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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一章 重礼

    夏侯琢看着手里的书信,信在他手上微微发颤,心里也在微微发颤。

    他又何尝不知道母亲这信里的意思?

    母亲是怕他忘本。

    你心里有民族大义,你的兄弟为了让你安安心心的撑着这民族大义,在你背后把所有的苦事累事都做了。

    李叱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作为母亲,夏侯夫人不能什么都不说,她亦有大义。

    夏侯琢吩咐手下人把粮食都运进去,然后请陈大为和刚罡两人去休息,他要给母亲回一封信。

    回到书房里坐下来,拿着笔,看着纸,夏侯琢却久久不能落笔,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母亲说,然而却就是写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琢深呼吸后才动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

    此时虽分散,兄弟共死生。

    写完之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将书信折好装进信封里,又坐在桌边许久,侧头望向窗外,天空上有一行雁行。

    他起身,找到陈大为和刚罡将书信交给他们,然后又问了问关于燕山营的事。

    得知唐匹敌已经率军南下要打冀州,夏侯琢心里又是一紧,燕山营接连遇到大事,如今兵力不足万人,若再有什么损失,李叱如何能扛得住?

    他仔细问过,知道是和罗境联手,他不熟悉罗境,也不好判断,却心里担忧。

    与此同时,凉州。

    沈冷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没有伤筋动骨,不至于修养几个月那么久。

    脸上早就已经没有了红肿,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李叱想着,总算是不用被唐匹敌嫌弃了。

    这些日子,大将军澹台器每日都要和他交谈,这位戍边半生的大将军,对李叱的学识人品已经深深佩服。

    他还从不曾对一个少年能有如此高的认可,甚至可以说尊敬,所以他越发相信,最终改变这中原乱世的,必然会是少年。

    哪怕最终不是李叱,也不应是那群蛀虫,在此之前,不管朝廷如何更替,不管江山谁来做主,那些蛀虫一直都在。

    周在,他们是周臣,楚立,他们又是楚臣,一直都在不断的吸这中原江山的血,吸中原百姓的血。

    所以唯有李叱这样的少年去改变天下,才是真的剔骨剜肉,而不是随随便便改头换面罢了。

    李叱吃过早饭之后就到院子里练功,虽然还不能如以往那样的高强度的锻炼,但他又怎么可能闲的下来。

    这段时间,他一边养伤,一边从澹台将军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在澹台器看来,李叱身上的锐意和想法,都是治天下的一味良药,不可替代的良药。

    而在李叱看来,澹台将军的经验阅历,还有对大局的掌控判断,都是他迫切需要学习的。

    昨日从塞外传来好消息,说是诸国联军已经攻入月氏国内,战事远比预期的还要顺利。

    澹台压境派人回来送信说,若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天左右,就可攻克月氏国都城。

    西域诸国的联军,声势浩大,相当于聚众打狗,所有人手里还都有棍棒,打的可起劲了。

    所以从时间上推算,澹台压境回来的快,也就是最多二十天的事,就算慢一些,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再算计冀州那边的战局,若也能一切顺利的话,李叱他们回到燕山营的时候,冀州都已被罗境拿下。

    李叱正在练功,澹台器从外边缓步进来,此时看这少年,越看越喜欢。

    一个如此自律的年轻人,本就少见。

    “大将军。”

    李叱连忙行礼。

    澹台器笑着摇头道:“不用总是这么客气,你我之间虽然年岁相差很多,可不管是思想还是看法,都很相近,足可称为知己。”

    他笑道:“若非是境儿先认识了你,我担心境儿心里不舒服,甚至有心与你平辈论交。”

    李叱连忙道:“那可怎么行,大将军是前辈是长辈。”

    旁边不远处的余九龄他们也和澹台器打了招呼,澹台器回礼之后就和李叱进屋去聊事情,余九龄压低声音对燕先生道:“这下可坏了。”

    燕先生道:“你又要胡说八道什么?”

    余九龄认真的说道:“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澹台大将军要和李叱平辈论交,那就是李叱的老大哥,澹台压境回来,见李叱还不要叫一声叔?”

    燕先生想了想,忽然也开心起来:“那得叫我一声爷......”

    余九龄道:“澹台大将军见你也要叫一声叔......”

    燕先生噗嗤一声就笑了,压低声音道:“跟我开玩笑可以,不许出去胡乱说。”

    余九龄道:“要不然,先生咱俩也平辈论交吧,这样一来......我们就都是儿孙满堂之人,哈哈哈哈......想想就很得劲儿。”

    燕先生道:“你能活到现在,就说明我们这里真的是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余九龄道:“燕兄,你看你,怎么能如此说你贤弟我呢。”

    燕先生:“你离我远点,我怕你被李叱打的时候,把我也连累了......”

    与此同时,书房中。

    澹台器问李叱道:“前两日听你说起冀州局势,你对我也无丝毫隐瞒,把冀州的事详细与我说过,所以我这两日都在思考。”

    他看向李叱道:“若罗境得冀州,你只要粮草,若罗境不答应呢?或是他反悔。”

    李叱道:“我信得过罗境。”

    澹台器道:“为何?”

    李叱回答道:“罗境心高气傲,他那性格,不容的自己做出来背信弃义之事,在这一点,他与他父亲罗耿截然不同。”

    澹台器点了点头道:“那你也可要冀南之地,那边粮产远超冀北,且罗境兵力不足,无法守的过来,你若得冀南,便可积蓄力量。”

    李叱道:“大将军,罗境兵力不足,守不住整个冀州,我只有八千余兵马,我也守不住冀南。”

    澹台器叹了口气,想着确实如此,李叱若有几万人马的话,分得冀南,只需一年便可让实力翻倍。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正因为自己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大,所以你才会只要冀州的一些粮食,有了粮食,再扩充队伍,徐徐图之。”

    “不......”

    李叱摇头:“我要粮食不是给我自己要的,如今北疆一线,边军太苦,我只要冀州钱粮,钱是用来招募民工在山北关以南修建一座粮仓,这样一来,北境边军就不用再看冀州的脸色,粮是用来充盈粮仓。”

    “将来不管是谁得冀州,北境边军也不用去低头求人要粮食,他们为民守边关,为中原戍外敌,可是却因为一口饭而向人低头,若乞讨一般。”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这

    不该是边军将士们应该做的事,他们应该高昂着头,也挺起胸膛。”

    李叱道:“我要冀州钱粮在边关造一座粮仓,以后若我领兵离开,心里也稍稍踏实些。”

    听到此处,澹台器已经动容。

    良久之后,澹台器起身,后退了几步,忽然就弯腰给李叱行了个大礼。

    李叱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澹台器,澹台器却不许。

    澹台器道:“我不是北疆边军,但我们都是边军,我知道边军有多苦,有多难,也知道边军有多凶险,你能有如此想法,我替所有边军将士谢谢你。”

    李叱道:“大将军快请起身,我这也......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力所能及。”

    李叱要图谋冀州,他至此为止,也不是在为自己谋,而是为边军谋粮仓。

    这件事,让澹台器不能不触动,不能不震撼。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境儿说,若说你是叛贼,便为天道不公。”

    澹台器道:“站在朝廷那边来说,你的队伍就是叛军,然而自古以来,有史记载,我从没有见过叛军养边军的事。”

    李叱道:“大将军,因为边军不一样。”

    澹台器问:“那你说,何处不一样?”

    李叱回答道:“除去边军之外,所有的官军队伍,都只是朝廷的队伍,而边军,是所有人的队伍,是中原人的队伍。”

    澹台器深呼吸。

    他在今天之前,只是认可也尊敬李叱的学识见解,可是现在,他尊敬的是李叱的胸怀气度。

    这样的人,已经站在比所有人都要高的地方。

    澹台器沉默了许久,他看向李叱说道:“我......我替北疆的边军兄弟们给你还个礼,本来这礼物是我想赠送予你,可是现在,必须算作是边军兄弟们的回礼。”

    澹台器转身离开:“你且稍等我片刻。”

    李叱看着澹台器大步出去,一时之间有些懵了,他确实没有想到大将军会如此反应,他也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多时,澹台器带着人回来,抬着一口大箱子。

    李叱出门,澹台器让人把箱子打开,指了指箱子里边说道:“这就是那日刺杀我的人所穿戴的金甲,虽然我不知到底是何材质打造,但我知道它刀枪不入。”

    他看向李叱道:“这金甲,我代表所有边军兄弟送给你,你若不收,边军都不会答应。”

    李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婉拒,这金甲名贵,确实刀枪不入,他觉得应该留给澹台器这样的人穿。

    “收下!”

    澹台器道:“既然你觉得我是长辈,那这也是长辈之命,你不可违逆。”

    那日一场厮杀,金甲武士被杀,那头盔被砸瘪了,难以修复,后来不慎又点燃了地上的酒,金甲烧过之后,变成了暗金色。

    澹台器坚持,李叱实在推脱不掉,只好把这金甲收下。

    澹台器转身又取过来一把刀递给李叱:“这是与铠甲相配的弯刀,我那日就想送给你了,可是觉得弯刀配不得你身份,所以让人重新打造。”

    他将刀双手递给李叱,这等尊重,李叱连忙双手接过来。

    “刀已经重新打造,改成了咱们楚人善用的横刀。”

    澹台器道:“甲予你,刀予你,你就把这看成是西疆予你的祈福,愿有西疆之力的这刀与甲,护你百战不殆,天下无敌。”

第五百三十二章 金甲与金牌

    李叱确实觉得受之有愧,这两件礼物着实贵重,他作为晚辈,又作为客人,这样受礼会让他心中不安。

    然而澹台大将军态度更为坚决,所以李叱也只好暂时答应收下来,大将军如此执着,他若再拒绝,就是伤了老人的心意。

    “咦?”

    在旁边的余九龄忽然咦了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站在那金甲旁边指了指:“这上面的梵人文字,好像掉了一部分。”

    李叱和澹台器也过来看,仔细检查之后发现确实有些不对劲,这甲胄似乎被改动过。

    澹台器随即吩咐一声:“请修复这金甲的匠人过来。”

    不多时,那修复金甲的匠人赶了过来,澹台器问他那掉了的字是怎么回事。

    匠人回答道:“这金甲应是许久之前就被修补过,想来曾经有过战损,而且损坏颇为严重,修补的地方所用的材质和盔甲本身不同,是金。”

    澹台器皱眉道:“你说的仔细些。”

    匠人道:“我在修补金甲的时候,发现金甲实则为两层,也有些好奇,只是不敢轻易动手,恐毁了这件至宝。”

    他指了指那字所在的位置:“这里是被黄金覆盖,然后刻上了梵文,这金板是嵌在此处,之前打斗的时候又有损坏,所以金板掉落了一部分。”

    李叱看向澹台器道:“下边似乎也有字。”

    澹台器道:“这金甲已经是你的了,你来做主。”

    李叱点了点头道:“那晚辈就放肆一回。”

    他看向匠人说道:“这位师傅,请你把这甲胄上的金子全都拆下来,看看原本是什么模样。”

    匠人有些为难道:“虽然是后来修补,可是这些金板做的也算极为精致,若拆掉的话,再难复原。”

    “拆就是了。”

    李叱心说金子拆下来也是金子,怕什么。

    于是那匠人随即动手,最先是在这甲胄左右臂甲的位置,分别拆下来一层金板,那金板大概有半指厚度,分量沉重。

    金板上都是梵文,匠人说,他也不是看的很懂,大概意思像是一种关于封印什么的说法。

    澹台器听到此处,又派人去找识得这梵文的人过来,是将军府中一位主簿,姓刘。

    刘主簿是个真正做学问的人,通贯古今,博学多才,对西域文字也很精通。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金板上的梵文,越看越是心惊,许久之后他脸色有些异样的对于澹台器说道:“大将军,这确实像是一种封印,也可以说是诅咒。”

    澹台器道:“若这金甲是当初月氏国的皇帝甲胄,为何会有不吉利的诅咒文字?”

    “因为......”

    刘主簿显然有些犹豫,他看向澹台器道:“大将军,可否等这甲胄清理之后再说?”

    澹台器点头:“那就等等。”

    匠人把金板都拆下来,又清洗了金板下边,外表看似金光璀璨,拆掉之后才看得出来,下边满是泥垢灰尘,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都清理之后,竟然在这甲胄左右臂甲位置上发现了篆体文字,左右各有四个字。

    李叱不认得梵文,可却认得这篆体......所以在看清楚这八个字之后,李叱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叱读出来这八个字之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被震撼,只有余九龄不明白这

    是什么意思。

    “大周天子甲!”

    澹台器的眼睛骤然睁大。

    “很多很多年前,周国力衰微,四周诸国乱我中原,西域,西北,至少数十部族大举侵入,那时候,大周的军队正全力对抗蒙帝国,无力平定西域之乱。”

    澹台器道:“致使数十族百万人杀入中原,从西域杀到中原腹地,只西疆这边,就有千万人被屠。”

    余九龄问:“这大周天子甲,就是那时候被抢走的?”

    李叱道:“这几十个部族的乱兵,在西北屠杀千万百姓,觉得有机会霸占中原,结果却惹怒了蒙帝国,在大周覆灭之前,蒙帝国的骑兵先击败了西域诸国的联军,杀了几十万人,于是西域联军只能认输求饶。”

    他看向余九龄继续说道:“蒙帝国的人,逼迫西域诸国联军为先锋攻打大周都城,而咱们中原各地义军纷纷赶来勤王救驾,都城外,死伤百万。”

    “大周都城被攻破后,传闻大周天子被保护突围而出,蒙帝国的军队进入大周都城。”

    这时候,刘主簿声音微颤的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这些梵文的诅咒,就是要封印这大周天子甲和中原气数。”

    刘主簿道:“想来就是月氏国的人,当初得到了这大周天子甲,据我考证,当时为了救天子,大周名将杨子弋换上了大周天子甲,装作大周天子往北突围,而周天子则在众臣保护下往南突围。”

    “杨子弋率军四五千人突围出十余里后就被围困,最终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

    刘主簿道:“这大周天子甲,大概就是那时候失落的,被月氏国的人得去藏了起来,因为后来蒙帝国的汗皇曾经派人搜寻,却无所得。”

    他指着金板说道:“这些梵文的意思,前边都是他们西域的神灵名号,比如这个,是太阳神,这个是沙漠之神......”

    “意思是,祈求得到这些神明的力量,封印中原的天子甲,以此来封印中原的气数,后边的文字,是说要让中原征战不断,灾厄不断,洪水泛滥,大火焚烧......”

    说到此处,刘主簿摇了摇头:“月氏人的心肠,也太狠毒了一些。”

    李叱却笑了笑道:“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意,还不如咱们这边扎小人显得有用。”

    他看向那匠人问道:“这些金子可以融了重铸吗?”

    匠人回答:“自然可以。”

    李叱嗯了一声:“那就融了重铸。”

    匠人问:“请问要做成什么?”

    李叱道:“做金簪,头花,发饰这些东西,做金镯一对,反正就都做成首饰就得了,要齐全。”

    匠人楞了一下,何止是他,连澹台器都楞了一下。

    李叱道:“做的大一些,反正金子足够,越大越好。”

    澹台器问:“你这是......这是何意?”

    李叱看向高希宁那边,嘿嘿笑了笑道:“备彩礼。”

    高希宁脸一红,吓得连忙扭头,心里却美滋滋。

    匠人道:“这么多的金子,就算都做一整套首饰,应该也有盈余,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李叱思考片刻后说道:“做两块金牌,剩下的金子能做多大就做多大,金牌上刻字......”

    他在匠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匠人一听又懵了一下,看李叱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起来。

    大概给人的感觉是,他觉得李叱幼稚......

    此时,这套大周天子甲外边的金板都已经拆掉,露出本来的模样,古朴肃穆,看着就比金甲有威势的多。

    匠人仔细把甲胄清理出来,擦拭的干干净净,这甲胄上有无数的伤痕,但足可见材质之坚硬,痕迹虽密密麻麻,但却都很浅。

    这甲胄上的伤痕累累,就仿佛在诉说大周灭亡的最后一战有多惨烈,也在诉说,周末名将杨子弋那一战有多决绝。

    李叱看着这乌黑色的甲胄,在这甲胄胸甲左侧还有竖着的两行文字,一共十个字。

    李叱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心里一动。

    那十个字......朕执天子甲,敕令天下宁。

    他一怔,心里莫名震撼。

    “这就是天意吧。”

    澹台器看着那甲胄上的字,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对李叱说道:“这甲胄天意归你,这是天予之物。”

    本来因为这甲胄左右臂甲上的字,李叱还想推辞,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分量太重。

    可是因为这朕执天子甲敕令天下宁十个字,李叱决定把这甲胄留下来,不管是不是天意,都要留下来。

    就这样,李叱他们在凉州城又停留了一些时日,在等澹台压境归来的这段时间,李叱每日都向澹台器请教兵法上的事。

    这一老一少,经常一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连吃饭都要喊他们几次才会来。

    而那位匠人师傅,也趁着这段时间先把大周天子甲修复,重新穿了皮绳,镶嵌锁扣这些东西。

    修复好甲胄,他又找来相熟的匠人,一起制作李叱要的那些金器饰品。

    又十五六天后,澹台压境率领得胜之师归来,他这次出征,带回来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有无数的粮草辎重。

    澹台压境和西域联军攻灭月氏国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安排,月氏国的疆域被西域诸国瓜分,楚军对月氏国的疆土没有兴趣。

    中间还隔着龟兹国和卯犁国,就算要了疆土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不可能分兵镇守。

    所以澹台压境要的就是金银钱粮,西域诸国的人当然不会拒绝,他们更想要的是疆土,算是各得所喜。

    除了这些金银钱财之外,澹台压境还带回来不少宝马良驹,可谓收获丰厚。

    澹台压境回来之后又两天,李叱他们就要告辞回去了,澹台器交代澹台压境随李叱回中原,要多学多看。

    分别之际,澹台器又在澹台压境带回来的那些宝马良驹之中挑出来两匹,一匹通体赤红犹如烈焰,一匹浑身雪白宛若飞云。

    这两匹马,赤红马名为照夜,雪白马名为朝露。

    澹台器对李叱说道:“我要坐镇凉州,你和高姑娘的大婚之日,我怕是难以到贺,这两匹马就是我提前送给你们的大婚贺礼。”

    照夜送给了李叱,朝露送给了高希宁。

    李叱和高希宁以晚辈身份行大礼道谢,然后带着队伍回归燕山。

    半路上,高希宁实在好奇,问他那日和做金饰的匠人师傅说了些什么。

    李叱笑着取出来一个木盒,打开后,里边是两面金牌,都有手掌大小。

    他将两面金牌递给高希宁,高希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笑的满眼都是小星星。

    这两面金牌上,一面刻字为:玩玩乐乐天生一对。

    另一面金牌上刻字为:吃吃喝喝长命百岁。

    李叱笑道:“来吧,分赃,你一个我一个。”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占冀州

    路上,李叱似乎并不急于赶路,心思都在这一路上的秋天景色,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燕先生有些好奇,于是问李叱道:“冀州那边若真的打了起来,你为何不着急回去?”

    李叱笑道:“其一,老唐去了冀州,既然老唐已经去了,也就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我在与不在,并无两样。”

    “其二,咱们不管是走的快了还是走的慢了,冀州这一战咱们回去也已打完。”

    李叱躺在那看着天空,像是个不负责的甩手掌柜,可是那这短短三言两语,就让人明白他对唐匹敌的信任。

    这甚至已经不只是信任那么简单,还有钦佩,李叱话里还有一个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战场上的事,我不如老唐。

    李叱还是不喜欢坐在有车厢的马车里,哪怕装饰的再舒服他也不喜欢。

    那车厢里就像是一个闷罐,把人局限在那方寸之地,他会觉得憋闷。

    他喜欢躺在拉着干草的马车上,躺在那,看着天空,鼻子里是干燥的草的气味。

    这样的大车会比有车厢有软垫的车显得颠簸一些,然而这种颠簸却让人觉得很踏实。

    李叱知道自己可能有病,不太会享受的那种病。

    燕先生坐在马车一侧,他忽然问了李叱一句:“你相信天意吗?”

    李叱以为燕先生说的是那套大周天子甲,于是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天意,都是有因才有果的事,当初若非是月氏人侵入中原,大周天子甲也不会出现在咱们面前。”

    燕先生撇嘴道:“没说那个。”

    他朝着后边努了努嘴。

    李叱坐起来往后看,于是就看到隔了一辆马车上,余九龄大模大样的坐在那,而公主蒂克花青正在给他削苹果,削一块,放在余九龄嘴里一块,然后还要给余九龄擦擦嘴。

    燕先生道:“这世界太荒诞。”

    李叱道:“先生,别对世界失去信心,毕竟这世界上也就一个九妹。”

    燕先生道:“你想想,荒诞这个词应该如何解释?”

    李叱想了想,不太好说。

    燕先生道:“荒诞这个词存在,就说的是不好解释的事,但凡能解释的出来,都称不上荒诞,所以我觉得余九龄可能是假的。”

    他看向李叱,用一种讨论学术才会有的认真语气说道:“你试想一下,只要是一个人,一个正常女人,在那么多人中却一眼挑中了余九龄,这事就很荒诞对不对?”

    李叱道:“一见钟情这种事,又不是很稀奇。”

    燕先生道:“一见钟情不稀奇,可一位公主殿下在余九龄面前变成了一个小侍女,这就稀奇了。”

    李叱道:“先生,咱俩这样在九妹背后说闲话......是不是有些......过于快乐了?”

    燕先生哈哈大笑道:“我不是看不上余九龄,我是诧异于这件事的发生。”

    李叱道:“是不是......因为公主殿下从一出生开始,身边的人都一直顺从她,从没有任何一人敢对她说不,这么多年来,终于遇到了一个九妹......”

    燕先生叹道:“这漫漫长路,如果不是有九妹的闲话可以说,确实没有快乐啊。”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在前边的马车上,高希宁盘膝坐在那,怀里抱着那个小木箱,好像一个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小守财奴。

    李叱起身,跳到前

    边那辆马车上,挨着高希宁坐下来后问道:“为何你也要坐这样的车?”

    高希宁勾了勾手指,李叱随即把耳朵贴过去。

    高希宁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在李叱耳边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些激动。”

    李叱道:“噫!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高希宁笑着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也不坐车厢里,而是坐在这样的马车上。”

    李叱道:“你尽管说,我要是激动起来,算我输。”

    高希宁贴的李叱耳边更近了些,唇-瓣都轻轻触碰着李叱的耳-垂,她柔声道:“我也不喜欢坐在车厢里,唯一让我喜欢坐在那里的理由,就是你也在,关上门的那个小车厢,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李叱激灵了一下,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要炸开了。

    高希宁又轻声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坐在这样的马车上吗?”

    李叱问:“为什么?”

    高希宁道:“因为我真的是一个守财奴啊,还是一个护食的小恶犬,我坐在这,怀里抱着的是我的金子,眼睛里看着的是我的你,我的一切,都在这了,谁要是敢抢,我就嗷呜嗷呜,上去就咬。”

    李叱又激灵了一下,猛的扭头看向高希宁,他的眼神都变得热烈起来。

    高希宁连忙往后挪了挪,眼睛里都是亮晶晶,她笑着说道:“噫,你个哈儿,输了吧。”

    李叱道:“我此时,有一招饿虎扑食快要忍不住了。”

    高希宁道:“不行,嫌弃,快躲开。”

    李叱道:“你不是护食的小恶犬吗,哪有恶犬嫌弃食物的。”

    高希宁抬头看天:“嗷呜......不饿。”

    澹台压境回头看看后边马车上的余九龄和蒂克花青,往前看看李叱和高希宁,于是哼了一声。

    他在燕先生身边坐下来,撇嘴道:“这令人讨厌的味道。”

    燕先生道:“嗯,就是。”

    然后看到远处若凌姑娘朝着他招手,燕先生立刻跳下马车往若凌姑娘那边跑过去:“来了来了。”

    澹台压境:“......”

    一路上如此轻松,以至于明明走的不是很快,却显得这归程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些。

    来的时候是追踪那个贼道人方玉舟而来,一路疾行,却还是觉得很慢。

    等众人回到燕山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到了燕山,李叱看到山下的粮食应该是早就已经收了,所以心里踏实了些。

    秋粮收了之后,北境边军就能撑过冬天,没有朝廷补给的边军,实在艰难。

    也是巧了,刚进山寨没多久,就有唐匹敌派回来的人也进了山寨,一路纵马一路高呼。

    “捷报!”

    十天前。

    冀州城外的秋粮也要收获,唐匹敌却率军到了,宁军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就是来恶心冀州节度使潘诺的。

    宁军到了之后就开始抢收粮食,这种事,潘诺如何能忍?

    他派斥候打探,得知宁军不过几千人,如此规模的队伍就敢来抢收秋粮,潘诺立刻下令冀州军出击。

    结果冀州军一出城,宁军立刻就走,带着抢收的粮食跑了,撒丫子跑的。

    潘诺的队伍回来,结果第二天宁军也回来了,又开始抢收粮食。

    冀州军再次杀了出去,唐匹敌却绝对不会和冀州军交手,见到冀州军到了立刻就跑。

    如此三次,潘诺大怒,他想到一个计策,深夜开城门,冀州军出城埋伏在麦田中,只等宁军到来。

    宁军果然又来收粮,埋伏在麦田中的冀州军立刻就杀了过去,宁军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仓皇逃窜。

    潘诺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亲自带着兵马紧追不舍,结果追出去二三十里,却被罗境的幽州军挡住。

    潘诺这才醒悟过来上了当,连忙率军往回跑,一路跑一路打,丢盔弃甲。

    等跑到冀州城北门外,结果却发现城门紧闭,不管潘诺如何呼喊甚至叫骂,城墙上的人只是不开。

    后边幽州军已经追了上来,双方在城外厮杀,潘诺不敌,只好率军绕城而走。

    连番厮杀,潘诺带出城的队伍已经损失了十之七八,又在城下被堵住,等他再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身边已只剩百余亲兵。

    他又跑到另外一座北门叫门,急切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好在这次,城门开了。

    潘诺带着百余亲兵急匆匆进城,下令把城门关闭,可就在这时候,从城墙上扔下来一张大网,把潘诺罩在其中。

    四周埋伏的人冲上来,将潘诺生擒。

    原来之前下令不开城门的,正是姜然。

    姜然被李叱留在冀州的作用这才体现出来,当初李叱交给姜然两件事,如今姜然全都办到了。

    其一,李叱让他想办法到潘诺身边做事,潘诺手下兵马都是豫州军,他绝不会轻易信得过那些从豫州来的人。

    所以姜然必有机会,等他成功靠近潘诺身边,取得信任之后,便向姜然推举其他人,这些人,是姜然旧部。

    李叱对姜然说,不只是他的旧部,那些被重新启用的冀州官员,都可拉拢。

    姜然想到一个办法,他用李叱留给他的钱财拉拢那些官员,等到这些人都被买通之后,姜然就说,这些钱财其实是幽州那边派人送的。

    其二,李叱告诉姜然,攻打冀州的,必会是罗境,到时候宁军会来配合,潘诺若率军出城,姜然就利用他已经在城中构架起来的关系网,想办法关上城门,不准潘诺进城。

    这两件事,姜然干的漂亮至极。

    不得不说的是,他能完成的如此漂亮,和沈医堂的沈如盏也不无关系。

    沈如盏借助给那些达官贵人们调理看病的机会,收买了几位守城的军官。

    再后来姜然来找沈如盏帮忙的时候,沈如盏便将这些人都交给了姜然联络。

    罗境率军进冀州城,见已把潘诺生擒,他在军前取出父亲罗耿灵位,亲手斩下潘诺人头,在灵前祭奠。

    然后罗境信守承诺,下令将所有冀州军俘虏带出冀州城外,他的人马也全都撤了出去,把冀州城交给唐匹敌三天。

    三天之内,不管唐匹敌在城中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也不会过问。

    唐匹敌用三天时间,运出了大量的钱粮物资,已经分派人护送返回燕山大营。

    报信的人禀告李叱,罗境说要请当家的往冀州会面,有要事商谈,唐匹敌也在冀州等他。

    李叱听闻之后不敢耽搁,留下八百廷尉军,只带了一百亲兵和余九龄等人,赶往冀州。

    至此,大楚皇帝杨竞在冀州的布局,算是彻底崩了,武亲王又已南下,无人再可制衡罗境。

第五百三十三章 你敢给我就敢不要

    冀州城门外,风吹尘起。

    李叱抬起头看了看冀州城门上的斑驳刻字,心情略微有一丢丢复杂。

    那刻字上还有不少箭痕,在这一刻,李叱感觉到了一座古城的疼。

    “怎么了?”

    余九龄见李叱停下来后问了一句。

    在余九龄看来,这是很愉快的一次归程,感受不到李叱的那种心境,更别说什么古城疼不疼。

    人与人不同,李叱的心境对于余九龄来说,可能就是矫情,余九龄更像去看看双星楼还在不在。

    余九龄的人生,一多半的时间是在唐县那个酒馆里,每日调皮捣蛋然后被骂,这就是他的人生。

    你说他苦,说不上,最多只是平凡。

    李叱不一样,李叱在少年时候就像个神经病,有些时候,在他师父长眉眼中李叱都是神经病。

    比如他们来冀州之前,路过永清县,在县城里为很多人收尸,他看到了被毁掉的城,问了他师父很多问题。

    “师父,人临死之前会疼,死了就感受不到了,是吗?”

    “师父,那城墙上伤痕累累,城墙会疼吗?”

    “师父,那棵树被烧了,树会疼吗?”

    长眉道人虽然觉得他不正常,可还是一一回答,告诉他只有活着的才会疼。

    李叱说......我知道,动物受了伤会嚎叫,是它们在疼,人受了伤也会喊叫,是人在疼。

    树受了伤,它不会说,城墙受了伤,它不会说,大地受了伤,它也不会说。

    长眉道人那时候抬起手揉了揉李叱的脑袋,是想安慰这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在说胡话。

    李叱说,树会疼,城墙会疼,大地也会疼,树不说,可是树不会复活,不再为人遮荫,也不再为人开花结果。

    城墙会疼,城墙不说,可是城墙不会自己修好,也就不再为人提供庇护。

    大地也不说,可是大地会荒凉干涸甚至还会化作荒漠,不能再种出粮食。

    长眉道人当时沉默了许久,想着这不该是一个孩子该想到的事,他再次抬起手摸了摸丢丢儿的额头。

    李叱说,我不喜欢这样,我想看树木成荫,我想看城墙高耸,我想看大地丰沃。

    长眉道人说......想吧,脑子里有美的东西,总比只剩下眼睛里看到的丑好一些。

    此时此刻,李叱抬起手指了指冀州城墙上的斑驳刻字,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两个字。

    好丑。

    余九龄点了点头:“嗯,丑,咱们进城吧。”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催马向前。

    “回头刻新字。”

    冀州节度使府门外,李叱停下来,刚下马,罗境和唐匹敌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来,两人都是脸上带笑。

    李叱来之前没有让人提前知会,进城的时候被守城的士兵拦下来盘问,知道他身份,守城士兵连忙跑到节度使府来禀告。

    可李叱只比报信的人慢了些许而已,罗境迎出来,看到李叱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回头吩咐了亲兵一声:“去烧水!”

    余九龄自言自语道:“先煮张玉须,再煮彭十七,他俩都很肥,能吃到初一......”

    在他身边的张玉须压低声音说道:“先煮了你,分开煮,今日煮头脸,明日煮四肢,后日再煮你的大腰子。”

    彭十七道:“那玩意得烤。”

    余九龄:“......”

    节度使府,书房。

    罗境递给李叱一杯热茶,笑了笑后说道:“可把你等来了,我是没办法治你这老唐,我说给他三天时间随便搬运,他三天几乎把冀州城给搬空了,哪有这样的。”

    李叱看向唐匹敌问道:“真的差一点就搬空了?”

    唐匹敌道:“是,差的不多。”

    李叱认真的说道:“这我就要说你了,真过分,为什么还剩下了些?下次注意。”

    唐匹敌道:“那不能怪我,要是给我四天时间,估计着就都能搬走了。”

    罗境叹道:“我有些后悔把你找来,你们两个都是坏人,满肚子坏水的那种,撒尿分叉,都是一根坏一根更坏。”

    李叱笑道:“我以为你找我来就是想承认错误的,没能让我们把东西都搬走,你心里过意不去,若你真过意不去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罗境连忙说道:“过意的去,非常过意的去,绝对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

    李叱道:“咱们都是朋友,别勉强。”

    罗境道:“说正事吧,我怕要是再耽搁一会儿,我得给你写欠条了。”

    李叱道:“我信得过你,你是一个君子,欠着的不会不还,何必要写欠条,显得我很小家子气似的。”

    罗境道:“你大家子气,你拿别人东西可着劲的大家子气,没人比你大。”

    李叱道:“我可喜欢别人夸我大了。”

    罗境扭头看向窗外:“我也是闲的,招惹你干嘛......”

    片刻后,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后说道:“还是先说正事,把正事说完了好吃饭。”

    李叱道:“先吃吧,我只是怕一会儿说急了眼,你连饭都不管了。”

    罗境道:“我要是不管你饭吃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唐匹敌,是他把东西都搬走了的。”

    唐匹敌道:“还是剩了些的。”

    李叱笑道:“什么正事?”

    罗境道:“冀州给你吧。”

    这五个字一说出口,李叱像是有些懵,他看怪物一样看着罗境,然后侧头问唐匹敌:“你打他了?”

    唐匹敌摇头:“应该是他自己得的病。”

    罗境道:“赶紧痛快的给个回话,你要不要。”

    李叱道:“不要。”

    罗境也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叱说道:“有些人为了这冀州城,打的头破血流尸横遍野,就为了这个地方,折进去四个节度使,折进去一位亲王,还有一个兖州大贼,他们为了冀州拼死拼到全都死了,我现在白给你,你不要?”

    李叱点头:“不要。”

    罗境问:“理由呢?”

    李叱道:“嫌弃。”

    罗境站起来,两步就走到李叱面前,看着李叱的眼睛大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冀州城给你了,你到底要不要!”

    李叱摇头。

    罗境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一脸郁闷的说道:“你是不是有病?”

    李叱道:“若说我有病的话,你也病的不轻,你说的那些人为了冀州拼死拼到全都死,而你轻而易举把冀州拿到手,却要送出去?”

    罗境噗嗤一声就笑了:“守不住。”

    李叱道:“你有数万精兵,我只有八千人马,你守不住想让我来给你守?什么道理。”

    罗境道:“那你说个条件吧,我能满足你什么条件,你才会守冀州城。”

    李叱没回答,而是反问:“你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罗境道:“五万有余。”

    李叱道:“给我四万五,我就守冀州。”

    罗境:“滚你大爷的蛋。”

    李叱道:“何必惊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罗境道:“你若不收下这冀州,我也是不会要的,我现在兵马五万,守幽州也只是勉勉强强。”

    “还要防备兖州那边,那边如今没有人镇着,乱匪横行,叛军肆虐,兖州军兵败,白山军兵败,大批流民从兖州涌入。”

    “我若是不回幽州,第一是北境少了幽州军根本挡不住黑武人,第二是幽州是我家,我不在,幽州就可能变成别人的家。”

    李叱道:“态度开始诚恳起来,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打感情牌了。”

    罗境道:“你这人他娘的水泼不进。”

    李叱笑道:“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兖州那边虽然起来大大小小数十支叛军,可谁疯了敢来打你幽州的主意?”

    他看向罗境说道:“你是谁,你可是北境无敌的罗境。”

    罗境道:“少拍我马屁,不管用。”

    李叱笑着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最起码数年之内,兖州那边的人都不敢来冀州惹事,兖州军数十万,白山军数十万,尸骨未寒呐。”

    他继续说道:“至于豫州,武亲王杨迹句留下的兵马,最多只能自保,他率军南下之后,青州都无人镇守,豫州兵马哪里有余力来打冀州,青州可是挨着豫州,而豫州和冀州隔着南平江呢。”

    他指了指外边说道:“只要冀州城墙上一时插着罗字大旗,就一时没有人敢来招惹。”

    罗境叹道:“明知道这是个马屁,可还是很受用......”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唐匹敌坐在那,看起来应是很正经的在思考什么大事,可他脑子里想的是,李叱刚刚说的是罗字大旗,还是骡子大旗?

    李叱问罗境道:“你说实话吧,是不是你有别的打算?”

    罗境忍不住笑了起来:“瞒不住你......兖州那边的人不敢来打我,可我却想去打他们,若得兖州之地,北境再无敌手。”

    李叱道:“你这狐狸精,是想让我给你守冀州,然后还要供给你出征所需粮草,做你的后盾。”

    罗境居然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他点了点头道:“现在北境局势如此之好,算是天予之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出兵去打,你给我做大管家。”

    李叱道:“噫!这是想招安我?”

    他看向唐匹敌道:“老唐,你说该怎么回他。”

    唐匹敌道:“要价,狮子大开口,要跑了他就是。”

    罗境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且试试。”

    李叱认真起来,他看向罗境说道:“我不要价,但我会跟你说个实情,你若出兵兖州,我自然不会在你背后捣鬼,不会在你背后捅刀,但只要你兵败势弱,这冀州还有幽州,我可都要了。”

    罗境沉默下来。

    许久许久之后,罗境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可知道,我多少部下都劝我杀了你们?”

    李叱道:“猜得出来。”

    罗境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我是怎么了,着实是马上就杀了你们我才能安稳,这北境之内,放眼四方,也只有你们两个配得上为我对手,此时杀了你们,这北境再无一人能与我相争。”

    他看向李叱:“换你来说,若你是我,该不该杀了你和唐匹敌?该不该灭了你的宁军?”

    李叱道:“千该万该,可你傻啊。”

    罗境愣住,然后朝着李叱呸了一声。

    “呸!”

    他再次沉默了许久,转身看向李叱说道:“世道如此,时不我待,我自认豪杰,若不争雄天下,我不甘心,你们是我的对手,我确实该杀了你们......可你们也是我朋友,在我心中,我若远征,只敢让你们两个在我背后,我却不担心会被捅一刀。”

    “对手啊......”

    罗境道:“冀州之内,我也只敢把家交给你们。”

    李叱看向唐匹敌:“他很诚恳。”

    唐匹敌道:“可以谈钱了。”

    李叱道:“他煽情呢。”

    唐匹敌道:“劲儿差不多到了,气氛也到了,该说正事就说正事吧,我饿了。”

    罗境:“我去你们两个的大爷......”

    ......

    ......

    【是不是没想到今天三更,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

    【收到卫衣的小可爱,晒个图呗。】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年半

    罗境觉得自己在两个无赖面前,真的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好人,好的不能再好的那种。

    在他看来李叱和唐匹敌这样的家伙,出门不被雷劈都是天道不公。

    “你们俩尽管继续一唱一和。”

    罗境道哼了一声后说道:“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能谈的我自己主动就说了,不能谈的,你们俩再做戏也没有用处。”

    唐匹敌看向李叱道:“你说的对。”

    李叱问:“是哪一句?”

    唐匹敌道:“应该先吃饭的那句。”

    李叱起身道:“那就先去吃饭吧,这应该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咱们先吃午饭,吃完午饭下午谈,谈不好就吃晚饭,明天继续,大家本着真诚的心来谈,总不能谈上三五个月。”

    罗境道:“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被人威胁,不管是谁,都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话。”

    李叱道:“哪方面?”

    罗境道:“各方面。”

    李叱笑道:“刚才我说的话里,一共有两件事可以看做是威胁,一个是饭,一个是时间。”

    罗境:“事情不谈好,你不会有饭,也不会有时间。”

    唐匹敌道:“他不对劲。”

    李叱嗯了一声:“刚才煽情,这会儿又假装板着脸,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果然是病了。”

    罗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坐在那生闷气,好久之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应该是他妈的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走走走,吃饭!”

    李叱对唐匹敌说道:“上辈子他一定是个负心汉,而你就是他的小娘子,所以他这辈子拿你没招。”

    唐匹敌:“你上辈子要不是狐狸精插足了我和他之间,你都说不出这话来。”

    李叱:“何解?”

    唐匹敌道:“显然他对你更好,一般臭男人,都对你们这些臭狐狸精更好。”

    李叱看向罗境道:“呵,滥情男人!”

    罗境:“你们俩别演了行不行?怎么越来还越上瘾了。”

    三个人出了书房来到客厅坐下,罗境吩咐人上菜,不多时,精致菜品便一样一样的端了上来,显然罗境早就已经吩咐人准备饭菜了。

    李叱道:“看,是咱们误会人家了。”

    唐匹敌道:“没事,你是狐狸精,胡搅蛮缠是你的本性。”

    李叱道:“呵,贤惠女人。”

    唐匹敌:“......”

    三人入座,罗境给他们两个满了酒,坐下来后,说话的语气比之前稍稍轻松了些。

    “吃饭喝酒,该说的还是要说,既然你也说数年内没有人敢来攻击冀州,你为何就不肯接下来?此时你若不接,将来落在别人手里,你再去抢,必会死伤无数。”

    李叱道:“非我不想,实为不能。”

    他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我说的都是认真推算过的事,几年内,确实没有太强大的外敌来攻打冀州,可以我现在兵力,燕山比冀州更好,我在燕山下,种田牧羊,放牛养马,敌人来了我就进山。”

    “可若是换到冀州来,我这几千兵力,外边的良田我保护不过来,四面空旷,皆为原野,在燕山我这几千兵力可以据守山道,几千兵力能守得住冀州吗?”

    李叱认真的说道:“我不是故意逗你,也不是故意驳你,我得为那八千士兵着想,这样的大城,八千人怎么可能守得住,东西南北一圈城墙,八千人分布上去,连预备队都没有了。”

    “一年半!”

    罗境看向李叱说道:“你只需守一年半。”

    李叱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看向罗境,却没有问为什么,他这样的老狐狸,还能不明白罗境的心思?

    从一开始谈判,看似嬉笑怒骂,其实很多话都在嬉笑怒骂中彼此试探。

    守冀州对于李叱来说不是不能,恰恰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如果是在李叱可以接受的时间内,对于宁军来说绝对是好事。

    根据李叱的推算,蜀州杨玄机不是武亲王对手,但杨玄机兵力充足声势浩大,武亲王只能将其击败,却极难将其剿灭。

    一旦战事不利,杨玄机立刻就会退回蜀州,那十万大山之地,武亲王的精兵也难以施展。

    杨玄机又非那种绿林草寇,他领兵作战颇有才能,又有豪门世家支持,钱粮不缺,物资丰沛,败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事。

    败了退回去,休整一二年,实力就能恢复过来,他还是一方诸侯。

    这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两年,所以在罗境说出一年半这个期限的时候,李叱就明白,罗境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李叱点了点头:“好。”

    罗境怔住。

    刚才李叱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作用,李叱只是不点头。

    可是现在,他只是说了个一年半的日期,李叱便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李叱还会再多争取一些好处才对,比如要他一些兵马,冀州军的俘虏可有至少两万人。

    这些兵虽然现在军纪涣散,士气低迷,可他们是正经的大楚府兵,素养不成问题,只要调教半年,便可恢复原本的战力。

    所以罗境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答应了?”

    李叱点头:“答应了。”

    他笑了笑说道:“你率军离开之后,我会在冀州招兵买马,但城墙上依然挂你的幽州军大旗。”

    唐匹敌道:“一年半的时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一事无成,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罗将军也该知道。”

    罗境思考片刻后回答道:“以你的本事,一年半,在冀州招兵买马,没有人来干涉打扰,你舒舒服服的扩军,至少可训练出五万善战精兵。”

    唐匹敌道:“所以之前李叱才会说,你领兵攻打兖州,千万不要兵败,万一有什么挫折,到时候你幽州军势弱,而我们宁军势强,主客之位就要换一换了。”

    李叱道:“所以话要说在前面,说在明面,你得兖州,大胜而归,我和老唐把冀州还给你,带着我们的新兵依然回燕山。”

    罗境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三个人之间的交谈,若是放在别人之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

    谁会把事情放在这么明面的地方来谈?

    可是这样三个人,就能把这些事很顺理成章的说出口,就好像对弈之际,下一步怎么走都先告诉对方。

    “你们两个是想问我,值不值得赌?”

    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赌的话,他在冀州安心发展,将来拥兵二十万不成问题,还有南下的可能。

    但等他拥兵二十万可以南下的时候,也许江南之地,早就已经没有他的舞台。

    赌的话,他就要在一年之内拿下兖州,从兖州征兵,带着大批队伍返回冀州,然后再

    聚合冀州之力,下一步是南下。

    怎么想,都是留在冀州老老实实的发展更稳妥一些,兵进兖州,本就是兵行险着。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看问题而已......诚如李叱想的那样,武亲王回归豫州,最多不过一年半,所有人都会趁着这段时间谋事。

    去打豫州?豫州有武亲王留守的兵马,是未尝一败的左武卫精锐。

    打青州?路途遥远翻山渡河,能不能顺利到青州不说,苏州与青州接壤,而且更近,那边局势哪里容得别人染指。

    罗境又想要冀州,也想要兖州,以两州为根基,这才真的具备争天下的资本。

    最主要的是,得兖州之后,可沿海南下,就能绕过豫州,暂时不与武亲王的精锐碰面。

    一年半,最多两年,将来大事能不能成,就看罗境要不要赌这一把。

    罗境沉默许久之后,看向李叱说道:“我不会给你留一兵一卒,冀州你守,兵力你自己解决。”

    李叱点头:“好。”

    罗境又道:“冀州粮草你运走大半,剩下的我再运走大半,留下一些,只够你们撑到明年夏粮收获的时候。”

    李叱:“好。”

    罗境继续说道:“一年半之内,我若拿下兖州率军归来,你们退回燕山,我不南下,你们不可出山,我若南下,冀州幽州都归你们也无妨。”

    李叱第三次点头:“好。”

    罗境道:“若我将来势大,必会与你们两个有那一战,这是你我皆知的事。”

    李叱道:“那是以后的事,若你以后肯诚心来投靠我,喊我一声当家的,我会收留你。”

    罗境撇嘴道:“若你到时候兵败哭唧唧的来找我,我也会在军中给你一口饭吃。”

    他伸出手:“成交?”

    李叱伸出手与他击掌:“成交。”

    唐匹敌嘴角带笑。

    一年半,对于只有不足万人的宁军来说,这就是最佳的发展时机了,如今局势下,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给唐匹敌这样的人一年半的时间,他最少能训练出来五万善战之兵,若他疯狂起来,天知道能有多大收获。

    到时候就算宁军退回燕山,进可攻退可守,只一年半的时间而已,实力扩大五倍不止。

    若是不要这一年半的时间,宁军依然留守燕山发展,如何能发展出来这五倍实力?

    所以这样的结果,对于李叱和罗境来说,可算得上皆大欢喜。

    罗境笑道:“那就看看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你们与我,谁更快一些。”

    李叱道:“快,未必都是好事。”

    罗境却不以为然道:“这天下大势,已不似几年前那样谁后发谁制人,如今这局面,先发制人才是正道,再想后发者,必会受制于人。”

    李叱笑而不语。

    “吃饭。”

    罗境端起酒杯道:“今日这杯酒饮过之后,我就要返回幽州备战,明年开春我将率军往兖州,兖州那边气候寒苦,能战之时,不过从春到秋,所以也许用不了一年半我就回来了。”

    李叱举杯:“那就祝你凯旋。”

    唐匹敌依然笑着,没说话,可心里美滋滋。

    除了冀州之外,这整个中原江山内,再也找不出这样三个人,可以坐下来就把事情谈好的。

    李叱与罗境举杯的那一刻,唐匹敌的脑子里,已经在想着征兵的事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盘着呢啊

    冀州。

    李叱手扶着城墙看向外边的原野,数不清的百姓正在城外收割粮食,场面颇为壮观。

    李叱昨天和罗境谈妥之后,今天就下令城中所有适龄百姓出去收粮。

    十四岁到六十岁,无论男女,只要认为自己能干活的,都要去。

    凡是参与收粮的人,同样不分男女,所收的的粮食交送粮仓,当场分发,粮仓收入一半,百姓分得一半。

    这一下,城中百姓们全都吃了什么烈性的药一样,纷纷涌出城去田里干活。

    这样的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家中有粮更让人心里踏实的,钱都不能带来这种踏实感。

    看着百姓们如此热火朝天,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百姓们觉得有希望,才会安定。

    “接下来怎么干?”

    燕先生问李叱。

    李叱道:“我已经派人回去接刘英媛的父亲,他在冀州常年为官,性格沉稳谨慎,把他接到冀州,民治上的事他可以管。”

    他看向燕先生说道:“秋粮收了只是第一步,然后就要准备播种小麦,我打算分发粮种到各家。”

    燕先生道:“分粮种给百姓?这事办起来太繁琐了些,冀州百姓那么多,既然分了粮种就要分田,人手上够用吗?”

    李叱道:“不够也要够,我得让冀州百姓记着咱们宁军的好处,况且人要看怎么用。”

    他看着城外说道:“这件事,先生和刘英媛的父亲两人商量着办,我大概说两个重要的事。”

    燕先生道:“你说。”

    李叱道:“第一,按照每一百户人来分田,一百户分种一千亩田产,到了明年收夏粮的时候,按照收成的一半分给他们。”

    “第二件事是,每一百户中,抽选二十人或者三十人不等的青壮,组成民勇,忙时种田,闲时练兵,他们负责自己的屯田保护,如何保护,他们自己安排。”

    燕先生眼神一亮:“如此一来,其实咱们并不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只需把百姓发动起来即可。”

    李叱嗯了一声:“把种田的事交还给百姓,田产越大,他们自己分得的就越多。”

    “按照之前朝廷定下的,他们所得粮食,大概六七成都要上交,再加上地方上收的,一百斤粮食,他们留在自己手里的连十斤都没有,而咱们分给百姓们一半。”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就算将来咱们撤离冀州回燕山,百姓们心里也念着咱们的好处。”

    燕先生道:“等到咱们再打回来的时候,百姓们必会夹道欢迎,盼着咱们回来。”

    李叱道:“农牧上的事大概如此,商业上的事......先生你们两个也可商量着办,无非就是不收税不要租。”

    燕先生点头:“我明白。”

    李叱又道:“民治上的事解决了,其他的事其实就简单起来,把粮食种下去,百姓们也就要过冬,这个冬天就是老唐练兵的时机。”

    燕先生笑了笑道:“一年半着实是有点短,若是能有三四年时间无人打扰,咱们就能富得流油。”

    李叱微微摇头道:“莫说我们没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可能连朝廷都没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他转身往城墙下边走,燕先生跟了上去。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确定一下主次,让百姓们知道谁能做主,咱们又不是朝廷分封的官员,就别按照朝廷那一套走了。”

    他笑着说道:“先生为冀州城主官,刘英媛的父亲和姜然给你做副手,他们两个一个主办民治,一个训练民勇,先生居中调度。”

    燕先生笑道:“突然做官,感觉有些奇怪。”

    李叱跟着笑起来道:“先适应一下,以后会做更大的。”

    燕先生笑道:“以后让年轻人来做,我就在你们背后,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李叱道:“先生你真是有些过分啊......居然把自己划归到了已不是年轻人的那一类中,略微脸皮厚了些,你看看你那样子,说二十岁谁能不信?”

    燕先生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好听的马屁,其乐无穷。”

    李叱道:“噫......”

    回到节度使府,李叱在门口正好遇到唐匹敌回来,李叱笑着说道:“迎面而来的那美男子,你这是要去何处?”

    唐匹敌白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事拍马屁,必然没有什么好心。”

    李叱道:“瞎说,我只是练习一下,刚刚燕先生说我马屁拍的好。”

    唐匹敌道:“你没事练这个做什么?”

    李叱道:“以后再有人拍我马屁的时候,没有我拍的好,我便可尽情嫌弃。”

    唐匹敌:“你也是自己得的病吧?”

    李叱看唐匹敌那嫌弃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这拍马屁的功夫应该是还没有多厉害,也就勉强让燕先生乐呵乐呵。

    他在门口站住,脑袋里想着要是对付唐匹敌这样的高阶对手,应该怎么拍?

    唐匹敌走了几步回头,见李叱没有跟上来,还在那发呆似的,于是喊了一声:“你还走不走?美男子。”

    李叱咧开嘴就笑了,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心说美男子这三个字,这不是管用吗,贼鸡儿管用啊,美滋滋。

    唐匹敌又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其实病了的是我。”

    李叱道:“何解?”

    唐匹敌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个二货,而我......现在适应你了。”

    李叱哈哈大笑。

    他跟在唐匹敌身后一边笑一边走,唐匹敌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个屁。”

    李叱:“美男子。”

    唐匹敌:“......”

    李叱:“你叫我。”

    唐匹敌:“滚......”

    李叱:“来嘛美男子。”

    唐匹敌叹道:“你以为我真的和你一样?我再怎么不正常,也不会变成你这样......美男子,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李叱:“哎!好嘞!”

    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府门,一进门就看到高希宁她们几个小姑娘都在门里边呢,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唐匹敌和李叱。

    唐匹敌低头快步疾行。

    李叱倒是没觉得没什么,笑呵呵的进门,朝着高希宁挥了挥手:“喊我美男子。”

    高希宁挥手喊了一声:“那个美男子,你是在喊我吗。”

    李叱更加屁颠儿屁颠儿起来。

    他对高希宁挥着手就过去了,高希宁跟他挥着手,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要是嫁给这玩意,可有意思了。”

    李叱回到节度使府里后觉得肚子饿了,吴婶没在身边,留在燕山营里,

    此时又不是吃饭的时候,找人来做饭会有些不好意思,李叱就想着自己去找点吃的。

    到小厨房看了看,只找到一些鸡蛋,别的也没什么省事的,于是他拿了两

    颗鸡蛋出门,准备回书房里去煮了。

    书房里有烹茶的小火炉,一边处理手上的事一边就把鸡蛋煮了,倒也不耽误。

    拿着两颗鸡蛋在手里,一边转着一边走,迎面遇到要出门的余九龄,李叱问了一句:“你要干嘛去?”

    余九龄道:“刚刚老唐让我去粮仓那边,下午在那看着百姓们交粮,怕人多争抢打起来。”

    李叱嗯了一声:“那你也小心些。”

    余九龄看了看李叱手里那俩鸡蛋,可能是一时之间脑子里有些懵,顺口就问了一句。

    “盘蛋呢?”

    李叱看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低着头就跑了。

    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李叱说道:“那玩意不好包浆。”

    李叱往四周踅摸了一下,发现花丛下边的土坷垃,余九龄就知道事情不好,这玩意居然还传染,他加快脚步蹿了出去。

    回到书房里,李叱刚坐下来,张玉须从书房外边进来,似乎是有些心事,脸色颇为凝重。

    李叱问:“这是怎么了?”

    张玉须道:“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可是又不知道对错,在我心里来回纠结,难以决断。”

    李叱本来要煮了两颗鸡蛋,听张玉须说话,就把这事忘了,坐在那,手里转着鸡蛋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张玉须的视线停留在那两颗鸡蛋上,眼神逐渐疑惑起来,李叱连忙解释道:“我没盘蛋。”

    张玉须点了点头道:“盘也没事。”

    李叱:“我没有!”

    张玉须道:“没有就没有,怎么还急眼了呢。”

    李叱叹了口气道:“还是说说你在想什么事吧,别管这蛋不蛋的事。”

    张玉须在李叱对面坐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这两日才考虑,而是从西疆回来后就一直在想。”

    他抬头看向李叱,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方玉舟他们在西北发展东陵道,确实是骗了百姓,可是百姓们就真的以为,东陵道的人能给他们祈福,能给他们守护。”

    他问李叱:“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想学这个方法,你会不会觉得我也是和方玉舟一样的人。”

    李叱微微皱眉,片刻后理解了张玉须的意思。

    他问道:“你是想借助龙虎山道门的影响,让百姓们心中多一份敬畏。”

    张玉须点了点头:“我刚才外边回来,虽然你颁布了法令,要分给百姓们粮食,可是太乱了,人人争抢,城外良田中到处都在打架。”

    “我出城去看,城外乱糟糟的,我回城来看,城内也是乱糟糟的,他们没有敬畏,没有信仰,难以约束。”

    张玉须道: “我想在冀州传道。”

    李叱点头:“可以。”

    张玉须一怔:“你不觉得不妥当吗?”

    李叱道:“没什么不妥当,方玉舟用的是骗,你用的是劝,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那东陵道怎么能和龙虎山相比。”

    “方玉舟的目的是利用百姓,而你的目的是让百姓们恢复秩序。”

    李叱笑道:“不用胡思乱想什么,你心中有正道,你行的就是正道。”

    张玉须站起来,有些激动:“我真的能行?”

    李叱点头:“你可以的美男子。”

    张玉须眼睛都睁大了,咧开嘴就笑,然后转身往外走:“你先盘着,我去和彭十七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办。”

    李叱:“盘......你大爷......”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来一趟去伪存真之旅

    为了保证冀州的秩序不会太过于崩坏,所以这一开始,李叱对冀州城内的官员还算宽容。

    基本上就没有动他们,是李叱还要观察一下城中局面,当然不可能是一直都不动。

    这些人也知道现在要面临什么,如今这局势,在地方上,已经不是你出身高贵你就还能说了算的。

    他们在心里看不起李叱,一个曾经的流浪孤儿,后来的燕山贼,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冀州之主。

    这对于那些出身高贵的人来说,心里上难以接受,可是表面上却谦卑顺从。

    他们可以在暗地中无时无刻的算计你,但在你面前的时候,一定是个忠诚可靠的人。

    而且他们有着更为优秀的家境,有着更为出色的素养,还有着更为渊博的学识。

    所以当他们表现很谦逊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们确实真诚。

    而他们这样的人,风度又远比那些泥腿子出身的义军首领们要好的多。

    所以,更有迷惑性。

    当年虞朝宗就是在这样的人面前,逐渐迷失。

    一边是大大咧咧的粗糙汉子们,一边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

    一边只会说喝酒吃肉干他娘的,一边却是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然而这不是最无奈的地方,更无奈的地方在于,百姓们对身穿锦衣的人,有天生的敬畏。

    除非到了爆发的时候,这种敬畏变成了愤恨。

    在大楚这样的天下,这样的时代,但凡还有秩序,锦衣就代表权威。

    所以这些官员们在暗地里商议的时候,觉得李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

    他们能伺候的了潘诺这样的人,难道还伺候不了李叱这样的人?

    在他们看来,节度使潘诺见过世面站在高处,骗他不容易,可他们还是骗了。

    李叱这样的人,比潘诺难道不是查得很远才对吗。

    就像是他们以往一直做的那样,把一个人拉进温柔乡里,拉进酒池肉林。

    他们有着足够的学识,所以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漂亮话,就能编织出美梦。

    节度使府,张玉须从李叱的房间离开去找彭十七,商量一下如何传道劝民的事。

    没多久,李叱手下人就来报告,说是原冀州府的府治大人曲程,府丞大人李耀之等人求见。

    李叱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忽然笑了笑,鸡蛋有什么好吃的。

    不多时,这原冀州府的一群大人们就态度恭谦的进了客厅,他们也不敢落座,就站在客厅里等着李叱。

    当李叱迈步进门的时候,这些大人们一拥而上,作揖的作揖,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

    李叱笑了笑,示意给大人们看茶。

    分宾主落座,府治曲程俯身道:“将军回冀州,实在是我冀州百姓之福,百姓们盼将军回来,如久旱盼甘霖。”

    李叱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这话太形式,李叱连接话的**都没有。

    其实对李叱如何称呼,这些大人们也是头疼了一阵,称他为大当家?似乎显得有些不妥当。

    大当家,匪类的大当家,不是这称呼对李叱不尊敬,而是他们会觉得自己掉身份。

    他们这样的人,对一位大当家点头哈腰,这让他们有些不能接受。

    他们可以表现的和李叱心心相印,但不能表现出向李叱印贼做父。

    称大王?

    称李公子?

    似乎都不太合适,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唯有将军这个称呼显得温和。

    曲程又客气了几句,见李叱的态度不冷不热,犹豫片刻后,觉得还是应该表明态度。

    于是他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们来,是想来向将军请示,我们愿意为将军分忧,愿意为冀州百姓再多做一些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笑了起来。

    李叱道:“这是好事,诸位大人在冀州城里德高望重,若诸位大人带头出面,百姓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将军才是冀州百姓的主心骨。”

    曲程连忙回了一句,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李叱话里的意思,似乎没有那么强势。

    所以曲程起身道:“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将军这次回冀州,是为解百姓倒悬之苦而来,我们也是冀州人,也是冀州的一份子,理当为将军出力,理当出全力支持将军。”

    他语气一转,有些许沉痛的说道:“冀州多灾多难,我等虽然尽力保民,可我等的能力有限,左右不了那贼人潘诺。”

    “这些日子以来,潘诺对我等也是极为阴狠,霸占了不少人家的家产,我等敢怒不敢言。”

    李叱想着,他下一句应该就是......虽然我们现在都没有什么钱,但我们会拿出来全部支持你。

    曲程语气再次一转,严肃且真诚的说道:“但,将军有救民之心,我等再辛苦也要全力以赴协助将军,所以自愿献上家产,充盈府库,为民谋生。”

    李叱起身,抱拳,样子很震撼,也很真诚的说道:“实在想不到诸位大人竟然有如此爱民之心,和诸位大人相比,我着实惭愧。”

    他看向曲程说道:“曲大人的这拳拳之心,感召天地,我若是驳了大人的好意,天地那二老都会制裁我。”

    曲程一听,这话里有些不对劲啊。

    李叱看向外边喊了一声:“贾阮,甄艮。”

    原来挂刀门的大师兄贾阮和小师弟甄艮随即进门,俯身道:“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李叱指了指曲程道:“我今日让你们看看,何为高风亮节之人,曲大人说,为了冀州百姓他甘愿献出家产。”

    贾阮和甄艮同时看向曲程,同时说了一声:“果然高风亮节。”

    李叱笑着吩咐道:“曲大人有心,我们就要出力,总不能还让曲大人自己动手吧,你们带上五百人,现在就去曲大人家里,千万要记住,不要莽撞,不要吓着人,要有礼貌,而且做事要仔细谨慎,东西都要登记造册,记得写收据给曲大人。”

    曲程一听,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要去抄家的?

    李叱一摆手:“去吧。”

    说完又马上喊了一声:“等会儿。”

    他看向其他的大人们问道:“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曲大人是代表诸位大人说的,意思是,诸位大人都愿意献出家产?”

    人家说献出家产,就是个漂亮话而已。

    人家的意思是,我给你点钱,你还继续让我们做官,你明白不明白?

    府丞李耀之连忙道:“将军......这其中,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才对。”

    李叱脸色一沉的说道:“诸位大人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他看向贾阮说道:“刚才让你们带五百人出去,既然大人们其实没有想好,那你们就带五百人在这门外候着,等大人们想明白了再说。”

    他朝着曲程说道:“我恰好还有些事要出门,诸位大人先歇着,我片刻之后就回来。”

    说完迈步出门而去。

    留下一屋子的大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开始后悔了,今天为什么要来?

    之前他们以为李叱会动手,但是李叱没有动手,所以他才会商量一下,要不要主动来表个忠心。

    于是他们来了,于是他们后悔来了。

    李叱往外走,一眼就看到唐匹敌在门外不远处靠在那笑,他笑了笑走过去。

    唐匹敌递给李叱一个苹果,他自己啃着另外一个。

    “这些人以为你和他们以前哄着玩的人一个路子,给你点好处,你就继续让他们做官。”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哪里想到你是李扒皮,他们不主动上门,你都在想着怎么扒的他们倾家荡产了。”

    李叱道:“瞎说,他们不主动来的话,我难道还会毫无缘由的去抄了人家的家。”

    说完这句,他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我会啊。”

    唐匹敌撇嘴。

    他问李叱:“你打算把他们晾在这?”

    李叱道:“让他们在这喝茶吧,咱俩分头出去办事,你带兵去诸位大人家里帮忙打包,我去一趟凤鸣山。”

    唐匹敌问:“去凤鸣山做什么?”

    李叱把张玉须刚才跟他说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凤鸣山上那些假道人,在冀州百姓眼里却是真道人,毁坏了道家名声,我去把那地方给张玉须抢过来,假道人给真道人挪挪地方。”

    唐匹敌道:“我还是去粮仓那边吧,抄家这种事,我不擅长,我去把余九龄换回来。”

    李叱道:“你真狠......”

    唐匹敌若是去了,最多是把人家搬空,余九龄若是去了,得刮地三尺。

    唐匹敌哈哈大笑道:“谁当坏人都是当,总得有个人做坏人,九龄就很合适。”

    不多时,李叱叫了张玉须和彭十七两人去凤鸣山道观,出门执之前碰到高希宁她们几个,她们也要跟着去玩。

    两辆马车在半个多时辰后停在凤鸣山下,李叱对这里的印象很不好。

    第一次来,是夏侯琢带着李叱来的,在这,李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与人不一样。

    寻常百姓们想进凤鸣山,在山路口就要交钱,据说一共要交三次钱才能进到道观大殿。

    要想进香还要孝敬香火钱,孝敬的少了,人家连香都不给你,还会被笑话。

    更重要的是,李叱不喜欢这里的最大理由,是这里的道观,和城中那座道观是一家。

    他刚到冀州之后不久,他师父长眉道人想去那道观投靠,被人赶走,还一顿奚落羞辱。

    不收没什么,羞辱人没必要。

    凤鸣观在城中的那座道观,纯粹就是给达官贵人们建的,因为达官贵人们有时候会觉得爬山辛苦,凤鸣山又远。

    当初为了造一个噱头,凤鸣山上修建了很长很长的石阶路,意思是走过这些石阶,才能体现诚心。

    而在城中那道观里,为了方便达官贵人,修了一条石子小路,大概有三五丈长。

    还一本正经的说是走过这石子路,与上山走过的石阶路功德相当。

    李叱想着,这些凤鸣观的假道人们,如今这局势如此,冀州已经易主,他们当然会老实些才对。

    然而李叱却想错了。

    他们的马车刚到山下,就被路口几个假道人拦了下来。

    那模样,那嘴脸,真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啊。

第五百三十八章 你家还有钱吗

    李叱他们的马车上可没有什么让人望而生畏的标徽,看起来也并不高档,平平无奇。

    常年在山口的那几个假道人,其实在凤鸣观里也算不得什么有身份的。

    有身份的,会在这风吹日晒跟穷苦百姓要几个小钱?

    这些守在山道上的人,见到大人物们点头哈腰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要的来大钱。

    别说要来,要都不敢。

    他们这些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对冀州城内各大家族的标徽,如数家珍。

    在他们心目中,也自然有个分档,谁家一流谁家二流,这也是他们平日里的谈资。

    无人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在这点评诸大家族,说说这家的长处,说说那家的短板。

    颇有那么一点指点江山的样子。

    凤鸣观的道人,有道号,也有自己的名字。

    为首的这个叫王长兴,是道观里一位道长的挂名弟子,那道长叫王当。

    说起来,这个王当曾经做过官,只是着实能力差,都够不上蠢材,实打实的蠢蛋一个。

    潘诺做了冀州节度使之后,不敢乱用豫州军的人,所以只能用冀州本地的那些有身份的人。

    李耀之是王当的姐夫,李耀之成了冀州府的府丞之后,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一个层次。

    他妻子就说,你要用人,何不用自家的人,让我弟弟来给你帮忙,免得好处都落在别人手里。

    李耀之还不知道他小舅子是个什么型号的蠢蛋?

    可是又熬不住妻子说,又不想把这人留在自己身边气着自己,无奈之下,和府治曲程说了一声。

    曲程不好驳了李耀之的面子,把王当安排在府衙里做了个副捕头。

    这个差事,什么都不干,每个月收收孝敬钱,小日子过的自然舒舒服服。

    可是王当觉得不行,他觉得自己得干事。

    跑到各大商行铺子里去要钱,不给就要封人家的店面,这些铺子,背后往往都有势力。

    结果一来二去,曲程实在是受不了了,婉言和李耀之说了王当的蠢事。

    李耀之也无奈,想了想,这凤鸣观是个来钱的好地方,就对外说王当一心修道,要做世外之人。

    他让王当辞去副捕头的职位,王当还不乐意,结果被李耀之一个大嘴巴抽的鼻子流血。

    王当挨了打,只好跑到这凤鸣观来,这凤鸣观里的钱着实是不少。

    有钱人盼着自己不被乱世牵连,过来烧香祈福。

    没钱的人又别无办法,唯一的希望就给了这漫天神仙,也会来孝敬些小钱。

    王当从副捕头变成了王道长,这般荒诞可笑的事,在大楚如今的官场反而是平常无奇的小事。

    王当到了凤鸣观,他侄子王长兴就跑来求他,王当就把王长兴留在凤鸣观,在山下做迎客。

    说是迎客,其实有油水。

    王长兴仗着这层不大不小的关系,在一群迎客中也颇霸道,才几个月,就成了头目。

    此时见李叱他们的马车停下来,又无标徽,所以猜着是城中寻常富户,过来上香祈福。

    所以王长兴的眼睛就亮了,这种人,才是最有油水可捞的人。

    王长兴带着几个迎客过来,先是客客气气的行了礼,然后脸上堆起歉然之色。

    他对李叱说道:“几位是要进香?”

    李叱点了点头:“是。”

    王长兴道:“真不巧了,咱们凤鸣观有个规矩,每日只纳客五十人,刚刚上去的,恰好是第五十位,几位请回吧。”

    李叱道:“这么不走运的?我们可是远道而来,能不能通融一下?”

    王长兴一脸为难的说道:“不是不可通融,实在是不敢坏了观门规矩。”

    李叱压低声音道:“我在冀州城里还有些熟人,和咱们府治大人关系很好。”

    王长兴一听这话就楞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叱的装束,心说这位兄台,你牛皮吹的略大啊。

    “府治大人?”

    王长兴呵呵笑了笑道:“若是府治大人的亲朋好友,我自然会照顾,可是照顾归照顾,规矩还是不能破的。”

    李叱问:“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王长兴道:“办法......道观正门,有我师兄们迎客,我就算通融你,放你进去,到了正门你也一样进不去。”

    他语气一转:“不过......”

    李叱装作有了希望的急切问道:“不过,若是你愿意结个善缘,我又见你诚心,就冒险把你从后门带进去。”

    李叱问:“我有府治大人这样的亲戚都不好用吗?”

    王长兴道:“你是府治大人的亲戚,我还是府丞大人的亲戚呢,我不还是在这看门?”

    他看了李叱一眼,想着要不然就别跟这样的人浪费口舌了,赶走得了。

    瞧着李叱就不像是有钱的,一身布衣,虽然干干净净,但也不是名贵布料。

    李叱道:“我真的是府治大人的亲戚。”

    王长兴道:“我还真的是府丞大人亲戚呢,这样吧,就索性直接点,你要是拿得出来十两银子,我就安排人把你从后门带进去,拿不出,那就请回吧。”

    李叱道:“十两太贵了,我能还还价不能?”

    王长兴道:“别说是你,府治大人来了也不可还价。”

    李叱道:“我不信。”

    王长兴:“那你试试啊,你有本事把府治大人请来,你且看看我能不能给他还价。”

    李叱道:“好的啊。”

    他回头看了看彭十七说道:“回去一趟,快点,咱们着急,不然天都黑了,让他们跑步来。”

    彭十七立刻就笑了:“好的嘞。”

    王长兴见李叱这般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正好看到后边有一辆马车过来,车上的标徽正是府治曲程曲大人家里的。

    王长兴一伸手把李叱扒拉开,堆起笑脸就朝着那马车迎了上去。

    这家伙小跑着到了马车旁边,弯着腰说道:“是夫人吗?远远的就看到夫人的车过来,正给夫人清路呢。”

    李叱不认识曲程家的车马,于是问了问另外一个迎客道人:“这是谁家的马车?”

    那道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说道:“你刚刚不是吹牛说,你是府治大人的亲戚吗?这车是府治大人家里的车,车上是府治大人的夫人,你这亲戚,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叱道:“表亲,表的有点远。”

    那迎客道人骂了他一声:“滚开吧,别挡着路,给夫人把路让出来。”

    李叱道:“我不信那是府治大人的夫人,我虽然才来几天,可却也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你莫要骗我们乡下人。”

    迎客道人怒道:“你再不走,休怪我动手了。”

    李叱叹道:“你们这城里人,都这么没礼貌吗?在我们乡下可讲道理了,也讲究辈分礼数,按照辈分,虽是表亲,但我是府治大人的表爷爷,他见了我也是要行礼的。”

    那道人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叱:“你有病吧。”

    李叱道:“你让开,我去和我表孙媳妇见个面。”

    “居然敢在凤鸣观闹事,你是不想活了吧

    。”

    王长兴听到李叱在后边说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转身回来大声说道:“再不滚开,让你死在这。”

    李叱道:“你这人,怎么还能妨碍我们祖孙相认?”

    王长兴上去朝着李叱的脸就给了一拳。

    啪的一声,李叱把拳头接住,看向王长兴道:“你要是动手,我可要讹你了。”

    王长兴脸色一变,见此人武艺不俗,心中也有些害怕起来,怕是真动起手来自己吃亏。

    于是他喊了一声:“快去观里喊人,就说山下有人闹事,打了我!”

    其中一个迎客道人连忙转身就跑,朝着山上去了。

    李叱叹道:“我还没讹你,你就要讹我了,不好不好。”

    从山下跑到山上路程不短,毕竟还有那象征着功德无量的长长的石阶路。

    李叱也不急,反正堵在这,谁也进不去。

    巧不巧的,山上的道人们呼啦啦下来一大群,把李叱他们围起来的时候,彭十七也带着人回来了。

    来的时候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高希宁她们还逛街买东西,所以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可实际上,真要是着急赶路过来,纵马狂奔,哪里需要一个时辰那么久。

    马蹄声响,一群人到了山下,府治曲程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事情坏了。

    再看到自家的马车也在这,他夫人在马车里,车窗开着,可以看到他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而他夫人一看到丈夫来了,曲夫人哪里还能忍得住,从马车上下来,拦着丈夫就是一阵哭诉。

    她手指着李叱说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泥腿子,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样的人若是不抓进大牢里可怎么行,老爷,你带了人来正好,快让人把他抓了。”

    曲程心说我哪儿是带人来了,我他妈是被人带来了。

    她夫人看他脸色异样,还以为是被气的,有了丈夫撑腰,她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朝着曲程身后的士兵喊了一声:“还不把那个野小子给我抓起来!”

    曲程一把将夫人的嘴捂住:“别乱喊。”

    王长兴多机灵啊,立刻就明白府治大人的意思,应该是不想张扬,要是闹起来,大人们脸上也不好看。

    所以他聪明了,他立刻说道:“大人说的对,不要乱喊,把他们抓了再说。”

    曲程脸都白了。

    李叱笑了笑道:“本来想来这里进香,给诸位大人祈福,他们说要收十两银子才放我进去,我身上又没有十两银子。”

    曲程道:“这些狂徒,早就......早就该整治了,他们......他们确实可恶。”

    一听到府治大人这样说话,凤鸣观道人们都有些懵,曲夫人也有些懵。

    李叱道:“我刚才和他说,让他便宜些,说是你的亲戚都不行,他说府治大人来了也不好用。”

    李叱走到曲程身前笑道:“他说我不能还价,你帮我还还价。”

    曲程擦了擦汗:“将军只管进去就是,不要理会这些粗鄙之人。”

    李叱摇头:“那不行,人家要了价,可以还价但不能不给,曲大人帮我还价吧。”

    曲程一看这个架势,也不知道怎么办,犹豫再三,试探着说道:“这个钱,我替将军出可行?”

    李叱道:“你现在身上带钱了吗?”

    曲程哪里会带钱出门,他堂堂一个府治,出门也不需要他自己带钱啊。

    李叱看他表情,叹了口气后说道:“你要是没带钱的话,怕是也难了......我隐隐约约的猜着,你家可能都没钱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石好几鸟

    王长兴敢在凤鸣山道观的迎客道人中跋扈,是因为他的靠山是王当。

    王当之所以跋扈,是因为他的靠山是冀州府府丞大人李耀之。

    李耀之不跋扈,现在还有点想哭。

    本来王当带着人从道观里下来之后,确实想把这个闹事的家伙暴打一顿。

    可第一是没能打的过,上去几个人,也不见人家怎么动手,反正上去的趴地上动不了了。

    后来,他喊的人更多了些,可是府治和府丞大人都到了,一时之间也就没能动手。

    可王当想着这下好了,他的靠山都来了,这个闹事的孙子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看了那么一会儿之后,王当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以他的脑子,能看出事情并不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府治曲程拉着他夫人过来,装作很生气的说道:“这位就是李叱李将军,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他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同时心里还有点委屈。

    她知道李叱是谁,若非知道李叱是谁她今日也不会来凤鸣观祈福。

    今天她家老爷出门之前说,要去拜见李叱,看看能不能保住官位。

    她想着,自己应该到凤鸣观来,祈求保佑,保佑她家老爷顺利过关。

    谁想到她自己就是她老爷那一关啊。

    本来是中等难度的关,结果她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力量,把难度提高到了特等。

    李叱看起来倒也不在意,问曲夫人道:“你们进道观也要十两银子吗?”

    曲夫人怔住。

    这话,该怎么回答?

    李叱见她不说话,于是点了点头道:“看来是如此了,想到道观清修之地,却被这黄白之物玷污。”

    他摇头道:“看来这道观,我不进也罢,来这样的道观祈福,又能祈得什么福。”

    曲程连忙说道:“是是是,这等只知骗钱的道观,确实不该留下。”

    李叱道:“曲大人说不该留,那就不该留。”

    他看向彭十七道:“带兵上山,把这些骗人钱财的假道人全都拿了,清查他们的财产充公。”

    彭十七立刻就笑了:“好嘞!”

    他一招手,带着李叱的队伍就上了凤鸣山,山下这些道人面面相觑,全都萎靡着,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叱转头看向王长兴,问:“你确实是府丞李大人的亲戚?”

    王长兴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府丞李耀之,李耀之心说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并不认识。

    王长兴害怕,脑子里一转,他想到,这个李将军看起来对府丞大人还有些客气,应该不会太过分。

    于是这一念之间,就让他做出决定,要抱住府丞大人的大腿。

    他立刻指向王当说道:“我虽然不是府丞大人的亲戚,但我师父王当是府丞大人的亲戚,师徒如父子,所以我自然也可算作府丞大人的亲戚。”

    李叱看向李耀之,一脸遗憾和不满的说道:“想不到这道观的幕后主使之人,居然是你。”

    李耀之的眼睛都睁大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李将军,我与他并不认识啊,此人满嘴胡言乱语,将军不可轻信。”

    李叱又看向王当问道:“这人是你徒弟?”

    王当咽了口吐沫,哪怕他是个一般的蠢蛋,此时也应该连忙否认才对。

    可他要不是蠢蛋的话,好好的府衙副捕头不做,怎么会被赶到凤鸣观来。

    但他脑子里还确实

    转了转,觉得不能牵连他姐夫。

    于是他俯身道:“回......回将军,王长兴虽然是我的弟子,可是和我姐夫有什么关系,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李叱道:“唔......原来是你姐夫。”

    李耀之此时想弄死王当的心都有。

    “这事。”

    李叱看向李耀之道:“看来府丞大人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他一摆手道:“把他拿下,带回去严加审问,看看他利用这道观,骗了多少钱财。”

    张玉须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说道:“他家里说不定藏了不少这样的脏银,应该抄家。”

    李叱算了算时间后说道:“这会儿......抄完了吧。”

    张玉须并不知道李叱和唐匹敌之前聊了些什么,听到这懵了一下。

    他小声问李叱:“先抄的?”

    李叱一本正经且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就料到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提前把他的家给抄了。”

    张玉须想着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奈何词穷,这般马屁实在是没法拍。

    能说什么,说当家的,你果然是好不要脸?

    李叱道:“既然事情办到这了,那就索性都办了吧,张玉须,你乃龙虎山传人,这些假道人骗人钱财无恶不作,此事也自然是道门的事,这凤鸣观我就交给你来查问,你留在此地仔细的查。”

    “另外,在全城张贴告示,告诉百姓们,龙虎山张真人亲传弟子到了凤鸣观。”

    “龙虎山门人到来之后,察觉到凤鸣观的道人都是假的,于是清理门户。”

    “告知全城百姓,若有在凤鸣观被骗之人,可到凤鸣观来见龙虎山传人张玉须,他自会为百姓做主。”

    李叱说完之后转身:“行了,事就这么办吧,本想进香祈福,却被人欺负了,扫兴扫兴。”

    他叹了口气道:“不如回家睡觉!”

    第二天,晚上。

    唐匹敌从外边回来,看到李叱正在节度使大院里练功,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刚去城外看了看。”

    李叱道:“去看那些民勇?”

    唐匹敌道:“燕先生确实了不起,这才短短几日,百姓们的秩序已经好了许多,也已经选拔出不少青壮。”

    李叱道:“回头我跟燕先生说一声,就说你夸他了,一回来就说,燕先生真会挑男人。”

    唐匹敌:“......”

    李叱笑了笑道:“看到咱们的冀州府治曲大人他们了吗?”

    唐匹敌点头:“看到了,你把人都送去田里干活了。”

    李叱道:“曲大人他们说,愿意献出家产为我分忧,为民谋生,也愿意辅佐我,我想着人家既然这么诚心的想做事,那就让他们去做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收粮,就让人把他们都带出城去收粮,而且叮嘱咱们的人,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们是做官的而不分粮,他们干了多少活,就要按照一半分。”

    唐匹敌笑着摇头,在一边坐下来,往四周看了看道:“你可真公平......有吃的没有?”

    李叱道:“一会儿就开饭了,忍忍。”

    唐匹敌道:“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余九龄,人哪儿去了?”

    李叱道:“那么多家呢,一两天怎么会抄的完。”

    唐匹敌叹道:“你是要把整个冀州城里的贵人们得罪一个遍,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是真的,至于说得罪不得罪......我又不怎么在乎。”

    李叱道:“等秋收结束之后,我已经想好了,拿了人家

    的钱财,总不能还把人家赶尽杀绝,我给他们路费,送他们去豫州。”

    “豫州?”

    唐匹敌一怔。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些人无路可走,真若是到了豫州的话,武亲王留守的人就会知道,如今冀州兵力空虚,只有这几千人马。”

    李叱笑起来:“不然,为了一个凤鸣观里的道人,为了一些钱财,值得我亲自去不要脸?”

    唐匹敌笑着说道:“怎么,你现在不要脸,还要挑活了吗。”

    李叱道:“当然,身份不同了,一般的不要脸你们去干就行。”

    唐匹敌道:“你这一招棋,又坏又狠。”

    李叱道:“夸我。”

    唐匹敌:“呸。”

    李叱笑了笑说道:“我这一石好几鸟的计策,你居然还吝啬辞藻。”

    唐匹敌道:“确实是一石好几鸟,若非损到骨子里的人,想不出这么又坏又狠的路数来。”

    李叱这看似荒诞不羁的做事,其实是另有所图。

    他要查抄的可不仅仅是府治曲程那些做官的,城中那些作威作福许久的所谓达官贵人的家,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那算起来,可不是十家二十家的事,最少要有上百家,甚至两百家。

    李叱把这些人的家里全都抄了,给他们路费,全都驱赶往豫州。

    这浩浩荡荡的逃难之人到了豫州之后,自然会有人投靠,他们这些所谓世家名门出身的人,不愁出路。

    这些人的家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

    他们到了豫州之后,很快,留守豫州的人就会把冀州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可是战无不胜的左武卫,虽然不是左武卫全部精锐,可武亲王留下的至少两三万人。

    再加上豫州招募的新兵,厢兵,民勇,豫州那边说有十万人马也不为过。

    李叱笑道:“第一,查抄了这些人的家产,咱们就发了大财,充盈钱库,以后好去草原上买马,也能为新军置办甲胄兵械。”

    “第二,知道我敢把所有当官的人都办了,我又给百姓们分粮,冀州百姓们就会明白,他们可以依靠我。”

    “第三,若是武亲王留在豫州的人,觉得此事有可趁之机前来攻打冀州的话,咱们准备用来买兵器甲械的钱都省了啊......”

    李叱叹道:“我真是一个好棒棒的守财奴。”

    唐匹敌道:“我听闻,在西域那边,他们用钱的银两,不似中原这边铸成银锭,他们是用银币。”

    李叱道:“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他以为唐匹敌要学西域那边,铸造银币的话,似乎更为精确一些。

    唐匹敌道:“我还听闻,他们那边最早铸造的银币,分量十足,用料很纯。”

    “到后来也会偷奸耍滑,铸造的银币并不纯粹,所以人们更喜欢用最早铸造的银币。”

    李叱更懵了,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匹敌道:“年份越久的银币,反而越亮,而新造的银币因为杂质太多,所以颜色发黑,令人不喜。”

    唐匹敌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正因为年份越久的银币越纯,所以西域人赞美好的东西,都会用此形容。”

    他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按照西域人赞美别人的说法,你可真是一个老银币啊。”

    李叱:“......”

    他撇嘴道:“我刚一说你就懂了,你也新不到哪儿去。”

    唐匹敌道:“难道不是某人刚才求着我夸一夸的吗?”

第五百四十章 这是一笔投资

    整个秋天都在有些惬意的时光中度过,没有外敌,没有顾虑,没有任何侵扰。

    秋粮收下来后,连冀州城已经穷苦的好几年的百姓们,都感觉到了这惬意。

    这是第一次,他们不需要为如何度过熬人的冬天而发愁,最起码不会因为吃而发愁。

    李叱的宁军非但分发了粮食,还给百姓们分发了过冬的棉衣和棉被。

    除此之外,所有被选中为民勇的青壮男子,每个月还有饷银可以领。

    因为冀州这短暂的安稳,连生意上的事都开始回暖。

    李叱对百姓们好,百姓们自然念着他的好,于是每个出城的人,又都变成了宁军的斥候。

    为了应对豫州那边有可能会分派过来的军队,李叱在冀州往南两百里的地方,横向几个县城,几个大镇,全都分派常驻斥候。

    然而李叱并不担心,因为以他推测,这个冬天也会安然度过。

    哪怕豫州那边已经得知冀州城兵力空虚,也不会在冬天对冀州动兵。

    豫州那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他们在冬天消耗大量的钱粮物资来打冀州,完全得不偿失。

    “明年夏天。”

    李叱站在地图前边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是节度使府,墙上的地图很全面,这个地图也算是个见证者了,它熬走了两个节度使。

    这面巨大的地图是原冀州节度使曾凌的东西,曾凌战死之后,这就成了潘诺的。

    李叱的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回身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坐在一边摇椅上的唐匹敌道:“冀州的冬天很冷,冷一些也是好事。”

    就因为冀州冬天太冷,豫州军才不会过来,一路上没有可以给他们补充给养的地方。

    冬天的荒野上除了野草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来一场大雪的话,连野草都看不到。

    要让豫州军自带大量物资来攻打冀州城,除非是豫州那边领军的人疯了。

    已经快到初冬,屋子里的火炉也已经点了起来,火炉上烤着大枣,屋子里有一种很浓郁的香气。

    李叱坐下来后说道:“北疆那边也没有消息过来,今年也是奇怪了,每年秋收时候黑武人都会南下,今年却老实的不像话。”

    唐匹敌问道:“夏侯没有给你写信?”

    李叱道:“他的信里也没说怎么回事,连他都没有搞清楚,只是觉得反常。”

    唐匹敌道:“终究是好事。”

    他坐在这有些悠闲,是因为练兵的事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根本不需要占去他所有的时间。

    有些时候天才是一种让人嫉妒的存在,他们只用三分力去做的事,却比别人十分力做的更好。

    更让人觉得嫉妒的是,天才用三分力去做的事,便是这件事可以做到的极限。

    你觉得他没尽力,可是他哪怕用四分力去做这事,都是浪费了一分。

    而寻常人用十分力去做同样的事,却依然不能完美。

    “今天日子不错。”

    唐匹敌道:“吃顿火锅吧。”

    李叱笑了笑道:“行,让吴婶准备一下。”

    吴婶她们已经从燕山回到了冀州,所有人都很开心,毕竟这里才是她们熟悉的家。

    虽然她们也都知道,宁军留在冀州的期限是一年半,可是这和开心不开心没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因为开心有时限,就不去开心。

    这个时间上的开心都是有时限的,不管多大的开心都一样,伤心才没有。

    不曾听闻有人开心一世,却曾亲见有人伤心一

    生。

    “我打算分派队伍出去。”

    唐匹敌看向李叱,指了指李叱面前的糖蒜,李叱没有递给唐匹敌,而是一颗一颗都剥在小碗里,剥完了之后才把碗推过去。

    李叱道:“你接着说。”

    唐匹敌道:“冀州城这边的兵源有极限,最多五万,剔除掉不合格的人,最终能落下四万新兵。”

    他对于四万军队,显然不满意。

    “因为这一年来冀州无战事,各地归家的难民也不少,各州县都在回暖。”

    唐匹敌道:“分派队伍出去招收新兵,只要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人,按照朝廷府兵双倍军饷发,但训练不合格的都要遣返。”

    李叱点头:“你说了算。”

    唐匹敌道:“会用到大量钱财。”

    李叱道:“说的好像钱归我管似的......”

    唐匹敌淡淡道:“总得让你知道。”

    李叱笑着说道:“花钱的事,你们来办就好,搞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刚说到这,余九龄搓着手从外边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年真是冷的早,外边下雪了。”

    李叱他们随即起身到门口,不知不觉间,细细碎碎的小雪飘了下来。

    “明天才立冬,今年的雪确实下的早。”

    李叱看着那雪,很快就从碎雪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这月夜下,雪景有些美。

    就在这时候,沈医堂的东主沈如盏到了,在大雪中走来,披着一件大氅,雪花已经把大氅染白。

    李叱从门口拿了把雨伞出门接了一下,沈如盏对他微笑着点头致意。

    “沈先生怎么这么晚过来?”

    李叱问。

    沈如盏进门后把大氅脱下来,那妙曼身材随着她的动作便展现出来。

    要说容貌,她确实不是那种国色天香,英气稍稍重了些,可是那一头齐肩发却让她又多了几分妩媚。

    这是一个光靠气质就能让人折服的女子,而这气质一多半源自于她的自信。

    “本来前几日就要来,账面上还有些不清楚,所以又细细算了一遍。”

    高希宁给沈如盏放了座位,又到了一杯热茶,沈如盏喜欢极了这个小姑娘,伸手搂着高希宁肩膀:“我挨着你坐。”

    那位置本来是挨着李叱的,李叱便自觉的挪到一边,坐在了唐匹敌一侧。

    “这是账册。”

    沈如盏把一本册子递给李叱道:“你们不在冀州的这段时间,沈医堂的营收账目,大概需要补发给你十一万两。”

    李叱怔住:“补发?”

    沈如盏道:“当初我到冀州的时候说好的,每个月的营收都会分给你。”

    李叱道:“可是我们之前都不在冀州,这笔钱我们不能收。”

    沈如盏道:“怎么花你说了算,收不收却是我说了算,每一件我答应的事,都会按照约定去做,冀州的沈医堂只要开着,这钱就会有,若往后只能开一天,这银子就分一天,开五十年,就分五十年。”

    李叱叹道:“着实是受之有愧。”

    沈如盏笑道:“若真觉得受之有愧,那我提一个条件可好?”

    李叱道:“你尽管说。”

    沈如盏道:“宁军以后所有的军需药品,都从我沈医堂购买。”

    李叱立刻点头:“这是当然。”

    他把账册还给沈如盏说道:“账册不用看,沈先生说的十一万两银子,也不用派人送过来,我购买十一万两银子的军需药品。”

    沈如盏嗯了一声,把账册接过来后说

    道:“回去之后我让人尽量备药,冬天到了,药材会有些匮乏,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李叱道:“不急。”

    “冀州生意上的事说完了。”

    沈如盏道:“接下来说一说我想做的别的生意上的事。”

    李叱问:“沈先生有什么事?”

    沈如盏道:“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的目标就是利益,如今冀州能做的生意不多,百姓们手里并无余钱,所以我要想赚更多的钱,就不能再把目光放在百姓们身上,而是放在你这样的人身上。”

    她很认真的说道:“我手中有余钱,可以放在你这里,让钱生钱。”

    李叱回答道:“可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生意能做,而且队伍在冀州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沈如盏道:“做生意的人,眼睛时时刻刻都看着哪里能赚钱,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想着,用什么方法赚钱。”

    她看向李叱说道:“你要扩军,缺不缺钱?”

    李叱回答:“缺。”

    沈如盏又问:“百万银,可以装备多少军队?”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回答道:“若说步兵,武器甲械护具装备齐全,百万银两,可以装备三到四万人,若是省一些,可以装备五万人。”

    唐匹敌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若是如流民叛军那样的装备,百万银两,每个人发个五两银子就能买命,可以买来二十万乌合之众。”

    沈如盏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三万多人计算,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你们宁军的军制。”

    她看向李叱问道:“一军一万两千人左右,对不对?”

    李叱回答:“对。”

    沈如盏道:“我的百万银两,可以装备三军,对不对?”

    李叱再点头:“对。”

    沈如盏道:“我就把家当百万都给你,你武装三军兵马,将来这三军兵马打到的地方,就是我沈医堂生意做到的地方。”

    李叱道:“这......”

    沈如盏问道:“你为难?觉得吃亏了?”

    李叱道:“觉得你吃亏了。”

    沈如盏轻轻笑了笑:“我是生意人,我从不会吃亏。”

    她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火锅笑道:“说了这许多话,耽误你们吃饭了,主人家再不动筷,我这个来蹭饭的也不好意思先动筷。”

    李叱笑着拿起筷子:“吃饭。”

    第二天,校场。

    唐匹敌坐在高台上看着校场上的新兵们训练,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后,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李叱:“沈如盏的百万银两,也差不多是她全部家当了吧。”

    李叱嗯了一声:“大概吧。”

    唐匹敌道:“若你是她,你能把全部家当,都押注在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上吗?”

    李叱仔细想了想好久,摇头:“应该不会。”

    唐匹敌道:“这个女人,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李叱道:“那是因为我们足够厉害,让她觉得未来可期。”

    唐匹敌道:“这句话请你收回去,换我来装。”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有钱了啊......”

    唐匹敌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叱:“这......”

    唐匹敌道:“昨夜她说完,我就已经算计好这一百万两怎么花了。”

    李叱问:“都花了?”

    唐匹敌道:“还略有不够。”

    李叱起身:“告辞。”

    转身就跑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他是谁?

    一场雪下来,宣告着冬天正式降临在冀州大地,而心中不似以往那般担忧的百姓们,几年来第一次有闲情逸致赏雪。

    孩子们在街上兴高采烈的把打雪仗,堆雪人,跑着笑着,无忧无虑。

    大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看着孩子,一边闲聊,言语之中,不乏向往。

    就连生意已经惨淡了许久的茶楼都开始上客,虽然只是点上一壶最便宜的碎茶,可这也是人气。

    冀州城啊,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人气了。

    孙夫人一家人带着孩子回到茶楼看了看,茶楼里落满了灰尘,看着有些萧条。

    只是停留了片刻后随即离开,眼神里有不舍,也有舍得。

    有那么一个瞬间,孙夫人真的想把茶楼打扫出来,可是转念一想,这茶楼开与不开,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校场那边,新兵们迎来了第一次雪中拉练,这也是必须要有的训练。

    队伍在校场集合起来,然后开出冀州城,在茫茫原野中行进,他们今日要练的只有这一样。

    冀州城的城墙上,李叱站在那看着队伍犹如一条长龙般在城外行进,眼神里有些欣慰。

    从秋到冬,队伍的规模扩充了不少,如今在练的新兵有一万八千,人到了一万,其实就已经极为壮观。

    原本招募来的新兵已经到了近四万人,可是唐匹敌挑剔,凡是不合格的一律不要。

    若是换作别人,自然求多,士兵的数量越多也就显得势力越大。

    唐匹敌不要这样的看起来很强壮,因为他很清楚,那些看起来强壮的队伍在开战之后会有多惨。

    曾经冀州这片大地上,看起来强壮的叛军队伍就有很多,动辄拥兵数万。

    然而数万人的叛军被三两千府兵打的溃不成军,这样的战例也是比比皆是。

    所以唐匹敌要求的新兵,年纪必须是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若是身体条件确实好,也可破格。

    即便是在这个年龄范围之内,训练之中不合格的人,发一笔遣散费直接把人送走。

    一万八千人的新军,再加上留下来的四千老兵混编成两军之数,看起来已经颇具规模。

    可是在唐匹敌眼里,这些兵距离能战还远的很。

    “看起来豫州那边不可能会在这个冬天派人过来了。”

    站在李叱身边的燕先生说道:“我们的队伍,还有至少五六个月的时间训练。”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知道我们的兵力这么少,豫州军必会在明年夏粮收获之前来,若不能夺走冀州,就夺走我们的粮食。”

    燕先生道:“所以你故意为之,肯定是已有破敌之策?”

    李叱道:“有。”

    他看向远处,沉默片刻后叹道:“只是有些狠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城外的官道上有一支队伍过来,人数不多,大概百余人上下。

    这支队伍没有打旗号,所以稍显奇怪。

    李叱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只看了片刻,把千里眼往旁边一扔,人转身就跑了出去。

    燕先生怔住,心说李叱这是怎么了?

    他回头看,李叱已经从顺着坡道蹿下去了,速度快的好像撵兔子的猎狗。

    李叱呼哧呼哧的从城墙上跑下来,冲出城门后,朝着北边一路跑一路挥手。

    在那支队伍中,有一骑纵马向前,冲出一段来后就跳下战马,在雪地中迎着李叱跑。

    城墙上,举着千里眼的燕先生笑了起来,他已看出那人是谁。

    那人啊,还能是谁。

    想着李叱和那个家伙之间的感情,可能真的就是这世上最坚固也最美好的亲兄弟的感情了。

    那是一个世上最好的哥哥,李叱是一个世上最好的弟弟。

    城外,李叱一口气跑到那满身风尘的家伙面前,看着那家伙的脸嘿嘿笑。

    “笑个屁。”

    夏侯琢习惯性的抬起手在李叱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才醒悟过来,这个家伙居然比他还要高那么一丢丢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叱咧着嘴笑,好像个傻子一样。

    夏侯琢道:“北疆无战事,估计着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战事了,所以就偷偷跑了回来。”

    他把李叱头发揉的乱糟糟的,然后伸手搂着李叱的肩膀往回走:“饿坏了,想吃肉。”

    李叱道:“回去就让人准备饭菜,全都做肉菜。”

    夏侯琢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说道:“咱娘怎么样?”

    李叱摇头道:“咱娘没在冀州,我让人接了两次,只是不肯来,说是燕山里更好些,安静自然,心境都开阔。”

    夏侯琢楞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回去的时候,往燕山绕一圈。”

    李叱道:“那你到了燕山的时候看到咱娘,可得小心些,咱娘憋着一口气要打你。”

    夏侯琢道:“反正今天这打的挨不上了,以后挨打,以后再说呗。”

    他笑道:“娘不在冀州也好,今天可以好好喝一顿酒,便是放肆些也不碍事。”

    李叱道:“嗯,是是是,咱娘管的严。”

    夏侯琢道:“就是,咱娘啥都好,就是管得严。”

    李叱进城门就吩咐手下亲兵道:“快回府里让人准备,烧水备饭 ,夏侯回来了!”

    不多时,李叱和夏侯琢回到城内,刚到府门口,夏侯琢就看到府门外有人在迎接。

    他笑了笑道:“这么大阵仗啊。”

    李叱道:“那是,迎接你,肯定不能随随便便,不但要有阵仗,还要有气势。”

    “欢迎夏侯将军回家!”

    一群汉子们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

    这一声整齐的呼喊,把夏侯琢喊的都有些激动起来。

    他走到这些人面前回了个军礼,刚要说话,忽然就听到人群后边有人喊了一声。

    “快上,摁住他!”

    夏侯琢觉得这喊声有些耳熟,隐隐约约听出些许小家贼的味道。

    一群汉子们一拥而上,在夏侯琢还有些懵波一的状态下,就把他给按住了。

    他还抽空看了一眼,就看到喊话的那小家贼是夏侯玉立。

    夏侯夫人见人已经按住,拎着笤帚从门里出来,夏侯琢一看就坏了。

    他扭头看向李叱那边:“臭小子!你不是说娘不在冀州的吗!”

    李叱道:“废话,我要说了娘在冀州,还怎么能打你,你早就有准备了,我跟你说过之后,你立刻就把藏在裤子里的皮垫取了出来,还说不用防备着咱娘打你屁股了,那得意样子,该打!”

    夏侯夫人瞪了夏侯琢一眼,笤帚朝着夏侯琢的屁股上打了下去。

    “你居然还在裤子里藏了皮垫防备着挨打?你喊他是臭小子,你才是臭小子,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啪的这一下,打的夏侯琢哎呦叫了一声。

    第二下,夏侯夫人就舍不得再打了。

    人群后边,夏侯玉立跳着脚的喊:“打啊,娘,继续打啊,打他屁股!”

    夏侯琢看向夏侯玉立那边,夏侯玉立一缩头躲在门口,不敢那么大声喊了,可还

    在怂恿着:“娘,打肿他的屁股!”

    可是片刻后,夏侯夫人却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客厅。

    酒足饭饱,夏侯琢哄了他娘好一会儿,狠狠瞪了李叱一眼,李叱的表情是你瞪就瞪呗,反正你又不能把我屁股瞪疼了。

    夏侯琢又瞪夏侯玉立,夏侯玉立下意识的躲在她娘背后,指着夏侯琢道:“娘,我哥凶我!”

    夏侯琢:“噫!”

    一顿饭吃完,夏侯琢断起茶杯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感觉立刻就蔓延到了全身,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这才算踏实下来。

    “北疆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叱问道:“每年秋收的时候黑武人都会南下寇边,今年出奇的安静。”

    夏侯琢道:“因为阔可敌大石死了。”

    李叱端着茶杯的手猛的停住,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夏侯琢,没有开口,可是眼神里的惊讶已经足以说明他此时心思了。

    阔可敌大石正年富力强,性格强势,在黑武的统治力极为坚固。

    而且,据说此人武艺也很强,自幼在剑门中修行剑术,被誉为少见的天才。

    继承皇位之后,阔可敌大石更加强势,原本一些手中有兵权,能影响朝政的亲王,逐个被他废掉。

    这样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来说,再执掌黑武大权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

    “怎么死的?”

    夏侯琢看着杯子里的热茶,许久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楚皇剑。”

    听到这三个字,李叱的眼睛骤然睁大。

    夏侯琢道:“我也是因为知道了这消息后,才敢抽空回来见见你们,如今黑武夺权无心南下,到了明年春暖后,黑武皇权重新稳固下来,他们势必南下报仇。”

    他看向窗外,眼神有些飘忽。

    “那人北上时候,带了六名手下,出边关后,他告诉六个手下人说,若明年秋收时候,黑武人没有东兵南下,便是我成功了,你们返回都城告知陛下,我已报皇恩。”

    李叱问:“他是谁?”

    “不知姓名,他的人也不肯说。”

    夏侯琢道:“那六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人,其他五人前去救援,尽皆战死。”

    “那一人入关时候,找我来借战马,说要赶回都城,我派人护送,问他什么,他却不肯多说。”

    夏侯琢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知杀人者是先皇身边暗卫。”

    他看向李叱,缓缓道:“事情,大概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

    先皇身边有一名暗卫,亲眼见到了先皇被杀,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杀先皇的人,是当今陛下。

    新皇本想重用他,他却难过自己心里那一关,看到当今陛下,便想到老皇帝惨死模样。

    哪怕老皇帝待他并不是很好,可他却依然明白自己的职责,先皇已故,他也有死志。

    算时间,他是在老皇帝死后一年出发的,在黑武自毁容貌,潜伏又有一年,混入剑门为奴。

    趁着阔可敌大石巡查剑门的时候,夺剑杀之。

    剑门正值鼎盛,高手如云。

    那一战,剑门剑师一百七十二,他杀十六。

    大剑师三十六,他杀七人。

    夏侯琢道:“我问那独自生还的人,可否告知他的姓名。”

    夏侯琢端着手里的茶杯,微微发颤。

    “那人回答说,出发之前,他大哥说过,不管此事成败,人无名,剑有名,不管何剑,皆名楚皇。”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以血谱剑歌

    当世不会有很多人清楚他的故事,后世也许都不会有人清楚他的故事。

    所以可能传之久远后,这个故事的主角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剑。

    也许这把剑还会被神话,变成一种圣器,能自己飞跃万里山河杀了黑武汗皇的圣器。

    这个人,这个故事,最终就只剩下一把剑。

    好在,还有一把剑的名字会流传。

    因为他说,人无名,但剑有名,不管何剑,皆名楚皇。

    其实他真的无名,他只有一个称号,他是大楚先皇的暗卫扑奴,他可能都已经忘了自己的本来名字叫什么。

    百姓们很少会有人知道,其实皇族杨家分成正外两家,得承大统一直都是正家,也就是嫡亲皇族。

    一些外家的孩子,自幼就被挑选出来成为暗卫,训练的方式格外残酷。

    每一代暗卫,最初都会挑选出至少数十人,千难万险,最优秀的那个人留下来,而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皇帝。

    真正修成楚皇剑法的人也不是楚皇,而是暗卫。

    扑奴是一个异类,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楚皇剑谱,直到先皇死去,新皇杨竞登基,才把楚皇剑谱给了他。

    杨竞希望他可以留下来,以楚皇剑谱来换他留下来,然而他做不到,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用一年的时间苦修楚皇剑法,只一年便大成。

    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天才,只是犹如明珠蒙尘一样藏在黑暗中很多年。

    他一年大成,然后北上。

    临行之前,皇帝问他要去何处,他说要去渡劫。

    皇帝问他,何人是你的劫?

    他说,我是别人的劫。

    皇帝问,你可会归来。

    他摇头。

    皇帝说,若朕强留你呢。

    他说没人留得住,陛下也留不住。

    于是他离开皇宫,宫门外,多年追随他的六名手下跪地不起,也不言不语。

    他知道手下人心意,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也罢,若不能带回我的尸体,也需有人带回消息。”

    七人出都城,一路向北,一路上所见皆为惨像,一路上所闻皆是悲歌。

    他心中积郁难平,胸腹之中,好像有沛然剑意无可释放,他想着,这就是中原江山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但想江山无颜色,便有剑意在心间。

    至出关处,他留下六人说,这里距离黑武都城还有很远,但若我成功,你们必会听到我的故事,到时候返回都城即可。

    六人没有阻拦,目送扑奴离去。

    扑奴走了之后,六人商议留下一人等消息,其他五人在后边跟上,若有机会,总是应该把他尸体带回来才行。

    最终六人抽签,五红一黑,抽中黑签者留在边关等待消息,抽中红签的五人追上去。

    扑奴早有准备,他知道自己不通黑武人语言,又样貌不同,必会被人怀疑。

    所以他喝下备好的毒药,毒哑了自己的嗓子,又自毁容貌。

    至黑武都城,以他本事,潜藏在商队货物中混入并非难事,难的是寻找机会。

    进城之后,他知道自己就算修成楚皇剑法也不可能杀入戒备森严的黑武皇宫。

    兵甲万千,神仙都不可飞渡。

    唯一的机会,就是他知道黑武汗皇也是剑门弟子,每年都要去几次剑门。

    于是他在剑门

    之外,扮作一流浪乞丐,寻机展现一二分实力,用的是渤海人的反手刀势。

    果然引起剑门的人注意,把他带进剑门,可他口不能言,又不识字。

    剑门的人便要把赶出去,有人说他的刀法很有意思,可留下参考。

    于是他就在剑门做了一个扫地奴,每日剩菜剩饭,有一口没一口,活着就行。

    剑门的人,时不时就会让他展练刀法,让他练他就练,有人扔给他一块肉,掉在地上他也不嫌脏,吃的开心至极。

    于是剑门弟子,便都称呼他为渤海狗奴。

    他这样做是故意为之,在修行楚皇剑法那一年期间,他就已有完整的计划。

    一边练剑,一边练渤海刀法,又学渤海人的话,只是后来又被他自己否定了这想法。

    他知道一年时间太短,只要开口说话就难免暴露。

    他还让人寻来一件渤海人的器物,是一串渤海人习惯佩戴的饰品。

    他故意把这件饰品弄坏,剩下的部分也像是磕碰崩坏,每日都用油盘玩,最终看起来脏污不堪。

    他用了半年的时间,让剑门弟子适应了他这个渤海狗奴的存在。

    谁都可以把他喊过来,让他学狗叫,他一开始装作听不懂,后来黑武人先学狗叫,再示意让他学着叫。

    他便假装懂了,学着黑武人的样子狗叫。

    黑武人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虽然叫声和笑声听起来都差不多,都只是沙哑的几乎听不到声音。

    因为学狗叫,黑武人眉眼飞扬,他也眉眼飞扬,于是黑武人觉得他可真傻。

    黑武剑门的弟子,后来还多了一个娱乐,心情所致,便会找到他,扔出去什么东西让他学狗的样子叼回来。

    有时候是木棍,有时候是肉骨头,还有过分者,扔出去刺球让他叼,他也毫不犹豫,叼回来的时候满嘴都是血。

    剑门的人也就都知道,这是一个会渤海刀法的傻子,或者是一条会渤海刀法的狗。

    扑奴很谨慎也很聪明,他知道黑武人的新鲜劲儿总会过去,难免会被赶走,毕竟他这样的形象也算有辱剑门的气度。

    所以剑门弟子与他对练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出一招新的刀法,让剑门弟子落败。

    于是,他就能长久的被留下来。

    以至于到了后来,剑门门主都亲自来看他的刀法,又找人试探,还找人昼夜盯着他,最终确定他确实是个傻子。

    扑奴在剑门时间久了,也知道了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每个月都要来剑门一次。

    每个月的十五左右,剑门都会举行拜月仪式,这个仪式是为供奉月神。

    阔可敌大石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到剑门,而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汗皇的亲卫都不能靠近,必须留在场外。

    而也是在这举行仪式的时候,剑门弟子,除了当值的护卫之外,其他人都不可佩戴兵器。

    这一天,就是扑奴决定出手的时候。

    他在剑门的第七个月,像往常一样打扫庭院,还学着狗的样子去追飞虫。

    阔可敌大石到了之后,他就被剑门弟子驱赶离开,让他滚回他的狗窝里去。

    扑奴回到那狗棚里,坐在那沉默了许久,然后在没人的时候,朝着南方叩首九次。

    三次敬父母,三次敬先皇,三次敬故乡。

    他算计好了时间,在拜月仪式举行的时候,他起身离开狗棚。

    没多久,他杀死了一名剑门在外围戒备的弟子,换上白色锦衣,披上白色披风。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胆敢在剑门对汗皇行凶,也没有人想到,这个人会是那个渤海狗奴。

    如果你对一个黑武人说要在剑门中刺杀汗皇,黑武人会笑的合不拢嘴,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天大的笑话。

    扑奴让这件事,变得不是笑话。

    他在汗皇走下祭坛的时候出手,一剑刺中阔可敌大石的心口。

    可是阔可敌大石内穿两层软甲,剑破一层,第二层不可破。

    有亲卫上前,被扑奴一剑杀之。

    阔可敌大石扭身就走,扑奴又杀一名剑师,从背后追上阔可敌大石,一剑刺穿其后脑。

    剑门上下大惊。

    至此时之前,剑门从无一人敢来挑衅,其地位之高无人可及。

    剑门又已经发展多年,高手如云,参加拜月仪式,剑门剑师一百七十二,大剑师三十六,供奉两人,以及门主都在。

    扑奴杀汗皇之后随即向外冲杀,那些剑门的剑师和大剑师手中无剑,纷纷避让。

    他杀到外围被挡住,剑门弟子犹如潮涌而来。

    扑奴仰天一声咆哮,依然没有多大的声音,然而在这一刻,那一声嘶吼便是他的傲然。

    他是大楚有史以来最天才的暗卫,如果他能早练楚皇剑十年,那这天下,有谁在他眼中?

    他只练剑一年,却已前无古人,他心中唯有一念,自他之后,楚皇剑不应断绝,当有后来者。

    那个夜里,自视甚高,人人都不可一世的剑门之人,见识到了那个人那把剑的神威。

    那一套楚皇剑法,便遮住了皓月之光,月光下,拜月之人被屠戮,屠月之人尽张狂。

    他曾经对人说过,剑不是饰品,文人挂剑再潇洒,也是对剑的亵渎。

    剑是杀人器,剑招是杀人技。

    人说刀是百兵之王,他说剑为万兵之君,以君器杀人,自当无敌。

    那些高高在上的剑门剑师和大剑师,拿了兵器之后上前,却无一剑能近身。

    他杀人如月下饮酒独舞,哪里还是那个疯疯傻傻的渤海狗奴。

    战至最后,他身中数十箭而死,身上却无一处剑伤。

    他掌中有剑,便不容别人的剑放肆。

    没有一把剑,敢在他身上留痕。

    这一夜汗皇遇刺身亡,黑武上下震荡。

    黑武禁军出动,连夜封城,搜寻这渤海狗奴的同伙,可是一无所获。

    第二日继续搜查,但凡不是黑武人相貌的,不管是渤海人还是草原人,又或是中原人,见人就抓。

    其中最惨的就是渤海人,这些真心甘愿给黑武人做狗的人,这一次连狗都不如。

    第三日,黑武人将扑奴尸体架在城中大街上,泼上猪血,放野兽撕咬。

    那一日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恰是人间最美时,当配离歌。

    五个仆从提刀而来,他们自然知道抢不回扑奴的尸体,可他们也不到视而不见。

    他们也善用剑,可他们知道扑奴心意,所以带的是刀,渤海人惯用的刀。

    五人皆死,杀敌上百。

    阔可敌大石正值壮年,突然被杀,黑武的皇权一下子就变得动荡起来。

    他的孩子尚且年幼,阔可敌大石的兄弟们便虎视眈眈。

    六个英雄的尸体,最终都被黑武人放的野兽啃咬吃尽,尸骨无存。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剑歌。

    杀人剑歌。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李叱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夏侯琢想象之中的故事,一个让人听完之后久久无言的故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却还是觉得心里堵着些什么。

    “若世上有人以剑入圣,便只能是他。”

    李叱起身,走到窗口,手扶在那看着外边,有积雪未化,原来早冬这一场雪不是迎接什么,是在送行。

    余九龄也沉默了很久,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想知道他的名字。”

    夏侯琢道:“知道他名字的人,只有当今皇帝杨竞。”

    余九龄道:“可这样的英雄,不该让他的名字天下皆知吗?”

    “不该。”

    夏侯琢回答的很快。

    余九龄怔住,刚要反驳,就听到夏侯琢说了五个字,这五个字把余九龄的话全都压了回去,压的结结实实。

    “因为我们弱。”

    这五个字,像是一座山压在人心里,又像是一把刀戳在人心上,又重又疼。

    “因为我们弱......”

    余九龄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颓丧起来,这颓丧之中还有无法言语表明的愤恨。

    夏侯琢道:“若我中原国强,这英雄的名字必然会天下皆知,可我们国弱,不说敢不敢承认,是不能承认。”

    余九龄有些恼火的说道:“可就算是不承认,难道黑武人就不会来打我们了?”

    “会来打。”

    夏侯琢道:“可是打起来不一样。”

    余九龄道:“无非是一死,有什么不一样的。”

    夏侯琢道:“北疆有数万将士,对他们来说不一样......若是朝廷承认了,杀阔可敌大石者为楚人,黑武人会怎么打?若朝廷不承认,黑武人又会怎么打?”

    余九龄道:“我脑子笨,我想不到这许多。”

    夏侯琢道:“若承认了,黑武人就算南下遇阻,就算损失再大,尸山血海他们也要攻破边关。”

    “这种大仇,一旦让整个黑武的人全都知道了,黑武的朝廷就算不想打的那么狠打的那么大都不行,因为他们压不住黑武百姓的怒火。”

    “而若是不承认,他们南下,打不破我们的边关,便会把怒火发泄到别处去,或是做做样子就撤兵。”

    夏侯琢看着余九龄认真的说道:“若是前者,数万边关将士无一人能活,黑武人不计代价倾力南下,边关真的能守住?”

    余九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余九龄仰天喊了一声:“好冤啊!”

    这一声嘶吼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没有人在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又是很长时间后,夏侯琢沉声说道:“所以才要变强。”

    半个时辰之后,在节度使府的正厅中,李叱把他亲手做的一个牌位放在供桌上。

    牌位上的字也是他写的......中原第一剑侠之灵位。

    他带着所有人在牌位前俯身三拜,然后众人依次上前,在牌位前的那香炉之中上了香。

    “多想......以后我们中原人做什么,都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出口,正大光明的让世人皆知。”

    余九龄走到门口,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

    “这样的憋屈,实在是受不了了。”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来,抬起手指向北方大声喊道:“是!就是我们中原人杀的!就是!”

    喊的那么大声,却显得那么无力。

    一个时辰之后,冀州城的大街上,夏侯琢和李叱并肩而行。

    或许是因为刚

    刚的气氛确实有些压抑,夏侯琢说想出去走走,于是李叱就陪他出门。

    两个人也是漫无目的,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到一个街口。

    夏侯琢停下来,笑了笑道:“那地方还记得吗?”

    李叱嗯了一声:“你差点让人打死,是我大展神威把你救了的地方。”

    他开了句玩笑,似乎也是因为心情却是太过压抑。

    夏侯琢呸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反驳。

    那一次,他和李叱被人分别骗了出去,他要去救李叱,李叱要去救他。

    “回书院看看吧。”

    夏侯琢道:“许久没有去看过了。”

    李叱嗯了一声:“不过书院里已经空了,曾经的书院弟子都已经各奔东西,连院长都不想回去。”

    两个人走到书院门口,却发现距离书院不远处的那面馆居然还开着。

    夏侯琢道:“去找找以往味道。”

    李叱摇头:“不用去了,只是开着,却没做生意,若不是之前分了粮食,掌柜的都要揭不开锅,哪里还有余粮卖面。”

    夏侯琢重重的叹了口气。

    “丢儿。”

    “嗯?”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朝廷还能救。”

    “我知道,不然你为什么一心想要去北疆,除了民族大义,你心里也对朝廷还有一些希望。”

    “现在没了。”

    夏侯琢看向李叱道:“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不破不立,这样的朝廷若还在,中原就没法得救,可是我心里......”

    他从没有承认过,也从没有提起过,归根结底,他父亲是一位皇族亲王,姓杨。

    夏侯琢道:“明年春暖之后,黑武人必会南下,但他们不会真的打到多狠。”

    李叱点头:“我明白,不管是谁登上黑武汗皇之位,都要先求一个稳字,若是打赢了还好,若是损兵折将,指不定多少人要骂,若再有人趁势反他,得不偿失。”

    夏侯琢道:“我的意思是......”

    李叱再次点头:“我明白,你挡着,我来打。”

    夏侯琢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天空。

    他的意思是,黑武人我来挡着,这中原的江山你来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良久。

    夏侯琢忽然笑了笑道:“一会儿回去,晚上让吴婶包饺子吃吧。”

    李叱道:“饺子的事可以放放,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夏侯琢撇嘴道:“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李叱呸了一声:“你知道咱娘多担心你,你若尽快娶妻生子,咱娘也了了一桩心事。”

    夏侯琢摇头道:“你说我把谁家姑娘带到北疆那种地方?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李叱道:“要不然你去凤鸣山道观里问个姻缘吧。”

    夏侯琢道:“那边还能管这个?灵验吗?”

    李叱道:“刚换上咱们自己人,灵验不灵验不好说,但你想听什么就说什么。”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李叱:“你连道观都抢?”

    李叱道:“何处不平,我平何处。”

    夏侯琢觉得这八个字有点意思。

    李叱道:“我筹集来了大量的钱粮物资,明年开春之后,就可以着手招募工匠民夫,到北疆修建粮仓。”

    夏侯琢道:“募集?”

    李叱点了点头:“大规模募集。”

    夏侯琢道:“你骗了多少家?”

    李叱笑道

    :“骗多没有意思......”

    夏侯琢忽然抬起手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你赶紧和高姑娘成亲吧。”

    李叱怔住,看向夏侯琢问道:“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

    夏侯琢道:“你娶妻生子,咱娘心里也快活。”

    李叱问:“那我的孩子,姓夏侯吗?”

    夏侯琢愣了愣,然后抬起手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你说话真的是......戳人心窝啊。”

    李叱道:“其实贱内还有一项业务......虽然专而不精,但好歹是专业的。”

    夏侯琢:“嗯?”

    片刻后反应过来:“滚!”

    两人走进书院,书院说是荒废了都不为过,早就已经无人打扫,看起来格外萧条。

    好在是有一场雪盖住了不少荒草,雪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

    “日子过的真快。”

    夏侯琢道:“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屁孩,因为能吃而被书院的人知道。”

    李叱道:“而你是一个臭不要脸的,给了钱还能要回去。”

    夏侯琢道:“你又好到哪儿去?”

    李叱道:“我来冀州之前,好端端一个纯良少年郎,就因为认识了你,现在他们都说我脸皮厚心肠黑。”

    夏侯琢道:“那你还不谢我。”

    李叱笑起来,摇头:“不说谢谢。”

    他问夏侯琢:“要留几日?”

    夏侯琢道:“几日......双星楼还在吗?”

    李叱:“滚......”

    双星楼真的还在。

    当夜,夏侯琢就和余九龄等人去了,李叱和唐匹敌没有去。

    院子里,李叱和唐匹敌两人加练,一个在练刀法,一个在练枪法。

    李叱对新得的这把刀最是喜爱,不管是分量还是锋利,都是上上之品。

    重新打造过的这把刀模样和制式横刀一样,只是长了大概两寸,重有数十斤。

    “喂!”

    李叱看向唐匹敌问道:“夏侯他们去了双星楼,你为何不去?”

    唐匹敌道:“你又为何不去?”

    李叱道:“我为什么不去,你心里没数?”

    唐匹敌道:“我为什么不去......是因为我为夏侯和九妹他们着想。”

    李叱道:“何解?”

    唐匹敌道:“若他们进去,片刻后出来,找地方吃了饭喝了酒,又等到昏昏欲睡,我却还没有出来......”

    李叱不等他说完,把石锁拎起来就要砸过去。

    唐匹敌道:“此话为何也伤到了你?”

    李叱道:“两个青瓜蛋-子,说这些可有什么意思。”

    唐匹敌哈哈大笑。

    练完了功之后,唐匹敌抓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扔给李叱一条。

    “我过两天要去纳兰草场。”

    他看向李叱笑着说道:“带着你的银子。”

    李叱好奇道:“你不是说,现在还不宜打造骑兵吗?那些新军连仗都不会打,让他们骑马就更难了,为何突然又要去?”

    唐匹敌叹道:“你个渣男,说过不问我怎么花钱的。”

    李叱瞥了他一眼,片刻后笑道:“我管不住你,你这样的人,就该找个厉害些的女子管着你。”

    唐匹敌道:“哪个女子能管得住我?想想就觉得毫无可能,你若是能找到,我娶了又何妨。”

    李叱道:“你莫不是忘了,贱内有一项专业......”

第五百四十四章 皇帝一念

    三个月后,大楚都城。

    将都城改名为大兴,也没能挽回大楚的颓势,这或许就是一种预兆。

    不是当今皇帝改的,当今皇帝也不是一个把救天下救杨家的希望寄托在改名上的无用之人。

    然而他总是会觉得无力,有心而无力。

    皇帝杨竞坐在朝堂龙椅上,看着下边那些衣冠楚楚的朝臣,越发想大开杀戒。

    这些人又何止是尸位素餐?

    他们更可耻更可恨的是吃里扒外。

    就在前几日,武亲王杨迹句派人送来的战报到了大兴,战报中最让皇帝在意的不是战局,而是战局之外的东西。

    两句对垒于大申州博野坡,武亲王率军以连环伏兵之计先赢了一阵,杀杨玄机叛军一万两千余。

    杨玄机不得不丢弃刚刚建造好的大营下令后撤,一退上百里。

    武亲王的大军清理杨玄机营地的时候,发现了大量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满满一箩筐的书信,这些书信,绝大部分都是朝中众臣写给杨玄机的。

    信中写了些什么,不用看也能猜想的出来。

    作为大楚帝国的皇帝,杨竞看着那些人的嘴脸就一阵阵恶心。

    他心里真的有冲动一下一下的往上涌,几次忍不住开口下令御林军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都拉出去砍了。

    全都抄家灭门,朝廷还能有一大笔的收入。

    可是他不能。

    若是将这满朝文武全都斩了,这朝廷还是朝廷吗?

    他也不敢。

    一旦真的杀了那么多人,这本就已经分心离德的国家还能撑得住吗?

    皇帝听着下边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可是耳朵里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从大殿侧门有人朝着内侍总管温秀刀轻轻叫了两声,温秀刀回头看,见是一个脸色有异样的小太监。

    温秀刀皱眉到了偏门那,寒声问道:“什么事?居然敢在陛下上朝的时候打扰?”

    那小太监俯身道:“回总管,是北疆回来人了,说.....说杀了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

    这句话,把温秀刀吓得脸色顿时就白了,一瞬间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看下边的文武百官。

    沉默片刻后,温秀刀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那小太监道:“就我们几个当值的知道,那送信的人累坏了,到陛下东书房门外就撑不住了,说了这几句话,只有我们几个听见了。”

    温秀刀嗯了一声,压低声音吩咐道:“把人照顾好,去请太医,但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也不许再把这话对任何人提及。”

    “是是是。”

    那小太监连忙转身跑了。

    温秀刀回到大殿,等朝堂上那位侃侃而谈的大人说完了退下去,温秀刀又等着皇帝回应了几句后,这才到了皇帝身边。

    他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皇帝杨竞猛的站了起来。

    “散朝。”

    皇帝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开。

    温秀刀喊了一声散朝,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留下那些朝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皇帝会如此急匆匆的离开。

    皇帝在前边大步疾行,走了一段后忽然停住,他问温秀刀:“多少人知道了?”

    温秀刀俯身:“回陛下,只有御书房外边伺候着的几个小内侍。”

    “你去处置一下。”

    皇帝说完后就继续往前走,温秀刀的脸色又变了变,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宫里几个小太监因为监守自盗,偷取了御书房里陛下的宝物,所以被禁军拿了。

    没多久,就在这宫门外,直接杖毙。

    又一个时辰后,那报信的人才醒过来,看到皇帝后连忙挣扎起身,皇帝摇了摇头道:“躺着吧。”

    他问:“扑奴.....死了?”

    报信的人点头:“是......臣等七人北上,只有臣一人回来。”

    皇帝又问:“消息准确无误?”

    报信的人道:“传闻他们六个被黑武人拿了,就在大街上放野兽撕咬,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皇帝皱眉道:“我不是问的这个,我问的是阔可敌大石真的死了?”

    报信的人一怔,然后垂首道:“是......确实死了。”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忽然就忍不住狂笑起来,笑的控制不住一样。

    “哈哈哈哈......好,好,好!”

    皇帝大笑道:“死的好!”

    温秀刀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醒悟过来。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让人好好给他调理......”

    说完后看向那个报信的人,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你.....朕会在大兴城里修一座无名陵,你养好之后,就去守陵吧。”

    报信的人脸色黯然,良久之后俯身道:“臣......遵旨。”

    皇帝道:“你不要怪朕,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宣扬,朕知道你们忠义,本应给你们封赏,但却不能。”

    他说完后看向温秀刀吩咐道:“去宫里的内库领一笔银子给他。”

    说完后皇帝转身离开,出了门之后,皇帝的脚步停下来,又大笑几声。

    “黑武汗皇......不可一世,还自称天下共主,还不是被朕的一个剑奴杀了。”

    皇帝自言自语了一句,大步迈了出去。

    又一个时辰,御书房。

    皇帝看着刚刚送来的军报,眉头上又多了两三分愁容。

    武亲王的最新战报上说,叛贼杨玄机步步为营,只守不攻,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将其剿灭。

    皇帝沉默了许久之后,吩咐温秀刀道:“伺候笔墨。”

    温秀刀连忙给陛下润了笔,又挑了挑笔尖,这才把笔递给皇帝。

    皇帝沉吟片刻,要落笔,又停住。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朕若是再催王叔的话,是不是显得有些严苛了?”

    温秀刀俯身道:“武亲王确实,也挺难的。”

    皇帝道:“朕知道王叔他难,可是朕除了他之外又还能信得过谁?”

    他说完后提笔写字,大概意思就是催促武亲王尽快寻机决战。

    因为如今兵威浩大的可不仅仅是杨玄机一人,这连日来,关于各地叛军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大兴城。

    “陛下,宇文家的队伍,是不是可以用了?”

    温秀刀提醒了一句。

    皇帝立刻侧头看向温秀刀。

    温秀刀被皇帝的眼神吓住了,连忙后撤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插嘴朝政。”

    皇帝道:“起来吧,朕又不是不了解你......你说的没错,宇文家的那些人确实可以用了,已经练兵一年。”

    他再次提笔

    :“回头你分派人去传旨,让他们带兵往北,青州豫州,这两地是大楚粮仓,重中之重,王叔不在,让他们过去守着。”

    “是。”

    温秀刀战战兢兢的起身。

    皇帝道:“朕知道你聪明,所以朕有些事问问你如何看。”

    温秀刀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愚钝。”

    皇帝道:“但说无妨。”

    他问:“朕之前一直都在想,那些叛军的贼首,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称帝吗?”

    这话把温秀刀吓得哆嗦了一下,这话问的,他一个太监,如何能答?

    脑子里千回百转,好一会儿后才回答道:“都是痴人说梦罢了,一群宵小......”

    他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就瞪了他一眼:“这种打马虎眼的话,就不要说出来敷衍朕了。”

    温秀刀吓得再次俯身。

    皇帝叹道:“朕思前想后了许久,这些大贼,他们其实没有几个真以为能做皇帝,他们只是图现在一时风光,人人敬仰,出口为令......普天之下的叛军贼首,许多人敢自封为王,却没有一人敢自立为帝。”

    他看向温秀刀:“他们自己封自己为王,说明什么?”

    温秀刀摇头,哪里还敢回答什么,只敢说道:“奴婢真的鲁钝,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皇帝道:“因为王,在他们这些贼人心中,就已经是他们的贪念极限,可是自封为王有什么意思?”

    他忽然笑了笑道:“朕来给他们封王如何?”

    这句话,让温秀刀以为皇帝病了,受刺激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

    可他不敢说啊,皇帝的心思他怎么敢胡乱去置评。

    皇帝道:“杨玄机自封为王,李兄虎自封为王,窦远得自封为王,寇年海自封为王,丘宋集也自封为王......而且他们这些贼首,一个个的给自己想的称号都像是在攀比一样,谁都想在名号上压别人一头。”

    “你敢自封天命王,我就敢自封真命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攀比,他们想要王位封号,朕就给他们正式的。”

    皇帝笑道:“青州大贼丘宋集自封临海王,拥兵十五万,青州另一个大贼高书申就自封镇海王,他拥兵十万,小刀啊小刀,你说朕若是给高书申这实力稍弱的一个,宣旨封王,而不理会丘宋集,丘宋集会不会勃然大怒?”

    温秀刀这才醒悟过来皇帝的心思。

    他眼神一亮:“陛下给那些反贼封王,让他们平定地方,这样一来,当地的其他叛军必会针对,他们也必将反目成仇。”

    说完之后他又惊醒过来。

    “可是陛下,封王之事并非儿戏,一旦明旨昭告天下,百姓们会......满朝文武也会......”

    他有些话不敢直接说出口,但他知道陛下一定懂他的意思。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以为你想的,朕就没有想过吗?朕给叛贼封王,满朝文武都会骂朕昏聩无道,骂朕是昏君。”

    皇帝道:“可是朕能指望他们吗?朕给他们也封王,他们能平定叛乱吗?如果他们能,朕也给满朝文武都封王。”

    皇帝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

    “朕还是得靠自己啊......”

    片刻后,他吩咐道:“你派人往青州传旨,封高书申为临海王,与朝廷郡王同爵同禄,再加一个世袭罔替,这种事,高书申会乐疯了。”

    这临海王的名号可是丘宋集的,高书申的名号是镇海王。

    皇帝道:“若如此办能管用的话,让那些叛贼自相残杀,互相征讨,朕就算是封他几十个王又如何?”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们去搞钱吧

    冬去春来。

    冀州的百姓们安宁了一个冬天后,似乎人都变得重新温和起来。

    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实际上,改江山比改本性要难得多。

    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下,变化之快,连自己都不会察觉,亦不会相信。

    原本富足,不愁吃穿,家中有余粮余钱,人就豁达开朗。

    突然之间家境崩落,莫说盈余,连下一顿吃什么都要发愁,人非但会变得阴郁,也会变得暴躁。

    一个开朗大方的人,转变成一个暴躁小气的人,并不需要多久。

    同样的,一个穷苦许久的人突然暴富,在小心翼翼一段时间之后,性格也会随之大变。

    最神奇的是,人变来变去都行。

    然后还能发明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话,多好玩。

    喊口号的人总是说,我们不能被环境改变,我们要改变环境。

    这话,多为扯淡。

    李叱带给冀州百姓们的变化,显然是从坏到好。

    春暖之后,百姓们便走出大城,曾经锦衣玉食的人们,也开始关心田地,关心粮食。

    冀州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曾经家财万贯,从不为一口饭发愁。

    经历了多次大变之后,才发现原来能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田野里一片欣欣向荣,回暖之后,小麦长的很快,才春天,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初夏的丰收。

    士兵们改为半日下田半日训练,而唐匹敌也在万物复苏的这个时候远赴纳兰草原。

    李叱坐在田埂上,看着唐匹敌的队伍消失在官道上,他缓缓吐了口气。

    “突然底气就不硬了。”

    李叱叹道。

    不远处的余九龄侧头看了看李叱,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有听到底气这两个字。

    高希宁蹲在李叱旁边,好奇的看着各种各样的小草,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小草都叫什么名字。

    本来冬天的时候,夏侯夫人和长眉道人,还有高院长等老一辈的人坐下来,认认真真的商量了一下李叱和她的亲事。

    可是翻了翻黄历,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好日子。

    李叱和高希宁都不觉得需要一个百无禁忌的日子才能定亲,可是老人们觉得这是必要的事。

    挑来挑去,六月初六这天日子不错,打算先给小两口把亲事定下来。

    大家吃一顿定亲宴,等到确定一下时局如何,再商量大婚的日子。

    之所以如此考虑,是因为李叱和罗境的一年半之约,对于宁军来说,还不稳定。

    算算看,距离六月初六倒是还有一段日子,差不多有近三个月的时间。

    高希宁听到李叱说底气不硬了,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坏心眼了。

    “老唐带走了大半的积蓄,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去搞钱?”

    听到高希宁的话,李叱顿时笑起来:“唯有搞钱,才能快乐。”

    高希宁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像个小傻子一样。

    李叱说道:“你为何突然这样笑?”

    高希宁指了指李叱说道:“你,小搞钱贼。”

    她指了指自己:“我,小守财奴。”

    然后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道:“老唐,大败家孩子。”

    李叱哈哈大笑。

    高希宁问他:“想到去哪儿搞钱了吗?”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最近这段日子,一直都在琢磨这事,冀州这边,留给我们能搞的钱已经不多了。”

    高希宁被这

    句话逗的笑起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是好,先把窝边草都吃完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狼,只是把窝边的兔子都吃完了。”

    李叱笑道:“所以得想一想怎么搞远方的兔子。”

    高希宁问:“有多远?”

    李叱道:“之前我听沈医堂的沈先生说,豫州那边的药商也会到冀州这边来采买药材。”

    高希宁点了点头,在冀州往南有几百里远,就是有名的药材之乡。

    李叱道:“要知己知彼,才能百坑不殆......要想坑豫州军,就得先去了解敌人。”

    高希宁楞了一下:“你要去豫州?”

    李叱嗯了一声:“沈医堂的人说,冬天的时候,豫州的药材商人来冀州采买的人数和货量都越来越多。”

    高希宁想了想后说道:“在备战了。”

    李叱道:“应该是的,我不去豫州,我打算去一趟安阳城。”

    高希宁立刻就明白过来,豫州军要想进攻冀州,安阳城是第一站。

    安阳城隶属于豫州,可是却在南平江北边,算是豫州的一块飞地。

    然而安阳城又高大坚固,驻军强势,地势上也算易守难攻,那地方,就必然会是豫州军北上的基地。

    “算计着,距离夏收还有三个月左右,我到安阳城用不了一个月,来回最多也就两个月。”

    李叱道:“到那看看,就能大概摸清楚豫州军的备战情况。”

    高希宁道:“我也想去......”

    李叱笑道:“你有更重要的事。”

    高希宁问:“什么事?”

    李叱凑到高希宁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好好在家养着,养的白白净净,等到六月初六,以天下无双的样子定亲。”

    高希宁脸一红,呸了一声道:“臭流氓。”

    李叱道:“我说的话,哪一句流氓了。”

    高希宁:“那句......”

    李叱疑惑道:“哪句?”

    高希宁:“你说......白白净净......”

    李叱:“噫!”

    两天后,李叱的队伍准备完毕,带着不少货物,离开冀州往南进发。

    这次出门,李叱都没有想到,沈医堂的东主沈如盏要随行。

    他和沈如盏商量的时候,说的是以沈医堂的名义往安阳城走一趟。

    沈如盏自然不会拒绝,但在出发之前李叱才知道,沈如盏要亲自参与。

    冀州这边很多事都要有人操持,张玉须和彭十七有些忙,短短几个月,他们俩在冀州已经颇有名望。

    唐匹敌去了草原,家里不能没有人坐镇,所以李叱之前就派人回燕山,把柳戈请了过来。

    原本是庄无敌和柳戈两个人守大本营,现在柳戈来了冀州,军务上的事也就不用担忧。

    燕先生也不能随行,燕先生如今是冀州主官,百姓们的主心骨。

    所以冀州这边能随行的人,只有余九龄,但是李叱多鸡贼,在调柳戈回冀州的时候,就顺便也调回来几个人。

    陈大为和刚罡,这俩人江湖经验已无比丰富,又聪明。

    叶先生肯定是要跟着的,就算李叱想让他留下保护家人,夏侯夫人也不会答应。

    带了上百名亲兵,再加上沈医堂的一支二十几个人的队伍,保护着八辆大车南行。

    还是那样的马车,还是那样的干草,还是那样舒舒服服的躺在车上。

    李叱

    看着天空上洁白无瑕的云缓缓飘过,心情有些舒畅。

    余九龄则有些发愁似的,坐在那一直唉声叹气。

    李叱笑着问他:“你是因为我把你带出来,离开了你的公主殿下,所以有些不爽吗。”

    余九龄道:“绝对不是,我发愁,是因为她听人说,中原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要写情诗......”

    他看向李叱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坏蛋跟她说的,她就让我也要给她写。”

    余九龄有些感慨的说道:“写诗这种事,是人家那种出口成章的人才能干的,我这个人,出口成脏.....”

    李叱惊讶的看向余九龄:“什么时候对自己认识的这么透彻了?”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就别笑话我了,帮我想想啊.....”

    李叱道:“情诗不情诗的,其实不重要,情话说好了,比情诗管用。”

    余九龄问:“情话怎么说?”

    李叱认真起来。

    他指了指天上的白云说道:“咱们来借物一用,比如这白云。”

    余九龄道:“白云和情话有什么关系。”

    李叱笑道:“让你形容一下白云,你怎么形容?”

    余九龄仔细了想了想后说道:“大概不都是,这云白的,好像棉絮一样这种吗?”

    李叱道:“俗气,你也这么说,我也这么说,一点都不美,只剩下俗。”

    余九龄道:“来,当家的,你来展示。”

    李叱躺在干草上,看着天空上的白云,沉思片刻说道:“你看那些云,白的就和你当初送我的那块手帕一样,我从不敢用它擦手,就像天空是蓝色的,云经过,天空都舍不得把云染色,白云和蓝天是绝配,而你送给我的手帕,与我也是绝配。”

    李叱看了看余九龄道:“若你说完这一番话,她脸红了,你就说......你看,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到两情相悦时,天与云,就变成了漫天红霞。”

    他对余九龄说道:“你就在这个时候问她,我见你脸红,想着这世上能配得上你脸红的东西,唯有我给你准备好的红嫁衣,你能穿上吗?”

    余九龄瞪大了眼睛看李叱。

    李叱问:“我就随便瞎说几句,大概就这个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后说道:“当家的......你好骚啊。”

    李叱一脚把余九龄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余九龄很快又爬回马车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可她没有送给我手帕啊。”

    李叱叹了口气:“你送她,然后逼着她这么跟你说,说不出口你就揍,往生活不能自理了的程度揍。”

    余九龄:“......”

    李叱道:“你重复一遍试试。”

    余九龄回忆了一下,前边的没记住,就说了后边的:“我见你脸红,这世上能配得上你脸红的,就只有我,你能把衣服脱了吗?”

    李叱又一脚踹了出去。

    后边那辆马车里,车厢中的沈如盏听到了李叱和余九龄的话,笑的有些合不拢嘴。

    她想着,李叱这样的家伙,果然是如高希宁说的那样。

    她曾问过高希宁,如何评价李叱。

    当时高希宁笑着回答,说那玩意可好玩了。

    沈如盏笑着摇头,忽然间醒悟过来,高希宁嘴里所说的可好玩了,难道不正是两情相悦吗?

    待到两情相悦时,嫁衣颜色配红霞。

    可是她却不会和李叱那样,喜欢坐在没有车棚的马车里,她不喜欢被打扰。

    她也不想让风尘,染了她的妆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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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