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不让江山TXT下载不让江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六章 说不得

    不知道多久之后,沈珊瑚醒了过来,四周一片漆黑,好像陷入了永夜一样。

    因为她被打昏的时候是天黑,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天黑,于是便有了些错觉。

    醒过来后才感觉到脖子疼的厉害,那个家伙出手还真是够狠。

    沈珊瑚坐起来,看着四周,这将军府好像变成了阴曹地府。

    黑暗本身已经很可怕,黑暗中还有血腥味,那就更可怕。

    她撑着站起来,然后把那些被打晕了的女兵一个一个救醒。

    沈珊瑚看着自己手下这些女兵,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想着那个家伙出手真的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然后她又自嘲的笑了笑。

    是她下令放箭的,又何必要怪人家反击?

    若那男人真想要杀人,此时她和她的女兵都已经在阴曹地府里报到了。

    众人都很疼,互相搀扶着回到屋子里,互相帮忙检查伤势。

    好在唐匹敌没有用兵器,好在唐匹敌的拳头也只是二三分力。

    当然,只有打沈珊瑚的时候发力更重一些,大概用了三四分。

    原因无他,只是她相对来说,比较抗揍。

    “就这么放他走了?”

    一个女兵有些郁闷的说了一句。

    众人都看向她,把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另一个女兵叹道:“人家是你放的?”

    之前说话的女孩子哼了一声:“小姑奶奶让咱们把箭头都磨秃了,可不是咱们放走的吗?”

    另一个道:“就算是箭头没有磨秃,也一样伤不到他,他那动作快的好像鬼魅一样。”

    “这个混蛋......”

    沈珊瑚低低骂了一声。

    然后又叹了口气。

    她轻叹道:“若非是他看出来箭头都磨秃了的话,他也不会放过咱们。”

    她身边一个女孩子说道:“看出来了还下手这么狠,可见这个人的心有多冷硬。”

    “等天亮,安排人去虎头山,立刻把我哥哥找来。”

    沈珊瑚道:“封锁消息,我哥来之前,不准外边的任何人知道我姐夫已经死了的消息。”

    她手下的人都应了一声。

    大家都很清楚,一旦狄春死了的消息传出去,第一个来抢夺大当家之位的,就是二当家陈笑。

    陈笑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渤海人,其实很值得怀疑。

    “要不要派人追他?”

    一个女兵问道。

    沈珊瑚摇了摇头:“不追。”

    片刻后她哼了一声:“那个家伙满嘴都是谎话,可他一身贵气,也许真的是北境边军将军夏侯琢,等我得空了,打我的事,我自会跟他讨回来。”

    其实唐匹敌根本就没有离开射鹿城,他还要在这等孛儿帖腾哥回来。

    两天后,虎头山的队伍急匆匆的进了射鹿城,沈冬夏的人马应该是差不多都到了。

    路边一个卖包子的摊位上,唐匹敌坐在那吃饭,不时看一眼从大街上过去的队伍。

    当他看到孛儿帖腾哥果然混在队伍里,他故意碰掉了一个饭碗。

    一声脆响,引来不少人看他,唐匹敌装作一脸歉然的和掌柜的道了歉,也赔了银子。

    不多时,悄悄脱离了队伍的孛儿帖腾哥换了一身衣服又回来。

    看到唐匹敌,孛儿帖腾哥就一脸兴奋:“唐匹哥哥,你真了不起。”

    唐匹敌笑道:“我怎么就了不起了?”

    孛儿帖腾哥道:“看到你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吃饭,我就知道,狄春一定已经死了。”

    唐匹敌问:“那你去虎头山的路,记住了吗?上山有多少防备,有多少明卡暗哨,摸清楚了吗?”

    孛儿帖腾哥笑道:“都记住了,上山的时候一路走一路看,保证错不了。”

    唐匹敌问道:“你吃过饭了没有?”

    孛儿帖腾哥摇头。

    唐匹敌回头对掌柜的说道:“再来两屉包子。”

    然后对孛儿帖腾哥说道:“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去把寄存在沈冬夏家里的金银财宝要回来。”

    孛儿帖腾哥噗的一声就笑了。

    在他唐匹哥哥眼中,这兖州诸多叛军势力,不管大的还是小的。

    他们手中的金银财宝,都是唐匹哥哥寄存在他们那的。

    不,是李叱哥哥寄存在他们那的。

    沈冬夏急匆匆的赶回射鹿城,带上了几乎全部的队伍......

    那他虎头山的家里还能剩下几个人?而且正因为他出来的太急,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带上金银财宝。

    三天后,虎头山。

    纳兰士兵把库房的门砸开,进门之后孛儿帖腾哥就笑了。

    “这个沈冬夏还真是有钱,真带劲儿。”

    他看向唐匹敌说道:“之前你告诉我说,那个叫沈珊瑚的女人一定恨死你了,唐匹哥哥,你现在又把她哥哥的家里给抄了......她若知道了,还不得更恨你。”

    唐匹敌淡淡的说道:“反正也是恨了,我又不在乎是恨的多一些还是少一些。”

    他看向手下骑兵喊道:“尽快都搬空,咱们也该换个地方玩了。”

    一群士兵整齐的应了一声,欢声笑语的去搬东西了。

    唐匹敌走到一边的厨房里踅摸了一圈,踅摸到一些熟肉,在炉子上好歹烤了烤。

    他出门,端着吃的,看着队伍蚂蚁搬家一样把库房里的金银一箱一箱的搬出来。

    此时此刻,唐匹敌想着怪不得李叱喜欢搞钱,这把钱搞到手的心情,确实有点爽。

    当天攻破虎头山,当天就把虎头山搬空了。

    第二天队伍就已经在百里之外,像是乘风而来又乘风而去。

    与此同时,冀州。

    已经是宁王殿下的某人,却还是没有一丁点自己已经为王的觉悟。

    甩手掌柜做的心安理得,每天下午都要抽出一段时间,陪着高希宁,带上狗子和神雕出去放风。

    高希宁看着远处撒欢的神雕叹道:“昨天九妹说,要把神雕看好点,最近神雕总是往猪场那边跑。”

    李叱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神雕说道:“这丑孩子已经长大了啊。”

    然后看向高希宁:“其实我也长大了。”

    高希宁道:“那行,明天把你和神雕一块送到猪场那边去。”

    李叱:“.....”

    高希宁道:“看起来还有点不满意?”

    她眯着眼睛说道:“是不是因为不是把你单独送过去,还带上神雕,你吃了神雕的醋?”

    李叱道:“一会儿就吃了神雕。”

    高希宁道:“你这个人,也好意思说人家神雕,人家神雕去了猪场那边后,也是王,左拥右抱,妻妾成群,你呢......你好意思和神雕相提并论?”

    李叱道:“你心中执念真重啊。”

    高希宁笑问:“是什么执念。”

    李叱道:“咱俩还小那会儿,你就想给我找女人,现在我都是你男人了,你还想给我找女人。”

    他抬起手在高希宁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里是不是让驴踢了。”

    高希宁委屈巴巴的说道:“嗯......刚踢的。”

    正说着,有几个人骑马从冀州城里出来,跑在最前边的是余九龄。

    “当家的。”

    余九龄跳下战马,跑到李叱身边说道

    :“刚刚斥候从安阳那边送回来的消息。”

    他把手中一个信封递给李叱。

    李叱将信封挑开,取信看了看。

    “罗境已经拿下了至少四十个州县,疯狂的招兵买马,只半年多,他在安阳的队伍已经扩充到了十六七万人。”

    李叱微微皱眉。

    他看向余九龄说道:“你派人去一趟安阳,给我送一封信。”

    说完后转身看向亲兵想要纸笔,一转身的时候,高希宁已经把纸笔递过来了。

    李叱道:“你也看出来了?”

    高希宁道:“罗境那般高傲的性子,之前几次与武亲王明争暗斗又都是他占了优势,所以可能会有些飘。”

    李叱点头道:“我就担心这个,武亲王才是真正的老狐狸,罗境一旦自负过了头,就可能会吃亏。”

    高希宁道:“可你此时再写信给他,他也未必还会听你的。”

    李叱一怔。

    高希宁道:“他如此自负自傲,你劝的多了,他反而会觉得你管的多了,也会觉得你是在处处指点他。”

    “若他手下人再多说几句什么,说你干涉,罗境便更不会听你的了。”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第一句你说的对了,他会觉得我管得多,但他不会因为别人说我,而对我更为不满......即便如此,这封信也还是要写......他若低估了武亲王,就离战败不远了。”

    高希宁微微摇头道:“他现在可能不会相信自己会败,不管是谁说,他都不会信。”

    李叱提笔写信,写的很快,写完之后交给余九龄:“尽快派人送往安阳。”

    说完后他看向高希宁说道:“但愿他能听进去一些。”

    高希宁却还是不觉得罗境还会听李叱的。

    别说是一个自负自傲的人,就算是一个能力一般的人,连续取胜,怎么都赢,怎么都占上风,也会变得骄傲起来。

    罗境那样的人,性格里的桀骜和自负,就注定了他比别人更容易骄傲。

    李叱沉默下来,下意识的往南方看了看。

    二十多天后,安阳城。

    罗境把李叱的信看完,哈哈带笑道:“我这兄弟,事事处处都害怕我有什么意外。”

    他把书信放在一边,笑着对手下人说道:“李叱担心我的地盘和队伍扩充太快,会被杨迹句那老贼找到可乘之机。”

    “又担心我可能会有些骄傲自满,便会生出轻敌姿态......他这个人,除了碎嘴子之外,哪里都好。”

    他旁边一个将领说道:“这李叱说咱们地盘和队伍扩充的速度太快,未必是担心杨迹句有机可乘,我看他是害怕咱们太强,会把他冀州一并拿回来。”

    罗境脸色一变,看向那说话的人。

    此人是安阳军中的一个旧将,因为队伍扩充太快,新军需要有人带着,所以这些能用的旧将就都用了起来。

    他有心在罗境面前表现,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罗境对他笑了笑道:“你说的不是没道理。”

    那人连忙俯身道:“谢冀王夸奖。”

    罗境在他弯腰的时候,忽然抽刀,一刀将其人头斩落。

    “我可以骂李叱,李叱也可以骂我,但你们若以为可以在我面前说他的不是......”

    罗境道:“那就不妨多看看此人模样,记住此人模样。”

    他冷哼了一声后说道:“他管的太多,我可以说得,你们谁都说不得。”

    下边的那群将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罗境一摆手:“拉出去。”

    手下亲兵随即上前,把尸体拖拽了出去。

    罗境坐下来,心里想着......李叱啊,你确实低估了我,且让你看看,我这次是怎么让那老贼输的心服口服。

第六百零七章 身为人皇,身不由己。

    有时候若是思考起来,其实很多事都想的不是很清楚,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比如事情的传播,在这样一个时代,应该速度不快才对。

    打个比方,如果安阳城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刻意去打听的话,传到冀州会要多久?

    但是李叱成为宁王的事,也就用了半年的时间,半个大楚的各方势力基本上都已知晓。

    哪怕是在距离冀州万里迢迢的地方,不管东南西北,或许在某些大人物茶余饭后,也会提及这个名字。

    但不得不说的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多少大人物把这个宁王放在眼里。

    他们眼中,这些各地的王,就和村头老汉牛车上的白菜一样,满满一车,加起来都不值几个钱。

    他们这样的人,会觉得白菜重要吗?

    所以这就是眼界的问题,当某些事情超乎寻常的强大起来,白菜也会变得很重要。

    但是当白菜没有展现出很重要的时候,依然会被人看不起。

    从夏天到秋天,李叱在冀州安心发展实力,似乎一点南下的心思都没有。

    而从夏天到秋天,也没有等来碣石州的那个李驰。

    可是在深秋的时候,李叱把唐匹敌等回来了。

    按照计划,唐匹敌会在明年的夏天才回来,这突然回来的队伍,让李叱都有些吃惊。

    正月初离开,十月中归来,满打满算他走了九个多月。

    除去来回路程要消耗的时间,他在兖州那边祸害人的时间,最多五个月。

    然而唐匹敌给李叱的解释就是......没得玩了。

    五个月的时间,他把兖州祸害了一个遍,倒霉一些的被他祸害了两遍。

    最关键的是,去的时候他带了多少人,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多少人。

    一兵未损,只是多了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

    也就是此时宁军的名气还不是很大,如果名气足够大的话,这个战例,将会载入史册。

    因为这是足够变态的战绩,说出去都不会有几人信的那种变态。

    “五个多月而已。”

    李叱看向唐匹敌:“你居然......”

    唐匹敌问:“怎么了?”

    李叱道:“你居然还有时间经常刮刮胡子?”

    唐匹敌撇嘴。

    “兖州那边,短时间内再无利可图。”

    唐匹敌道:“这次的收获,除了那些金银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

    李叱很好奇的问:“是什么?”

    唐匹敌道:“我让兖州人人恨你。”

    李叱:“我谢谢你。”

    唐匹敌道:“都是应该的,分内事。”

    他笑道:“每祸害一个地方,我都留下你的名号,这么为你好的事,除了我之外大概也没谁能做的出来。”

    李叱道:“你为什么偏偏留我的,可着我一个**害?”

    唐匹敌道:“那倒也不是,我也留了夏侯琢的。”

    李叱敏锐的察觉到此处有坑。

    唐匹敌才不会无缘无故的祸害夏侯琢,他只会无缘无故的祸害李叱。

    当唐匹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后,李叱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说是夏侯琢?”

    李叱道:“我并不相信,你留夏侯琢之名,单纯的是因为这个故事更容易骗人。”

    唐匹敌道:“那个姑娘还行。”

    李叱道:“所以呢?”

    唐匹敌道:“她性子直接,可能会去北疆找夏侯

    的麻烦。”

    李叱缓缓叹了口气道:“你和高希宁这种臭毛病,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唐匹敌道:“她从哪儿学来的我不知道,但我是从她那学来的。”

    李叱叹道:“我还是派人给夏侯送一封信吧,提醒他注意一下。”

    唐匹敌道:“我派人送过了,还给那姑娘画了像,也给夏侯琢送过去了。”

    李叱道:“你猜夏侯琢会怎么谢你?”

    唐匹敌道:“不外乎感激涕零。”

    李叱道:“哭也是被你气哭的......”

    唐匹敌道:“娇滴滴的那种?”

    李叱想了想夏侯琢娇滴滴哭,吓了一哆嗦。

    他看向唐匹敌道:“其实你说那姑娘把箭簇磨秃的时候,我就明白她就算去找夏侯琢,也不会有什么事,相对来说,我担心的是罗境。”

    唐匹敌笑道:“担心无用。”

    看他这个样子,李叱忽然间明白过来,罗境的事,唐匹敌一定早就想到了。

    “他若不在安阳那边吃些亏,以后也不会长记性。”

    唐匹敌道:“今年不会有事,罗境会继续扩军,不急于进攻,但到了明年,他就会按捺不住。”

    他看向李叱说道:“明年春暖,我带队伍往南走一走。”

    李叱嗯了一声:“武亲王用兵,就算已经没有他巅峰时候那样的神鬼莫测,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光靠经验就非我们可比。”

    唐匹敌道:“非你可比就够了,不用带上我。”

    李叱瞥了他一眼。

    “冀州如今兵马多少?”

    唐匹敌问。

    李叱道:“你走的时候,说给我一年半时间,现在才过去十个月,所以之前说好的,便不算数。”

    唐匹敌道:“约好一年半,你把兵力扩充到八万人,咱们之前已经有五万兵,三万人的目标你居然都要耍赖?现在差多少?”

    李叱回答:“差两万五。”

    唐匹敌的眼睛都睁大了:“三万目标,差两万五?”

    李叱点头道:“嗯,一不小心招了五万五,所以差了两万五,真是有些过分啊......”

    唐匹敌叹了口气:“你这个装的,很硬,不圆润,浮夸。”

    李叱道:“呵呵。”

    唐匹敌道:“五万五,总计兵力已有十万......”

    他转身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然后看向李叱:“若要守稳冀州,这十万人其实远远不够。”

    李叱点头:“知道。”

    唐匹敌的手在地图上点了点:“幽州本来有两万多兵力,但那是罗境的人,夏侯琢带兵一军到了幽州之后,那两万多人就去了安阳。”

    “幽州是重中之重,所以还要分兵过去,以后幽州的常住兵力,最少不能低于三万,所以还要再选派两军兵力过去。”

    唐匹敌道:“选两军新兵给夏侯,让他自己练兵。”

    李叱道:“军事上,你说了算。”

    唐匹敌的手又在西北方向点了点:“这个地方,也要分两军兵马过去。”

    “西北诸县,东陵道死灰复燃,若是不治,或许会成祸根。”

    李叱道:“我已经调了两军兵马过去,一军老兵,一军新兵,柳戈带着。”

    唐匹敌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让柳戈坐镇西北,一边清剿东陵道余孽,还可随时驰援凉州。”

    他看向李叱道:“蓟城的兵马我没有让他们回来,庄大哥放在那有些屈才,但确实缺少人手,就暂时驻扎在蓟城吧,往北可驰援幽州,往东可监视兖州。”

    算来算去,幽州分走两军,西北分走两军,蓟城分走一军。

    现在冀州这边的兵力,还是五万不到。

    这样一来,又显得不太够用。

    但这样分派,冀州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稳住了。

    唯有稳住冀州,才能有南下的机会。

    唐匹敌忽然间话锋一转:“我去兖州,是替你搞钱,这没错吧。”

    李叱道:“为何说是替我搞钱,明明钱都是被你用了。”

    唐匹敌道:“可是说好了的,搞钱的事你来,这次是我替你做了,你就要还我一次。”

    李叱心说不妙。

    唐匹敌道:“既然我替你一次,你也要替我一次,碣石州那边的假人皇,我派人打探消息,大概有十几万人马,不过都是乌合之众,也没什么。”

    “这一仗本该我来打,但你既然欠我一次,那就你自己去打。”

    唐匹敌道:“我十个月没有在家,得在家看看新兵训练的成效......所以我打算给你一军兵马,去把那假人皇灭了吧。”

    李叱道:“你真的是一个好人,给我一万两千人,让我去灭了有十几万人的敌人......”

    唐匹敌道:“有时候,人不逼自己一次,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狠,就给你一万两千人,多一个都不给。”

    李叱:“逆贼......”

    唐匹敌哈哈大笑:“这事就得你自己来,而且必须以少胜多打的漂亮,让冀州东南一带的人明白,谁才是真的人皇。”

    李叱道:“人皇让给你了。”

    唐匹敌道:“你想给,我就要?”

    李叱:“......”

    唐匹敌道:“现在十月中,如果速度够快的话,一个月就可行军至碣石州那边,也就是十一中。”

    “如果速度再够快的话,五天解决,但我自然不会那么苛刻,怎么会就给你五天时间击败假人皇,我给你十五天时间。”

    “十五天之后是腊月初,然后再用一个月回来,不耽误过年。”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足够宽松,这么好打的仗,你捡了个便宜啊。”

    李叱道:“你介意我谢谢你长辈吗?”

    唐匹敌道:“有点介意。”

    李叱叹了口气:“两个半月的时间,有两个月是在路上,十五天打架,用一万两千人打十几万人......”

    唐匹敌道:“如果你觉得很为难......”

    李叱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唐匹敌。

    唐匹敌道:“那就克服一下。”

    李叱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问候你大爷。”

    然而就算他问候了天王老子,也没什么鸟用。

    于是,两天后,李叱带着一军兵马离开了冀州。

    唐匹敌在城门口挥手相送,李叱说看你那依依不舍的脸,像极了一个屁股。

    唐匹敌说看你那不开心的脸,像个好生养的屁股。

    余九龄不解的问:“是从何处看出来当家的这张脸,像是好生养的屁股?”

    唐匹敌回答:“因为大。”

    一万两千多人马,澹台压境为先锋,率军三千开路,李叱领中军六千,后军三千交给余九龄。

    队伍朝着冀州东南方向的碣石州进发,天气已经转冷,其实不适合打仗。

    可是唐匹敌说......敌人也这么觉得。

    出冀州的时候唐匹敌对李叱说,你这样突然出现在那假人皇面前,一定会吓他一跳。

    李叱说,他若知道我只带了一万两千人,还会吓得哈哈跳。

第六百零八章 香案山

    冀州往东南方向走,走出去大概六七百里之后,风土人情就开始有了变化。

    这边的人,说话的口音都和冀州那边不一样。

    你感觉自己可以听出来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就是听不出来整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李叱和师父那会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口音都遇到过,所以他还能交流。

    到了这,关于那个假人皇的传闻就开始越来越多了起来。

    总之还是和各种神仙鬼怪的传说相结合,这种生拉硬套神话故事的做法,略显低级。

    毕竟那个假人皇,又没有龙虎山小真人的道法加持。

    前军是澹台压境带兵,后队是余九龄。

    李叱身边的人,带着张玉须,小师弟甄艮,陈大为,刚罡等人。

    前几年还是开车马行的时候,觉得人手足够用,甚至可以说人才济济。

    但是队伍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之后,李叱越来越觉得能用的人确实太少了。

    尤其是夏侯琢去了幽州,庄无敌去了蓟城,柳戈又带兵去了西北之后。

    他身边真正有能力领兵作战的人,只剩下了唐匹敌和澹台压境。

    不是说甄艮和陈大为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他们的能力并不在领兵作战。

    所以李叱这段日子也一直都在军中选拔人才,然而人才,总是可遇不可求。

    一个村子里。

    李叱坐在这土墙小院中,往四周看了看,这一户人家,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老汉端着水过来,李叱连忙伸出双手接了。

    李叱问道:“老伯,家里就你一个人住?”

    “就我一个人。”

    老汉坐下来,叹了口气后说道:“若我还能干的了力气活,我也不在家里闲着。”

    “村子里的青壮劳力,都被征去了碣石州,说是那边在修大城,每人每个月给三两银子,还管吃住。”

    老汉道:“我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都去了,原本村子里有六七百口人呢,现在只剩下二三百人,去了一大半。”

    李叱点了点头。

    碣石州那边修建大城?

    看来这个假人皇,并不是一个无能之人。

    传闻中,这假人皇说要来打李叱,可是等了大半年却不见来。

    此时又听说在修建大城,显然没有远征的打算,可见此人思谋并不肤浅。

    “他们去了多久?”

    李叱问。

    老汉回答道:“去了有快一年了,想想看,去了四口人,每个月三两银子,快一年,每个人就能带回来三十两......”

    说到这的时候,老汉的嘴角上不由自主的勾起笑容。

    “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李叱心里却有些担忧。

    此地距离碣石州还有数百里,连这里的百姓都被征去做工,如此规模,那么在碣石州那边的人能有多少?

    少说也有数十万之众,多说可能会有百万。

    就按照五十万人计算,一人三十两,五十万人,不到一年的时间,那就是最少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的支出。

    别说是那个假李叱,就算是这个真李叱,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其实从这也可以看出来,要想维持一支军队的军费开支有多恐怖。

    一个月三两银子,差不多就正好是大楚府兵每个月的军饷。

    维持一支五十万人的队伍,不说其他开支,就说这军饷,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万两。

    所以李叱推断,碣石州那个假人皇,不可能真的给银子。

    他在心里叹了口

    气,那些被骗去做工的百姓,有一大部分人怕是有去无回。

    站在李叱身边的张玉须问道:“老伯,你们就不怕被骗了?”

    老汉摇头道:“那可是人皇,怎么会骗人呢?”

    李叱这才明白过来,百姓们觉得人皇是有大神力的,连呼风唤雨都可以,怎么可能会没钱。

    “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

    老汉的脸色变了变,显然因为这句话而开始怀疑起来。

    他一开始以为,李叱他们就是碣石州的队伍。

    李叱笑道:“和你开玩笑的,我们就是人皇的队伍,只是在巡视而已。”

    老汉噢了一声。

    李叱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其他的队伍,对抗人皇的?我们是奉命巡查,就是想和你老人家打听一下这个事。”

    “附近没有。”

    老汉摇头道:“不过你们既然是从碣石州过来的,应该会路过高缸县,高缸县里有个香案山,那山中倒是有一伙好汉......”

    李叱道:“那个知道,只是暂时没理会他们。”

    老汉道:“都说香案山上的那伙好汉,人不错,不祸害百姓,你们可别杀错了人。”

    李叱嗯了一声。

    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小师弟甄艮,甄艮立刻就反应过来,派人往前军去传令,让澹台压境去查查香案山那伙山贼。

    两天后。

    高缸县。

    李叱带着亲兵营到了县城,澹台压境在县城门口等他。

    “县城里的人也一样,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澹台压境道:“也不知道那个李驰在搞什么鬼,这么大规模的征收人力。”

    他看向李叱说道:“按照几十万人工计算,已经一年左右,就算是想修建起来一座冀州城也快了。”

    李叱点了点头。

    他问:“香案山上的人查了吗?”

    澹台压境道:“查过了,那其实不是什么山贼,是高缸县的县令等人。”

    李叱一怔。

    这算什么?

    皇帝给碣石州的叛军首领封王,官府的人反而落草为寇。

    澹台压境继续说道:“高缸县的县令叫贺登科,大概六七年前来高缸县做官。”

    “此人很有些本事,知道世道混乱,所以训练出来一支八百余人的民勇队伍。”

    “最初,就是靠着这支民勇队伍,挡住了一次一次的流寇袭扰。”

    “可是后来,碣石州那边的叛军势力越来越大,他这八百人就已经没什么作用。”

    “去年,碣石州的一个将军,名叫尹容,率军三万过来,一路走一路征收民工。”

    “到了这,贺登科等人劝阻百姓们不要去,结果引起尹容大怒,率军来攻。”

    “贺登科就带着他的人和县城百姓往香案山里退,然而很多百姓都觉得人皇不会伤害百姓,没有跟他走。”

    澹台压境道:“越是往这边走,越是能看得出来,那个假扮你的混蛋利用人皇之名,骗了无数人。”

    李叱嗯了一声。

    “咱们去香案山,我去拜会一下这个贺登科。”

    两个时辰后,香案山。

    李叱的队伍在香案山下停住,他举起千里眼往山上看。

    这香案山得名就是因为山形仿佛一个桌案似的,山势颇高,上山下山的路只有那一条,易守难攻。

    李叱催马向前,澹台压境一把将他拉住。

    “我去吧。”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道:“你不能以身犯险。”

    李叱道:“呸。”

    澹台压境道:“你是宁王,是三军之主,冀州统帅,你自己能不能有些觉悟。”

    李叱道:“明天再觉悟吧。”

    他催动战马往前一冲,澹台压境一下子没拉住,李叱就已经出去了。

    这马是孛儿帖赤那送给李叱和高希宁的,绝对的好马。

    李叱骑马顺着上路往上走,澹台压境担心,带着人跟了上去。

    李叱说不能上去太多人,别引起人家误会,所以只带了数十护卫。

    走了大概三四里远,再想骑马往上走已经没可能,只能下马步行。

    就在这时候,在上边高坡处有个人出现。

    短衣襟打扮,背着弓,腰畔有刀,手里还拿着一杆猎叉。

    “你们最好不要再往上走。”

    那猎户模样的人朝着李叱他们喊道:“再往上走的话,你们都会死。”

    李叱抬起头看了看:“我们不是来打仗的,也不是从碣石州过来的贼寇,我们从冀州来,拜访一下贺登科贺大人。”

    “冀州来的?”

    那猎户看了看他们,一共也就几十个人,虽然看起来装备精良,而且很能打的样子,但几十个人就是几十个人,还能怎么样。

    猎户大声说道:“从冀州过来千里迢迢,张嘴闭嘴随便说,我如何能信?”

    李叱道:“那你如何能信?”

    猎户道:“只一个人上来,其他人留在此地。”

    李叱道:“可以。”

    澹台压境道:“不可以。”

    猎户哼了一声:“可以不可以,不是你们说了算,若是答应了,还能有一个人自己走上来。”

    “若是不答应,你们都会被绑了抬上来,若查出来你们是别有用心,那就再抬着扔到山涧里去。”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向那个猎户说道:“我是真的愿意一个人上去,因为我来本无恶意。”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可你不该吹牛。”

    猎户笑道:“哈哈哈哈......吹牛?你若以为我是在吹牛,不妨让你见识一下。”

    他抬起手打了个口哨,声音很响亮。

    吹了这一声口哨后,猎户道:“看看你们四周,别说我没给你提醒。”

    李叱道:“看什么?看从天上往下掉人吗?”

    他的话话音一落。

    从旁边大树高处,有个人被扔了下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这是个开始,四周的树木上,好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往下掉人。

    这些人像是突然之间变成了木头一样,摔下来的时候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猎户的脸色变了变。

    在他的同伴藏身之处,都出现了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冷冰冰的像是鬼一样。

    这些人从树上落下来,朝着李叱俯身一拜。

    李叱一摆手,那些黑袍人随即后撤,好像一阵风给吹走了似的,很快就消散无形。

    李叱看向猎户道:“我说过我一个人上去,就会一个人上去。”

    他迈步向前。

    这下好了,至少有百十个人被人从树上扔下来,此时落在李叱他们手里。

    李叱确实是一个人上去,可是手里多了上百个人质。

    李叱走到那有些吓坏了的猎户身边,很认真的说道:“下次别乱吹牛。”

    他问:“怎么走?”

    猎户晃了晃脑袋,这才回过神来,他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这?!”

    李叱回答:“我是大地主,为什么来这?不过是在我自己的地盘上走走看看。”

第六百零九章 没法打

    这是一块在半山腰比较凸起的石头,很大,形状像是一个馒头。

    那猎户模样的人站在这,李叱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李叱对他说你不该吹牛的那一刻,他似乎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然而当李叱走到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他却笑了笑。

    “你也不该吹牛。”

    他对李叱说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这块大石头上又多了一个人。

    就在李叱身后,一把横刀放在了李叱的肩膀上。

    似乎只要他愿意,轻轻一抹,就能把李叱的脖子切开。

    猎户道:“现在可以看得出来,是谁不该吹牛了吗?”

    李叱笑了笑:“你。”

    猎户看向李叱肩膀上的那把刀,然后才发现,那把刀不是放在了李叱的肩膀上。

    而是被李叱捏住了。

    李叱的左手在那把刀出现的时候,捏住了刀背,刀便好像被铁钳夹住了一样。

    所以那把刀只是看起来,好像可以轻而易举的划开李叱的脖子。

    但是那把刀想抽回去都不能,更别说往前划。

    李叱的右手本来垂着的,可此时已经向后伸出去,也没有回头。

    而他右臂袖口里滑出来的铁钎,却顶着他身后那个人的咽喉。

    钎尖已经微微刺穿了些,有一滴血顺着铁钎在慢慢往下滑动。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随意吹牛的能力。”

    李叱左右一拉,那把刀随即被他拉了过来。

    半息后,这把刀落在了那个猎户的肩膀上,在猎户抽刀之前。

    李叱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说话了?”

    他身后那个人道:“我可以确定你不是从碣石州来的人了。”

    李叱道:“因何确定?”

    那人回答道:“你不想杀人。”

    李叱道:“屁话,若因为我不想杀人而确定我的身份,刚刚你就已经确定了,你那些藏身在暗处的手下,我若要杀了他们,并非多难的事。”

    那人点了点头:“那时候就已经确定,但我不想吃亏。”

    李叱忽然笑了起来。

    这种话,多么让他觉得亲切啊。

    他把左手的刀收回来,随手往后一扔,远处的澹台压境伸手把刀接住。

    李叱回头看向背后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皮肤有些黑,显然是常年风吹日晒所致。

    身材不错,体型健硕,论身材可以和澹台压境媲美,但是论相貌的话,那就差得远了。

    这只是个普通人的样貌,毕竟这个世界上可以靠样貌取胜的人并不是很多。

    冀州这边能靠脸吃饭的前三名,还都在宁军中。

    因为一句我不想吃亏,让李叱对这个人感兴趣起来。

    这个年轻人也在看他,李叱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光芒。

    于是李叱在心里叹了口气。

    该死。

    又一个被我英俊相貌征服了的人出现了。

    李叱道:“你应该不是贺登科贺大人吧。”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年轻人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

    “你是......你是李叱?”

    那人惊喜的问了一句。

    李叱一怔。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人认识自己。

    李叱问:“你为何认识我?”

    那年轻人显然有些激动起来,他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起来。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那年轻人越发激动的说道:“我

    ,我是冀州四页书院的弟子,只是比你大几岁,我和夏侯琢同届。”

    李叱也惊喜起来:“原来是师兄。”

    那年轻人连忙道:“可不能这样叫,你已经贵为宁王,你的事我都知道。”

    李叱道:“别管我是什么,你也是同门师兄。”

    年轻人道:“那个,我叫贺山雪,贺登科是我大哥,他是高缸县的县令,我是高缸县帮他做事。”

    这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事,没有想到在这居然还能遇到四页书院的同窗。

    此人比李叱大几岁,在书院中历来低调。

    他家世说不上多好,所以在四页书院里从不惹是生非,再加上也不是那样的性格。

    在四页书院结业后,就离开冀州返回老家,准备带着高院长的荐书往都城大兴求前程。

    可是到家之后没多久,羽亲王就带兵攻打安阳城,家里人担心他那时候过江会有意外,于是这事就耽搁下来。

    再后来,世事多变,他想去都城一直都没能成行。

    他大哥贺登科刚好在距家不远的高缸县做官,于是便来投靠。

    贺山雪道:“刚才真是失礼了,我们以为是碣石州那边的贼寇来了。”

    他看向李叱道:“对,就是那个假冒你的贼寇。”

    李叱笑道:“我这次就是来找那个假人皇的麻烦,所以才来拜访贺登科贺大人,他可在山上?”

    那猎户叹了口气道:“我就是。”

    一个时辰后,山寨大厅中。

    已经近四十岁的县令贺登科,撩袍给李叱行大礼。

    李叱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贺大人,无需如此。”

    贺登科道:“宁王殿下,你是陛下册封的冀州之主,我身为冀州治下官员,理当如此。”

    李叱道:“若如此的话,你更加不该拜我,我已听闻,那个假的我也被皇帝陛下封王,那你见了他,岂不是也要跪拜。”

    贺登科怔了怔,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李叱扶着他说道:“还是坐下来说话吧,你是我同窗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

    贺山雪道:“大哥,我说过了,宁王殿下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性情之人,温善谦和,忠厚耿直。”

    站在后边的澹台压境心说,看,这就是外人......

    但凡是个熟悉李叱的,都不会这么想。

    贺登科问道:“这位是?”

    李叱介绍道:“他叫澹台压境,是凉州将军澹台器之子,如今暂时在我冀州做事。”

    贺登科一听说凉州将军澹台器这个名字,脸色再次变了变。

    澹台器的名声在大楚实在太响亮,那可是大楚在西北边疆的门神。

    澹台家世代公卿,又时代镇守西凉,只要提起澹台家的名号,哪个不敬畏。

    贺登科连忙对澹台压境俯身道:“拜见澹台将军。”

    澹台压境也连忙伸手扶了一下。

    又一个时辰之后,李叱已经差不多从贺登科等人口中,把碣石州的事了解的清清楚楚。

    这个常行,原本是个商人,很有些头脑,在碣石州那边生意做的不小。

    后来各地都有叛乱,常行就想着,万一有叛军打过来,那自己生意做的再大也没有什么用处。

    以他手里的那些护卫队伍,加起来二三百人罢了,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所以他做出了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

    他花费重金收买了一群江湖中名声很差的人,又收买了碣石州各地的官府,买来一大群死刑犯重刑犯。

    用了半年的时间,队伍的规模就扩充到了千余人。

    接下来常行的操作,就显示出来他性格中狠厉的一面。

    他用从官府中买来的这些死刑犯重刑犯,攻入了一座县城,杀死了县衙所有官员。

    把他买人的钱全都抢了回来,但他自己却一文钱都没有留,而是都分给了这些悍匪。

    得到了甜头的悍匪,开始袭击别的县城。

    因为害怕被流寇叛军袭击,所以常行组建了一支流寇叛军队伍。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常行的队伍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到了一万多人的规模。

    这个时候,在碣石州已经没有人再能制约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说了关于冀州人皇的传说。

    听到这个传说的当天,常行就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一个可以让他更进一步的机会。

    李叱把这些事都打听清楚之后,对这个常行就有了新的判断。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常行并不是什么人皇。”

    贺登科道:“但是很多人的利益,已经和常行绑在了一起。”

    他看向李叱继续说道:“最开始的时候,贺登科敢冲击县衙,也不敢去得罪地方上那些名门望族。”

    “再后来,他势力大涨,这些名门望族就开始看他脸色,在暗中给他支持。”

    “这些人,明知道他不是什么人皇,却不遗余力的宣扬他就是人皇。”

    贺登科叹道:“无非是想从其中也分一杯羹,前阵子,陛下封常行为北境王,下旨让他攻打你......”

    他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地方父母官。

    可却几乎算是目睹了这一场荒诞离奇演出,所以他心中对朝廷,对皇帝,对大楚的失望,会有多重?

    “可常行只是表面答应,他当然知道冀州有多不好打,他那样的人,也知道皇帝的心意。”

    “表面上他激动万分的接受了北境王的封赏,宣布要对冀州动兵。”

    “但实际上,他在钦差来之前,就在构建大城。”

    站在旁边的贺山雪道:“碣石州的州治城,名为东野城,修建在东野山上,城依照山势而建。”

    “这一年来,他大兴土木,在东野城上修建了一圈高大坚固的城墙。”

    “这东野城的规模,足以驻军十万以上,那已经不再是一座山城,而是一座无比巨大坚固的堡垒。”

    听到这句话,李叱心说老唐啊老唐,我可能没法按你说的及时回冀州过年了。

    你们在冀州过年的时候,希望可以多想想我,这有家不能回的可怜孩儿。

    都特么赖你啊。

    一座依照山势而建造的举行堡垒,还有超过十万的守军......

    靠着李叱带来的这一万两千宁军,要想打下来东野城,可能性几乎为零。

    李叱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贺山雪却还在兴奋着,他看向李叱问道:“宁王,你是来攻打东野城的吧,来剿灭那伙残暴不仁的叛军?”

    李叱讪讪的笑了笑:“是......”

    贺山雪大笑道:“太好了!常行那些人,早就该被惩罚,他们的恶事做的太多了,现在你来了,他们的报应也就来了。”

    李叱心说师兄啊,你是何时起对我有这般信任的?

    贺山雪兴奋的问道:“殿下,你带来多少兵马?”

    李叱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先不说这个。”

    他问:“有没有去过东野城的人?”

    贺山雪道:“我就去过!前阵子还特意偷偷去看过。”

    李叱道:“那你认为我需要多少人能打下来东野城?”

    贺山雪道:“我知道殿下的宁军强悍,早有耳闻,但要攻破那样的坚城,最少也需十万人马。”

    李叱点了点头,他看向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轻轻叹了口气。

    李叱在澹台压境的眼神里看到的是......现在就回去,也许是唯一能及时在冀州过年的办法了。

第六百一十章 求贤之路

    香案山上,李叱坐在高处看着远处的山色发呆,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澹台压境走到他身后,想着李叱这般沉思的时候,大概总是能想到办法。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管任何问题,只要李叱认真起来,那就不是问题。

    从他开始跟着李叱就明白一件事,李叱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着无数的坑。

    只要他沉思的时候,就是在想怎么把坑甩出来一个,坑了他要坑的人。

    当然有时候也不是一个坑,而是连环坑。

    所以澹台压境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等着李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澹台压境立刻问道:“是有办法了吗?”

    李叱道:“你问的是哪一种?”

    澹台压境道:“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想破敌之策?”

    李叱道:“不,我一直在想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该怎么说,老唐才不会笑话咱们。”

    澹台压境跟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是那般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可也看的清清楚楚,这一战根本就没有胜算。

    对方修建了一座超级堡垒,根据贺山雪的说法,这座依山而建的堡垒几乎就没有被攻破的可能。

    那个叫常行的人,用了两年的时间,把方圆数百里,甚至方圆千里之内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搜刮到了他手中。

    然后用这搜刮来的一切东西,打造这座堡垒。

    这样的地方,别说是应对乱世,就算是应对灭世,也可能应付的来。

    洪水滔天淹了这个世界,都淹不了他的山城。

    贺山雪说,东野山山势虽然不算特别陡峭,可是上山的路也不多。

    如今在半山腰上,围着东野城,那一圈足有四丈高的城墙修建起来,上山的路也被堵住了。

    常行派人开采山石修建城堡,如此修建起来的城墙,有多坚固可想而知。

    李叱问澹台压境:“你又是在想什么?”

    澹台压境道:“帮你想想,怎么才能不被老唐笑话。”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苦笑。

    以少胜多还打的漂亮的仗,李叱不是没有打过。

    但是那样的仗,要能借势。

    不管事借山势还是接水势,总是能接到才行。

    然而这次,山势在人家那边。

    “我现在理解了你的后发制人。”

    澹台压境在李叱身边坐下来,看着远处山色叹道:“在冀州安安稳稳的发展,等着别人来攻,谁来都不行。”

    “可是这般主动出击,就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侧头看向李叱:“老唐是不是想干掉你?”

    李叱噗的一声就笑了。

    其实澹台压境说的没错,李叱深知在这乱世之中求发展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那就是李先生所信奉的那个真理。

    苟......

    在李先生看来,这样的乱世之中,谁苟的住谁就已经得到了一张进入决赛圈的入场券。

    老唐当然也明白这个苟字所代表的含义,当然也理解李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思路。

    可是这次老唐却坚持让李叱亲自带兵来攻打敌人,且只带了一万两千多人。

    这种仗,难道老唐不知道很难赢?

    就算老唐再自负,也不自大。

    想到这,李叱的眼神突然就亮了。

    澹台压境在看到李叱眼睛明亮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坑神

    终于找到他把坑放在哪儿了。

    “想到了什么?”

    澹台压境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李叱道:“想到了......你说的对,老唐就是想干掉我。”

    澹台压境:“......”

    他刚刚提起来的那股劲儿,噗儿的一声就泄了。

    无趣的灵魂,泄气如放屁,是噗噗噗噗噗......

    有趣的灵魂,泄气就算如放屁,也是噗儿噗儿噗儿噗儿噗儿。

    李叱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

    “咱们在这已经耽搁了一天,明天一早就继续出发。”

    李叱道:“虽然我还没有想到为什么老唐这么信任我,但既然那个家伙信任我......那就按照他说的来吧。”

    澹台压境叹道:“我以为你找到了坑,想不到你是想通了,心甘情愿的自己进坑。”

    第二天一早,李叱带着队伍离开香案山。

    下山的时候,贺登科和贺山雪兄弟一直都跟着他,带着几百人的队伍。

    李叱回头看向他们,那两兄弟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我们想跟着你。”

    贺山雪道:“殿下,我们在这香案山上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躲藏的再久又能如何?”

    贺登科道:“我和山雪创建这支队伍,目的是保护百姓,维持治安,可是现在这支队伍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常行的势力太大,我们这几百人,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贼兵。”

    李叱道:“你们若是真的想跟我,那就在此地等我回来。”

    贺山雪当然明白李叱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那不行,殿下去打仗,我们在后边猫着,殿下打完了我们再跟上你,那叫什么事。”

    贺登科抱拳道:“王爷,我们兄弟二人,最起码还对碣石州颇为了解,王爷需要我们,哪怕是做个向导。”

    李叱沉思片刻,点头:“也好。”

    贺登科兄弟二人顿时一喜。

    贺山雪道:“殿下,我再向你举荐两人。”

    李叱问:“何人?在何处?”

    贺山雪道:“在常行那边,就在东野城中。”

    李叱:“?????”

    贺登科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弟弟要举荐的人是谁了,所以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那伉俪二人?”

    贺山雪点头:“是他们。”

    李叱见他们兄弟二人如此表情,更加好奇起来。

    贺山雪笑道:“其实那两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叫武奶鱼,曾在冀州有很大名气。”

    李叱忽然间想了起来。

    这个人在冀州确实很有名气,不过那也是在十几年之前了。

    冀州四页书院里不缺少名人,很多四页书院的弟子结业离开之后,很快就能闻名于天下。

    可是在书院的时候就人尽皆知的,十几年来一共只有那么几个。

    这十年间书院里的风云人物当然要数夏侯琢,夏侯琢之后有唐匹敌和李叱。

    而在十年前书院的风云人物,就是武奶鱼。

    此人曾经做过的事,连夏侯琢都比不上。

    在书院的时候,此人从不去上课,不管是哪位先生授业,他都懒得去。

    一开始,有书院教习因此而恼怒,把他喊来严厉责备。

    武奶鱼打了个哈欠说......你又不及我,我为何要听你讲课?

    这一下,那教习气的几乎炸了。

    气急之下,就要和武奶鱼

    比试,结果文韬武略,教习先生输的一塌糊涂。

    武奶鱼虽然不上课,可是每到月考的时候就会去,别人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写完,他已经答卷结束溜溜达达的走了。

    偏偏如此,每次月考都是第一。

    每次月考都是第一,书院二十年来也就出过三个。

    一个是武奶鱼,一个是在书院时候的唐匹敌,一个是李叱。

    唐匹敌那时候并不张扬,换句话说,是张扬的方式和武奶鱼不一样。

    唐匹敌该去上课就去上课,该考试就考试,但是他就好像独处在一个世界里,谁也进不去他的世界。

    再后来,武奶鱼认识了一个小姑娘,是在冀州城里游玩的时候认识的。

    这小姑娘当时才十六七岁,据说十分漂亮,家里开了一家小吃铺子,她经常在铺子里帮忙。

    武奶鱼对她一见倾心,于是就连着去那铺子里吃了九个月的饭。

    到了第九个月末的时候,他已经结业,高院长亲自为他写了荐书。

    并且高院长还专门给他写了好几封信,让他带着书信去都城寻高院长的老友旧识。

    用这些书信,为武奶鱼的前程铺路,可见高院长对此人有多认可。

    在高院长看来,武奶鱼有治世之才。

    武奶鱼离开冀州之前,去找那小姑娘表明心迹。

    小姑娘当时莞尔一笑,说你要能送我一件礼物,我就答应你。

    武奶鱼便问,你要什么礼物?

    小姑娘说:“一首情诗。”

    武奶鱼当时身边没有纸笔,于是咬破了手指,在高院长写的荐书背面,以血写了一首情诗。

    贺登科道:“那也是一位奇人。”

    贺山雪道:“此人说,他知道自己有才,但这世上之人,无一人能配得上他的才能。”

    “他还说,大楚朝廷像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濒死之虎,臭不可耐,他若去了,要么被臭虎臭死,要么被臭虎恶心死,要么被臭虎咬死,所以还不如享乐人间。”

    贺山雪道:“于是他就带着那小姑娘回到了碣石州老家,两人开了一家小店。”

    “常行叛军控制了碣石州之后,曾经数次派人去请他,武奶鱼只是不见。”

    贺登科道:“此人在碣石州名气太大,以至于常行都不敢杀他,只好把他们夫妻二人留在东野城内。”

    贺山雪道:“常行曾说,你不能为我所用,我也不能让你去帮别人,所以你就老死在着东野城里吧。”

    李叱对武奶鱼的事也略有耳闻,高院长以前也曾提及过几次。

    每次提到这个人,高院长都是一副惋惜的样子。

    说他只顾红颜不顾前程,更不顾天下,还说他胸无大志。

    李叱听贺氏兄弟说完这武奶鱼的事之后,却不觉得他是胸无大志,只是不想同流合污。

    贺登科道:“我曾经求见过他,与他相谈三日,那三日,承蒙他们夫妻二人热情款待,他知我有护民之心,所以用三日教我兵法,教我武艺,高缸县能练出来这八百民勇,全靠他那三日之指点。”

    贺登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那夫妻二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武奶鱼的妻子非但貌美,亦有大才......”

    贺山雪点头:“碣石州百姓们有两句话形容他妻子容貌......寒宫嫦娥抱玉兔,不及人间苏小苏。”

    他看向李叱道:“苏小苏就是武奶鱼的妻子。”

    李叱的脑子已经飞速旋转起来......唐匹敌让他来碣石州,真的是要打一个东野城?

    还是说,老唐那个家伙,早就知道武奶鱼和苏小苏这夫妻二人在碣石州?

第六百一十一章 这可是诱敌之计?

    大军向前行进的时候,李叱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不是关于如何拿下东野城的问题,而是老唐让他来打东野城的问题。

    听起来是一回事,可实际上是两码事。

    首先,排除一个可能......老唐当然不是想干掉他。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老唐觉得打下东野城并不是多难的事。

    东野城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其实还很特殊。

    这里往东南监视着青州,往东北视着兖州。

    若拿下东野城的话,在此地分兵驻守,青州那边有任何举动,都可看的清楚。

    若是青州兵马想从这里进击冀州,东野城就相似一块拦路石。

    李叱也知道,老唐现在的目标并非是急于南下,或是攻打其他什么地方。

    老唐想是的要把冀州彻彻底底的稳下来,脚跟站稳,出拳才能发足了力气。

    冀州西北方向有凉州城在,凉州城里有澹台器那样的当世名将。

    再安排一支队伍驻守,冀州西北方向便固若金汤。

    北边有夏侯,南边有罗境。

    现在唯一不安稳的就是冀州东边边界和东南方向,尤其是东南一带。

    李叱想到这,眼神一亮。

    唐匹敌之前说,庄大哥留在东边暂时很有必要。

    所以老唐莫不是要把东野城打下来让庄大哥领兵驻守?

    如此一来,冀州四平八稳。

    想到这,李叱觉得这事似乎有点眉目了。

    他忽然下令大军停下来,又派人通知前军澹台压境停下。

    大概半日之后,前军的澹台压境和后军的余九龄全都到了,李叱他们三个在一棵大树下商量。

    李叱道:“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老唐的那些话,他说来回各一个月,给我十五天时间打下东野城......”

    他问:“老唐这是什么意思?”

    澹台压境道:“意思就是,他觉得这都不是事。”

    余九龄道:“我倒是觉得,那只是老唐日常的格调.......他看什么都不是事。”

    李叱道:“这话是老唐说的,你们觉得合理吗?”

    澹台压境和余九龄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合理。”

    余九龄道:“老唐那样的人,他吹多大的牛皮我都觉得合理,甚至还觉得他稍微努努力,还能把牛皮吹的更大些。”

    李叱道:“那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合理吗?”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说也合理。”

    澹台压境道:“这个马屁需要很快的反应能说的出来,九妹果然了不起。”

    余九龄道:“那你刚才第一反应是什么?”

    澹台压境心说我第一反应是除了老唐那么装,其他人都是个屁啊......

    他心说好在自己嘴慢,这要是九妹就说出来了。

    李叱道:“那,除了老唐和我,有人要说十五天拿下东野城的话,你们觉得合理吗?”

    余九龄道:“合理?把嘴吹瓢了也吹不出这么大牛皮来......老唐和你说,那是合理,别人说,那是嚣张,太嚣张。”

    李叱道:“可是老唐就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猜着他就是想让我们嚣张......我只是一开始没有悟啊。”

    他笑道:“所以把你们俩找来,我打算把分工重新改一改。”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吩咐就是了。”

    李叱道:“后军并入中军,我亲自带着,九妹你跟着澹台去前军。”

    余九龄叹道:“我这就被撤职了么?”

    李叱道:“不,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从现在开始,你去采买锣鼓之类的东西,越多越好

    。”

    余九龄好奇的问:“当家的,采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叱道:“敲锣打鼓,沿途吆喝,要夸张起来,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他教余九龄道:“再去买红布,让前军的兄弟们披红挂彩,让他们一路走一路敲锣打鼓,就说真人皇来征讨假人皇,让假人皇赶紧滚出来磕头请罪什么什么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发挥,我相信你的头脑。”

    余九龄道:“这是别管打的赢打不赢,气势上不能输么......”

    澹台压境却反应了过来,眼睛里都开始冒光。

    “妙啊。”

    澹台压境道:“让小张真人也来前军。”

    李叱笑道:“可以。”

    他看向余九龄道:“尽快去办,能搞来多少就搞来多少,搞不来红色就搞绿色,搞不来绿色就搞黄色......”

    余九龄一拍胸脯:“那我最拿手了!”

    接下里的几日时间,余九龄和张玉须他们两个,在前军之中分派人手采买东西。

    如果有锣鼓队之类的,直接雇来,在军前敲锣打鼓的宣扬。

    余九龄觉得不够夸张,李叱交代说了,怎么夸张怎么来。

    于是在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他搞来了几十辆大车,又从青楼请来了几十个姑娘。

    在队伍前边大车开路,姑娘们在大车上载歌载舞,唱的歌词都是余九龄改过的。

    大意就是真人皇听闻在碣石州有个假人皇,所以带着天兵天将来征讨了。

    这里距离碣石州已经只剩下几天路程,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

    没用多久,东野城里的常行就得到了消息。

    “居然如此猖狂?”

    常行听到手下人汇报的消息后微微皱眉,心说这个李叱,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他对冀州李叱当然有所耳闻,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把人皇传说利用的那么好。

    “看来是有备而来。”

    常行看向手下人,他最得力的手下将军之一,名为尹容的叛军将领。

    “尹容,你安排人去打探一下消息,这个李叱带来多少人马,他这般大张旗鼓,或许带来了冀州全部兵马,而且是在冬天来的,最不适合打仗的时候,这有些诡异。”

    尹容俯身道:“属下这就分派人去。”

    正说着,从外边快步进来一个人。

    此人是常行手下的另一个得力战将,名为肖貌。

    “王爷!”

    肖貌快步进来,脚步很急,但是他的表情却看起来不像是召集的,反而有些喜悦。

    常行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肖貌奉命带着一支骑兵队伍巡查各地,此人武艺不俗,又是江湖大寇出身,心狠手辣。

    “斥候打听来一些事,所以属下急着回来禀告王爷。”

    肖貌道:“斥候探知,冀州李叱这次看似大张旗鼓而来,但实则只带来了一万多人马。”

    “一万多人?”

    常行的表情是......我不信。

    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李叱就算再自大,也不敢只带一万人来攻打碣石州。

    谁不知道碣石州这边有至少十五万人马,一万多人就敢来?

    这一万多人,一直都这么有勇气的吗?

    还是说这一万多人都被下了蛊,所以不知道害怕吗?

    “确实只有一万多人。”

    肖貌道:“前军最多只有三千人马,后边大队人马最多只有一万人。”

    他看向常行说道:“敲锣打鼓,虚张声势。”

    常行一摆手道:“不可能。”

    他起身,在这大殿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良久后,常行回头看向手下那两个得力助手。

    “虽然从没有打过交道,但我素闻李叱奸诈狡猾,极善领兵,他绝不可能如此贸然行事,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

    尹容道:“莫非是故意只让我们看到一万多兵力,实则安排了大军在背后埋伏,引我们出东野城与他交手?”

    常行点头道:“十之七八就是如此,他知道东野城不容易攻破,若要强攻,必会损兵折将,所以想引诱我们出城与他一战。”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下令全军严阵以待,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许私自出城。”

    他看向肖貌道:“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带本部人马,在城外布防。”

    肖貌点头:“遵命。”

    常行道:“他率军远来,粮草不济,我若只坚守不出,他坚持不了多久。”

    他冷笑了一声道:“就算他比狐狸还要狡猾,可手中实力不足,又能耍什么花样。”

    五天后。

    李叱的大军距离东野城已经不过三十里,一直走到此处,都未见常行的队伍拦截。

    这一路走来,要多顺利有多顺利。

    周边各州县的贼兵,都是紧闭城门,站在城墙上目送李叱的队伍过去。

    队伍在这安营扎寨搭建营房,李叱站在高坡上,用千里眼朝着东野城方向看。

    东野山其实并不算太巍峨,在很早很早之前,东野城就在这半山腰上。

    主要是因为这里雨水丰沛,河道纵横,到了夏天时候,总是会有洪涝,大大小小,不胜其烦。

    所以古时候就把城修在了半山腰,逐年慢慢的扩充,从最初的几千人口,历经数百年才到现在的规模。

    东野城中有百姓十余万,还有贼兵十余万。

    “果然不好打。”

    李叱自言自语了一句。

    因为是山城,所以原来并无城墙城门。

    只是在进山下山的路上,修建了木门木墙,更像是一座山寨。

    常行在东野城外围修建的大半圈城墙,坚固的像是山体本来的一部分。

    东野城背靠大山,所以后半边自然无需修建城墙。

    “当家的。”

    余九龄从前边跑回来,有些兴奋的说道:“当家的,果然不出你所料,咱们这样敲锣打鼓的过来,常行以为咱们是在引诱他出城一战,所以一路走来都没有人拦截,连他都闭门不出。”

    李叱笑了笑道:“大概,正常人都会觉得,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带一万人就敢来打东野城。”

    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谁,第一反应就是李叱在诱敌。

    在李叱背后,必然有强大的军队在等着,只要东野城的军队出来,就一定会被咬住。

    “当家的,接下来做什么?”

    李叱道:“搭建营房的事不用你操持,澹台盯着就好,你从今天开始,每天带人到东野山下叫骂。”

    余九龄立刻就笑起来。

    这种贱嗖嗖还显得有些牛皮的事,他最喜欢。

    “交给我吧,当家的放心,我要是不把常行骂出病来,我就不回来。”

    他一转身跑了。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按照计划好的搭建营地,分派兵力戒备。”

    澹台压境点头:“放心,你让挖的坑,我会挖的漂漂亮亮。”

    李叱举着千里眼说道:“现在就看常行能忍住多久了。”

    澹台压境道:“一般人,最多能忍九妹三天,常行就算非一般,最多忍上五天了不得了。”

    就在这时候,看到有人抬着一张床往前跑。

    李叱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那几个士兵回答道:“余将军说要躺着骂。”

第六百一十二章 翩若惊鸿游龙剑

    来自龙虎山的很有些本事的道人张玉须曾经说过......两军阵前,余九龄骂人可归纳到法术这一范畴内。
    再说的详细些,就是余九龄骂人属于魔法攻击,不属于物理攻击。
    东野城,城墙上。
    常行用千里眼看着城外那骂街的人,脸色已经难看的好像刚刚被人绿了一样。
    早晨天还没亮,外边那个家伙就到岗了。
    在城外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摆上一张桌子,还带着豆浆油条......
    吃两口,拿起来桌子上铁皮圈成的喇叭,朝着城墙上喊几声。
    “嘿!那个假人皇,厚颜无耻之徒,冒名顶替之辈,缩头缩脑的大王八,该起床拉屎撒尿了!”
    他一边吃一边骂,自己也不嫌恶心。
    吃饱了之后,就泡上一壶茶,坐在躺椅上拿着喇叭骂。
    躺累了,就起来活动,一边活动一边骂。
    一边撒尿,也能一边骂。
    中午吃火锅,吃着火锅骂。
    下午叫上几个手下,四个人一边打麻将一边骂。
    已经快一天了,那个家伙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耻辱!”
    常行啪的一声,手在城墙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城外倒是有队伍,肖貌的本部兵马就在城门外列阵,可是没有他的命令,也不好随意出击。
    “让肖貌去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砍了!”
    常行怒吼一声。
    说起来,他能忍到下午,其实已经很不容易。
    这边一传令,肖貌早就气的受不了了,立刻分派骑兵出去杀余九龄。
    余九龄他们看到有人要出来,转身就跑,抬着麻将桌跑。
    到了第二天一早,公鸡都没起呢,他又来了。
    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举着喇叭,朝着城门方向喊。
    “嘿!常行老贼,无耻之徒,又该起来尿尿了!”
    “老贼,你昨夜里必没有睡好,不信你自己看看,尿的是不是很黄!”
    宁军队伍这边,李叱正在大营里打拳。
    听到余九龄的喊声出现,他都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九妹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人。
    等李叱吃过早饭到两军阵前的时候,看到余九龄,他不由自主的懵了一下。
    本以为对九妹已经很了解,才知九妹的本事何止那一丢丢。
    余九龄正在给手下人编舞,教会了那些士兵,他就带着人在城外一边跳一边喊。
    “嘿,城内那个软蛋,你有没有吃饭,你看看爷爷的舞蹈,是不是发出一声赞叹。”
    “嘿,城内那个软饭,你有没有吃蛋,你看看爷爷的舞蹈,是不是不敢出来一战。”
    澹台压境叹道:“如果我是常行的话,东野城不要了,我也得弄死九妹。”
    李叱道:“大概也快了吧......”
    澹台压境道:“以后给九妹多找几个保镖护卫吧。”
    李叱道:“我现在在想,以后给九妹的保镖,都要找几个保镖了吧。”
    澹台压境想了想道:“要不然以后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们就别出动九妹了。”
    李叱嗯了一声:“确实有些胜之不武。”
    前边,余九龄还在跳着,那搔首弄姿的舞步,让人看了能把三天前吃的都吐出来。
    只一刻不到,常行就忍不住了,为了干掉那个家伙,不惜下令城外箭阵往前压。
    这也就是叛军的武器装备差了不少,要是如大楚府兵那样有床子弩......
    有一百架就干它一百架的,有五百架也都拉出来瞄着余九龄打。
    那边箭阵往前一压,余
    九龄带着他的人撒丫子就跑。
    前两天,双方就是在这样和谐友爱的氛围中度过。
    没有伤了和气。
    当天夜里。
    常行暴怒的把桌子都踹翻了。
    “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吹嘘自己有多厉害,这个也说厉害,那个也说厉害。”
    常行猛的一转身,看向手下人怒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他手下将军尹容愧疚道:“王爷,确实派人去对骂了,但......外边那小贼,骂人都不带重复的,嘴里好像有条河,咱们的人,骂他不过。”
    常行手下另一个将军肖貌说道:“那小贼骂人都是野路子,根本就不知道他会骂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常规骂法,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尹容道:“那人脸皮又厚,骂了他,他也不生气,你越越骂他越来劲。”
    常行怒道:“难道就这样由着他,每天都在城外如此羞辱我?”
    肖貌道:“王爷只需再等两三日,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也快回来了。”
    之前常行担心李叱用的是诱敌之计,在他背后还有大军埋伏,所以才会下令坚守不出。
    他分派两人,各带队伍往李叱的宁军背后去探查,若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人也快回来了。
    这两人,也都是常行手下的战将,同样也是大贼出身。
    一个叫万载,曾是青州境内有名的独行大盗。
    听闻这边待遇优厚,所以特来投靠。
    一个叫任间,此人是常行做生意时候认识的。
    因为武功了得,被常行雇了,一直都是常行商队的护卫。
    常行的意思是,查清楚李叱的队伍后边,到底还有没有队伍。
    如果有,那就继续坚守不出,消耗掉宁军粮草,宁军则会不战而败。
    若是没有......这李叱纯粹就是虚张声势,那还等什么,出去干他。
    可是这两天,确实是有些难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尹容道:“若那李叱真的是只带一万多人来的,便是自信他的队伍战力更强,觉得可以以一敌十。”
    肖貌道:“我听闻,此人练兵极有能力,他的宁军与朝廷府兵交战,亦能取胜,所以李叱才会有如此自信。”
    常行点了点头:“他自知兵力不足,难以攻克我们的东野城,所以才会用此卑贱低劣的手段,逼我们出城,在平原交战。”
    尹容道:“可若他真的只有这一万多人......就算出城一战,又何必怕他?”
    肖貌道:“王爷,不如把武奶鱼找来,此人足智多谋,问问他......”
    肖貌的话还没有说完,常行就摆手打断:“那个家伙,虽然人在东野城里,可我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若非是他名气实在太大,若动了他们夫妻两个,民心都会有变,我早就把他杀了。”
    “王爷。”
    尹容道:“若要除掉此人,这时候也是个机会。”
    他压低声音说道:“把他找来,问他敌情,他若不肯说话,王爷也不要动怒。”
    “非但不要动怒,还要给他一支队伍,让他出城去迎击宁军,让宁军来杀他。”
    肖貌大笑道:“若此人不去,就抓了他的妻子,难道他还连自己女人都不顾了?”
    常行仔细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去传令,把武奶鱼给我找来。”
    与此同时,东野城,一家小小的酒肆之内。
    已经过了三十岁的武奶鱼坐在柜台后边,借着灯火微光在写字。
    可是看他样貌,依然也就二十四五岁左右。
    他的妻子苏小苏正在收拾桌子,回头看到那灯火不亮,于是又去点了一盏放在武奶鱼身边。
    “在写什么?”
    苏小苏柔声问道。
    武奶鱼笑了笑道:“胡乱写几个字,最近懒的厉害,疏于学习,字都写的丑了。”
    苏小苏看了看那纸上的字。
    料来今夜,那丑八怪便会派人抓我。
    看到这一行字,苏小苏的眉角一抬。
    武奶鱼身形修长,样貌斯文英俊,只是最近几年确实懒得练功,所以微微有了些肚子。
    前几年他练功很勤,外人们在他家篱笆小院外经过,总是能看到他在练功,而他妻子坐在一边看着。
    苏小苏身材娇小,只到武奶鱼肩膀位置,很多人都觉得她来自江南水乡,不相信她是冀州人。
    可实际上,她确实不是冀州人。
    她是在五六岁的时候,随父母来到冀州。
    她不知道为何要把家从江南搬到北方,问过父亲母亲,父母只说不再喜欢住在江南。
    她记得小时候,在都城大兴的家里,总是会有很多客人登门,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突然搬家到了北方后,家中也变得清净起来,再无客人登门。
    父母也不再身穿锦衣,而是换了粗布衣衫,在冀州开一家小吃铺子。
    “不用担心,那蠢货又岂能伤了我。”
    武奶鱼笑道:“他这几年都要逼我为他出谋划策,我却一言不发,要杀我之心久已。”
    他起身,一边活动一边说道:“只是他又不敢,所以这次,大概会借着宁军来攻而除掉我。”
    “不外乎是让我去领兵出战,借宁军之手杀我。”
    他看向妻子笑道:“你在家里好好等我,我自有脱身之计。”
    苏小苏也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是崇拜。
    “常行那样的蠢货,当然不能伤得了你。”
    苏小苏笑道:“我就在约好的地方等你,你一直都说,空有一身才能,却不得施展,这次李叱率军到了,且看看他是不是可以辅佐之人,若是,就留在他军中一展抱负,若不是,你我就再换个地方隐居。”
    武奶鱼嗯了一声:“久闻宁王之名,想来不会太差。”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喊声。
    “武先生在家吗?北境王有请。”
    武奶鱼对妻子笑了笑道:“就在那地方等我,不要乱跑。”
    苏小苏嗯了一声:“知道的。”
    武奶鱼披上衣服,迈步出门,门外有一队甲士等着,为首的那校尉做了个请的手:“武先生,请。”
    武奶鱼迈步出去,跟着那校尉走了。
    那校尉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六七个甲士随即闯进那小小酒肆之中。
    六七人进了屋子,见苏小苏正在收拾一个包裹。
    其中一人冷哼道:“是要逃走吗?在这东野城里,你又能逃到哪儿去?”
    他伸手抓向苏小苏肩膀:“随我们走吧!”
    一道寒芒炸起。
    苏小苏袖口里滑出来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人在灯下舞,翩翩若惊鸿。
    寒芒炸开六七朵,像是灯下开了花。
    六七人倒了下去,脖子上都有一点殷红。
    苏小苏伸手把包裹拿起来,绑在身上背好,一伸手,抓了一坛酒,从后窗掠了出去。
    前几年,人们总是能看到武奶鱼在那篱笆小院里练功,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眼里都是爱慕。
    却没人知道,那是她在指点武奶鱼练剑。
    她有一把短剑,只一尺半。
    名为游龙。
    ......
    ......
    【请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我最近找到很棒的画师画唐匹敌的图,好贵的说,贵的我咬牙切齿,但还是付钱画了,等画好之后,在公众号给大家看。】

第六百一十三章 呵呵

    东野城,王宫。
    这原本是东野城的州治府衙门,在常行把府治大人吊死在门口之后,百姓们就不敢再轻易靠近。
    可是常行却不怕,在这里住的舒舒服服。
    常行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管是神还是魔,不管是仙还是妖,你见过他们惩治恶人吗?
    他们啊,只会吓唬普通老百姓。
    武奶鱼走进这府治衙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那门樑上绑着的绳子还剩下一截。
    这是常行故意让人留下的,就一直在这绑着。
    因为有人说,害怕府治大人会回来报仇,常行就说那就留着这绳子,让府治大人回来的时候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府治大人和武奶鱼的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下棋。
    府治大人还笑话过武奶鱼的名字,说这名字着实难听。
    武奶鱼也觉得自己这名字难听,但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一改。
    他还问过为什么自己是这个名字,当时父亲告诉他说,这名字也有深意。
    父亲说,奶,一个人出生之食粮,是母亲赐命,希望你谨记之。
    鱼,是因为鱼儿自由自在,在水中欢快灵活,说一个人得志,也常说如鱼得水。
    你这名字的寓意,是一出生就如鱼得水。
    武奶鱼当时点了点,回答说原来自己名字还有这番寓意。
    虽然他不信。
    他父亲得意的笑了笑说,这名字寻常人怎么能体会的到其中深奥。
    他母亲在一旁温柔的说,放屁......
    母亲说,他父亲最爱养鱼,在家中养了无数。
    其中最爱最宝贝的一条鱼,通体雪白犹如羊脂,游动之际飘如流云,不动之时宛若白玉。
    这条鱼,是他父亲最在乎。
    武奶鱼当时看向他父亲说,所以之前父亲说的那番寓意,都是假的咯。
    母亲说,当然都是假的......可那是他最爱的一条鱼啊。
    武奶鱼怔了怔。
    母亲说,自从有了你之后,你父亲很少再看那条鱼了,整日守着你。
    当时府治大人听武奶鱼说完这件事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给武奶鱼倒了一杯酒。
    武奶鱼问,此饮为何?
    府治大人举杯说,就敬天下父母。
    能说出这句话的父母官大人,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正因为他不够坏,也不够贪,更不够狠厉,所以才会被常行算计。
    才会被吊死在这府治衙门的大门口,才会成为一条冤魂。
    武奶鱼听闻府治大人被杀之后,坐在棋桌前沉默了许久。
    他有一个小小的酒肆,府治大人总是来蹭酒喝。
    每次武奶鱼说你何时结账,府治大人就说等我发了俸禄就给你。
    如此不给府治大人面子,倒也只有他一人敢。
    可是朝廷啊,已经有近十年没有理会过这冀州边远的一座山城。
    有一年,府治大人带着府衙的人在山下种的枣树大丰收,落了不少枣子。
    卖了钱,府治大人来还他酒钱。
    武奶鱼并没有拒绝,收了那些碎银子,和府治大人喝了一坛酒,下了整整半日的棋。
    他问府治大人说,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府治大人回答说:累。
    他又问府治大人说,那你为何七天才来喝一次酒?
    府治大人回答说:累。
    等府治大人回家之后,妻子说苏小苏来过,给家里填满了米缸,还带来了酒肉。
    府治大人当时对妻子说,人前要账,人前算账,那是人前的事,因为我是府治大人啊。
    武奶鱼在人前管我要账,不止一次,是因为他
    想让百姓们知道,府治大人啊......他没有贪,没有占,他连酒钱都没有。
    武奶鱼也想让百姓们知道,府治大人他被人要账,他也不生气,所以他一定是个好官。
    那天,外边来打酒的人说,府治大人被吊死在衙门口。
    武新宇在棋桌那发呆好久,然后倒了两杯酒,他端起酒杯和对面的酒杯碰了一下。
    “此饮为何?”
    “就敬天下父母官。”
    走进这府衙的大门,看着两侧的甲士,依稀还有熟悉的面容,那是曾经在这衙门里做官差的人,如今却成了贼人的护卫。
    武奶鱼看向那些人,那些人低头不看他。
    大堂里,一身王袍的常行看到武奶鱼到了,大笑着迎接出门。
    “武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常行把武奶鱼迎接到了大堂里,吩咐人给武先生上茶。
    他问武奶鱼道:“请先生来,是想问问先生,如今城外有强敌至,如何破之?”
    武奶鱼看着他,如以往一样,一言不发。
    常行皱眉,心说此人还是这般臭德行。
    当初他就想杀了此人,连府治大人他都敢杀,还怕杀一个书生?
    可是想动手的时候,却犹豫了。
    因为他知道,整个山城里的人家,可能都得过武奶鱼恩惠。
    在城中那片空地上,武奶鱼挂了一块木板,以炭笔授业,数年如一日,无论风雨,无论冰雪。
    城中的孩子们,许许多多人,是跟他学的读书写字,而他却分文不要。
    又何止是孩子们,谁愿意听,哪怕只有一人在,他也会讲下去。
    常行杀府治大人,是因为府治大人不愿意入伙,这样的人,杀了也就杀了。
    可是常行很清楚,自己不能一辈子做大贼。
    他既然看到了化家为国的希望,那就要往这条大路上走。
    留着武奶鱼的命,便留住了民心。
    府治那个家伙又臭又硬而且不交印绶,还想鼓动百姓反抗,这种人如何能留?
    但是武奶鱼却只是个书生。
    “武先生也是东野城人,武先生也应为东野城分忧。”
    常行走到武奶鱼面前,笑了笑说道:“我曾不止一次听闻,武先生在冀州书院的时候,便有才名,人们都说,武先生文韬武略,有治国之才,有治世之能......”
    “可是武先生却连自己的家乡都不想保护,又谈何治国治世?”
    常行道:“先生大才,其实必有破敌之良策,又有破敌之勇武,所以......虽然武先生不想说,但本王还是要重用先生。”
    他笑了笑道:“先生不说,不愿意教别人,那先生就自己去做好了。”
    武奶鱼依然一言不发。
    就在常行要吩咐人给武奶鱼套上甲胄,给他兵器,让他出城去与宁军交战的时候,忽然外边跑进来一个人。
    那士兵急匆匆的跑来,到门口俯身道:“王爷,宁军似乎是要攻城了。”
    旁边的那些将领们全都站了起来,有人惊讶,有人不屑,有人嘲笑。
    他们都看向常行。
    常行心说刚好,那就让武奶鱼出去送死好了。
    他刚要张嘴说话,却见武奶鱼起身,视线在所有将领的脸上扫了扫,最终停留在常行的脸上。
    片刻后,武奶鱼笑了一声。
    “呵呵。”
    只这两个字,让常行顿时无名火起。
    因为这呵呵两声,充满了鄙夷。
    武奶鱼大步往外走,头也没回。
    “你站住。”
    常行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你刚才冷笑,是在讥讽本王?”
    他大步走到武奶鱼面前,看着武奶鱼的眼睛说道:
    “你是在讥讽本王身边无可用之人?你是在讥讽本王不敢出城迎战?你是在讥讽本王战将上百却没人可以击败宁军?”
    他伸手指向手下的将领们。
    “本王帐下,人才济济,这些人都是本王的勇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本王随便让他们一人率军出城,也能将宁军击败。”
    “本王之前不出战,并非是怕了那李叱,而是要看清敌我虚实,你一个书生懂得什么!”
    武奶鱼看着他。
    看了片刻后。
    “呵呵。”
    笑完后继续迈步向前。
    这一下,连常行帐下的那些将领们都受不了了。
    都是领兵作战的人,而且都以自己勇武吹嘘,被武奶鱼这样看不起,他们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虽然武奶鱼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呵呵笑了两次。
    他们愤怒,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先站出来。
    虽然心中气恼,恨不得砍死武奶鱼。
    但是现在敌我虚实不明,出去万一输了也就罢了,要是死了呢?
    输了还能再来,死了还来个屁。
    “王爷!”
    就在这时候,从外边又跑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是常行帐下的将军,一个叫万在,一个叫任间,这两人奉命出城去探查消息。
    万在进门后俯身道:“王爷,已经查清楚了,斥候往宁军后边探查了一百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队人马!”
    任间也道:“属下探查的也一样,宁军来的,一共就这一万余人,根本没有后队。”
    常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李叱小贼,居然敢如此欺我!”
    帐下的那些将军们,听说李叱根本没有后队援兵,立刻就变得积极起来。
    “王爷,我愿意出城一战,为王爷出气!”
    “王爷,让我出去杀了那李叱,提他人头回来献给王爷!”
    “王爷我去!”
    “王爷还是让我去吧,我可立军令状!”
    “我也愿立军令状。”
    常行哈哈大笑,看向武奶鱼说道:“你可见到了,本王帐下的勇将,是真的不敢出战?”
    武奶鱼看着他,还是如刚才那样平静的看着。
    片刻之后。
    “呵呵。”
    第三次。
    常行脑子里都炸了一下似的。
    “来人!”
    常行伸手一指武奶鱼道:“把他给我绑了,带到两军阵前,让他看着,本王是如何击败那李叱的!”
    武奶鱼还是那样看着常行,这次却连呵呵都不呵呵了,只是那眼神,就足够让常行感觉到他的鄙夷。
    “下令队伍集结,本王要亲自去打这一仗。”
    常行一招手:“穿甲!”
    不多时,手下人将战甲给常行穿好,常行带着手下将军们大步出去。
    武奶鱼被人五花大绑,推搡着一路跟着。
    常行让队伍集结起来,数万人,从三座城门往外冲,好像是开闸放水一样,放出来三条巨大的瀑布。
    城外还有叛军队伍,那是肖貌的人马,本就有两万余人。
    城中队伍冲出来,就开始往左右迂回,想一口气把宁军包进去。
    远处,余九龄正拿着铁喇叭还在那骂呢,看到敌军大队人马杀出来,把余九龄吓了一跳。
    他问他的亲兵:“我刚才骂的哪句?”
    他的亲兵回答道:“刚才将军你骂那常行说,常行其实不太行,又短又软还不灵......”
    余九龄转身就跑:“快跑快跑......还是这句管用,早知道这句管用,早些骂啊。”
    他的亲兵跟着就跑,每个人都有余九龄三分风采。

第六百一十四章 乱成一团

    常行的叛军从东野城里一杀出来,余九龄带着他的人掉头就跑。
    李叱正在看着呢,见余九龄往回跑,李叱立刻喊道:“快跑起来,要比九妹跑的快才行。”
    澹台压境:“......”
    众人也调转战马往大营里跑。
    他们这一边跑一边吹响号角,大营里的宁军每天都在做着准备,此时听到号角声响起,也立刻掉头就跑。
    在这之前,李叱就已经下过命令。
    这次出战,进攻的号角改为撤退信号,鸣金收兵改为冲锋信号。
    他们虽然往回跑,可是吹响的却是进攻的号角声。
    这边常行带着大队人马杀出来,本以为李叱是落荒而逃,可是听到进攻号角声,又以为李叱是要决战。
    他们原本的猜测,就是李叱意图把他们引出东野城,在平原上一战定胜负。
    因为这是李叱唯一取胜的办法,再也想不出别的。
    “冲垮他们的阵列,烧掉他们的大营!”
    常行举刀往前一指。
    宁军只有一万余人,证明对冲,难道还要输了不成?
    他手下四个大将,各率一军,朝着李叱的宁军大营杀过来,犹如席卷而来的洪峰。
    李叱他们冲回大营里,看了一眼,李叱当时就我凑了一声。
    士兵们执行军令真是快。
    他们撤回来的时候,大营几乎都空了,士兵们按照之前定下的策略,已经从另外一边撤出营地。
    李叱他们也不敢耽搁,后边就是惊涛骇浪一样的敌军,撤的慢了,就可能被洪峰一下子拍进去。
    进了大营之后,李叱喊了一声:“点上火线。”
    早就等着的士兵立刻将火线点燃,这是粗麻绳,用油泡过,一点火就迅速的烧了出去。
    那麻绳一烧起来,火很快烧出来一条直线。
    在麻绳上连着的是大营这一侧的一排床子弩,这么造价昂贵的东西,李叱说丢就丢了。
    火线蔓延出去,床子弩和排弩随即击发。
    一片弩箭,大的小的,密密麻麻横扫出去。
    紧追不舍的叛军队伍,一瞬间就被扫倒了一层。
    最前边那一排叛军士兵,连反应都没有,就好像被镰刀横扫了的麦子一样,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李叱他们连头都没回,一串排弩,十几架弩车,全都丢了不要了。
    而这样一来,让常行的叛军以为他们还在死守营地。
    他们从大营后边退出去,贼兵也已经攻入大营这边。
    常行手下大将之一尹容唯恐冲的慢了,功劳比别人少,第一个率军冲进营地。
    士兵们还在往前疾冲,忽然间地面就坍塌了下去。
    宁军竟然挖出来不少深坑,在深坑下边埋着尖朝上的长矛。
    落地的叛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穿死。
    而此时,恰好火线从这头烧到那头,那边火绳一断开,一根木头被拉倒。
    木头倒下,把地上埋着的绳索拉了起来。
    叛军的骑兵队伍立刻就被绊倒了一排,人仰马翻。
    尹容带着人正往前冲,前锋队伍有数百人掉进坑里被穿死。
    尹容反应奇快,又武艺不俗,感觉战马往前踏空的那一瞬间,他立刻从马背上跳了出去。
    双脚离开,在马背上蹬了一下,人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后稳稳落地。
    落地又是一个坑。
    尹容大惊失色,可他反应确实超绝,手中长枪往下一刺,硬生生用长枪戳在深坑底部把他撑在那。
    他额头上瞬间就冒出来一层汗水,心说好他妈的险。
    刚要喊人把自己拉起来,后边不开眼的人一脚就踩在他后背上了。
    尹容只来得及骂了一声,就被踩了下去。
    他在混江湖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面临生死危机,所以比常人的反应当然要快的多。
    在掉下去的时候还能侧身,居然硬生生在两排长矛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落到坑底,只是被划伤了几道血口。
    尹容看了一眼把自己踩下来那个废物,那人已经被四五根长矛穿透。
    身子还在一下一下的抽搐,血顺着长矛不断的往下流着。
    尹容小心翼翼的起身,骂了一句你他妈的该死。
    又是刚要喊人把自己拉上去,忽然间头顶上黑了一下。
    一匹战马踏空,直接就砸了下来。
    尹容当时可能有一句特别脏的话骂了出来,但是声音很快就被马压在了下边。
    战马被长矛穿透了无数个洞,可是一时之间还没死,四蹄乱蹬。
    那马后蹄奋力蹬出去有多大力度?
    尹容知道。
    因为第一脚就踢他脑袋上了。
    感觉特别清晰,但是第二脚就不知道了,因为第一脚就把他踢死了。
    可惜,身为常行手下四大战将之一,常行可是许诺过将来要给他封王的。
    作为一方诸侯,拥兵十几万的大豪,常行手下被他重用的人自然不会少,也不会真的那么弱。
    这四人能得常行的赏识重用,其实可见其能力并不弱。
    尹容只是运气不大好。
    尹容,肖貌,万在,任间,这四人,其实都有在战场上往来冲杀之勇。
    不少叛军士兵落坑而死,再往前冲,有人冲进宁军帐篷里,想看看是否还有人来不及逃走。
    一打开帐篷的门,门帘撩开,拉起来一条绳子,绳子拽翻了油灯,油灯倒在了已经洒好的炮药上。
    上次李叱去安阳城的时候,就是用这烟花的炮药烧了安阳军仓库。
    有过一次经验之后,李叱觉得这东西以后说不得有大用。
    放火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虽然老人们在教育小孩子的时候,经常会说到不要玩火,玩火会尿炕。
    火药烧起来,没多久就把帐篷点燃。
    这不是一座帐篷两座帐篷的事,只短短两刻时间,整片大营就到处都烧了起来。
    冲进宁军大营的叛军,前边的队伍刚冲到大营另一侧,身后已经火起。
    结果后边还没有冲进来的人不敢冲了,想往后撤,再后边的队伍却挤在那,想退的队伍又不好退。
    而被困在大营里的那些士兵们,往前冲的往后冲的,乱作一团。
    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之后,才发现在营地中只有那几条通道可以走。
    别的地方,犬牙交错般挖的都是坑。
    宁军为了隐藏这些坑,居然把土都运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就是土堆,土堆上就是炮药。
    而宁军士兵这几天来,根本就没有睡在帐篷里。
    宁军之前就是顺着这固定的几条通道撤出去的,而叛军是付出了无数人的死为代价才发现的。
    他们顺着这些通道继续往前冲,然而冲过火海的叛军,一共也没有多少人。
    大队人马都被堵在营地另外一侧了,过来的不过几千人。
    这些人一冲出火海,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箭雨。
    宁军根本就没有真的落荒而逃,而是在营地这一侧已经列好了箭阵。
    宁军箭阵,可比叛军的箭阵威力大的多了。
    一片羽箭过来,密集的好像满天飞蝗。
    被火烧火燎的叛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一片乌云落了下来。
    羽箭劈头盖脸,无数人被射翻在地。
    第一轮羽箭之后的几息之后,第二轮羽箭又到了。
    这几千叛军躲都没有地方躲,前边是宁军箭阵,后
    边是火海连营。
    三轮羽箭之后,李叱一摆手:“吹角。”
    进攻的号角声立刻就响了起来,然后宁军就又开始有序的撤退了。
    大营这边,叛军开始往两侧迂回,他们兵多,好像一条大河正在向前奔涌。
    宁军大营就好像是大河前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大河不会被这块巨石挡住,而是分开两侧,变成了两条洪流。
    还没有绕过大营,就听到了宁军进攻的号角声。
    “注意敌情!”
    率军猛冲的叛军将军肖貌立刻喊了一声,下令队伍停下来戒备。
    他们以为,宁军会趁着这一乱起来反攻,毕竟此时叛军后队已经乱的一塌糊涂。
    被火海挡住的,被自己人撞乱了的,队伍连建制都没办法维持了。
    肖貌的队伍算是反应最快的,绕过来后立刻摆出了防御阵列,等待迎接宁军的冲锋。
    然而什么都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宁军踪迹,肖貌立刻派人向前探查。
    斥候骑马冲了出去,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回来,说宁军早就已经撤远了。
    肖貌大怒,心说那贼人李叱竟然如此狡猾,以进攻号角为撤退的命令,而且把他们骗了两次。
    “攻!”
    肖貌一声令下。
    他手下两万左右的叛军队伍立刻向前发力,而在他们的另外一侧,叛军将军万在也带着他的人马绕了过来。
    两支队伍好像两条巨蟒,绕过了烧起来的宁军大营,又汇合到了一处。
    “看到大王了吗?”
    万在朝着肖貌喊了一声。
    肖貌摇头道:“大王带着人马往你那边绕过去了,你难道没有看到?”
    万在道:“明明是朝着你那边绕过去的,你是看花眼了吧。”
    肖貌道:“大王在后军之中,不会有事,咱们继续追那贼兵。”
    万在点了点头:“那好,且看你我是谁生擒了那小贼。”
    而在他们的队伍后边,被大楚皇帝陛下封为北境王的常行,正在骂街。
    此时队伍发展过快的弊端就反应了出来,虽然他有十几万大军,可确实算不上精兵。
    一旦遇到什么挫折,遇到什么问题,他手下那些原本就没有领兵经验的将军们,连队伍都控制不住。
    这个营的人跑到了另外一个营里,那边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将军在哪儿。
    他之前就想着,要花费重金去请那些府兵的将军来他这里练兵。
    可这事操作起来谈何容易,那些府兵将军,就算有重金利诱,但又怎么看得起他?
    他下令将北境王的大旗举高,不停的让人吹角,把队伍朝着他这边收拢过来。
    这下好了,所有的队伍都往他这边涌,四面八方,他的队伍,硬生生的把自己人都堵在这了。
    常行心说这样不是办法,却又一筹莫展。
    就在他身边,被绑了坐在战马上的武奶鱼却又呵呵冷笑了两声。
    常行暴怒:“你还敢讥讽本王,我先杀了你!”
    他抽刀就要砍。
    武奶鱼却冷笑着说道:“敌军就是要引你队伍混乱,他们可趁机脱身,逼你的前军后军脱节,你前军追上去的队伍没有援兵,怕是要被宁军一口吞了。”
    常行一怔。
    这么久了,武奶鱼第一次与他说这么多话。
    武奶鱼冷笑着说道:“给你十万大军你也不会用......若我领军,此时带所有骑兵追上去,从侧翼堵截宁军,一可救你的前军人马,二可断宁军退路。”
    “好!”
    常行来不及多想,立刻喊了一声:“所有骑兵队伍,跟我上去!”
    ......
    ......
    【再预告一下,花费重金画的唐匹敌图像,会在威信共重号发。】

第六百一十五章 我懂他懂我

    肖貌和万在两个人带着的叛军队伍在宁军后边紧追不舍,感觉起来,像是两头恶狼不想丢了前边的大肥兔子。
    不管怎么说,这只大肥兔子都显得那么肥美。
    虽然同处冀州,但实际上因为相隔甚远,两边的人都不是很了解对方。
    但是既然同在冀州,就肯定又会尽力的去了解对方。
    这是很矛盾的事,因为这是一个矛盾的时期。
    哪怕再过半年,也不会是这样的矛盾,而是双方已经互为了解了不少。
    唐匹敌在出征之前,对李叱说过的话,就包括这矛盾。
    如今两边对彼此都还不是很了解,所以要快一些动手。
    在双方都不是很了解彼此的情况下,那么自然是宁军更强一些。
    唐匹敌是这么说的。
    他还说,在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不管对谁,也当然是宁军强一些。
    而若是再给常行这样的人哪怕一年时间,他在碣石州的控制力就会达到一个新的层次。
    这个人很有头脑,不同于之前冀州出现过的任何一支叛军队伍的首领。
    唐匹敌对此人的判断,甚至在某种意义上高于虞朝宗。
    唐匹敌还说过,常行这样的人是变数,从他懂得利用人皇传说就看的出来。
    若是一开始没能把这个变数按下去,那将来这个变数就可能把很多人按下去。
    当然,不是说此人比虞朝宗强,而是此人在对局势的看法上,比当时的虞朝宗看的要清楚。
    虞朝宗在各方面都要超过常行,个人魅力,武艺,气度,义气,都要远远超过常行。
    但是虞朝宗不如常行的一点,恰恰就是对于一支队伍的发展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沉得住气。
    就是这四个字。
    当一个人,手下拥有大量的土地和士兵,又是在这样一个乱世。
    不要说沉得住气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能力,换谁来,绝大部分人都沉不住气。
    人贪念无穷。
    当一个人拥兵十几万,却还能丝毫都不想扩张地盘?
    常行就没有急于扩张,而是在打造一座能挡得住至少十万府兵攻打的东野城。
    如果是战力一般的队伍,二十万,三十万,也未必能对东野城构成威胁。
    先把脚跟站稳,这就是常行的过人之处。
    在东野军追敢宁军的同时。
    唐匹敌正在看着天空发呆。
    燕先生看着他,他看着天空。
    “你只让李叱带一军人马去,其实也在担心吧?”
    燕先生问。
    唐匹敌点了点头:“担心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没有。”
    燕先生在唐匹敌身边坐下来,也抬起头看向天空。
    他不知道唐匹敌在看什么,只是想看看唐匹敌在看什么。
    如果是李叱的话,对燕先生的回答应该是......自家儿子单独出门,哪能不担心呢。
    燕先生道:“可你还是让他只带一军人马去了。”
    唐匹敌回答道:“因为那是极限......如果李叱带两军人马去,两万多人的队伍,东野城里那个家伙绝不会轻易出来。”
    “一万多人,是李叱能自保的极限,也是能把常行骗出来的极限,对他们两个都是。”
    唐匹敌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是真到了平原交战,我训练出来的一万两千宁军列阵防御,若是挡不住五六万叛军的冲击,那才是奇怪的事。”
    燕先生嗯了一声,他相信唐匹敌的判断,但他也在担心。
    “如果常行最终也没有出城一战呢?”
    燕先生又问。
    唐匹敌摇头道:“不可能,如果他不想出城一战,也会有人让他出城一战。”
    燕先生好奇起来,他问道:“是谁?”
    “两个人。”
    唐匹敌语气平缓的回答道:“第一个......是余九龄,余九龄这样的人用好了,就不可能有人不想干掉他。”
    “李叱当然知道余九龄的本事,所以必会让他去骂阵,只要余九龄发挥正常,常行就会忍不住。”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个我很佩服的人,没有见过,却听闻过他的故事。”
    唐匹敌看向燕先生,停顿了一下后问道:“先生还记得武奶鱼吗?”
    燕先生的脸色一变:“武奶鱼?”
    片刻后,燕先生的眼睛骤然睁大:“你是说,武奶鱼就在东野城?”
    他猛的站了起来:“如果武奶鱼就在东野城的话,你让李叱只带一军兵马前去,那岂不是送死?!”
    说话的声音急了,连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燕先生当然知道武奶鱼是谁,也当然了解武奶鱼这个人的能力。
    如果武奶鱼在东野城常行手下做事的话,李叱这次就真的可能要出意外。
    常行绝不是李叱对手,但武奶鱼可能是。
    唐匹敌淡淡道:“他是咱们这边的。”
    燕先生再次怔住。
    他看着唐匹敌,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
    “你们......你们并没有见过才对,他离开冀州的时候,你还没有到冀州。”
    “是,确实没有见过。”
    唐匹敌看向燕先生说道:“可若是从我给他写第一封信算起,到现在已有两年。”
    燕先生的眼睛再次睁大。
    唐匹敌问:“先生觉得,什么样的人是能臣?”
    燕先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好回答。
    唐匹敌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这样的。”
    他的视线看向远处,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何为能臣?不只看眼前,也要看未来,不只看己身,也要看他人,不只看本地,也要看远方。”
    他的视线落在燕先生身上,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唐匹敌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东野城,武奶鱼,文可治国,武可领军。”
    伸出第二根手指:“蓟城叶策冷,同样文武兼备,至少有封疆大吏之才。”
    伸出第三根手指:“高缸县贺登科贺山雪兄弟,兄长有宰相之才,弟弟有万夫不当之勇。”
    伸出第四根手指:“阐州连夕雾,九年前曾经上书朝廷,写策论七十二,若按照他所写之国策,大楚有中兴可能。”
    唐匹敌伸出第五根手指:“渔阳胡不语,六年前曾在幽州罗耿手下为官,有大才,性桀骜,罗耿不容,他便一怒回家养鱼去了。”
    唐匹敌对燕先生说道:“我要帮李叱,就不能只看我自己,还是那句话,何为能臣?”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天空:“我这样的。”
    燕先生的心都在狂跳,他一直以来,只觉得唐匹敌练兵作战,天下无双,却不知道唐匹敌的眼界,早已经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
    唐匹敌道:“先生现在可是知道了,为何我要亲自率军去兖州?”
    他微微笑着说道:“渔阳在兖州,渔阳有胡不语。”
    “先生现在可知道,为什么我让庄无敌率军到蓟城?”
    “蓟城有叶策冷。”
    “阐州在西北,柳戈去了。”
    “而李叱这一趟去碣石州,要路过高缸县。”
    唐匹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起来。
    他缓缓说道:“李叱很强,
    是帝王之强,强在懂人心,我也很强,我是能臣之强,强在懂李叱的心。”
    燕先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唐匹敌说道:“你自称能臣,那便是天下第一能臣了。”
    唐匹敌道:“唔......不是多难的事。”
    他的视线回到远处,指了指前边的战场。
    “咱们该动身了。”
    这是在半山腰,其实就是东野山的一部分,只是距离东野城有三四十里。
    他抬起手微微摆了摆,亲兵随即举起宁军的烈红色战旗摇晃起来。
    山下,六千纳兰精骑轰然而出。
    马踏山河。
    唐匹敌从身边手里把铁盔接过来,戴好。
    “如果我不让李叱只带一军兵马来,常行必然不会出城,他不出城,我如何能抄他后路?”
    他大步走下去,战袍随风而摆。
    此时此刻燕先生心里的震撼,已经难以平复下来。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懂李叱,很懂唐匹敌,很懂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也觉得自己明白李叱有多优秀,唐匹敌有多优秀。
    然而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年轻人有多可怕。
    故人说,不可欺少年。
    “你不告诉李叱,是因为怕他知道你必会前来支援,所以就不会尽全力了?”
    他在唐匹敌身后大声问了一句。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告诉李叱我必会前来支援,是因为我不必告诉他。”
    唐匹敌翻身上马,看向燕先生笑了笑道:“他一定知道。”
    他微笑说道:“还有......常行之辈,配不上李叱尽全力。”
    宁军队伍中。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东野军队伍,瞧着规模似乎不小,但绝非是东野军全部。
    “唔......”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本想把人都引出来,结果看起来,能追上我们的也就四五万人的样子。”
    余九龄心说老大啊老大,四五万人还少?
    李叱勒停战马,抬起手晃了晃:“传令,停下来,等着他们。”
    余九龄不解:“此地距离东野城还没有多远,追赶咱们的贼兵后边,必然还有贼兵的后援,这里空旷,若被合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就摇了摇头。
    “九妹,如果我们接着跑的话,敌人追之不及就要回去了。”
    余九龄道:“他们追之不及回去,岂不是正好?”
    李叱道:“你果然只适合诱敌,不适合作战。”
    他看向后边追来的叛军说道:“我若不把人黏在这,敌人后边被落下的队伍,怎么会也追的上来?”
    “我就是要在着等着,等着常行带着他的大队人马全都上来,唯有如此......”
    李叱看向远处,那座名为东野山的地方。
    “唯有如此,那个家伙才能舒舒服服在常行背后捅刀。”
    余九龄疑惑了一下:“那个家伙?”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惊喜的喊出声来:“老唐?!”
    李叱笑道:“唯有我把常行的注意都吸引过来,老唐才能带着骑兵从北边绕到东野城后,我越大张旗鼓,越是浮夸,常行越会觉得,我们的队伍在我身后,而不是在另外一个方向。”
    李叱看着那个方向,嘴角勾起笑意。
    老唐刚刚打过兖州,从北边走的路他熟悉的很。
    天下间,我懂老唐。
    天下间,老唐懂我。
    李叱抽出横刀往前一指:“宁军!战!”
    “呼!”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两面夹击谁夹谁

    超过四万东野军朝着宁军发起猛攻。
    事实上,这是宁军形成战力以来,第一次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在平原上打防御战。
    以多打少打过,但这种很可能陷入被人合围的情况,是第一次。
    这一刻,宁军上下每一个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唐匹敌曾站在校场上,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说过......
    逢战无惧者,已胜三成,逢战不乱者,又胜三成,你们皆为精锐,再胜三成。
    战与不战,我们已有九成胜算。
    “箭阵!”
    李叱一声号令。
    所有弓箭手开始列阵,每一名宁军弓箭手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站在自己该在的位置。
    每个人的动作几乎都一模一样,像是一个士兵的无数个分身,同时做着一个动作。
    站好,成队列,箭壶放在脚边触手可及之处。
    远处,密密麻麻冲过来的东野军士兵似乎也已经看到了胜利,嗷嗷的叫唤着往前跑。
    “号箭!”
    李叱再次下令。
    第一排的弓箭手立刻把弓扬起来,一排箭羽为红色的羽箭,刷的一声整齐的射了出去。
    羽箭在半空之中经过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一排戳在地上。
    那就是箭阵的最远距离。
    李叱大声喊道:“他们为什么敢朝着我们进攻?”
    不等有人回答,李叱继续喊道:“因为他们还不怕,他们还不知道宁军的可怕。”
    李叱把长刀戳在地上,伸手抓起来硬弓。
    “这是你们很多人的第一战,你们知道第一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第一战,告诉敌人,也告诉自己,陆地武功,宁军无敌!”
    “呼!”
    “呼!”
    “呼!”
    三声战呼。
    另外一边,常行带着东野军所有骑兵脱离了大队人马,朝着前军队伍追过来。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的让自己置身险地。
    但永远都躲起来,又怎么可能完成他心中那吞天的大梦?
    而且杀李叱,是一个他不能抗拒的诱惑啊。
    冀州最大的势力,人人都说是宁王李叱,若这一战灭了宁王,那他这个北境王的岂不是天下皆知?
    骑兵队伍呼啸向前,迅速的甩开了后边的步兵。
    被绑在马背上的武奶鱼也跟着一起往前跑,他似乎别无选择。
    常行侧头看了看他,语气冰冷的说道:“虽然你这次开口说话,可我依然会杀了你。”
    武奶鱼侧头看了看他,却并不回应。
    他被绑了双臂,此时只能任由战马驮着向前。
    常行甚至不担心武奶鱼会跳马逃生,后边就是大队骑兵,武奶鱼跳下去,只会在一瞬间就被踩成肉泥。
    “报!”
    有斥候从前边飞骑回来,面带喜色。
    斥候跑到常行面前抱拳道:“大王,万在将军和肖貌将军的队伍,已经追上了宁军,正在厮杀。”
    “好!”
    常行顿时兴奋起来,大声问道:“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斥候回答:“不足二十里,转过前边林子,就可见到。”
    “跟我杀上去。”
    常行一挥手,带着骑兵队伍再次加速。
    武奶鱼坐在马背上,战马如此飞奔,他没有办法用手拉着缰绳,所以就好像在大浪上颠簸着的一叶扁舟。
    然而不管这风浪有多大,他就是能随波逐流,永远都在水浪之上。
    看似颠簸,实则只靠双腿也能完美控制战马。
    “常行。”
    武奶鱼忽然喊了一声。
    常行立刻侧头看过去。
    武奶鱼笑着说道:“你如此急切追赶,是因为你也知擒贼先擒王的重要吗?”
    常行见他主动说话,以为是他在示好。
    于是哼了一声说道:“你此时就算有意求生,我也不会轻易许你生死,你之前那般轻慢本王,本王纵然不杀你,也会让你明白何为敬畏。”
    武奶鱼道:“你是觉得,我此时看出来你要杀我,所以我在摇尾乞怜?”
    常行道:“你摇尾乞怜,我便不杀你?还要看你摇尾摇的好不好。”
    武奶鱼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擒贼先擒王的重要。”
    常行怒道:“不用你说。”
    武奶鱼却似乎很开心。
    因为有人在给他写的书信中告知,若有一日,宁军到东野城外,便是常行死期。
    给他写信的人叫唐匹敌,武奶鱼并不认识。
    但从第一封信开始,看那字里行间,武奶鱼就知道这唐匹敌,是天下间不可多得的英杰。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亲率六千精骑从侧翼绕了过来,在东野军骑兵的侧后方。
    可是宁军的骑兵速度更快。
    这些东野军骑兵的骑术,又怎么能和生活在马背上的纳兰骑兵相比。
    “大王,左翼后方有骑兵追上来!”
    在后队的一个东野军将军不停催马,总算是追上了常行。
    常行立刻侧头往左后方看,那支骑兵队伍已经快到他的队伍后尾了。
    一瞬间,常行就知道被算计了。
    他猛的转头看向武奶鱼:“奸贼竟敢害我!”
    武奶鱼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奸贼?”
    常行立刻拔刀,朝着武奶鱼一刀劈落。
    武奶鱼双腿一发力,那战马就往一侧偏开,这一刀随即落空。
    常行立刻喊了一声:“射死他!”
    他身边的亲兵立刻将连弩摘下来,朝着武奶鱼那边瞄准。
    武奶鱼双臂发力,咔嚓一声将绳索崩开,他一侧身,人就挂在了战马一侧。
    不少人瞄准着这边,羽箭马上就要密集的扫过去。
    武奶鱼在侧挂在战马身上之后,双脚好像蹲在战马一侧的肚子上似的。
    武奶鱼笑道:“你载我一程,我也保你一命。”
    说完双手抓着马鞍猛的一发力,那战马直接就被他拉的侧翻摔倒。
    而与此同时,武奶鱼也借力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另外一名骑兵,直接翻到了那骑兵背后。
    他之前骑着的战马摔倒在地,哀鸣一声,可却只是摔了一下。
    那密密麻麻的弩箭,一支都没有射在那战马身上。
    武奶鱼抓了前边骑兵往外一扔,砸中距离最近的骑兵,直接把人砸了下去。
    他猛的一拉缰绳,战马随即往远处疾冲出去。
    “给我追上他,杀了他!”
    常行嘶吼着,脸都已经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的纳兰铁骑追上了他们。
    在如此速度之下,马背上的纳兰骑兵却完全不用双手控制缰绳。
    每个人都马背上挺直了上半身,他们屁股也都没有坐实在马鞍上。
    随着战马疾冲的颠簸,他们的双腿不停的上下弯曲,可上半身却能做到几乎保持不动。
    这样一来,他们用弓箭瞄准的时候,便如站在平地上瞄准一样。
    羽箭一支一支飞过来,每箭必中。
    东野军骑兵的后队,一个又一个士兵中箭落马。
    等到追到近出,纳兰骑兵将弯弓挂回去,将他
    们的战刀抽了出来。
    从背后追上,一刀一个。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士兵,所以这就根本不能算是厮杀搏斗。
    常行眼看着后边追来的骑兵越来越近,他不停的下令向前冲。
    双方骑兵数量差不多,但是他的骑兵,远不如敌人的骑兵。
    唯有冲到前边的步兵所在,有万在和肖貌的两军队伍,足以将后边的骑兵击败。
    一念至此,常行也不管后队如何被人家屠杀,只管不断打马。
    骑兵队伍疾冲中,四蹄狂奔的战马,踏出来的烟尘好像沙尘暴一样。
    转过树林,常行已经看到远处正在厮杀。
    可是再回头看时,才惊讶的发现那那支敌人的骑兵,居然已经距离他并没有多远了。
    “跟我杀回去,与敌人拼了!”
    常行嘶吼了一声。
    他四周的骑兵立刻停下来,然后掉头朝着唐匹敌的骑兵队伍冲杀。
    可是常行却没有回去,他又喊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兵继续往前冲。
    刚才他那一声喊,他不少亲兵都被骗了,此时跟在身边的也就剩下几十人。
    他这一逃,那些折返回去阻拦唐匹敌的骑兵,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快回到队伍中,让万在和肖貌过来保护我。”
    常行一边催马一边喊,也不知道是喊给谁。
    就在这一刻,常行的脸色忽然一变。
    他之前看到的混战,以为是他的四五万队伍在猛攻李叱的宁军。
    此时再看,他的队伍竟然好像潮水一样在往回跑。
    这怎么可能?
    明明之前还是四五万人追杀人家,怎么才一打起来,那四五万人变成了被一万多人追着杀?
    李叱这边。
    三轮羽箭之后,东野军就被放翻了一地。
    等到敌军进入四十步范围内,宁军的投枪就掷了出去。
    三十步内,连弩开始倾泻。
    东野军的士兵们,往前冲的时候都断然没有想到,宁军的装备居然如此恐怖。
    远则长弓,近则投枪,再近则是连弩。
    这种装备,别说他们没有,甚至都没有见过。
    倒在地上的那一层尸体,让后续的东野军士兵胆寒。
    一开始因为人多势众而带来的勇气,被面前铺满地面的尸体吓破了。
    不管万在和肖貌怎么催促,往前压的队伍速度也降了下来。
    这是宁军在素质和装备以及战术上的全面碾压。
    李叱见东野军居然不敢再攻,那就宁军攻。
    于是,突然之间就从东野军追杀他们,变成了宁军追杀东野军。
    这边是被唐匹敌追着跑,另外一边则是被李叱追着跑。
    可就在常行马上就和他的步兵队伍汇合的那一刻,在他的亲兵队伍里最后边的那个人,抽刀开始杀人。
    一路都在狂奔,竟然没有注意到武奶鱼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队伍后边的。
    武奶鱼手中一把长刀,一刀一个,追上一人砍死一人。
    纵马之际,宛若驾着长龙遨游大海。
    一刀一刀劈砍,没多久就追上了常行。
    常行吓得一刀挥舞出去,武奶鱼冷哼一声,左手探出去一把抓住常行的手腕,一扭,胳膊立刻就断了,那刀随即落地。
    武奶鱼右手的刀,刀柄在常行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常行一声闷哼,眼睛都往上翻了。
    武奶鱼将长刀丢了,一把拉过来常行,按在自己的战马上,调转战马往另外一侧跑了。
    ......
    ......
    【你们猜这是什么意思:喂心共重好,坐这直百】

第六百一十七章 局中局谋中谋

    东野城。
    府治衙门。
    砰地一声,常行被扔在地上,疼的他惨叫了一声。
    “我曾经对府治大人说过,常行此人心术不正,不能亲之亦不能远之。”
    武奶鱼看向常行,常行挣扎着还想站起来起来,只是极为吃力。
    武奶鱼过去一脚踹在常行脸上,常行随即翻了出去,摔的很重。
    武奶鱼蹲下来,抓着常行的左臂。
    “你这样的人,与你亲近,便会被你算计,像是被吸了血,只能剩下一层干瘪皮囊。”
    咔嚓一声,武奶鱼掰断了常行的左臂,然后又抓了常行的右臂。
    “你这样的人,若是与你太远,便会被你害了,像是被蟒蛇吞了,骨头都剩不下。”
    咔嚓一声,武奶鱼又掰断了常行的右臂。
    “当时我对府治大人说,不可亲之不可远之,最好杀之。”
    武奶鱼蹲在那,一只手按着常行的膝盖,一只手抓起常行的左腿脚踝。
    按着的手往下发力,抓着脚踝的手往上发力。
    咔嚓一声,腿朝上掰断过来。
    武奶鱼一边动手一边说话。
    “府治大人却说,他是做官的,做官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坏了人家性命。”
    “府治大人还说,你虽然心术不正,可你的生意做的很大,不少人给你做工,最起码能讨口饭吃。”
    “府治大人还说,朝廷何止是不养官,朝廷连民都不养了。”
    “他这个府治多年没有领到一个铜钱的俸禄,说起来,那还是朝廷的官员吗?”
    “不是朝廷的官员,便是百姓们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去向百姓们伸手要税赋。”
    一边说着话,武奶鱼一边把常行的另外一条腿也掰断了。
    四肢俱断的常行疼的已经喊不出声来,嗓子里堵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武奶鱼在府衙大门的门槛上坐下来,抬头看了看门梁。
    那上边还有一截绳子在。
    武奶鱼道:“府治大人还说,朝廷不养民,百姓们也得活着啊。”
    “他说若那常行,真的是爱民的仁义之主,我就去做大楚朝廷的叛臣也就罢了。”
    “他还对我说,且再看看,常行或许会善待百姓,你早早杀了他,还不是又会有别人出来,难道会好过常行?”
    “可你不是他期待的那样。”
    武奶鱼看向疼的已经扭曲了常行。
    “你在这吊死了府治大人,当天我妻子苏儿就要来杀你,被我拦下。”
    “苏儿问我,不让她杀你,是不是因为你若死了,东野军必乱,便会有无数杀戮,苏儿问我,是不是怕内乱起来,血流成河。”
    武奶鱼往四周看了看,见院子一侧的架子上有绳索。
    他起身过去,把绳子拎了回来,一边打结一边说道:“我对苏儿说......不是,是我怕死的不够多。”
    他把绳圈套在常行的脖子上。
    “杀了你,若你手下人没有内乱,那只死了你一个。”
    “杀了你,若你手下人内乱,也只是死几百人几千。”
    “我对苏儿说,不杀你,等一等,你该死,助纣为虐者亦该死。”
    武奶鱼把绳索一扔,绳子飞过房梁。
    他又看了常行一眼,叹道:“绳子我会留在这,你若是心有怨气要回来,就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手一发力,常行就被拉了起来,吊在了门梁上。
    武奶鱼把绳子绑在一边的柱子上,坐下来,重重的喘了口气。
    “你要是假装仁义一些,府治大人他那么傻,应该也会被你骗了吧。”
    他抬头看向常行,常行四肢俱断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多大动作,舌头已经伸了出来。
    “我杀了你,却不怎么开心。”
    武奶鱼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你死了,可你的名字在史册上的笔墨,要比府治大人重,史册上会记下你这害民大贼常行,却不见得会提一句爱民好官韩青山。”
    武奶鱼从怀里翻了翻,翻出来一个酒囊。
    他拔开酒囊的塞子,往地上洒了大半。
    “韩青山啊韩青山,一生从不收贿赂,一个铜钱的便宜都没有占过,连喝酒都要在我那赊账。”
    武奶鱼低声道:“今日我就要坏你名声了......这酒,你没法不要了吧,是我贿赂你的,求你办件事。”
    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咕嘟咕嘟的灌进肚子里。
    “就求你,在下边......别那么傻了,待自己好些。”
    武奶鱼起身,把酒囊放在了门梁下。
    半日之后。
    东野城内,一座凉亭里。
    李叱眯着眼睛看着唐匹敌,然后转过头,又眯着眼睛看向庄无敌。
    他指了指唐匹敌:“这个敌,这个敌人,故意让拿我做诱饵,引诱常行出城。”
    他又指向庄无敌:“这个敌,这个敌人,眼见着我被追着跑,他却不来救我, 而是一口气端了常行的老窝。”
    庄无敌道:“不怪我。”
    唐匹敌:“噫!”
    庄无敌道:“噫也不怪我。”
    唐匹敌叹道:“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面貌忠厚的人,也变坏了。”
    庄无敌道:“虽然不怪我,下次我还干。”
    唐匹敌从兖州归来之后,路过蓟城,就找到了庄无敌与他说过此事。
    唐匹敌告诉庄无敌说,派斥候严密监视碣石州这边。
    一旦得知宁军到了,你便率军从东北方向往碣石州进发。
    他还告诉庄无敌,不要急着露面,我也会带骑兵队伍来,等我到了之后再做安排。
    李叱从西边来,一路上确实过于张扬,大张旗鼓的样子,浮夸的不要不要的。
    然而就是这浮夸的表演,却把常行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常行一直都在担心的是李叱的队伍后边还有队伍,却不知道虎狼在北。
    唐匹敌在李叱离开冀州之后没多久也率军出发,他一路急行军,比李叱到的其实还早了一天。
    李叱引诱常行大军出城追击,唐匹敌的骑兵迂回,抄了东野军骑兵的后路。
    而庄无敌则带着一军兵马,趁着东野城兵力空虚,一口气将东野城拿下。
    庄无敌道:“我们刚到东野城下,城门就开了。”
    他看向唐匹敌:“你是如何做到的?”
    唐匹敌叹道:“虽然此时应该适当的装一下,但此事确实非我之功。”
    他看向旁边:“是他们打开的城门。”
    李叱他们也看向那些人,都是东野军的人。
    其中一人道:“武先生说过,如果有一天有军队到了东野城外,而他被带到府治衙门,那就是时机到了。”
    这个汉子眼睛还有些红。
    “我们都是府治大人的手下,原本都在衙门里做事,我是衙门的捕头,他们都是衙门里的捕快差役,还有曾经的厢兵民勇。”
    “府治大人遇害之后,我们为了给府治大人报仇,按照武先生的吩咐,忍辱负重,投靠了常行。”
    这汉子抬起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
    “武先生说,要报仇,就要报的彻底一些。”
    李叱问道:“那武先生何在?”
    这汉子摇了摇头道:“此时不知道武先生去了何处。”
    之前。
    在武奶鱼被带到府衙的时候,他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门梁上的绳子。
    然后他进门,看了看那些站在旁边的甲士,那些人被他看的羞愧的低下了头。
    但,这只是常行他们以为的事。
    武奶鱼抬起头看了那门梁上的绳子,又看了看那些衙门里的人。
    他的意思是,时间到了。
    这些汉子们低下头,是他们明白了武奶鱼的意思。
    常行就算是出城追击李叱,也不可能带上全部兵力。
    东野城就是他的根基之地,只要东野城在,天下再乱,他也能不动如山。
    所以留守东野城的队伍,还有至少两三万人。
    虽然庄无敌带着的一军宁军都是老兵,战力无双,但他们要想攻破东野城,一样没有任何可能。
    庄无敌的队伍掉头过去,与李叱的队伍两下夹击,以两军兵力灭掉城外的东野军七八万人,这都可能。
    但要破城,确实没可能。
    然而这时候,城门开了。
    这些汉子们奉武奶鱼之命,在看到宁军到了城下之后,就按照计划行事。
    原本在府治做捕头的刘鸥,带着他的人,假意说要去堵住城门,并无人怀疑。
    那时常行不在,常行手下四大战将都不在,城中留守的将军,哪里会想那么多。
    刘鸥带人将城门打开,迎接宁军入城。
    这之后的战事,其实就没有什么可以过多讲述的必要。
    李叱听完之后,看向唐匹敌道:“你是早知东野城有武先生,所以才会让我来?”
    唐匹敌淡淡道:“此时,你居然还要问我?”
    李叱笑道:“那我该如何?”
    唐匹敌依然淡淡的说道:“夸我。”
    李叱笑着拉了他一把:“走吧,快陪我去找武先生。”
    与此同时,东野山的山顶。
    要到这里,其实没有路可以上来。
    这山顶上怪石嶙峋,连一棵树都没有,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就算是最好的猎户,也不敢到这里来随意走动。
    在山顶上,有一块如剑般的长石立于此处。
    武奶鱼和苏小苏两个人坐在这长石上,看着山下远处那浓烟滚滚。
    “有点好看。”
    苏小苏说。
    武奶鱼笑了笑道:“一把火,烧死了不少该死的人,所以有点好看。”
    苏小苏叹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看,你却偏要说出死多少人的话来。”
    武奶鱼道:“那我应该怎么说?”
    苏小苏沉思片刻,然后认真的说道:“你应该说,也就你这样的女中豪杰,才能觉得那浓烟滚滚是好看。”
    武奶鱼点了点头:“也就你这样的女中豪杰,才能捕获我这样的闲云野鹤。”
    苏小苏脸微微一红,哼了一声。
    “现在还不是要被别人捕获了。”
    苏小小道:“看你那心思,已经要去辅佐宁王了吧。”
    武奶鱼笑了笑:“哪有那般容易,他不来求我,我怎么会自己去找他。”
    就在这一刻,看到山下有人过来。
    苏小苏道:“咱们快回去吧,这里无路可走,山石陡峭,他们不好过来。”
    正说着,一少年在怪石嶙峋中穿梭闪现。
    那少年犹如雄鹰疾掠,踏山石而来。
    到了那剑石不远处,少年抱拳道:“冀州李叱,求见武先生。”

第六百一十八章 那些让人皇害怕的事

    苏小苏看到那少年飞掠而来,忍不住惊了一下。
    因为在她的想象中,李叱应该是一个一身书生气的人才对。
    这种地方,正常人怎么可能上的来。
    常行东野军中的那些自视甚高的将军们,没有一人有如此本事。
    不然的话,武奶鱼也不会让苏小苏在这里等他。
    “吓了一跳?”
    武奶鱼看她这样反应,笑了笑说道:“四页书院里的正常人,都是芸芸众生,最多不过一朝权臣,可四页书院里调皮捣蛋的,大概会走的更远一些。”
    他看向李叱,低声对苏小苏说道:“他,就是最近这些年,书院最调皮捣蛋的那个了。”
    然后武奶鱼起身抱拳:“见过宁王。”
    王爷啊,在人们的认知中,应该都是那种老朽之人。
    纵然不是老朽,也是一身迂腐气。
    就算不是那种大楚杨家的正经王爷,不正经的,难道不应该是常行那个样子的吗?
    可这李叱就不一样,像个邻家的弟弟。
    武奶鱼笑着对苏小苏说道:“二十年来,四页书院里一共有三个奇才,一个是我,一个是李叱,还有一个.....”
    他往李叱身后看了看,有一少年,黑衣长袍,负手而立。
    “大概就是他了。”
    一个时辰后,东野城。
    李叱对武奶鱼抱拳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然后又转身看向贺登科和贺山雪兄弟,也抱拳道:“有劳两位兄长了。”
    这三人连忙回礼。
    李叱和他们商议之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东野城很重要。
    所以必须在这留得力之人驻守,以遏青州向北之势。
    又可与蓟城南北相应,互为支援,以挡兖州向西之势。
    最终李叱决定,由贺登科为碣石州府治,贺山雪为碣石州府丞。
    所有东野军的降兵,皆交由这两人率领整顿。
    为了保证贺登科兄弟能稳住碣石州,所以武奶鱼夫妇主动要求东野城多留一年。
    一年内,帮着贺登科兄弟把这支队伍重新打造,让东野城变成冀州东南的一座堡垒。
    李叱给武奶鱼留了三千宁军,协助他练兵。
    东野城这边的事解决之后,冀州之内,就只剩下西北那边还有些小小的乱子。
    几天后,李叱和唐匹敌率军返回冀州。
    唐匹敌坐在马背上,随着战马走动而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你和武先生通信那么久,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李叱躺在旁边的马车上,一边晒着冬日的太阳一边问着。
    唐匹敌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轻轻吐出一口气。
    “屁股疼。”
    如他这样的人,骑马时间久了屁股也会疼。
    对于一个人身体强壮,会有很多形容,比如钢筋铁骨,铜头铁臂之类的词。
    至今,还没有一个专门的词形容的是......你屁股好硬啊。
    而李叱就从来都不担心这种事,因为他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坐着。
    除非是急行军,不然的话,休想让他离开那舒舒服服的马车。
    当然他喜欢的舒舒服服,可不是装饰奢华的那种-马车。
    平板大车,上边有干燥的稻草,躺在这,鼻子里都是稻草的那种香气,他会觉得很舒服很踏实。
    看到唐匹敌说屁股疼,李叱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伸手在自己挪开的位置拍了几下。
    唐匹敌撇嘴道:“我堂堂宁军武扬大将军,总领三军兵马之人,你觉得我会躺在这样的马车上?若是让我的士兵看到了,会怎么想?”
    说着,躺了下来。
    两个人
    躺在平板大车上,一样的把双手放在自己脑后,一样的看着天空。
    唐匹敌道:“和武先生通信的事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觉得说经过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李叱点了点头,明白了唐匹敌的意思。
    但他却撇嘴道:“虽然你解释的貌似有道理,但其实毫无道理,掩饰不住你从一开始就只想让我当诱饵的心思。”
    唐匹敌笑了笑。
    李叱道:“你说还有几位先生被你请来了?”
    唐匹敌嗯了一声:“兖州渔阳的胡不语,我归来的时候,他说要安顿好家人才来,估计着已经在半路,此人桀骜,性子孤僻,当初在罗耿军中的时候,罗耿对他就是又爱又恨,最终把他骂跑了。”
    “阐州连夕雾应该快到冀州了,咱们回去就能见到,还有蓟城叶策冷,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到。”
    李叱嘿嘿笑了笑。
    唐匹敌道:“笑个屁?”
    李叱道:“这些人,你是怎么打听来的?”
    “和高院长。”
    听到这四个字,李叱一怔。
    他居然都没有想到。
    “我找到的人,全都是四页书院出身。”
    唐匹敌道:“你身边有那么大一个宝藏,还是你的岳丈丈,你居然都忘了去问。”
    李叱有些羞愧的说道:“确实是忘了。”
    唐匹敌忽然觉得应该整理一下措辞,于是笑着说道:“一个大宝藏,你的岳丈丈。”
    李叱:“闭嘴!”
    唐匹敌道:“好在有我。”
    李叱瞪着他:“嗯......不愧是你。”
    唐匹敌道:“回去之后和你岳丈丈要多聊聊,老人家胸腹之中有天下。”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不是不想和高院长聊聊,只是......”
    李叱叹道:“如果他不是岳丈丈大人,那还好说,就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为什么就会那么怕他?”
    唐匹敌道:“高院长和你想的大概也一样,你不主动去问他,他又觉得自己主动和你说会有些......”
    唐匹敌想了想,该用什么词形容一下比较合适。
    李叱道:“比较尴尬。”
    其实尴尬这个词也不是十分准确。
    唐匹敌想不出来,索性摇了摇头道:“老人家要面子,你又不要,多主动和老人家聊聊又不吃亏。”
    李叱道:“为什么我不要面子?”
    唐匹敌道:“你......”
    李叱道:“别说了。”
    唐匹敌道:“那你问......”
    李叱道:“想想看,回家确实不耽误过年,溜达一圈,碣石州也是咱们的了,略微美滋滋。”
    唐匹敌道:“你的。”
    李叱道:“可是你打下来的。”
    唐匹敌道:“我打下来多少地方,都是你的。”
    李叱还要说话,唐匹敌侧头瞪了他一眼:“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是宁王,凭什么和我犟嘴?”
    李叱:“这.......”
    这话也就是从唐匹敌嘴里说出来,才会那么的自然而然。
    “李叱。”
    唐匹敌叫了一声。
    李叱不理他。
    唐匹敌道:“憋屁呢?不说话。”
    李叱道:“我是宁王,我凭什么搭理你。”
    唐匹敌道:“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李叱道:“有事说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威胁人......”
    唐匹敌道:“南下的事,你考虑过没有?”
    李叱道:“考虑过。”
    唐匹敌道:“说!”
    李叱:“噫!”
    片刻后,李叱看着天空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南方,没有迈步到南平江以南,可能是我性格里有些缺陷。”
    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小时候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我不敢告诉师父说,我如果在一个地方生活的久了,就会害怕去别的地方。”
    唐匹敌侧头看了他一眼。
    李叱道:“我对于陌生的地方,总是会有恐惧感,比如师父说要带我来冀州的时候,我就很怕。”
    他笑道:“可能骨子里就是怂人一个,又不敢表现出来。”
    缓了一口气后,李叱笑着说道:“我七八岁的时候,师父带着我,在一个小村子里住了大概十来个月的时间。”
    “那是我们在一个地方住的最久的一次,我习惯了那村子里的人,土坡,柴堆,甚至是鸡鸭鹅,村口的小黄狗......”
    李叱看向唐匹敌说道:“所以当师父说要离开了的时候,我没想到我会害怕成那样。”
    唐匹敌沉默着。
    李叱道:“所以你问我什么时候南下,最理智的推算之后,大概还需要两到三年,我想,两三年也足够让我克服恐惧了。”
    唐匹敌问:“你不想去江南,是因为你害怕江南见到的一切,都和你在北方看到的不一样?再看不到这种土坡,柴堆,村口的小黄狗?”
    李叱道:“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一些抵触。”
    唐匹敌道:“那好,我去打。”
    李叱一怔,他看向唐匹敌,思考片刻后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怕的事没有?”
    唐匹敌回答:“一事无成。”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笑起来:“我却就想混吃等死,哈哈哈......现在也一样想。”
    唐匹敌看着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呸!”
    李叱心说这个呸,有点正经啊。
    唐匹敌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你这样的人,永远没办法成为你梦寐以求的样子,你想混吃等死......你那个破性子,恨不得你身边的人都混吃等死,而你自己去把活都干了。”
    李叱撇嘴:“我懒,公认的懒,冀州内外,谁不知道我懒?”
    唐匹敌道:“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小孩儿出生的时候,会有脐带连着,对不对?”
    李叱点头:“对。”
    唐匹敌道:“那你知道,其实猪,牛,羊,狗,这些东西,下崽的时候,也有脐带连着。”
    李叱道:“忽然说这些是做什么?”
    唐匹敌继续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鸟鸡鸭鹅,这些下蛋的东西,下蛋的时候没有脐带连着吗?”
    李叱的眼睛眯了起来。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因为生小孩,下崽儿,这种有东西拉扯着没关系,但是蛋不行。”
    李叱道:“你才扯蛋,你满嘴扯蛋。”
    唐匹敌微笑道:“你看,你这种道行高深的老银币,怎么还急眼了呢。”
    李叱呸了一声。
    唐匹敌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天空说道:“你在一个小村子生活的久了,所以害怕去别的地方,你在北方生活的久了,所以害怕去南方......”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
    “南方有什么东西那么可怕?你可是人皇啊......不能厚此薄彼,北方是你的,难道南方就不是了?”
    李叱叹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可要骄傲了啊。”
    唐匹敌道:“要雨露均沾,北方已经感受到了人皇的温暖,你就别光祸祸这一个地方了......要祸祸,就祸祸整个天下,大好中原。”
    李叱哈哈大笑。
    “过两年吧。”
    李叱道:“看惯了这边的枯藤老树昏鸦,也去看看小桥流水人家。”

第六百一十九章 年聚

    一年一年,数着日子过的时候觉得很慢,数着年过的时候却显得那么快。
    有时候就会特别欣喜,因为一年一年都是正着过的,日子一年一年好,所以有期盼。
    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伤感,因为时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其实都是倒数的。
    一眨眼,李叱已经不再是那个小丢丢儿,而是大丢丢儿了。
    不管看哪个方面,都大。
    他们回到冀州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六,冀州的大街小巷已经张灯结彩。
    想想看,上次李丢丢坐在墙头上盼着夏侯琢回来的时候,好像就在前几天。
    时间一成不变,可是又带给人很多错觉。
    百姓们在年前有时间坐下来,慢慢的品味一下生活。
    一壶茶,一把瓜子,就能品味过去几十年的酸甜苦辣。
    再加一把花生,就能品味出未来几十年的喜怒哀乐。
    所以人们就会忍不住的感慨,几年前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
    宁王没成为冀州之主前,从曾凌那时候算起,冀州百姓的日子,哪有过的舒坦的时候。
    舒坦的不是他们,舒坦的是那些名门望族,灯红酒绿的是那些达官贵人。
    可是宁王在冀州这才三年不到,冀州百姓的日子已经翻了一番不止。
    最起码在过年的时候,人人家中的餐桌上,有酒有肉有米粮,人人家中的日子里,有笑有泪有余庆。
    城中的富商甚至想着,要在冀州城里给李叱造一座雕像。
    他们凑在一起,请求面见宁王殿下。
    宁王倒是没有拒绝,就在冀州府治衙门里招待了这些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茶有糖有点心,聊的也开心。
    虽然大家都很拘谨,毕竟见的可是宁王殿下,但见到了就是最大的开心。
    李叱听这些人打算耗资数万两银子,甚至可能十万两银子,要在冀州城里给他建造一座三丈三高的雕像,当时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你们确实想花这笔银子?”
    李叱问。
    那些富商连连点头,点头慢了都好像心不诚似的。
    李叱缓缓说道:“这雕像上,若是刻上你们的名字,说是你们募捐修建,自然最好。”
    富商们又连连点头,点头慢了都好像不同意似的。
    李叱道:“可是雕像上刻了这些字,就显得不那么好看,第一是寒酸,要大家凑钱修个雕像出来,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第二是不美观,刻上那么多字,好像在纪念什么似的......”
    他叹道:“可若是不刻上你们的名字,又显得亏了你们。”
    富商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李叱是什么打算。
    李叱道:“这样,你们既然非要花了这笔银子不可,那不如我帮你们想个更好的用途。”
    李叱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道:“用这笔银子做盾牌,我让人在盾牌上刻你们的名字。”
    李叱笑道:“所有制作出来的盾牌,分发给士兵们后,他们拿到就知道是谁出银子给他们做的这保命的东西。”
    李叱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说给我建造雕像,也能为你们积累功德......那你们想想,救人一命积累多少功德?”
    李叱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善那么柔和。
    “我中原道宗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救人性命为上功,西域禅宗的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们做一面盾牌,就是救了一个人,而且还不只是救一次,每一次出征,这盾牌可都是救命保命的东西。”
    “你们一面盾牌的功德,往小了说,在禅宗说法中最起码可以抵得上七级浮图,道宗说法,往小了说,救人一命是积一次上功......”
    李叱看向那些富商说道:“那要是一百面盾牌呢,一千面盾牌呢?一万面盾牌呢?”
    李叱笑道:“若真如此,在座的各位要说功德,那人人都可飞升天界,位列仙班。”
    那些富商们互相看了看,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了光彩。
    李叱道:“想想看吧,士兵们举起手中的盾牌,一眼就看到盾牌上你们的名字,他们每个人都会谨记,你们就是他们的恩人。”
    “做盾牌!”
    一个富商站起来,脸色激动的说道:“我要做,我要做一千面!”
    另一人站起来道:“我也做一千面。”
    人一个一个的表态,李叱看着他们,其实也知道他们这些人不会因为自己这三言两语而激动起来。
    能做生意到这个地步的,哪有傻乎乎的。
    他们激动起来,是因为他们觉得应该激动起来。
    可是李叱也不在乎他们的激动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银子用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真的用这修建雕像的银子,造出来一万面盾牌,李叱觉得这些人就算真的去位列仙班也没什么。
    回头让张玉须和那些神仙们打个招呼的事。
    只要天界上的那些神仙们住的地方够宽敞。
    挤一点也没关系,仙人嘛,挤一点也是仙人。
    合住也是仙人,合租都是。
    于是,双方愉快的达成了都满意的结果,做盾牌。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车马行。
    李叱还是喜欢这,这里好像更为自由一些。
    用唐匹敌的话说就是,李叱觉得做宁王得戴上面具,而在车马行里,他还是李叱。
    铁锅,木柴。
    李叱看着热气腾腾的那一大锅炖肉,想着一会儿是应该吃米饭还是馒头。
    这种炖肉,这种浓郁到让人胃都在发抖的香味,简直是人间少有。
    把东西做好吃这种事,只要做的多了,那自然也就能掌握。
    虽然这不是李叱的天赋,不像是有些人,好像一生出来脑袋里就有食谱,随便做做就是人间美味。
    还能靠着这种天赋,把小姑娘哄的美美哒。
    但他足够好学,也足够坚持。
    这一排铁锅,全都在冒着热气。
    这一锅是炖肉,旁边一锅是炖鱼,再旁边是一锅炖鸡......
    李叱掐着腰看着,觉得打下来豫州大概也就这样了吧,成就感应该差不多。
    咦?
    为什么会用打下来豫州做比喻呢。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个人进来,弯着腰进来的,脑袋进来了屁股还在门外边。
    一边往里走一边使劲吸着鼻子,闻着味就进来了。
    李叱一看到那人进门,眼睛就开始发光。
    “今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李叱立刻问了一句。
    夏侯琢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这味儿太香了,都是你炖的?”
    李叱道:“那是自然。”
    夏侯琢问道:“我不相信你的手艺,除非是肉不一样,这么香......你把神雕炖了啊?”
    远处神雕抬起头往夏侯琢这边看了看,那眼神,好像在说进来的怕是个傻子吧。
    夏侯琢走到李叱身边,看了一眼满满一锅的肉,又看了看旁边的炖鸡。
    “这边是神雕,那边是狗子。”
    夏侯琢道:“我先尝尝。”
    他伸手就从锅里捏出来一块,放进嘴里,那味道一下子就穿透了灵魂。
    “你是假的李叱吧。”
    夏侯琢看着李叱:“说,
    是何方妖孽把李叱夺舍了?”
    就在这时候,夏侯玉立和她母亲一块进来,看到李叱的那一刻,夏侯玉立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一下。
    像是为了掩饰,故意看向神雕那边:“啊,神雕,你又胖了!”
    神雕看到夏侯琢一脸嫌弃,看到夏侯玉立却立刻就跑了过去。
    围着夏侯玉立转圈,用它的鼻子在夏侯玉立腿上一下一下的拱。
    李叱看着它那个丢人的样子,问夏侯琢:“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把神雕炖了?”
    夏侯琢:“嗯?”
    李叱道:“明天吧,明天那顿炖。”
    夏侯玉立逗了一会儿神雕,背着手走到正在和夏侯夫人说话的李叱旁边。
    假装听了一会儿,然后用脚轻轻踢了踢李叱。
    “宁儿呢?”
    她问。
    李叱道:“出去采买东西,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唔.......”
    夏侯玉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忽然跑了:“我去找她。”
    夏侯琢看着妹妹跑出去的样子,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忽然抬起脚在李叱屁股上踢了一下。
    李叱诧异的问:“这是何故?”
    夏侯琢道:“刚刚那猪拱了我妹妹。”
    李叱道:“那你踢猪啊。”
    夏侯琢道:“踢了啊。”
    李叱:“按照我们行骗之人的看法来说,你这话术,是多么低级的坑......”
    夏侯琢道:“猪就是猪,管他低级不低级,猪就是笨。”
    门外,唐匹敌和澹台压境一块进来,看到夏侯琢和夏侯夫人居然回来了,连忙上前打招呼。
    唐匹敌道:“刚刚看到夏侯姑娘跑出去了,一边跑一边说着笨猪笨猪笨猪......”
    他问李叱:“你把她怎么了?”
    夏侯琢:“哈哈哈哈哈.......”
    李叱道:“是神雕!”
    唐匹敌道:“神雕?神雕气着夏侯姑娘了?那我们要不要吃了它。”
    夏侯琢:“说好了,明天那顿炖。”
    唐匹敌看了看神雕,又看了看李叱,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李叱瞥了他一眼:“笑个屁?”
    唐匹敌道:“屁有什么好笑的,笑个猪。”
    余九龄从门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道:“做好饭了吗?”
    李叱回答:“差不多了,饿了?”
    余九龄道:“快藏起来,罗境居然来了!”
    罗境在余九龄后边也就是一丈远的地方,听到余九龄这句话,他立刻往四周踅摸起来。
    忽然间悟了。
    心说怪不得李叱的婆娘高希宁,习惯了用暗器。
    可是这车马行内外,居然扫的干干净净。
    于是罗境看向身边的罗枝节:“把鞋脱了。”
    罗枝节不明所以,但立刻就把鞋脱了下来。
    罗境一把将鞋拿过来,瞄了瞄,嗖的一声扔出去,正好打在余九龄屁股上。
    余九龄回头一看是只鞋,先看了看罗境,罗境一脸得意,再看看罗枝节,罗枝节一脸无辜。
    余九龄心说管你无辜不无辜,他朝着神雕喊了一声:“神雕过来!”
    神雕扭着大屁股就跑过去了,余九龄把那只鞋往神雕嘴里一塞:“过年了,拿着吃去吧。”
    神雕叼着鞋就跑了,甩着屁股跑。
    罗枝节:“......”
    别问神雕为什么喜欢叼鞋。
    问就是都赖狗。

第六百二十章 竟然不如贼

    酒过三巡。
    唐匹敌看了看罗境,又看了李叱一眼。
    李叱这样的人精,自然明白老唐这一眼的含义。
    原本老唐就判断,罗境可能会在来年春暖之后对豫州有所举动。
    李叱和老唐都明白,这是不智之举。
    但是他俩明白没有用,因为罗境不这样想。
    老唐也说过,现在的罗境,坐拥最富庶之地,兵多将广不缺钱,未必听劝。
    所以老唐打算在春暖后,带着队伍往南移动,随时准备策应支援。
    但这件事,要对罗境说。
    就算罗境和李叱的关系再好,该说的还是必须要说。
    罗境从一开始的看不起,到后来的认可,再到后来对李叱视若兄弟,这是显而易见都是。
    然而即便如此,但有些线还是不能随随便便跨过去。
    比如老唐率军往南移动,如果不和罗境提前知会的话,那么罗境会怎么想?
    就算是亲兄弟,一个在冀州一个在安阳,冀州的人忽然领军南下,而没有通知安阳这边,也不能容忍。
    唐匹敌这一眼的意思就是,要和罗境说。
    李叱拿起来一根烤羊腿,用刀子把肉一点一点切下来。
    切好之后递给罗境:“你明年春暖,一定会对豫州动兵的吧。”
    罗境伸出去接这盘肉的手在半空之中一停。
    片刻后,他笑着把盘子接过来。
    “是,必会动兵。”
    他看了李叱一眼:“无需劝我。”
    李叱道:“不劝,就问问。”
    罗境道:“我这次来冀州,可不是来和你们商量什么军国大事的。”
    他又看了一眼唐匹敌,笑道:“我只是在这过年的时候,找我的兄弟们团聚。”
    李叱和唐匹敌,在罗境这笑容背后看到了一些悲伤。
    那悲伤,叫孤独。
    然后两个人同时醒悟过来,罗境确实是个没朋友的人。
    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他是幽州无敌的少将军,孤独冷傲。
    他父亲不在了之后,他更加孤独冷傲。
    他就算想找一些与他差不多的人交朋友,又去何处找呢?
    罗境这样的人交朋友,看的一定不是出身。
    而是本事。
    你本事和他相差甚远,你就算是天王老子家里的人,他也一样看不起你。
    而不巧的是,整个幽州境内,谁能和他比肩?
    巧合的是,出了幽州之后他就遇到了两个,一个是李叱,另外一个就是唐匹敌。
    三个人似乎都差不多,不管是样貌身形还是武艺,都是上上之人。
    所以你看,罗境这样的人找朋友,是有门槛的。
    一个人,若是家世与他相当,或是比他好,但是本事不如他,他看不起。
    若是家世不如他,本事不俗,但是样貌太丑陋,他还是看不起。
    家世如他也好,不如他也好,本事和他差不多,样貌也不错,那就可以做朋友。
    可能在罗境心里,他这一生至此,最好的朋友就是面前这些人了。
    他在幽州都没有什么朋友,更何况是在安阳?
    所以在这个过年的时候,他才会千里迢迢的赶到冀州来。
    罗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低下头。
    沉默了片刻后他笑了笑道:“过年了。”
    这笑容,苦涩更重。
    他说:“过年了,就只说过年该说的话吧。”
    李叱其实本来还是要劝几句的,他也把罗境当朋友看。
    唐匹敌微微摇头,示意李叱不要再说军务事。
    李叱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今天你们走运,我忽然来了兴致。”
    他看向外边的亲兵说道:“把我的鼓取来。”
    李叱起身,活动了一下后说道:“有阵子没有说过书,给你们说一段,说的好可是要给赏钱的。”
    众人立刻开心起来,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李叱说书了。
    当年在云斋茶楼的那位小先生,可是风靡了整个冀州城。
    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被他迷的不要不要的,看到他就神魂颠倒。
    这可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当年的事,如今在场的人很多都亲眼见过。
    他在台上唱曲儿说书,下边的人看着他,人人都是花痴脸。
    也不是没有过,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贵妇人,愿意一掷千金包下他。
    包下不行的话,一掷千金睡他一次也可以。
    那贵夫人曾经说过,小先生这一举手,一投足,一撩袍,一摆腿,样样都勾人魂。
    多少次,李叱都以自己还小而拒绝。
    当然,是年纪还小。
    此时听李叱说要说书,众人的兴致都高涨起来。
    不多时,亲兵们抬着鼓来了,一面直径超过五尺的牛皮大战鼓。
    李叱看着那鼓懵了一下。
    余九龄连忙吩咐人把鼓抬下去,要的说评书的鼓,可不是这种。
    李叱笑道:“就用这个吧,这个带劲儿。”
    夏侯玉立起身道:“且等等。”
    她转身离开,不多时,带着三弦琴回来,笑着说道:“我给你配曲儿。”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个站在大鼓旁边,一个坐在不远处,怀抱三弦琴。
    夏侯夫人笑问:“今日说个什么典故?”
    李叱道:“听了你们就知道了。”
    他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玉立随即玉指轻动,稍稍找了找琴音,然后曲声就响了起来。
    李叱道:“且说那安阳城里,有一员勇将,自认为天下无敌,无人可及,这人姓孟,名为可狄。”
    “噫!”
    罗境笑道:“这是要吹嘘自己吗?!”
    李叱笑着看了他一眼。
    唐匹敌却在心中叹了口气,罗境啊罗境,但愿你能明白李叱苦心。
    孟可狄因何而败?
    轻敌。
    与此同时,南平江南岸。
    楚军大营中。
    看着手下人端上来的饭菜,武亲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问:“为何如此丰盛?”
    手下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们都在害怕,武亲王会让他们把饭菜撤下去。
    其实又哪里谈的上什么丰盛,只是三个菜,其中还有两个是素菜。
    快过年了,武亲王的餐饭如此简朴,却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那么简朴。
    武亲王生而富贵,又怎么会真的简朴了。
    只是因为军中缺粮。
    豫州确实是粮产重地,而且算是武亲王的根基之地,但是他连年征战,靠豫州一地支撑,也已经颇为吃力。
    他去冀州打,粮道补给线就从豫州到冀州,他去荆州打,补给线就从豫州到荆州。
    越长消耗越大,一石粮食,运送到地方,可能路上就要消耗掉一半。
    他大军所需之粮草,全靠豫州一地,而今又兵分两路,两地供应,就算豫州是天下粮仓也会不堪重负。
    武亲王背后还有曹家,曹家自然不遗余力。
    可是在这样的时代,钱多,未必能买来足够的粮。
    武亲王看向手下人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罢了,下不为例。”
    他坐下来,看着这三盘菜,缓了一会儿后说道:“军中将士们,一日两餐,我一餐却有三菜,不好。”
    手下人连忙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粮草补给,还有多久到?”
    武亲王一边吃一边问。
    手下人道:“半个月前,军需主簿安大人亲自去催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武亲王嗯了一声,他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吃过肉,今日这饭菜确实有些诱人。
    可是因为手下人的回答,又突然觉得这荤菜都索然无味起来。
    “安和知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武亲王轻轻吐出一口气。
    年前时候,军需主簿却离开大营去催粮草补给,这事他都不敢让士兵们知道。
    “豫州府洪大人那边,已经派人来过三次,说正在筹集,请王爷再稍加宽限。”
    武亲王点了点头:“他也难。”
    沉默片刻后,他不再说话,而是大口吃饭。
    正因为他知道难,所以哪怕心事沉重,吃起来也没那么美味,可还是不能糟蹋了。
    三个馒头三盘菜,吃的干净。
    自从新皇登基以来,武亲王就还没有回过家,几年来,始终风餐露宿。
    “取纸笔来,我要写奏折。”
    武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想着这次只能是请陛下想想办法了。
    他在信中对皇帝杨竞说......请陛下酌情分拨一些粮草,豫州一线确实艰难。
    他告诉皇帝,如不出意外,安阳一战,在春暖后便会有个结果。
    反贼罗境,必会攻打豫州,他会竭尽全力在南平江将罗境击败。
    写完之后,武亲王把奏折递给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
    手下人刚要应一声,武亲王一把又将奏折拿了回去。
    他沉默片刻,把奏折扔进不远处的火盆里。
    “王爷,这是何故?”
    手下人连忙问了一句。
    武亲王长叹一声道:“我这边艰难,陛下那边何尝不是一样的艰难......你们都忘了吗,上个月得到消息,说陛下已经下旨,将宫中支出缩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吃喝用度的所需,缩减到了原来的二十分之一......”
    他知道,这份奏折一旦送到都城。
    皇帝杨竞就算是想尽办法,也会凑出来一批粮草补给给他。
    可是那样一来,都城里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东南的大贼到了扬州,距离京州不过六七百里,西南的大贼到了荆州,距离荆州也不过一千多里。
    北边来的大贼,罗境之流,对豫州虎视眈眈。
    都城那边,也许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从各地缴纳上来的粮食。
    “陛下已经在吃苦了。”
    武亲王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三个空盘,连菜汤都被他用馒头擦的干干净净的空盘。
    看着,所以脸上愧疚之色更浓。
    “身为人臣,如何能让陛下再吃苦?”
    武亲王摇头道:“陛下没有跟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说过他的苦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不能和陛下去说,那是为臣者的失职,也是无能。”
    他起身道:“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武亲王往外走的时候,忽然间就想到了一件事,毫无征兆的想起来,可就是这一下,心口好像被刀子扎了。
    疼的他一阵窒息,脸色瞬间变得发白。
    听闻,冀州那边风调雨顺,而且减免税赋,分田分粮,百姓们有吃有穿有余钱......
    可那边,是大贼李叱控制的地方。
    这......有道理吗?
    朝廷,不如贼?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心口剧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65/ 第一时间欣赏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不让江山》为转载作品,不让江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不让江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不让江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不让江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