接过将军甲,江山再乱,国门不丢,若二十年江山已定,澹台家将有一位万世景仰的大将军。”

    澹台压境道:“父亲,用不了二十年。”

    澹台器沉默了片刻,点头。

    澹台压境道:“普天之下,战场若有一人能让我服气,便是唐匹敌,普天之下,若有一人能让唐匹敌服气,便是李叱。”

    澹台器嗯了一声后说道:“灭月氏国后,你就随他们去吧,李叱和唐匹敌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会让我中原国人的骨头,越来越硬,让我中原国人的傲气,天下无双。”

    澹台器缓缓说道:“中原江山皆是腐肉,他们这两人,既是快刀,也是良药......非但可治皮肉,也可治骨气。”

    澹台压境重重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李叱休息的客房外边,余九龄送沈医堂的郎中出去刚回来。

    一进来就看到那十几颗人头在,吓了一跳。

    他跑到李叱屋子里看了看,见李叱还在,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外边都给你上供了呢。”

    李叱:“逆贼......”

    余九龄问:“老唐回来了?”

    李叱嗯了一声。

    余九龄指了指李叱的脸问道:“他......就没说些什么?”

    李叱道:“他说让你滚出去。”

    余九龄笑道:“他看到你这脸,应该也是逆贼了才对啊......”

    李叱喊道:“来人啊,把他拉出去阉了吧。”

    余九龄道:“老唐舍不得。”

    刚说完,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唐匹敌从门外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老唐,可以舍得。”

第五百三十章 北境的秋天

    李叱在凉州城又休息了五天之后,见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唐匹敌率先离开凉州返回燕山营。

    与罗境联手夺取冀州城的计划到了将要实施的时候,已经到了秋天,是这计划的最好时机。

    五天来,李叱脸上的肿也消了不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身上的伤换了几次药之后也没有感染。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运气。

    在这样一个时代,战场死亡的人,其实并不是一场大战的全部死亡人数。

    绝大部分重伤者,都会在之后陆续死亡,只要感染,几乎无药可救。

    这几日来高希宁几乎就没有离开李叱的房间,除了上厕所这种事不好照顾之外,其他的事都是她亲自照顾。

    当然,在她看来,就算是上厕所这种事她来照顾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已是李叱名义上的妻子。

    所以李叱想着,这次回去之后,也必须给高希宁一个名分了,不然的话对于高希宁来说太不公平。

    “今天胃口都好了不少。”

    高希宁看到李叱吃了不少饭菜,眼睛里都是笑意。

    李叱嗯了一声,还没有说话,高希宁伸手过来,给他擦了擦嘴角。

    李叱一张嘴咬住了高希宁的手指头,当然也不会用力,只是轻轻咬着不松开。

    两人正四目相对,这一幕,被刚进门的余九龄看在了眼里。

    余九龄楞了一下,然后咳嗽了几声。

    李叱和高希宁一时之间都有些慌,也许就是因为这有些慌,所以李叱忘记松开嘴了。

    余九龄立刻对高希宁说道:“大哥你别怕,我知道这怎么办,你拔两根头发插他鼻子眼,他鼻子里一痒痒就会松开嘴了,上次我和长眉道爷一起去钓甲鱼的时候,我就被甲鱼咬了手指,长眉道爷就是这么教我的。”

    高希宁抬起另一只手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还不松开?”

    李叱连忙松开嘴。

    余九龄道:“唉,这也不能都怪当家的,我们总是看到他英明伟岸的那一面,却忘了其实他还是个孩子,喜欢嘴里嘬什么东西。”

    他把大拇指伸出去:“来试试这个,换个口味。”

    李叱:“九妹你安心等着,等我能下去揍你的时候,我把你大拇指缝你自己嘴里。”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道:“我是来告诉当家的一声,澹台率军出征了。”

    李叱嗯了一声,其实昨日澹台就来告诉过他,龟兹国已经率先表示,要协助凉州大军攻打月氏国,并且是龟兹国主亲自率军。

    这态度一出来,估计着西域诸国的国主都会有所反应,尤其是卯犁国,那个新皇契桦梨当然明白此时应该怎么办。

    卯犁国和月氏国接壤,两国又历来不和,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若能灭掉月氏国的话,卯犁国就能分得大片土地。

    这是一道并不难的选择题,他若选择对抗凉州军,未必会有那么多人站在他这边。

    而且打凉州军,实在是没有底气,打月氏国就不一样了,本来两国实力相差无几,这次有数十国联军,还有凉州铁军,月氏国扛不住多久。

    余九龄道:“澹台刚才让我告诉当家的,一定要等他回来再一起走,他要跟咱们一起回山寨。”

    李叱点了点头。

    余九龄立刻笑起来:“澹台能跟着咱们回去就真的太好了......另外就是,那个,有些......”

    李叱笑道:“你是还有什么事想问我?”

    余九龄扭扭捏捏的说道:“还有......还有就是,我想劝劝蒂克花青公主,跟我们一起回中原......”

    李叱突然严肃起来,看向余九龄说道:“九妹,你应该知道这涉及到了两国之争,蒂克花青是卯犁国要追杀的人,而她也有复国之心。”

    余九龄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黯然下来。

    然后就听到李叱认真的说道:“所以要看她是以什么身份去咱们山寨了,若她只是想去咱们山寨来避难的话,此事有待商榷,若她是咱们山寨某人的家属......”

    余九龄的眼睛都亮了。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当家的,这事还得你帮我出面啊,我自己去说,显得......显得不那么郑重。”

    李叱叹道:“九妹,你想过没有,一旦你真的要迎娶她,你以后的日子就会多了些约束。”

    余九龄立刻说道:“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首先就是要学会约束自己,怎么能指望着别人来约束自己?被别人管和主动约束自己,这就是成熟和不成熟的区别。”

    李叱看向高希宁,高希宁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余九龄和那位公主殿下的感情发展的很快啊。

    李叱道:“刚才是谁笑话我来着?”

    余九龄把大拇指抬起来塞自己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来,找东西,插我鼻子眼!”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还是我去说吧,女孩子之间好说话。”

    余九龄朝着高希宁俯身一拜:“给我大哥请安,给我大哥行礼,愿我大哥长命百岁妻妾成群......”

    李叱:“嗯?”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窜出去了。

    与此同时,冀州城。

    沈医堂。

    沈如盏看了看从外边进来的这个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外边雨水很大,这人进来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显然有些不对劲。

    这人进了沈医堂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想求见你们东主。”

    沈如盏正好在前堂检查药品,看着那人说道:“我便是沈医堂的当家,你是谁?”

    那人把斗笠摘下来,笑了笑道:“姜然。”

    沈如盏眉角微微一扬,姜然突然来了沈医堂,那就说明那个计划就要开始了。

    于是她转身走向后堂:“姜大人跟我进来吧。”

    姜然嗯了一声,低头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姜然离开沈医堂,又一个时辰之后,沈医堂里的伙计分派出去十几个,分做两批,一批往北去燕山,一批往东北方向去幽州。

    半个月后,幽州。

    校场上,罗境看着列队完毕整整齐齐的队伍,他站在高台上,连续深呼吸几次后迈步向前。

    走到高台边缘,罗境大声说道:“你们都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了,我父亲的仇,我没有忘记,我想你们也都没有忘记,我身为人子,父仇不可不报,你们身为部下,主仇不可不报。”

    罗境抬起手指向南方:“今日我将带你们出征,拿下冀州,砍下潘诺的人头,祭奠我父在天之灵。”

    校场上的幽州军立刻呼喊起来。

    “报仇!”

    “报仇!”

    “报仇!”

    罗境看向高台下边的罗枝节,大声说道:“罗枝节,我命你为先锋将军,率军一万先行。”

    罗枝节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到:“属下遵命!”

    这一日,罗境尽起幽州军六万,浩荡开拔。

    又三日后,燕山营。

    刚刚回到山寨的唐匹敌就得到了消息,沈如盏派来的人一直都在等着他回来

    听完之后,唐匹敌随即点了点头,也顾不上休息,他看向庄无敌说道:“这次我要带兵去冀州,庄大哥还是要守着山寨,家里一切都交给你了。”

    庄无敌道:“你只管放心,我在家在。”

    唐匹敌随即点起兵马,宁军大概八千人的队伍离开燕山,朝着冀州放心开拔。

    北境,边关。

    站在边关城墙上,夏侯琢举着千里眼看向北方,每年这个时候黑武人都会来寇边。

    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不见黑武人有所举动,这似乎有些反常。

    黑武人知道什么时候来最有效果,两国已经对峙了数百年,彼此太过了解。

    如今已到收秋粮的时候,秋粮对于楚人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若夏粮欠收,哪怕靠着树皮草根度日,百姓们还能坚持。

    可若是秋粮欠收,这个冬天没办法熬过去,北方苦寒,缺衣少食的百姓们会死很多人。

    所以每年秋收时候,黑武人都会来袭扰,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哪怕不能灭了楚国,也要不断的消耗楚人国力。

    “将军。”

    有人快步跑上来,跑到夏侯琢身边说道:“燕山营又给咱们送粮来了,队伍已经到了关口外边,等待检查进城。”

    夏侯琢点了点头,心里的愧疚再次涌了上来。

    他在北疆这边,消息滞后,很多事都是发生之后许久他才知道的。

    比如燕山营之前被来自兖州的白山军围攻,导致燕山营大当家虞朝宗战死,燕山营被付之一炬。

    他听闻消息已经是这事发生之后能有月余时间,他立刻就下令兵马集结,准备亲自率军去寻李叱。

    可是队伍还没有出发,李叱派来的人就到了,来的人给夏侯琢带来一封信,很短。

    【我很好,没有受伤,你安心守关。】

    再后来,夏粮收了之后,李叱就派人来给他这边送粮食,来的人也带来李叱的信,依然很短。

    【我这里人少了许多,用不到那么多粮食,所以给你多送来了些,秋收之后,我再派人来送,我一切皆好,安心。】

    当夏侯琢看到我这里人少了许多这句话的时候,当时忽然就绷不住了,心如刀绞。

    李叱才多大,肩膀上扛着的,已是大山般的责任。

    他快步下了城墙,带着人赶到内城门,燕山营的运粮队伍还在这里等着。

    为首的是燕山营的陈大为和刚罡,两人见到夏侯琢后连忙行礼。

    夏侯琢问:“李叱可有书信给我?”

    陈大为摇了摇头道:“当家的去西域还没回来,走之前吩咐过,燕山下的屯田夏粮一旦收了,第一时间给夏侯将军送来。”

    夏侯琢一怔:“他去西域做什么?”

    陈大为道:“率军追杀一伙贼寇,顺便把澹台压境护送回凉州。”

    夏侯琢又问:“唐匹敌可跟他一起去了?”

    陈大为答道:“去了,唐当家先回来的......说,说我们当家的受了伤,还在凉州修养,所以要迟一些回来,唐当家说,夏侯将军不用担心,我们当家的伤势不重。”

    夏侯琢听到李叱受了伤这几个字的时候,手就微微颤了一下。

    陈大为道:“有将军母亲的书信。”

    他把信取出来递给夏侯琢,夏侯琢下意识的接过信后,沉默了许久。

    他将书信打开,他母亲的书信很长。

    其中有一句话,让夏侯琢心里一疼。

    【叱儿是你兄弟,他知你有民族义,叱儿是你兄弟,你可知他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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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