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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不怕不怕

    幽州。

    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大城,其重要程度,可以说在每一年中,都能被史册提及。

    寥寥几笔,可能就是腥风血雨,淡淡几言,可能就是大浪滔天。

    因为幽州再往北就是国境,国境北边就是已经压了中原千年的黑武帝国。

    这千年幽州史,也是一部完整的千年抗争史。

    从大周开始到大楚如今,这千年来,幽州像是北大门后边的顶木。

    边关是中原北大门,幽州是顶木。

    除了这些可歌可泣的抗争要被载入史册,幽州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联通了南北的商业。

    塞北的牧民到幽州经商,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间的和谐相处。

    敲锣巷。

    最里边的一座宅子很大,以前是一位富商的住所。

    曾经大楚规矩森严的时候,商人再有钱,家里占地再大,但是房子不敢建造的僭越,

    可是大楚崩坏,管这些事的人都不管了,所以富户的宅子建造也就开始没规矩。

    雕梁画栋是寻常事,甚至还有人偷偷的在里边房子的的屋脊上也敢做一些跑兽出来。

    其实不只是这座宅子是那富商的,整条巷子,左右两排,都是他的。

    但他不敢声张,这种事毕竟会被人嫉妒,没人理会也就罢了,有人理会,幽州府随时都能办了他。

    巷子口就有十几个青衣皂靴的家丁在那闲聊,过往的百姓都知道,这些人就是陈家的人。

    原幽州将军罗耿病死之后,罗境南下,城里的大旗换成了宁字。

    城中很多人便开始惴惴不安,幽州易主,许多人苦心经营的关系也就断了。

    这巷子里原本的富商就选择离开,举家迁往青州本族老家。

    这片宅子,被一个陈姓富商买了下来。

    这是外来的人,附近的街坊邻居都不熟悉。

    只是知道这陈姓富商极少露面,家里进出的地方,都有人护卫。

    但是此人交游广阔,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来他家里登门拜访。

    正晌午时候,大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稀稀疏疏。

    大街两侧的茶楼酒楼里人倒是不少,喝茶听曲儿,吃饭饮酒。

    对着巷子口的一家茶楼里,有个小姑娘的在唱曲儿,客人们不时爆发出掌声。

    小伙计站在门口有些百无聊赖,客人们喜欢的那姑娘那曲儿,他每日都见每日都听,可他却觉得离自己太远了。

    他在无聊的时候还想过,这样标志的小姑娘,最终也不知道会被哪位大老爷纳为小妾。

    所以他觉得人生没那么美好,因为美好的事与他无关。

    这般感慨了许久,直到他看到了一辆马车。

    就在这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在大街上停了下来。

    马车没有任何标徽,所以看不出什么来路,赶车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衣,头上带着个很大的斗笠。

    连赶车的人都穿锦衣,所以这看起来没有标徽的马车,让小伙计好奇起来。

    然后他看到车窗打开,有一只手伸出来,朝着巷子里指了指。

    那只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干干净净。

    小伙计下意识的往巷子里看,那是陈姓富商的家,所以他猜着,是该来的人来了?

    可就在下一息,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从大街两侧出现了不少身穿黑色锦衣的人,带着黑色的帽子,用黑巾遮住了口鼻,只露出眼睛,而那遮面的黑巾上,有半张骷髅的脸。

    猛的看起来,就会把人吓一跳。

    因为那半张骷髅脸,和人露出来的眼睛,组成了一张半人半骷髅的面容。

    随着马车里那只手伸出来指了指,大批黑色锦衣朝着巷子口过去。

    守在巷子口那些青衣家丁也发现了,所以立刻就紧张起来。

    他们之中有人转身往回跑,剩下的人,袖口里滑出来短刀,双手都有。

    “攻。”

    一个字,简短而有力。

    正在向前的黑衣人背着的手里,都有连弩。

    他们立刻将连弩瞄准过去,身子微微压低,随着连弩的机括响动,那十几个青衣家丁迅速的被放翻在地。

    转进巷子口报信的家丁没有跑出去多远,就被进入巷子的黑衣人从后边放倒。

    陈姓富商的家门紧闭,门里边的封木粗大,想撞开门的话极为艰难。

    可是这些黑衣人根本就没打算撞门。

    他们将连弩挂回腰畔,迅速向前,到了门口之后,有四五个人立刻半蹲下来,双手扣在一起,掌心朝上。

    又有四五人加速冲过来,分别踩着那些人的双手往上掠起,轻飘飘的翻进院子里。

    人在半空,连弩再次摘下来点射。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几声闷哼,显然是有人中箭倒地。

    紧跟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大批黑衣人涌入,迅速的攻入陈姓富商的大宅。

    不多时,大街上的百姓们就聚集不少人在那围观。

    明明大街上没多少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热闹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

    那个茶楼的小伙计紧张的咽了口吐沫,他没害怕,眼神里反而还有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兴奋。

    茶楼里,身材瘦削的余九龄出门,手下人为他将披风挂好。

    余九龄走出门,看了看那小伙计,他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调到我身边来。”

    小伙计眼睛都亮了,咧开嘴笑了起来。

    余九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连忙俯身回答:“回将军,我叫张汤。”

    余九龄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到那辆黑色马车旁边,俯身:“拜见我王。”

    车门打开,李叱从马车里下来,在那小伙计看到李叱的那一刻,眼睛里的光仿佛都要放射出来一样。

    那就是宁王?

    那就是我王?

    李叱回头看向小伙计,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巷子里走去,余九龄则紧随其后。

    只是这微微一点头,那小伙计却无比激动起来,手心里一瞬间就冒出来一层汗水。

    因为激动,肩膀都在发颤。

    院子里,廷尉迅速向前推进,那些反抗的人根本挡不住如此配合的廷尉军进攻。

    层次分明,交替掩护,连弩的支援和覆盖,让院子里没有死角。

    李叱迈步进门,走过的地方,都有被击杀的人。

    一直到了后院,黑衣廷尉已经把院子围了一圈,院子正中,跪着足有百人。

    从进攻到控制整个陈家大宅,前后不过一刻时间。

    李叱走到院子正中停下来,两名廷尉抬着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李叱扫了这一片跪着的人一眼,坐下来。

    “殿下,现在问?”

    廷尉军千办杜颜俯身请示。

    李叱摇头:“不急。”

    他坐在这不再说话,也不再看那些跪着的人,闭上眼睛休息,似乎长途跋涉还是让他有些疲劳。

    就在这时候,巷子外边出现了一队边军精骑,夏侯琢停下来,看了看巷子口的黑甲廷尉。

    “真的是李叱来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跳下战马,一边走一边问:“宁王到了?”

    所有

    廷尉俯身:“拜见夏侯将军,宁王就在院子里,刚刚进城没多久。”

    夏侯琢心说这是出了什么事,李叱怎么突然就来了,而且之前没有派人知会他。

    他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刚刚在巷子口看到了十几具尸体,到了这院子里,看到的尸体不下上百。

    李叱突然到来,来了就大开杀戒。

    这种场面夏侯琢还没有遇到过,让李叱动了这么大的杀念,可能出了大事。

    所以夏侯琢加快脚步,他不担心别的,只担心李叱心里会正在难过,正在煎熬,正在痛苦。

    让李叱动了这么大杀念的事,也许是哪位兄弟出事了。

    等到了后院,他一眼就看到李叱坐在那,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让夏侯琢心里一疼。

    他很少会看到丢丢儿那样的人,连背影都显得有几分萧条。

    那是丢丢儿啊,永远都那么阳光,那么开朗,那么让人喜欢的丢丢儿啊。

    他大步过去,脚步很急。

    李叱听到脚步声,起身,回头看到夏侯琢后,嘴角刚刚出现了一抹笑意,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夏侯琢一把将他抱住,抱的很紧。

    夏侯琢的手在李叱的后背轻轻的拍着,一下一下,很轻,很轻。

    “丢儿,没事的。”

    李叱缓缓的闭上眼睛,嘴角上那自然而然,却也是努力表现出来的笑,没了。

    廷尉军千办杜颜举起手一摆,所有廷尉全都转身过去。

    因为杜颜看到了宁王落泪,那是他们的王,不能被人轻易看到王在流泪。

    他被夏侯琢抱着,站在那,眼泪静静的往下流。

    片刻后,李叱把鼻涕和眼泪在夏侯琢肩膀上蹭了蹭,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抬起手在夏侯琢的后背上也拍了几下:“行了。”

    夏侯琢松开手,问:“是有人出事了?”

    李叱点头:“刚罡和陈大为被杀了,廷尉军千办方洗刀九死一生,也险些被杀。”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没有派人提前告诉你,是因为......幽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可能有很多都被别人收买,暗中操控。”

    夏侯琢眼睛骤然睁大:“幽州?很多?”

    “很多。”

    李叱转身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停顿了片刻后说道:“等等你会看到一些让你吓一跳的事。”

    夏侯琢问:“什么?”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带着大批人从后院的屋子里出来,每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

    他们鱼贯而出,若是能从高处往下俯瞰,这出来的队伍,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余九龄道:“有地下密室,存放着的银子大概数了数,每一口箱子是五千两,这密室中的存银就不下三百口箱子。”

    夏侯琢果然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银子!”

    夏侯琢的眼睛睁的老大老大了。

    李叱道:“这也许还不是幽州之内所有的藏银,夏侯,帮我办件事。”

    夏侯琢道:“直接下令,你是王。”

    李叱嗯了一声:“封闭幽州九门,只许进,不许出。”

    夏侯琢立刻转身:“我现在就去传令,调集队伍在城中待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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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他叫张汤

    这一天,宁王突然到了幽州,不久之后,幽州九门皆封。

    陈姓富商的家里。

    李叱坐在椅子上,看着廷尉们将一箱一箱的银子抬出来,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现在,有谁打算和我说一些什么吗?”

    李叱声音平缓的问了一句。

    “宁王,我们只是......我们只是私下小聚,玩一玩牌......”

    其中一个人跪在那说道:“这,纵然触犯了律法,却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更不能被如此杀戮。”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

    他指了指说话的人:“看来你就是陈当。”

    那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商人叩首道:“回殿下,草民确实就是陈当。”

    李叱吩咐道:“他有用,拿回去用刑,看看他能撑住多久......余九龄,你盯着用刑,只要不打死,随意你处置。”

    “呼!”

    余九龄立刻上前,朝着那陈当的脸,抬起手先给了五六个耳光。

    这五六下打完,陈当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若非是被捆的结结实实,怕是他也要还手了。

    余九龄一摆手,从后边进来一队人,他们身穿黑衣,但和廷尉的黑衣款式不同,每个人的眼睛里也都压着恨意。

    每个人右臂上还都绑着黑纱,额头上缠着白布。

    余九龄在陈当面前蹲下来,看着陈当的眼睛说道:“我们之前查到了,有两个人大概是逃去了兖州,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逃到兖州去的那两人,一定派人给你送过信了。”

    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所以在惯县发生了什么,你也应该知道的清清楚楚。”

    “宁王麾下谍卫两位统领被吕无瞒杀了,我身后的人,都是那两位统领的亲信手下。

    “我特意带着他们来,你就应该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他们发过誓,要为统领报仇。”

    “你知道谍卫是做什么的吗?你们要做的是藏起来,而谍卫要做的就是挖出来。”

    余九龄起身:“我也猜的到,你们这些人一定受过什么训练,不会轻易招供,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也是真的不希望你轻易招供。”

    他一摆手:“带回去。”

    谍卫上前,将陈当按着带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在李叱他们身后响起。

    “宁王殿下,统领大人,可否.....可否让我试试问这些人?”

    余九龄一回头,发现居然是那个茶楼的小伙计跟了过来。

    这小伙计是谍卫的人,半年之前刚刚加入,而他,就是刚罡亲自收下的人。

    小伙计叫张汤,是个苦命人,身世和余九龄倒是差不多。

    所以在知道张汤这个人之后,余九龄对他倒是格外多关注了些。

    这个少年才十六岁,少小时候父母双亡。

    茶楼的掌柜是他家对门的邻居,见他孤苦,就把他收留下来。

    他从小就顽皮,这一点和余九龄更像,但有一样和余九龄一点儿都不像。

    那就是他够狠。

    刚罡巡查冀州地方,到了幽州的时候,在这茶楼休息,巧合之下知道了这个少年。

    张汤是个孤儿,这一路成长,自是没少被人欺负。

    可是他从来都不会逆来顺受,有一次被人围着打,他就死死抱着一个,咬掉了那个人的耳朵。

    后来被咬掉耳朵的人,带着不少人来找他,他从茶楼后厨抓了一把剔骨尖刀。

    当时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拿着一把刀站在大街上,硬是没有人敢上前。

    那一刻那些人怕了,没有人把他怎么样,茶楼掌柜的也站在他身边,那

    群人僵持片刻后随即退走。

    当天夜里,那些人就来纵火,把茶楼烧了,虽然救的及时,却也损失惨重。

    第二天夜里,张汤就一个人偷偷出去,又找到那个被他咬掉耳朵的人,一刀割掉他另外一只耳朵。

    那人比他大几岁,却吓得尿了裤子。

    他用这人的血,在墙上留了一些字,自此之后,这家人居然真的没敢再来招惹。

    他留的字是......

    我可以离开茶楼,今后只做一件事,我藏在暗处,你们所有人都记住,千万不要落单,被我看到了,我就一个一个的杀,我烂命一条,换你们的命不亏。

    刚罡知道这孩子的事之后,就找到他,对他说如果你愿意,以后就是宁王麾下谍卫的人了。

    张汤问刚罡,谍卫要做什么。

    刚罡告诉他,谍卫只做三件事......第一,效忠宁王,第二,保护兄弟,第三惩恶扬善。

    张汤在那时候就记住了这三件事,好像刻在骨子里一样的记住。

    余九龄看到他过来,微微皱眉:“张汤,你年纪还小,这里场面血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汤俯身道:“陈将军,我不怕血腥,我可以让血腥为我所用。”

    李叱因为这句话而多看了这少年一眼,在少年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很重的戾气。

    张汤转身看向李叱,俯身道:“宁王殿下,统领是对我好的人,他死了,我想为他做些什么。”

    李叱点头:“你来试试。”

    张汤低着头走路,步伐不大,但是迈步的速度有点快。

    他到了跪在那的那些人面前,仔细看了看,看谁在看他。

    其中有人认出他,只是这陈家大宅对面茶楼里的小伙计,所以眼神里有些轻蔑。

    于是张汤指了指这个人:“你先。”

    张汤到那人面前,把自己的上衣解开,虽然那衣服并不名贵,他脱下来后也没有随手扔在一边,而是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身边。

    他上衣脱掉之后,人们才注意到他腰间绑着一个不算小的腰带。

    这腰带很特殊,上面密密麻麻的挂着很多东西。

    他摘下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打开之后,里边居然是一包铁针。

    张汤伸手在腰带上摸了摸,又取出来一个小榔头,榔头也就是大拇指那么大。

    然后张汤一脚踩着那人的手掌,弯腰,把铁针一根一根的钉进那个人的指甲缝里。

    不管那人如何挣扎哀嚎,张汤却不为所动,甚至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也不问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的在那钉着。

    片刻之后,他把那人的右手五根手指都钉了铁针进去,那人疼的都已经扭曲。

    松开这只手,张汤默不作声的又用脚踩住那人的另外一只手。

    “别!”

    那人嘶哑着喊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张汤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慢慢侧头看了看那张疼到扭曲了的脸。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那人的耳垂,狠狠的往下撕......

    硬生生的把耳垂撕开,将耳廓都撕下来一长条。

    “你不会骗我吧,骗我不好。”

    张汤看着那人的眼睛,说话的语气,哪里像是个十六岁的人。

    “不......不骗,我知道的都说。”

    张汤又往前伸手,那人吓得往后躲。

    张汤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明明是个壮年汉子,而且还有武艺,所以刚才才会轻蔑的看了张汤一眼。

    此时此刻,却因为张汤一伸手,他就吓得往后缩,而又因为张汤看了他一眼,满脸是血的他又自己爬跪

    回来。

    张汤伸手过去,在这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衣服,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然后把那块布缠在那人伤口上。

    “我知道你叫什么。”

    张汤道:“你叫吴瑰异,是幽州府的副捕头,你的父亲是幽州府典狱大人,你来我们茶楼喝过茶。”

    吴瑰异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是。”

    张汤问:“你知道宁王殿下想让你说什么吗?”

    吴瑰异停顿了一下,显然并不是真心想说,而确实是被折磨的受不了了。

    “你是害怕你说什么,牵连到你父亲吧。”

    张汤蹲在吴瑰异面前,打开另外一个布包,从里边取出来一把钳子。

    他指了指吴瑰异那只完好的手:“自己放在我面前的地上。”

    吴瑰异不住摇头:“不要,求求你了,我说,我都说。”

    张汤轻叹一声,伸手过去拿着吴瑰异的手放在地上,因为吴瑰异被绑了手腕,所以两只手都被按在那。

    一只手血糊糊的,一只手看起来却没多少血色,显然吓得够呛。

    张汤用钳子夹住吴瑰异的一片指甲:“现在你自己说,如果说的不是宁王想知道的,我就拔你一片指甲,你的机会很多,因为你有二十片指甲。”

    吴瑰异疯了一样的往外抽手,可是张汤按在那,他却抽不出去。

    这少年的力气,显然不小。

    “说!”

    张汤忽然怒斥一声。

    吴瑰异吓得哆嗦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我身为幽州府衙门副捕头,不该聚众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噗的一声轻响,张汤拔下来一片指甲。

    啊的一声,疼的吴瑰异全身都在抽搐。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肯定不是宁王殿下想知道的事。”

    张汤的钳子夹住了第二片指甲:“你还有十九次机会,看起来宁王殿下并不心急,所以我也不急。”

    满脸血泪的吴瑰异跪在那哀嚎着,哭的撕心裂肺,一个壮年男人,竟是哭成这样。

    “宁王殿下也不想看你哭吧。”

    张汤手一动,又拔下吴瑰异第二片指甲。

    他夹住第三片:“还有十八次机会。”

    “我说......陈当收买我们,让我们向他提供幽州府衙门里的情况,也要向他们提供幽州军的情况。”

    吴瑰异哭嚎着说道:“他还让我们告诉他,觉得幽州官员里谁更容易被收买。”

    “尤其是幽州军中的人,小到士兵伍长什长,大到校尉将军,只要是可以收买的,他都想知道。”

    “他还说,谁提供出一个人,那就给谁一千两银子的好处......”

    张汤回头看向李叱,李叱对他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张汤的手段,冷静,狠厉,还有这份心境,连李叱都有些惊讶。

    张汤见李叱点头,挪开钳子,吴瑰异明显松了口气。

    “这一片保住了。”

    张汤的钳子夹住了另外一片指甲:“咱们从这里开始算,你还有十七次机会。”

    吴瑰异的眼睛骤然睁大。

    张汤语气平淡的说道:“因为我不知道殿下具体想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只能试着来。”

    他问:“我试着来,你也可以试着来,试试接下来说说幽州官员都有谁被收买了,我猜着可能有用。”

    吴瑰异惊恐的看着张汤,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张汤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给你起个头吧,先说你父亲。”

    ......

    ......

    [元旦快乐]

第六百八十三章 审讯与饺子

    李叱看到这里后起身,他对余九龄说道:“让张汤问,有结果到夏侯琢将军府找我。”

    他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后回头对余九龄说道:“这个少年就不留给你了,调入廷尉军,先跟着杜颜。”

    余九龄怔了一下。

    杜颜立刻俯身:“遵命。”

    余九龄显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俯身应了一声。

    而张汤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也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李叱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杜颜,抓的人都留在这院子里,给张汤一百个人帮忙,你不用留下了。”

    “是。”

    杜颜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这少年,太狠厉。

    “余九龄,你也不用留下了。”

    出了大宅,李叱迈步登上等在那的马车,杜颜和余九龄在他身后跟着上来。

    余九龄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当家的,那少年是刚罡收下的人,有心为刚罡报仇,为什么要调入廷尉军?”

    “不适合。”

    李叱道:“谍卫的人,打探消息,潜伏窃取,以这些事为主......他那些刑讯逼供的手段,用不上。”

    余九龄嗯了一声。

    杜颜看了看李叱的脸色,然后试探着说道:“这少年心性太过狠厉,怕是......”

    李叱摇头:“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合适的位置,他留在廷尉军中以后有用武之地。”

    李叱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也不想再说了。

    如果是在以前,看到张汤这般狠厉的手段,他可能不会留下这个人。

    但是正因为刚罡和陈大为的死,李叱改变了一些,他也知道,廷尉军中需要张汤这样的人。

    李叱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今天夜里会抓很多人,九妹,你和杜颜盯着。”

    “是!”

    余九龄和杜颜同时俯身一拜。

    他闭着眼睛又吩咐了一句:“分派人,看看后队的人马什么时候到。”

    杜颜俯身:“半个时辰之前,骑兵护送都廷尉大人已经进了幽州,都廷尉大人说直接去夏侯将军的府里等殿下。”

    李叱点了点头:“知道了。”

    三刻之后,夏侯琢的将军府。

    幽州军正五品以上的将军全都到了,除了他们之外,幽州府内正五品以上的文官也都到了。

    李叱一进将军府大门,两侧的文武官员立刻俯身行礼。

    “恭迎宁王。”

    李叱一摆手:“我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也不说什么虚套的话,直接说事。”

    他大步穿过人群,走到将军府的高台上站好,缓缓扫了众人一眼。

    幽州这边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有些迷茫,也有些慌。

    “夏侯。”

    李叱看向夏侯琢:“今夜幽州军只负责全城戒备。”

    夏侯琢立刻就明白了李叱的意思,李叱脸幽州军都不想用,可想而知这件事有多大。

    他抱拳俯身:“遵命。”

    李叱道:“我带来三千骑兵,这些人今夜负责抓人......可能会动你军中的人。”

    夏侯在李叱身边声音很轻的说道:“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你要记住,你我单独相处是为兄弟,在文武官员面前,你是王,你要直接下令。”

    李叱点头嗯了一声。

    “第一道令,今夜幽州所有官员,无论品级高低,无论军职文职,除了现在已经到将军府的人之外,一律不准离开家门。”

    李叱看了看那些官员:“第二道令,今夜在将军府的人,全都留在这不要走了。”

    “第三道令,如果你们之中这一年半以来,有谁得到过大笔银钱的贿赂,自己说,可减免罪责。”

    李叱扫向众人,缓

    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今天手段可能严厉了些,但事出有因,诸位若有话说,我今夜不睡,就在正堂坐着,可随时来找我。”

    李叱抱拳,文武官员再次俯身。

    他们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可是绝大部分人倒也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李叱和夏侯琢回到正堂那边,夏侯琢摆手示意其他人先退出去。

    大堂里只有李叱,高希宁,还有夏侯琢三个人。

    “娘问我,你什么时候过去见她。”

    夏侯琢拉了李叱坐下来,他坐在李叱对面笑着说道:“娘说若是今夜就赶去见她,那就给你包饺子吃,若是明天再去,那就关门放狗的招呼你。”

    李叱笑了笑道:“娘还养狗了?”

    夏侯琢道:“娘说可以今天夜里加急养几条,我说哪有那么现成的东西,娘说让我带兵去偷。”

    李叱笑着摇头道:“明天一早,我去跟娘请罪。”

    他看向高希宁。

    高希宁点头:“知道知道,我一会儿先去见娘,至于饺子......我会替你多吃几个的。”

    李叱道:“不许超过三个。”

    高希宁道:“要是超了呢?”

    李叱道:“那我明天就在娘面前满地打滚。”

    “你打就打,我还能怕了不成?”

    就在这时候,从后堂那边,夏侯夫人和夏侯玉立过来了。

    夏侯夫人道:“你不去看我,我来看你,你不来吃我包的饺子,我把饺子也给你送来。”

    夏侯玉立笑着过来,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过去找高希宁。

    她转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看了李叱一眼。

    “娘。”

    高希宁和李叱连忙起身,同时叫了一声。

    夏侯夫人笑道:“先吃饺子,一会儿就都粘上了,便不好吃。”

    李叱应了一声,打开食盒看了看,这饺子看起来就薄皮大馅,透过面皮还能看到里边淡红色的馅料。

    “娘,这是什么馅儿的饺子?”

    李叱伸手捏了一个就往嘴里送。

    夏侯夫人看着他吃下去,看着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着他咧开嘴。

    “不许啐。”

    李叱:“唔......”

    夏侯夫人眯着眼睛看李叱:“居然敢不来看我,都吃下去。”

    李叱艰难下咽后说道:“娘......你这是怎么想到的,这居然也能包的出来,我如此爱吃饺子的人,但凡正常那么一丢丢,这饺子我也就都吃了......”

    夏侯夫人道:“怎么,这腐乳皮蛋馅儿的饺子不和你胃口?”

    夏侯玉立在旁边悄悄说道:“那个就几个,谁知道你第一个就吃到了,其他的不是腐乳皮蛋的。”

    李叱谢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瞄准了其他的饺子。

    这红不溜丢的就不能吃了,他看了看有一些是隐隐约约透着绿的饺子,想来大概是韭菜馅儿的,于是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才一入口,李叱的眼睛就睁大了。

    “这......”

    他忍的极辛苦,如果说刚才那腐乳皮蛋馅儿的饺子已经超出了李叱对饺子馅儿的认知,那么这个,就超出了他对食物的认知。

    众所周知,李叱是不挑食的人。

    “这个好吃吧。”

    夏侯玉立咯咯咯的笑起来。

    “这些是我包的,可是精心调制的呢,大葱,香菜,大蒜,韭菜花,再加上臭腐乳~”

    李叱的喉结上下动了好几下,硬是给咽了下去。

    他看向夏侯琢哀求的说道:“夏侯,你大义灭亲吧。”

    夏侯琢道:“她说的这些,想想也就那么回事,还能多难吃,一个小姑娘亲手包的饺子,就算是味道差了一些,你一个大男人也要吃的啊。”

    李叱:“..

    ....”

    夏侯玉立道:“我哥说的对,哥你也尝尝吧。”

    夏侯琢睁大了眼睛看向她亲妹妹,表情是:?????

    李叱道:“她说的这些,还能多难吃,一个小姑娘亲手包的饺子,就算是味道差了一些,你一个大男人也要吃啊。”

    夏侯琢道:“莫非我还怕了不成。”

    他过去,捏了个饺子塞进嘴里,刚咀嚼了一下,嘴巴就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比李叱刚才吃的时候还要精彩一些。

    李叱问:“怎么样?”

    夏侯琢艰难的咽了下去:“现在咱们聊聊大义灭亲的事儿吧。”

    李叱叹道:“玉立姑娘.......这个饺子馅儿......”

    夏侯琢接着他的话说道:“这个馅儿神仙吃了都得掉三千年修行。”

    李叱看向高希宁:“哪位女侠说要替我多吃一些?”

    高希宁抬起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装作用力,然后吐了吐舌头:“我自己下手。”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亲兵快步进来,在门口俯身道:“殿下,张汤回来了。”

    李叱微微一惊。

    这才多久,张汤居然已经把那上百人都审问了一遍?

    他点了点头:“让张汤进来。”

    不多时,张汤快步从外边进来,进了门就连忙跪倒:“臣下拜见宁王,拜见夏侯将军,拜见......”

    李叱道:“起来说话吧,审问的如何?”

    张汤从怀里取出来一张纸递给李叱:“事情经过,余将军的人已经和臣下交代了一遍,所以臣下就知道具体要问些什么。”

    他指了指那张纸:“这是他们那些人招供出来的名单,臣下是分开审讯,不准串供,基本上得到的就是这些。”

    李叱把名单展开看了看,眉头就忍不住一皱。

    “这么多么?”

    这名单上,写了至少五六十个名字。

    张汤俯身道:“回殿下,臣下以为不止这么多,臣下提审过陈当之后,他招供说幽州城里,和山河印有关的生意不下数十,钱庄就有三个,但因为陈当家里出事,幽州城中其他山河印的贼人应该已经有所准备。”

    “陈当招供说,山河印在幽州城内的避难所有至少十二个,他只知道其中四个。”

    李叱点了点头,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叫杜颜进来,拿着名单去问。”

    张汤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往左右看了看,最终视线落在那盘饺子上。

    李叱笑了笑道:“饿不饿?”

    张汤俯身:“不饿。”

    李叱道:“你也应该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这饺子你吃几个。”

    张汤低着头道:“臣下确实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但臣下坚决不饿。”

    坚决两个字,说的格外坚决。

    李叱道:“你这鼻子,是能闻出来都有什么馅儿的吗?”

    他看到了张汤抽了抽鼻子,料来此人对味道应该格外敏感,虽然没吃,但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张汤忽然就跪了下来,抱拳道:“臣下不敢说。”

    李叱道:“说什么都无罪,说吧。”

    张汤道:“臣下的鼻子确实比寻常人好用一些,但刚刚也确实不太好分辨出来那是什么,第一感觉是......”

    他抬起头看了看李叱的脸色,张开嘴,没说出口,但是李叱看嘴型看出来了。

    他把张汤扶起来:“你出去忙吧。”

    张汤如蒙大赦,转身跑了出去。

    夏侯琢走到李叱身边,声音很低很低的问道:“这个家伙刚才要说的是,是不是屎?”

    李叱看向夏侯夫人,夏侯夫人轻叹一声道:“玉立,把家法取来,我也要大义灭亲了。”

    院子里,张汤一边急匆匆走路,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屎里还下毒了吗,不该啊......”

第六百八十四章 这天下乱象

    当着文官官员的面,不管李叱说什么夏侯琢都不会反对,必须执行。

    因为李叱是王,是冀州之主,夏侯琢必须要维护李叱的威严。

    此时屋子里已经没有外人,所以夏侯琢有些话就不得不说。

    “如此动作,我担心......”

    夏侯琢看了李叱一眼,眼神里有些忧虑。

    “幽州军中,本就有一部分人启用的是罗境旧部,文职官员,大多数在幽州根深蒂固。”

    夏侯琢道:“若是贸然动了太多人,我怕的是......”

    李叱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还要看看再说。”

    夏侯琢道:“但你这动作已经有了,外边的人,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不快,或许幽州城里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而且就算是被收买的人,此时此刻,也并不知道自己被收买是用来做什么的,可能知道的人为数不多。”

    他对李叱说道:“周之前,诸侯纷争,大战不断,魏王势弱时候,手下众臣,十之七八与敌暗中通信,却没想到,魏王以少胜多,击败敌军。”

    李叱知道这典故。

    魏王击败敌人之后,在敌营之中搜查到了大量的书信,装了满满一箩筐。

    这些书信,都是他手下官员通敌的罪证。

    可是因为人数众多,一旦都处置,那么无异于这一场大胜没有了,而且还自毁根基。

    所以魏王选择忍了,当众把书信全都焚毁,众臣对他便更为敬重。

    李叱摇头道:“魏王境况,与我不同。”

    他在屋子里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当时魏王虽然大胜,可是损兵折将,且牵扯之人,大多出自望族,魏王离不开望族的支持。”

    他看向夏侯琢:“我此时不挖,以后我才是真的变成了魏王。”

    他走到门口,看着外边那些在窃窃私语的人,停顿片刻后说道:“我若效仿魏王,今日站在他们面前说,你们所犯之错我皆既往不咎,他们也必会千恩万谢。”

    “但......他们心里也会明白,是我离不开他们,而不是我真的仁慈。”

    “魏王当时若有机会......”

    李叱回头看向夏侯琢道:“夏侯,你觉得魏王下不去手?”

    他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这些人,可能被收买的,绝大部分尚且不知自己为何被收买。”

    “所以我才不想杀那么多人,只是弃之不用,我试想了一下,若魏王是我,此时此刻,必大开杀戒了吧。”

    夏侯琢沉默下来。

    夏侯玉立拉了拉夏侯琢的衣袖,没说话,但意思是哥你就听李叱的吧。

    李叱道:“幽州重地,牵连北疆诸多边关,若到时候这幽州城里的官员,暗中谋事,以北疆边关之事要挟,我又该如何处置?”

    “不得不低头?”

    李叱缓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我与山河印的对抗,可能不只是现在,还会持续许久,那是一个巨大的毒瘤......不,可能是无数个毒瘤。”

    “他们会不停的吸纳新的成员加入,每一个成员,或许都有左右州县民治之力。”

    李叱道:“将来有一天,我颁布法令的时候,下边的人明面上说要执行,转头就都跑去问山河印那门主的该如何做......”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

    “现在我们就像是一棵才开始长高的树,有虫子咬进树干里,挖掉会疼,但挖掉,树就会茁壮。”

    “不挖掉,将来树看起来再大也是千疮百孔,政策,商业,甚至是军队,皆被人把持......”

    李叱

    再次看向夏侯琢:“所以我宁愿现在动手狠一些。”

    夏侯琢点头:“懂了,我之前担心的是,城中贵族,多于罗家有关联,我担心罗境知道后......”

    李叱摇头:“罗境远在豫州,这幽州城里的人,还能求到豫州去?我又怎会给他们那么多的时间。”

    “我先把冀州挖一遍,一遍挖不干净就挖两遍......我赶来的时候,在路上还想着,也许我这一生都挖不干净,那就让我子孙后代继续挖。”

    说到此刻,似乎有些沉重。

    但李叱却话锋一转。

    他看向高希宁道:“看来,为了这件大事,咱们需尽快成亲,尽快生些孩子。”

    高希宁:“噫!”

    李叱道:“严肃些,说的是正经事。”

    高希宁脸一红。

    夏侯琢叹道:“也未见得有多正经啊......”

    与此同时,豫州,博望山。

    博望山位于豫州城往西南一百六十里,山势险峻,而且走势奇诡。

    大多数的山,皆为一道山梁,可是这博望山却像是一个圆环,一圈山中还套着几座山。

    两百多年前,楚皇初游此地就曾说过,这博望山不像是山,而像是神仙的棋筒。

    神仙在人间以天下为棋盘,以山河为棋子。

    博望山中有一座山庄,确切的说,是一座山中堡垒。

    二百多年前,楚皇游览此地,有随行重臣就是山河印的人。

    觉得此地实在是奇妙,最适合藏身,也有环环相扣之意。

    于是暗中在博望山修建山庄,二百多年来,不断修缮,不断加固。

    如今这里,已经是一座能藏兵十万的山中堡垒。

    假人皇在碣石州修建的那座山中堡垒,和此地的堡垒相比,犹如萤虫比之皓月。

    山城的高处,修建了一座平台,大概有几百步大小,站在此地可俯瞰群山。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站在这,身上穿的是古朴长衫。

    不是楚人习惯的服饰,而是周时候的衣服款式,宽袍大袖,在这山中高处站立,有几分仙人姿态。

    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快步过来,他身材修长,虎背猿腰,只看身形便知道是习武之人。

    年轻人快步到了那中年男人身后,单膝跪倒:“门主,冀州那边脱控了。”

    中年男人面相看起来和善温厚,眉宇之间无一丝戾气,如被温养了多年的古玉。

    一个人的气势,和身份地位息息相关。

    普通百姓,着实难有这般的风采。

    说他相貌,说不上有多俊美,是一张寻常面孔,可偏偏这样一个相貌寻常的人,就有一种如这四周群山一样高耸的气势。

    “脱控?梅无酒?”

    门主没回头,声音很轻的问了一句。

    年轻人俯身道:“回门主,不只是梅无酒,还有吕无瞒,两人同时失踪,属下调查他们可能已经遁入兖州。”

    门主沉默片刻后说道:“江北之地,我当初说过,交由四无掌控,你虽然年少,但为四无之首。”

    年轻人改为双膝跪地,以头触地道:“属下已经想好,尽快赶赴冀州处置。”

    “属下本该自罚认罪,但唯恐入冀州后,因身体有缺被人怀疑,且有行事不变,所以请门主恩准,待属下自冀州返回之后,再自断一臂。”

    门主点了点头:“准。”

    年轻人再次叩首。

    门主语气平淡的说道:“江北布置的事,一事无成,江北布置的人,三去其三

    ......诸葛无屠,你确实让我失望了。”

    年轻人跪在那不住叩首:“都是属下安排失当,属下不敢辩解。”

    门主道:“你先去处置了冀州的事吧,若冀州的事处置好,重新布置宁王李叱的暗子,这失当之责我就暂时不处置你,另一个......”

    他回头看向诸葛无屠:“逃回江南的另一个,我帮你处置。”

    诸葛无屠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再次叩首:“属下遵命。”

    门主摆了摆手:“江山风雨飘摇,对于天下苍生来说,是为劫难。”

    “可江山风雨飘摇,对于山河印的人来说,是难求之机遇......从周起,先代门主纵横开阖袖里乾坤,之后数百年,历代门主便皆为守成之人。”

    “又至周灭,楚兴,山河印的门主再一次布局天下手握苍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之后,又是数百年的安安静静。”

    他回头看向诸葛无屠道:“千年来,我是第三位逢乱世的门主,我何其之幸才能赶上这样的大势,三十多代门主只有三人有这般气运......”

    他转身回来,再次看向面前群山。

    “你们若是有谁毁了我这天下棋局,你们知道,我会有多不开心。”

    诸葛无屠吓得哆嗦一下,重重叩首道:“属下马上就赶去冀州,把脱控的事都处置好。”

    “去吧。”

    门主道:“山河印人才济济,你能到四无之首足以说明你的能力,我无需再多嘱托。”

    “是!”

    诸葛无屠起身,又一拜,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门主站在那看着远山环绕,沉默片刻后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是低估了人的贪念,也低估了那个小小的李叱......”

    “山河印存在千年,以贪念玩弄人心,却也被贪念自伤无数次......如何能破之?”

    他自言自语了几声,却无奈摇头。

    他以贪欲玩弄人心,可是他没办法破,这般天下最毒的药,没有解药。

    黑暗降临,笼罩群山。

    门主转身回到山城之中,城墙上,皆是身穿红甲的兵士,如林一般。

    京州。

    晋门城。

    长孙家的祖宅大院,长孙无忧跪在那不住叩首。

    长孙家的老人们坐在客堂上,看着这个晚辈的面容决然,他们全都沉默着。

    “无忧。”

    长孙家的家主长孙浩看着她说道:“你应该明白自己的选择有多重要,长孙家要是跟你一起赌,要面对的不只是冀州宁王,还有山河印。”

    长孙浩道:“我知你才智,知你能力,知你远超男子的雄心......可是家族都赌上,太大太重。”

    长孙无忧道:“孙儿知道,孙儿想赌。”

    长孙浩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有几分胜算?”

    长孙无忧沉思片刻,回答:“三分。”

    长孙浩怔住:“才三分么?”

    长孙无忧道:“山河印要控天下,也没有五分把握。”

    长孙浩看向身边的老人,那些老人们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人道:“山河印利用我们长孙家这么多年,如今乱世,也该做个了断了。”

    那老人起身道:“大楚开国公,我等先祖,大将军长孙战说过......长孙家的人,每一个人骨血里流淌的都是战血。”

    长孙无忧重重叩首:“多谢族老!”

    ......

    ......

    【今天元旦,下午可能不码字了,所以明天的更新应该会少,也可能不会,提前告知。】

第八百八十五章 皆为贤才义士

    连续三天,李叱带来的队伍在幽州城内掀起一番波澜。

    从李叱到幽州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间断,至第三天,已经有数百人被带到了将军府。

    这数百人中,其中半数为官员,另外半数之中的绝大部分,虽然不是官员,但也是有功名在身,且出身名门。

    “宁王!”

    一个老者站出来,看向李叱大声说道:“宁王若是因为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就打算将我等逐出幽州,未免有些过分了。”

    他一站出来说话,不少人都开始出声附和,显然这老者颇有威望。

    李叱看了看这个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这样的人,眯眼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好事。

    他这样的人,才不会因为他是宁王,而自觉不该与人争一时口快。

    他是李怼怼啊。

    根据已经查获的消息看,这个老者虽然不在幽州府内为官,但其在幽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老者名为许晋卿,许家世代在幽州,影响极大。

    许晋卿年少时候往都城求前程,到了都城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权阉刘崇信。

    所以得大楚先帝赏识,留在身边做事,三十几岁就做到了户部侍郎。

    然而才做了四五年侍郎大人,就因为大太监刘崇信而离开都城。

    倒不是因为他看不惯刘崇信的跋扈霸道,而是因为害怕账目相差甚巨而被牵连。

    此时他敢站出来质问李叱,当时却不敢面对刘崇信。

    李叱看着他问道:“许老刚才问什么?实在抱歉,一时走神,没有听清楚。”

    许晋卿道:“宁王殿下,我是问你,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就把我们逐出幽州,未免过分了吧。”

    李叱笑了笑道:“两处错了,一,这罪名不是莫须有,是实打实,二,不是逐出幽州,而是逐出冀州。”

    许晋卿的脸色大变。

    “宁王,你如此待人,就不怕人心不归?”

    许晋卿手指向那些官员说道:“这些人,真被宁王逐出冀州,到了别的地方未必活不下来,未必不能做官,到时候辅佐的可能就是宁王的敌人。”

    李叱道:“许老是在提醒我什么?”

    许晋卿的话被憋了回去,一时之间,不敢再说。

    李叱道:“诸位大人,你们觉得许老的提醒是不是很有道理?”

    那些人有的低头,有的看向许晋卿,表情各异。

    李叱道:“多谢许老的提醒了,但我没打算杀了你们......”

    他迈步走到许晋卿面前,看这这位在幽州德高望重的老者的眼睛,而许晋卿与李叱对视了片刻,随即扭头。

    李叱道:“你在都城为户部侍郎的时候,因为害怕刘崇信而逃离,那时候你不敢说刘崇信一句坏话,只敢说自己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刘崇信死之后,你就在幽州大肆宣扬,说你当初离开户部是不愿与那等窃国阉贼同流合污,宁死不从,一时之间,幽州文士对你大家赞扬。”

    李叱笑了笑道:“莫不是马屁听的多了,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忠臣义士?”

    许晋卿脸色大变,这等羞辱,让他瞬间就恼怒起来。

    “宁王!”

    许晋卿大声说道:“你如此待自己臣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道:“你不是。”

    许晋卿的话戛然而止。

    李叱道:“我不用你这样的人,不过你又提醒了我一件事......”

    李叱回身对余九龄说道:“我听闻这些年来,城中不少文人雅士,高赞许老当年不肯与阉贼同流合污的事,还有不少人作诗赞美......查一查,都谁拍了这些马屁,尤其是写诗的人,也一并逐出冀州。”

    “逐出冀州的时候要对他们说清楚,我是为了成全他们的忠义,成全他们的气节。”

    李叱摆了摆手:“都带出去处置吧。”

    许晋卿怒道:“李叱!你这样不会有好结果。”

    余九龄上去就要动手,李叱道:“不要动手打他,不然就又会有人写诗赞美他了。”

    李叱道:“要礼送出境,能多客气就多客气。”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对余九龄说道:“压压你的脾气,毕竟咱们抄了人家的家产。”

    余九龄点了点头,忽然笑起来,朝着许晋卿抱拳:“多谢许老义举,为支援宁王大业,捐尽家财。”

    李叱道:“咦?原来是可以用捐这个字的吗?”

    他对余九龄说道:“果然听起来好多了。”

    余九龄笑着对许晋卿等人做一个请的手势:“许老,请。”

    许晋卿脸色煞白,怒视了李叱好一会儿,奈何李叱已经不再看他,坐在那品茶。

    良久之后,许晋卿转身就走,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就离了幽州又如何,离了冀州又如何,这天下不缺愿意招贤纳士的贤明之主。”

    说到此处,许晋卿脚步一停,回头看向李叱道:“到时候,再见宁王,希望宁王还能如此霸道。”

    李叱喝了口茶后语气平缓的说道:“到时候再见,应该是在你新主的地盘上吧,因为我不准你们再入冀州......既然是在你新主的地盘上再相见,大概我会比现在霸道一些。”

    听到这几句话,许晋卿的心口里猛的一窒,险些吐出来一口老血。

    余九龄道:“许老你真忠臣义士,今次捐尽家财,换了个地方等待迎接我王,然后再来一次捐尽家财,高风亮节。”

    刚刚因为李叱的话,许晋卿已经恼的气血翻腾,但还勉强还能忍住。

    可余九龄的这几句话一说完,许晋卿心口里疼的厉害,一口血喷了出来。

    等余九龄把人都带出去后,夏侯琢在李叱身边叹道:“这些人,都是舞文弄墨之辈,离开幽州后,指不定会怎么骂你,对你名声怕是影响甚大。”

    李叱道:“我若再凶狠一些才好,真杀了他们的话,天下人对我骂名更重。”

    夏侯琢不解:“你为何求这骂名?”

    李叱道:“我此时把他们家产抄没,人皆驱走,他们一路走一路骂,与他们一样出身的人,谁还会想着来投靠辅佐我?”

    夏侯琢又一怔。

    李叱道:“我倒是真希望,因为我做了这些,天下士族都不愿来冀州了。”

    夏侯琢道:“到时候骂你的,怕不只是他们,还有天下文人,与许晋卿等人息息相关的名门望族,他们自然会骂你,而骂得最狠的一定不是他们,而是那些没有好出身的文人。”

    李叱笑了笑道:“若因此而让我天下闻名,倒也不错。”

    夏侯琢叹道:“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古往今来,求骂第一人。”

    李叱想起来李先生给他的书册中有句话......

    得名门贵族支持是有条件的,而能得天下百姓支持是无条件的。

    当时李叱还没有完全读懂这句话,后来屡次想起,越想越觉得这话高深。

    一个是利益换利益,一个是真心换真心。

    李叱道:“待以后再看吧,我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这么多事,有更重要的事在等我。”

    夏侯琢连忙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叱起身,笑着说道:“我这般小家子气的人,对我来说的重要事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去数钱。”

    夏侯琢道:“你要自重身份啊,你已是宁王......数钱这种事,不如让我来。”

    李叱哈哈大笑:“你这言不由衷的人。”

    夏侯琢道:“为何如此说我?”

    李叱道:“你劝我不要那样对待许晋卿等人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已经在算计着如何与我分账?”

    夏侯琢道:“胡说九道!”

    李叱:“真不是?”

    夏侯琢道:“我能想着如何与你分账?我最多也只是想想如何能跟你多要一些,要和分,是不一样的。”

    李叱道:“不要脸和不要脸却是一样的。”

    夏侯琢道:“不一样,你是宁王,宁王自然更大.......”

    李叱道:“若我不给呢。”

    夏侯琢道:“果然更大......你从幽州搜刮的银子,凭什么不给。”

    李叱噗的一声就笑了。

    之后数日,确实不出夏侯琢所料,开始骂李叱的人多了起来。

    许晋卿等人,不敢硬着反抗,毕竟他们没有兵马。

    但却怂恿不少人围在夏侯琢的将军府门外,有人甚至喊出了要为天下文人要一个说法的口号。

    余九龄坐在将军府门外的台阶上,面前就是数不清的书生,更外边则是围观的百姓。

    他坐在这听着,心里想着这些读过书的文人,骂人都骂的如此不爽利。

    之乎者也什么什么的,如此看我,等我回应,莫非真以为我听得懂?

    “宁王驱逐贤士,如何能安百姓之心?”

    有一人怒问。

    余九龄松了口气,心说总算有一句听懂了。

    于是他笑道:“宁王说,若被驱逐的都是贤士,而诸位也皆认为与他们是同样的人,不妨也都查查。”

    这一句话,可是把人激怒了。

    又是铺天盖地的质问,铺天盖地的怒斥,铺天盖地的之乎者也。

    余九龄猛的起身,手握住了腰间刀柄,他往前迈步,身后甲士也随他用往前迈步。

    于是那些堵着将军府门口的人,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余九龄道:“不过宁王不愿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真正的贤才。”

    他咳嗽了几声后,提高声音说道:“宁王说,如今幽州空缺出来不少官位,要广开门路,招贤纳士,若有真才实学者,不论出身,不论年纪,不论来历,都会留用。”

    这几句话一说完,那些吵着的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互相看了看,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余九龄道:“你们围堵在将军府门外,其实也算是来对了,宁王今日才和我说,让我在幽州城里张贴告示,广纳贤才,今日这门外的贤才来的就不少。”

    他大声道:“此时我王,就在将军府中等待诸位献言献策,如果有自认可堪大任之人,那就请排排队,不要乱了秩序,我王会在将军府中等候诸位展示所学。”

    他扫了那些人一眼后说道:“光是幽州府衙门里空缺出来的,就有数十位置。”

    然后他问:“诸位是继续与我吵架,还是排排队等待宁王召见?”

    不久之后,人群乱了起来,争抢位置......

    又不久之后,将军府门外就排起了长队,长到看不到队伍尾巴。

第八百八十六章 都是熟人

    在距离幽州将军府不远处的茶楼里,王姓书生一进门,就看到李姓书生在窗口站着,看着将军府那边。

    “一群谄媚之徒。”

    他走过去,一脸的悲愤。

    “我也不知道为何,这天下书生,难道都变成这个样子?还是说只有我们幽州的读书人,骨头都这么软。”

    他长叹一声。

    李姓书生叹道:“王兄说的对,我刚刚还在看着他们,围堵将军府,壮怀激烈,心中还想着,这些人当为我辈楷模,可这一转眼......”

    王姓书生道:“料来是那宁王的人开出了什么条件,这些人才会立刻就变了口风,耻辱啊耻辱。”

    就在这时候,刘姓书生从外边进来,见到这两人后连忙抱拳行礼。

    “王兄,李兄。”

    那两人连忙回礼:“刘兄。”

    刘姓书生道:“两位听说了吗?”

    李姓书生问道:“听说何事?”

    刘姓书生道:“我刚从那边过来,遇到了不少同窗好友,都在将军府外边排队。”

    王姓书生冷哼一声道:“这些人,可都是得过许老恩惠的。”

    刘姓书生道:“唉,话如此说,但也要看什么情形,我刚才听他们告诉我说,宁王广开言路,广纳贤才,凡是进府见宁王者,递交一份策论,或是学术上的见解,每个人都能得赠银十两。”

    这话一出,那两个人随即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鄙夷。

    李姓书生道:“十两银子,就想堵住悠悠众口,这位宁王殿下怕是想的有些多了吧。”

    “就是!”

    王姓书生道:“武将以勇武自傲,文人以风骨自傲,十两银子......呵呵。”

    刘姓书生道:“听说倒也不只是十两银子,只要宁王看过策论,或是与人聊过觉得可行,就会留用为官,同样品级的俸禄,比大楚朝廷给的多一倍。”

    那两人又对视一眼。

    李姓书生眯着眼睛说道:“刘兄,你不会是想去吧?”

    王姓书生道:“刘兄,切莫做如此令我辈不齿之事。”

    刘姓书生摇头道:“若能得机会,施展一身本领,抒发这满怀抱负......”

    李姓书生哼了一声:“我是不会去的,也不想看到这等事,先告辞了。”

    他抱了抱拳,脸色发寒的大步而去。

    王姓书生叹道:“你我三人小聚,都因为宁王这事扰了兴趣,我也走了,刘兄再会。”

    他也转身大步走了。

    刘姓书生叹了口气,心说这两位倒确实是有些风骨。

    他回头看了一眼排起长队的地方,又想了想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思考的治国之策,咬了咬牙,转身出门,到将军府门外排队去了。

    一刻之后。

    排队的队伍中,三人相见。

    刘姓书生:“这......”

    李姓书生:“这......我只是来看看,这宁王是否会言而无信,若进去他不给十两银子,正好有了口实,我便当面骂他!”

    王姓书生:“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将军府里。

    李叱侧头问余九龄:“许晋卿那些人出城了吗?”

    余九龄在李叱身后压低声音回答道:“给了他们几日时间收拾行装,今日出城,此时大概已经到城门口。”

    李叱嗯了一声:“安排好了?”

    余九龄笑道:“当家的放心,都已经安排好,有一些谍卫的人会跟着去,他们都是被宁王驱赶离开冀州的人,不管到了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怀疑,咱们的谍卫,就能在当地潜藏下来。”

    李叱点了点头:“干得不错,说吧想要什么嘉奖?”

    余九龄:“我想......”

    李叱道:“好的知道了。”

    余九龄:“噫!”

    李叱道:“难道我还不知你的心思?”

    余九龄立刻喜悦起来:“谢当家的。”

    李叱道:“不用客气。”

    他从袖口里出来一张纸,折叠的整整齐齐,递给余九龄,压低声音说道:“好地方,亲测不错。”

    余九龄连忙把纸条接过来,塞进袖口,然后好奇的问道:“当家的,你怎么也会去的。”

    李叱道:“这一路奔波,浑身酸疼,所以就找了地方舒坦一下......”

    余九龄道:“那......那我现在可就去了啊。”

    李叱点头:“去吧,从后门走,不要走前门被那么多人看到,不好。”

    “ 是是是!”

    余九龄起身,小跑着到了后院,换上衣服带好钱,美滋滋的出门去。

    大概两刻之后,余九龄就找到了李叱纸条上写的地方,其实没多远,若非余九龄走错了路,大概一刻就能到。

    这地方倒也隐秘,看起来寻常无奇,并无灯红酒绿,并无花枝招展。

    余九龄想着当家的不愧是当家的,找这种地方,就像是大隐于市,怎么会被宁哥发现。

    原来当家的......也很骚啊。

    一进门,才有个小姑娘迎接过来,看这小姑娘模样清秀中透着一股可爱,余九龄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此地看似平常,但清新脱俗,装饰古朴,有返璞归真之感。

    “客官,里边请。”

    小姑娘笑盈盈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到了里边,有一位掌柜的也迎出来,笑问道:“客官是来放松一下的?”

    余九龄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放松,放松。”

    掌柜的说道:“小店这里,有三两,五两,十两,十五两几种,不知客官想用哪一种?”

    余九龄道:“哪一种好?”

    掌柜的笑道:“自然是越贵越好,贵,有贵的道理。”

    余九龄眯着眼睛问道:“贵在何处?”

    掌柜的回答:“有的是经验老到,有的是异域风情。”

    余九龄眼睛逐渐睁大:“异域风情,就要异域风情!”

    片刻之后,余九龄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中,这屋子里陈设简单,就一张床。

    余九龄心说果然够直接。

    那领路过来的小姑娘笑着说道:“客官,请在床上躺好,为你安排的人马上就到。”

    余九龄连忙应了一声:“好嘞。”

    他立刻就躺倒床上去了。

    不多时听到脚步声,余九龄心说也不知道是何种的异域风情,是金发碧眼,还是白皙火辣。

    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光着膀子满身腱子肉的中年汉子进来,头上绑着一条纱巾,两条胳膊上也绑着。

    非但壮,还秃。

    他一进门就朝着余九龄双手合十俯身施礼:“萨瓦迪卡。”

    余九龄:“什么玩意?你是哪儿来的玩意!”

    那汉子道:“我是暹罗人,因为国小鲜为人知,我国旁边就是求立和窕国,客官可曾听闻?”

    余九龄道:“你来干嘛的!”

    那汉子道:“古法按摩,舒筋活血。”

    余九龄:“这难道是之前的开胃小菜?倒也是别出心裁......有点意思。”

    那汉子道:“客官请趴好。”

    余九龄:“嗯?”

    片刻后,这房间里就传来阵阵惨呼。

    “断了断了断了......

    我凑我凑我凑,骨头要断了,啊......娘啊。”

    将军府。

    李叱正在与一名书生交谈,外边有亲兵快步进来。

    “殿下,豫州军报。”

    李叱立刻抬头:“说。”

    那亲兵看了看坐在李叱对面的书生,李叱道:“但说无妨。”

    亲兵俯身道:“大将军派人从豫州送来军报,至发信之前,豫州治下之地,已有四成被大将军攻占,数月来,连下百余城。”

    几个月,连下百余城?

    这岂不是全都是赶路的时间?

    那书生坐在那,也显然惊着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有些地方唐匹敌根本就没有率军前去,就已经打出了降旗。

    亲兵继续说道:“大将军发信之日,已经兵临豫州城下。”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一会儿会给大将军写一封亲笔信。”

    李叱看向那书生:“你接着说。”

    那书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要说些什么。

    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位宁王帐下的大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数月之间,拿下豫州大小百余城。

    就在此时,豫州。

    城外十五里,在官道路边有一座凉亭,这种在城外官道旁边的亭子,大抵上都是一个名字。

    送客亭。

    送客分别,至十五里处,已经足显情谊深重。

    不过此时此刻坐在凉亭里的两个人,一个不是来送客的,一个不是要走的。

    小侯爷曹猎坐在那,看着面前的这位宁军大将军,心里想着的是这等风采之人,怎么就不是朝廷的人。

    此人的领兵之力,豫州上下已经无人不知。

    兵锋所到之处,没有任何对手。

    宁军的威风,只在这数月之间,就已在整个豫州大地传扬,已是人人都知宁军善战,人人都知大将军之名。

    “大将军。”

    曹猎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请。”

    唐匹敌端起茶杯:“多谢小侯爷款待。”

    曹猎喝了口茶之后有些歉然的说道:“本不该在这般简陋之地与大将军相见,奈何,却也不能随意请大将军入城招待。”

    唐匹敌笑了笑。

    曹猎道:“大将军应该知我心意。”

    唐匹敌笑道:“小侯爷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

    曹猎叹道:“家父久居都城,听闻大将军兵锋直指豫州,派人星夜兼程赶回,大意是想让我赶紧跑路,奈何,大将军来的实在太快,我没来得及跑,大军已经合围豫州。”

    唐匹敌道:“我王曾言,若见到小侯爷,替他问候,还说小侯爷若有什么要求,可直接与我说。”

    曹猎又是一声长叹:“我来出城之前还想着,宁王大概会对我有些照顾,我该不该借此开口,已求保全。”

    唐匹敌道:“小侯爷的意思是?”

    曹猎道:“曹家在豫州城中的地位,乃至于在整个豫州的地位,大将军应该有所耳闻。”

    唐匹敌道:“确实有所耳闻。”

    曹猎道:“所以如何待我曹家,宁王应该已经有所斟酌,他那般性格,应该知道豫州挡不住大将军的兵锋。”

    唐匹敌道:“小侯爷觉得,宁王应该会说些什么?”

    曹猎想了想道:“开门投降,保我全族?”

    唐匹敌叹道:“看来小侯爷还是不了解我王。”

    曹猎问:“那宁王的话是什么?”

    唐匹敌坐直了身子,看向曹猎说道:“我王说......他要是没能跑的了,跟他要钱。”

    曹猎:“?????”

第六百八十七章 宁王要的大将军可以不要

    听到唐匹敌这句话,小侯爷曹猎的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他讪讪的笑了笑道:“宁王......果然直截了当。”

    曹猎的话已经足够委婉,毕竟这是在唐匹敌面前,又不是在豫州城里。

    当着李叱麾下的宁军大将军,终究是不能骂出来,兵甲如林就在面前。

    曹家的生意再大,也没办法用生意破十万大军。

    唐匹敌笑道:“我王历来如此,从不遮掩。”

    曹猎心说你能恭维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他略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既然宁王已经开口,而我曹家又确实有钱......”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知道宁王的意思如何?”

    如今宁军兵临城下,宁王李叱让唐匹敌转告他的意思,又何止是看起来不要脸那么简单。

    这一句话,就可以安曹猎之心,安曹家上下之心。

    宁王的态度简单明了,只要给钱,宁军就不会为难曹家。

    曹猎又不是真的蠢,自然明白李叱这是在回报他之前在安阳对李叱的照顾。

    若非如此的话,对待曹家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

    曹家背后的靠山是武亲王,武亲王的妻子如今就在豫州城里,若拿下曹家,以武亲王的妻子作为要挟,逼迫武亲王向宁军投降,如果这样的话,且不说武亲王会不会就烦,只说曹家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再者说,就算没有曹家相助,以现在豫州城内留守的兵力,唐匹敌要拿下豫州也非天方夜谭。

    李叱用一句近乎玩笑的话,就把对曹家的态度表现的清清楚楚。

    曹猎从小就接受这种熏陶,所以立刻就明白过来,李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要保一保曹家。

    既然李叱给了这个面子,他就必须接着。

    唐匹敌道:“小侯爷似乎是在心疼?”

    他笑了笑说道:“所以如果小侯爷真的心疼,就不该再多问这一句。”

    曹猎沉思片刻,起身后撤一步,微微俯身道:“还请大将军稍候,待我回去禀明族中长辈,自会给大将军一个满意答复。”

    唐匹敌点头:“好。”

    于是曹猎告辞离去,返回豫州城内。

    回去的路上,一名随从问道:“这宁军大将军唐匹敌咄咄逼人,似乎真的以为豫州唾手可得?”

    马车里,曹猎摇头道:“纵然不是唾手可得,却也不是难如登天,你想过没有,豫州城坚守一个月,宁军破城是何态度,豫州城坚守三个月,宁军破城又是何态度?”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真要是坚守三个月,唐匹敌破城之后,是要大开杀戒的。

    他轻叹一声:“宁王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随从听到这句话后,便有些不服气。

    随从说道:“小侯爷,这宁王要钱要的如此直接,嘴脸如此难看,有何大智慧,倒是大不要脸。”

    曹猎皱眉,本想责骂几句,可是又觉得毫无意义。

    于是回答道:“所以他是宁王,而你是我手下小厮。”

    一个时辰后,豫州城内,曹家大宅中。

    坐在首位的两个人,一个是曹猎的二爷爷曹赞松,一个是曹猎的姑姑,武亲王的妻子,王妃曹晴荔。

    在曹家,这位看起来从不理会正事,已经八十几岁年纪,但依然还能对女人感兴趣的二太爷,其实有着绝对的地位。

    当初若非是二太爷一力站在曹猎父亲身边,曹家的大权,就可能落在别人手里。

    所以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只要曹猎的父亲回到豫州曹家大宅,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二太爷家里去请安。

    “他不敢?”

    二太爷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曹猎回答:“不是不敢,是不想。”

    他看向曹赞松说道:“二爷爷,孙儿和你说过的,李叱是个聪明人,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武王妃道:“既然他聪明,为何又如此直接开口要钱?等着你主动敬献一些,不显得体面?”

    曹猎道:“二爷爷和姑母大人担心的两件事,李叱这样一个条件,就都给了答案。”

    “其一,姑母大人担心,李叱会为难姑母大人,进而要挟武亲王。”

    曹猎看向武王妃道:“李叱不会这么做,他太了解武亲王性格。”

    他后边的话没有继续说,是因为继续说会多多少少伤了他姑母的心。

    武亲王杨迹句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妻子被人捉住,就会接受威胁向敌人投降。

    他是大楚的武亲王,他是大楚的战神。

    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替代大楚江山社稷的地位。

    换句话说,武亲王最看重的不是亲情,而是对大楚皇帝陛下的忠诚。

    别说用他妻子要挟,就是在他面前杀了他全部家人,他眼有血泪,但绝不会投降。

    所以,如果李叱一旦这样做了,反而会真的被天下人唾骂。

    最终若是因为这样而逼死了武王妃,他日李叱真的没法得天下人的敬服。

    曹猎继续说道:“其二,二爷爷担心,李叱会直接抄没了曹家的所有家财。”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李叱只一句轻飘飘的跟他要钱,就把这两件事的态度给了。”

    既然是要钱,那就不会抄你的家。

    曹赞松看向武王妃道:“猎儿说的没错,似乎是这样道理,不过......”

    武王妃长长的叹息后说道:“我们只是没有料到这个唐匹敌会来的如此之快,不然的话,我早就应该离开豫州。”

    武王妃留在豫州,就是隐患,所以此事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最该解决的事。

    至于银子,曹家真的在乎多少银子吗?

    曹猎道:“我这就再出城去见大将军唐匹敌,告诉他,曹家愿意先出家财五百万两。”

    “五百万?”

    曹赞松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那不是小数目,五百万两......以现在大楚的环境之恶劣,对于那些叛军来说,五百万两,就是百万大军两个月的军饷了。

    如江南大寇李兄虎那边,可能给他手下士兵,都发不出每个月二两半银子的军饷。

    “也罢。”

    曹赞松道:“你只管去说。”

    曹猎起身后撤,然后拜了拜,转身离开。

    这次不是城外送客亭,而是宁军大营。

    听闻曹猎再次求见,唐匹敌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宁军不是打不下豫州,豫州是坚固大城不假,但城中兵力空虚,难以为继。

    可若能兵不血刃拿下豫州,就可能会减少上万伤亡,上万宁军士兵的生死事,不是小事。

    “请他进来。”

    唐匹敌吩咐一声。

    不多时,曹猎急匆匆进了中军大帐。

    “小侯爷回来的好快。”

    唐匹敌笑了笑后问道:“可曾用过饭了?”

    曹猎摇头:“哪里还有心情吃饭,急匆匆的赶回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唐匹敌吩咐亲兵:“去煮两碗面。”

    他指了指椅子那边:“小侯爷请坐。”

    曹猎坐下来后说道

    :“我回去之后,让人清点了一下如今曹家在豫州城内,能拿得出手的全部现银,大概五百万两。”

    唐匹敌笑而不语。

    曹猎看他样子,就知道这五百万两银子,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唐匹敌如今迅速拿下豫州近半数的疆域,虽然算不上是大规模扩充了军力,可是也已有超过十万大军,况且也急需大量军资奖赏手下将士。

    如果要在豫州整顿,就此招兵买马,五百万两,其实对于一支庞大的军队来说,真的不算是一笔足以解决问题的巨资。

    曹猎看唐匹敌表情如此,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若与宁王预期有所差别,我回去之后,试试能不能变卖家产,再多凑一些。”

    他问:“可还是希望,大将军能如实表明宁王态度。”

    唐匹敌笑道:“宁王说,虽然与小侯爷相处时日并不算太久,但料来小侯爷对他的了解,应该远超常人......”

    “宁王还说,若见到小侯爷后,让他猜猜,沉下心来猜猜,总是会猜到的。”

    曹猎微微皱眉。

    他坐在那,回想起在安阳和李叱相处的那段时间,把李叱做的那些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

    然后他就叹了口气。

    因为他可能猜到了。

    他抬起头看向唐匹敌,试探着问了一句:“宁王的话......我猜着,是不是说......不管曹猎他要出多少银子,你就跟他翻倍的要。”

    唐匹敌哈哈大笑。

    曹猎脸色为难起来,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走动。

    “千万巨资,不好筹措......”

    他停下来,看向唐匹敌:“纵然曹家生意遍及豫州,可要将豫州内所有可流通之用的银子聚集起来,也非一日之功。”

    “况且,曹家的生意上的收成,半数以上用来支援武亲王大军,所以其实没有那么多银子可用。”

    他为难的说道:“五百万两,已经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极限......”

    唐匹敌道:“宁王说,一旦小侯爷说出多少多少银子是极限这样的话,那大概就是真的心疼,但绝对拿得出手。”

    曹猎的眼睛都睁大了:“大将军,宁王还和你说什么了?你就索性一口气都告诉我吧。”

    唐匹敌看了看外边,亲兵端着两碗面进来,他笑道:“先吃饱饭再说。”

    曹猎心里压着这么重的事,曹家在豫州之内两三千人的生死,家族的大业,他如何能轻松吃的下去这一碗面。

    唐匹敌倒是不在乎,坐下来就吃。

    曹猎陪着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大将军,还是先说正事吧。”

    唐匹敌吃完了面,擦了擦手擦了嘴,坐直身子后看向曹猎:“宁王还说,可以把武王妃体面安全的,护送到武亲王军中。”

    曹猎脸色猛的一变。

    他沉默片刻,有些无奈的摇头道:“原来宁王不止要钱,还要一个好名声。”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王命我率军南下,浴血厮杀,将士用命,自出冀州以来,逢战必胜,无人可敌......”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曹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无敌,难道是为了跟你讨价还价?”

    曹猎脸色大变。

    唐匹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依然语气平淡的说道:“小侯爷,我王不在军中。”

    曹猎起身,俯身一拜道:“大将军意思我已明了,宁王必须有好名声,但大将军不需要。”

    他抱拳道:“大将军明日可进城,容我一个月,千万之资,必送至大将军军中。”

    于是,豫州城上插宁旗。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二选一吧

    从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人就自称中原天下。

    有史料记载以来,似乎最早提出中原之地这个称谓的,可追溯到四千多年前的夏国。

    大周立国之后,将中原天下这个说法,从豫州一带延伸至整个国家控制范围。

    可在豫州百姓们心中,不管是何朝代,不管是何人为帝,中原指的就是豫州。

    哪怕有人与豫州人辩驳,说豫州人对于中原之概念太过狭隘,但也不得不承认,豫州为中原之中。

    豫州万里沃野,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此刻,在冀州的城墙上,唐匹敌双手放在城垛上,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着。

    在他身边,烈红色的宁军战旗随风飘扬。

    虽然如今从整个豫州之地来看,宁军所拿下的范围不过四成左右。

    可既得豫州,就相当于宣布整个豫州已经归入宁王治下。

    州治大城已插宁旗,治内诸城,纵有反抗也成不了气候。

    李叱与唐匹敌这两个年轻人,正在创造的不是奇迹,而是神话。

    小侯爷曹猎背着手站在唐匹敌不远处,他没有如唐匹敌那样看向远方,而是抬头看着那面犹如烈焰在空中燃烧一样的大旗。

    虽然看起来,曹家是耗费千万巨资才保住家业。

    可实际上,只要曹家的产业不动,这流水的银子相对来说还算重要吗?

    “小侯爷在想什么?”

    唐匹敌忽然问了一句。

    曹猎笑着摇头:“说不得。”

    唐匹敌道:“莫非还是在埋怨我王下手太狠了些?”

    曹猎道:“实话说,其实不狠。”

    唐匹敌笑问:“下手不狠?那小侯爷这又是埋怨的什么?”

    曹猎道:“不是下手太狠,而是下手太黑。”

    距离狠还差了些,毕竟不伤人命,说不上多狠,但确实说的上黑。

    唐匹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回头看向曹猎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让小侯爷从我王手里把银子赚回来一些。”

    曹猎道:“那就请大将军赐教。”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从今日为我王做事,拿我王发给你的俸禄。”

    曹猎叹道:“还果然是能˙赚回来一些。”

    一些两个字,发音稍稍重了些。

    唐匹敌道:“其实据我所知,小侯爷要准备的千万巨资,真正出自曹家的其实并不多,而且小侯爷给去我往手中领俸禄,可多带些人,就多领一些。”

    曹猎道:“这银子出于何处,也说不得。”

    唐匹敌道:“我不与宁王说就是。”

    曹猎笑道:“宁王跟曹猎要钱,曹猎不敢不给,是因为宁王强,我和豫州商贾要钱,商贾不敢不给,是因为曹家强。”

    他停顿片刻,声音稍稍放低了些后说道:“不过是都是欺负人。”

    唐匹敌笑起来。

    曹猎有些怨气,这是任人之常情,毕竟那不是一星半点的银子,那是千万之巨。

    有了这笔银子,在豫州经营两年,得豫州沃野良田,万万百姓,再训练出来二十万精锐甲士,也不成问题。

    “大将军和宁王的感情真好。”

    曹猎道:“宁王放心让大将军领兵,没有丝毫掣肘,能得这样的主上信任,料来大将军也很开心。”

    这话说的,其实并不是褒美之意,只是他在发发牢骚。

    有些时候,发发牢骚,放放怨气,不会惹人厌恶,反而还会让人觉得是已

    经没有什么隔阂。

    曹猎在这样的家世中长大,耳濡目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什么样的人相处,他不陌生。

    唐匹敌笑道:“其实宁王更在乎小侯爷这个人。”

    曹猎道:“那如果让宁王选择,宁王是要我,还是要那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唐匹敌道:“小侯爷这话说的,好像宁王会选似的。”

    曹猎道:“宁王不会选?”

    唐匹敌道:“宁王当然不会选,宁王全都要。”

    曹猎:“......”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听闻,如今豫州城内已经有一些对大将军不利的流言蜚语。”

    唐匹敌道:“我也听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和小侯爷听来的一样不一样。”

    曹猎道:“城中有些人在私底下乱说话,说大将军现在兵精粮足,又得千万巨资,更得豫州大城,万民百姓......怕是大将军要甩开宁王以自立,毕竟宁王的军队大多在大将军手中,且宁王的军队,大多也以大将军之令为尊。”

    唐匹敌笑道:“小侯爷的意思是,宁军只听我的将令,而不尊宁王号令?”

    曹猎道:“大意如此。”

    唐匹敌问:“那小侯爷可曾听闻,宁军听我将令,宁王也听我将令?”

    曹猎的脸色微微一变。

    唐匹敌道:“刚刚小侯爷说的那些话,与我所听闻也相差无几,可是嘴长在他们身上,我总不能不许人家说话。”

    曹猎道:“难道大将军就不怕这样的流言传的多了,便会真有人相信......三人成虎之事,并非危言耸听。”

    唐匹敌道:“他们在豫州说这些,太难传到宁王耳朵里了。”

    曹猎道:“总是会传到的。”

    唐匹敌指了指城外:“小侯爷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请你来城墙上闲聊?”

    曹猎道:“不知为何要到城墙上说话,但知大将军却没什么时间与我闲聊,应该是有要紧事。”

    唐匹敌道:“你来看过就知道。”

    曹猎上前几步,往城下看了看,就看到不少队伍在出城,车马如龙。

    唐匹敌笑道:“他们这些人啊,在豫州想挑拨我和宁王之间关系,太远了些,所以我决定帮他们一下,把他们送到冀州去,在宁王面前说,当面说是不是就好很多了?”

    曹猎怔住。

    这些传言的出现,其实也是出自曹家授意。

    因为这种事,其实最伤人心。

    曹猎的二爷爷曹赞松之前说过,他从不相信这世上的君主,会无条件的信任手下臣子。

    只要手下臣子的力量超过君王,一句谎言一句挑拨,就能让这怀疑在心里扎根。

    李叱要南下离不开唐匹敌,说宁军致锐,其实是唐匹敌致锐。

    若能让宁王与唐匹敌心生间隙,逐渐生疏,最终宁王在怀疑之下罢免了唐匹敌的兵权,那宁军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唐匹敌的应对之策,居然是把这些人全都送去冀州。

    唐匹敌笑着问道:“小侯爷,你觉得我如此处置,可还得当?”

    曹猎微微俯身道:“大将军心胸坦荡,处置得当,我对大将军无比钦佩。”

    唐匹敌继续说道:“这些人啊,也怪可怜的,我请小侯爷来之前,还特意见了他们之中的几个。”

    “询问之下得知,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在商业上与曹家有些牵连。”

    曹猎的心一紧。

    唐匹敌道:“我新来豫州,和他们不熟悉,但也愿意为他们做一些实事。”

    曹猎心说大将军你做的实事,就是把人都送到冀州去吗?

    这可真实在。

    但他当然不好当面说出口。

    从唐匹敌语气来听,大概是已经知道此事和背后的曹家有关,所以来敲打他。

    “他们确实和我曹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曹猎笑道:“可是这要看从什么方面去考虑......曹家的产业,遍及民生,每一个豫州百姓的吃穿用度,都离不开曹家的生意,所以也可以说,豫州的每一个百姓都和曹家的生意有所牵连。”

    他说到这之后,又故意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话:“又何止是有所牵连,简直就是密不可分。”

    唐匹敌嗯了一声:“那小侯爷为什么不帮帮他们?”

    曹猎心说我帮什么?

    唐匹敌道:“看来小侯爷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一个新来之人,都愿意为他们做一些实事,小侯爷与他们都是故交,那更应该做些实事,我派人护送他们到冀州,这路费军资,小侯爷来出,应该也不算为难吧?”

    曹猎:“?????”

    唐匹敌笑道:“我听手下人来汇报消息,说是小侯爷家里人已经决定,过几日就送武王妃离开豫州了?”

    曹猎回答:“是。”

    唐匹敌道:“我已经安排将军澹台压境,亲率一万精骑,护送武王妃车驾到豫州与京州交界之处。”

    曹猎的眉头皱了起来,却连忙俯身一拜:“多谢大将军,也多些宁王的安排,只是护送姑母一事,其实也不必动用大军,我曹家还有能力保护姑母安然返回京州。”

    唐匹敌道:“我知道曹家有不少高手,也有私兵队伍,要护送武王妃到京州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事,可是曹家的高手再多,私兵再多,分开两路走的话,应该也会人手不够。”

    曹猎怔住:“为何要分开两路走?”

    唐匹敌道:“因为曹家的另外一支队伍,要护送小侯爷到冀州。”

    曹猎的眼睛骤然睁大。

    唐匹敌道:“我王说过,小侯爷若是愿意赠送家产资助宁军,我王对小侯爷感激不尽,所以还要请小侯爷往冀州,我王要当面致谢。”

    曹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宁王好手段。”

    唐匹敌道:“你看城外这些人,就将要去冀州亲见宁王,对宁王给我告状,说我有自立之心。”

    “小侯爷不久之后,也可到冀州,亲自对宁王说......宁王好手段。”

    曹猎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他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语气有些愤懑的说道:“派一万精骑护送我姑母返回京州,宁王能得美名,派人把我送到冀州,就能让曹家不敢有二心......”

    他看着唐匹敌认真的问道:“我只是想知道,这真的是宁王的心意,还是大将军心意?”

    唐匹敌笑而不语。

    这种态度,让曹猎更为恼火。

    他看着唐匹敌问:“若曹猎不愿离开豫州呢?”

    唐匹敌道:“那就曹猎留下,曹家搬去冀州。”

    曹猎的表情猛的一僵。

    唐匹敌的双手扶着城墙,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

    “小侯爷,我记得前些日子和你说过一句话......我王不在军中,小侯爷,刚刚我也和你说过一句话,你去领宁王俸禄,可多带一些人,领的多些。”

    曹猎嘴角抽搐了几下,转身而行。

    “多谢大将军美意!待我到了冀州,自会当面感谢宁王。”

    唐匹敌站在那,也不回头,看着城外那出城的队伍排成长龙。

第六百八十九章 作孽啊

    曹家大宅。

    曹猎站在曹宅宏伟的大堂中,看着正北供奉着的曹家列祖列宗牌位,已经沉默了许久。

    “猎儿。”

    武王妃从外边缓步进来,轻轻叫了一声。

    武王妃在曹家的存在,其实就是对所谓森严族规的一种挑战,可是曹家的人却没有人觉得这是挑战,又或者不是没觉得,是故意忽略了。

    打个比方,这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按照族规不准女子进入。

    族规森严,一旦查到有女子进入祠堂,那是要重罚的。

    然而她是武王妃,她是武亲王的妻子,所以这族规在她身上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规矩这种事,很多时候在身份面前,就是个笑话。

    “姑母大人。”

    曹猎连忙俯身一拜。

    “唐匹敌要把你送去冀州,怕是要让你在冀州久留,是为要挟我曹家而为。”

    武王妃有些心疼的看着曹猎,这曹家上上下下都看做小祖宗一样的嫡传之人。

    武王妃道:“若是你不想去,便与那唐匹敌撕破脸也无妨,他再霸道跋扈,也不敢真的对曹家怎么样。”

    曹猎道:“姑母大人说的没错,唐匹敌初入豫州,还需曹家帮忙才能稳定地方,但他不是不敢对曹家怎么样,而是觉得不必。”

    曹猎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他是下得去手的人,和李叱不一样。”

    武王妃道:“为何?”

    曹猎道:“姑母大人可曾想过,南下大事,对于李叱来说,是染指天下所迈出去的第一步,李叱的宁军,十之七八都用于此次征战,如此重要,李叱为何不亲自南下?”

    武王妃问:“为何?”

    曹猎道:“因为作为王,他需要顾虑的太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祖先牌位,似乎有些不舍。

    回过头来,曹猎继续说道:“他若亲自到了豫州,若我直接去找他,许多事他不好直接拒绝,但若是只有唐匹敌在这,唐匹敌要拒绝我,并无顾虑。”

    “唐匹敌做什么,自然也就和李叱无关,不管是凶名还是骂名,都是唐匹敌的。”

    “我现在都不太相信,这个李叱真的是穷苦出身,真的是在流浪中长大。”

    曹猎道:“这种心术手段,连我这样的人都要去思考许久才能明白,他却信手拈来。”

    “比如逼我去冀州,虽然是唐匹敌所做,但必然是因为李叱有此心思。”

    “若此时他在豫州城内,我去找他,他事事拒绝,态度强硬,对于稳定豫州毫无益处。”

    “可一转头把我送到冀州去,见了他,我与他说起这些,他就会好言相劝,再跟我一起埋怨唐匹敌几句,难道我还能不给他面子?”

    武王妃听到这些话,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

    “猎儿,这些事,你确定那李叱可以想的到,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她摇头道:“我还是不太相信,一个那样出身的人,会有如此头脑。”

    曹猎看向他姑母说道:“姑母大人,正因为许多人都如此想,所以都败给李叱了。”

    他沉声道:“冀州和豫州相比,虽然有些疲敝,也是地大物博,为争此地,多少豪杰参与其中,冀州曾经都有谁在?”

    曹猎一一列举:“羽亲王曾在,节度使曾凌曾在,罗耿,罗境等等等等,纵然不说这些人,冀州之内的名门望族有多少,为何就轮到李叱做主了?”

    他对武王妃说道:“所以这次去冀州,我还是要去。”

    武王妃轻叹一声:“可是姑母不放心你。”

    “没什么,李叱和唐匹敌有一样好,他们答应了的事

    ,就不会反悔。”

    曹猎道:“唐匹敌会调遣一万精骑护送姑母大人回京州,姑母大人就真的不用担心什么。”

    武王妃道:“我从不曾担心自己。”

    曹猎道:“姑母大人想想看,李叱让我去冀州,正是因为他还不敢动我。”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唐匹敌送走姑母,再把我送走,目的也是想逼迫我父亲回豫州。”

    “毕竟曹家如此大的家业,无人做主就会损失惨重,他们觉得父亲一定会回来。”

    武王妃哼了一声:“这个世上低估了你父亲的人,才会真的吃大亏。”

    曹猎哈哈大笑道:“姑母大人说的没错,豫州虽然交给唐匹敌了,可他想拿稳,没那么容易。”

    他转身,再次看向那些牌位。

    “有时候,没有刀兵厮杀的战场,也一样可以决定胜负。”

    数天后。

    武王妃被澹台压境亲率大军送往京州,其实唐匹敌如此安排,当然也不单单是为了送走一位武王妃。

    大军所到之处,若要进城,因为武王妃在,难道沿途城池还能不开门?

    除非是武王妃执意不肯进任何一城,否则的话,这一路走过去,宁军能兵不血刃拿下多少城池?

    唐匹敌所思谋之事,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目标。

    在武王妃离开豫州的当天,另外一支队伍护送小侯爷曹猎北行,往冀州出发。

    幽州。

    一座茶楼里,李叱和余九龄坐在这听曲儿,但两个人却不是为了听曲儿来的。

    在这幽州最繁华之处,往四周看看,百姓们生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日子如常,李叱心里就松了口气。

    驱赶了那么多人离开幽州,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是李叱以招贤纳才为手段,就把最能骂人的那一批人收服。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口。

    李叱感到好奇,顺着余九龄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几个姑娘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

    大概有七八人,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瞧着风尘仆仆,但难掩英姿。

    李叱抬起手,用扇子在余九龄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回头就去公主面前给你告状。”

    余九龄道:“当家的,我只是觉得做人不该冷漠。”

    李叱笑道:“你又要有什么歪理邪说?”

    余九龄道:“你看那几位姑娘,显然是初到幽州,人生地不熟,想来连去什么地方住店都不知道,我理应过去帮帮她们。”

    李叱的眼睛微微一眯。

    还没有再说什么,余九龄已经颠颠儿的跑到了门外。

    到了门口,余九龄咳嗽了两声,然后装作很有风度的样子,缓步出门。

    “这几位姑娘,看起来像是要找什么地方?”

    余九龄展现出他自己觉得最为亲善和蔼的笑容,还故意一开始没有看那几个姑娘,说完后才潇洒一转头看向那几人。

    他一转头,那个看似领头的年轻女子就微微皱眉。

    余九龄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只管问我就是。”

    年轻女子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种眼神余九龄再熟悉不过。

    那眼神仿佛在揪着余九龄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声喊......你离我远点,老色批。

    余九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那姑娘倒是一愣,心说莫非此人居然看破了我在用眼神骂他?

    “这位......先生。”

    姑娘喊了余九龄一声:“我们确实是初到幽州,不知道要去

    的地方在哪儿,正想找人打听一下。”

    余九龄回身道:“你想问何处?”

    姑娘问道:“请问幽州将军府怎么走?幽州将军,是不是夏侯琢?”

    余九龄点头:“正是夏侯将军,将军府就往那边走。”

    他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大概走上两刻就会看到,只是不知姑娘你们要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呢,那几个人转身就走,朝着他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余九龄也转身就走,他一进茶楼,就看到李叱已经笑呵呵起身,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

    余九龄道:“介几个娘们儿不像好人呐。”

    李叱道:“她们大概也是这样看你。”

    余九龄:“看我也不像好人?”

    李叱道:“不是,看你像个娘们儿。”

    余九龄:“......”

    两个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走的很快。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在将军府不远处,那几个姑娘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小姐,咱们刚到幽州就没遇到好人,那个猥琐的家伙是什么狗屁东西,故意给我们指错路。”

    另一个道:“就是,将军府明明在这边,他偏偏指向那边,害的咱们多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

    为首的女子,正是兖州白山军的女将军沈珊瑚。

    她咬着牙说道:“若被我再看到那个家伙,一定撕了他的嘴。”

    就在这时候,她们竟然看到刚刚骗了她们的那个猥琐之人,从将军府里出来了。

    而他一出门,那些守在门外的士兵立刻俯身:“将军!”

    那家伙随意摆了摆手道:“你们好好当值,我要出去一趟。”

    这一下,那些女孩子全都懵了。

    “那人居然就是夏侯琢?”

    “不能吧,夏侯琢长的可不是这个样子,莫非毁容了?”

    沈珊瑚道:“要么是这个人骗了我们,要么就是在兖州时候那个人骗了我们。”

    一个小姑娘道:“肯定不是那个骗了我们,一定是这个骗了我们。”

    “为何?”

    “因为那个好看,这个丑。”

    “你说的在理!”

    “小姐,咱们怎么办?”

    沈珊瑚哼了一声:“怎么办?骗了我们的,都不要放过。”

    她们看到余九龄独自登上了一辆马车,于是沈珊瑚一摆手:“跟上去。”

    几个人在后边跟上了余九龄的马车,很快就转过路口。

    在路边的茶摊上,李叱拍了拍夏侯琢肩膀:“认识吗?”

    夏侯琢摇头:“没见过。”

    李叱叹道:“我不信。”

    夏侯琢道:“我许久都不曾离开幽州,去年连冀州都没有回过,又怎么会认识一些外乡女子。”

    李叱道:“我还是不信,你看她们提及你的时候,那一脸的怨气,怎么看都是你骗了她们,她们是来找你问罪的。”

    夏侯琢道:“你觉得我是会骗女人的人?”

    李叱道:“你肯定不是,但她们肯定是来找你麻烦的。”

    夏侯琢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叱道:“这个,那个,大概,也许......恰好想起来一些事,而这些事你知道。”

    夏侯琢:“我知道个屁,我知......噫!我还真知道。”

    他看向李叱:“老唐在兖州做的孽?”

    李叱叹道:“大概就是了。”

第六百九十章 蹲着的吧

    沈珊瑚带着几个手下女兵在车马后边远远的跟着,一路随行。

    也不知道那猥琐的家伙要去什么地方,车马一直不停,她们要想寻机下手,就只好一直跟着。

    就这样走了多久已经根本记不住,总之走的都开始怀疑人生。

    她们每个人都走的两条腿酸的厉害,脚踝更是酸痛。

    一直到快天黑马车才停下来,结果又停在了幽州将军府门口。

    还是在一开始盯着余九龄上了马车的地方,一群小姑娘已经累的不行了。

    其中一个蹲在那,揉着脚踝说道:“这个孙子,上车就为了围着幽州城转一圈吗?”

    “他是故意的吧。”

    “不能啊,他应该没有发现我们才对。”

    “可他这是图个什么,出门上车,然后围着整个幽州城绕一圈再回来,遛鸟呢吗?!”

    小姑娘们瞪她:“你才是鸟儿!”

    沈珊瑚咬着牙说道:“我要是不把他打废了,我就不叫沈珊瑚。”

    另一个女兵说道:“小姑奶奶,快躲一躲,那个家伙过来了。”

    沈珊瑚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那个家伙下了马车之后没有进将军府,而是朝着这边过来了。

    沈珊瑚见旁边有个茶摊,立刻过去坐下来:“老板,给我们上茶。”

    老板连忙给她们端上来用大碗装的热茶,这种茶可算不上有多好,一般用的是茶碎,便宜,滋味重,解渴。

    她们都背对着余九龄那边,也是口渴的厉害,大口喝茶,假装不看。

    谁想到余九龄也坐了下来,朝着老板喊了一声:“来碗茶。”

    老板又连忙过来照顾余九龄,生意好,他自然开心,虽然这几人喝茶,他也赚不了几个钱。

    余九龄笑着问道:“老板,你这茶煮的不错,口味还有些微甜,是放了些什么吗?”

    老板连忙回答道:“应该是客官太口渴了,口干舌燥,就会更显得喝茶回甘。”

    余九龄嗯了一声:“确实口干舌燥,围着幽州跑了一大圈的,都会口干舌燥吧。”

    就在这时候,李叱施施然走了过来,在余九龄面前坐下。

    余九龄道:“来,当家的,我请你喝茶。”

    李叱笑问:“感觉怎么样?”

    余九龄道:“夏侯将军的新马车真不错,不过要想更有体会,还需多试驾几次。”

    李叱道:“咱们做这一行的,一定要为客人着想,夏侯将军新定的马车咱们一定要做好,不要有任何轻慢之心。”

    余九龄道:“放心吧掌柜的,再多几次,我就能发现问题,若是没问题,就可以交给夏侯将军了。”

    沈珊瑚坐在旁边听着,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看到那个家伙一出门,守卫就对他弯腰行礼的。

    而且也管那个家伙喊了一声将军,不然的话,她们何必跟上去。

    这时候就听到余九龄继续说道:“当家的,这夏侯将军真的是个奇怪的人。”

    李叱问:“为什么这么说?”

    余九龄道:“夏侯将军自从去了一趟兖州之后,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他这话一出口,坐在不远处的沈珊瑚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何止是她的眼睛睁大了,所有女孩子都睁大了,喝水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全都侧耳听着。

    李叱叹道:“听说是在兖州出了些意外。”

    余九龄压低声音问道:“是什么意外吗?”

    李叱嘘了一声,假装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说是回来之前,和人动手,被人用弩箭围着打,受伤了。”

    听到这句话,沈珊瑚的眼睛睁的更大了,而且不知不觉间,眼神里就出现了担忧。

    余九龄道:“不能吧,夏侯将军那般武艺,而且身上还有软甲,寻常弩箭不可能伤的了他。”

    李叱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软甲有时候也没用。”

    他轻叹一声:“我是听闻,夏侯将军当时挡住了他所能看到的所有弩箭,但是......咳咳......”

    余九龄急切道:“当家的你就别卖关子了,但是什么啊。”

    李叱道:“但是......胯下中了一箭。”

    余九龄:“噫!”

    他是真的惊着了,这可不是和李叱对好了词说的,两人此时都是自由发挥。

    李叱把话题发挥到这,余九龄的表情都是当家的你这可玩大了的样子。

    还有一种当家的你要这么玩的话,可就别怪我借题发挥了的兴奋。

    余九龄这噫了一声,他后边那些小姑娘,有好几个没忍住。

    “噫......”

    四五个小姑娘都下意识的发出低低惊呼,然后又立刻全都低下头。

    却见沈珊瑚双手捧着那大大的茶碗,已经在发力,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

    李叱在那继续说道:“当时没敢停留,迅速离开,后来找郎中看了看,本来是伤了,郎中又是个没真本事的......”

    余九龄的眼睛睁的跟鸡蛋似的那么大,看着李叱,心说当家的你要再说下去,这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李叱道:“本来是缝几针的事,那郎中一不小心,又给治坏了,只好切了。”

    余九龄:“噫!”

    他身后那些小姑娘又是没忍住:“噫!”

    余九龄觉得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好像也感觉到了痛似的。

    再看沈珊瑚,以为捧着碗的手越发用力,连手指甲都变的发白起来。

    余九龄偷偷用脚碰了碰李叱的脚,意思是当家的你可适可而止吧。

    李叱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李叱道:“想想也是倒霉,本来缝合伤口,是坏了一个,坏了一个不是还有一个能用的吗。”

    “然而那废物郎中,却以为没得治了,就那么给......唉!”

    余九龄:“当家的,咱们要不然换个话题吧。”

    李叱道:“也罢,说起这些,就替夏侯将军觉得不值,去了一趟兖州,回来都不是男人了。”

    这时候,那卖茶的老板都握紧了双拳,似乎是感受到了那样的疼痛,正在强忍着。

    李叱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结果现在还留下了隐疾,夏侯将军每隔七天,就要去幽州的沈医堂里治疗,不然的话可能......可能会变成女人!”

    余九龄:“噫!”

    啪嗒一声,沈珊瑚手里捧着的碗掉地上了。

    啪嗒一声,卖茶的老板手里捧着的碗也掉地上了。

    李叱道:“前几日去过,后天好像又到日子了,该去了,你是不知道,夏侯将军的胡子都是假的,每天需要自己贴上去,太可怜了。”

    余九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确实是......太可怜了。”

    就在这时候,沈珊瑚起身:“老板,结账。”

    算了钱,她带着那些小姑娘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李叱他们的视线之中。

    等她们走的远了,卖茶的老板过来,抬起手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割了?”

    再敲一下。

    “割了?”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笑的嘴角都抽抽。

    之前夏侯琢和李叱在这里喝茶,观察那几个小姑娘。

    然后余九龄带着小姑娘们围着幽州转了一圈,夏侯琢就把原来的茶摊老板请走,他换了衣服在这假扮。

    本意是想再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些姑娘他到底见过没有。

    可是没想到,李叱居然这么狠。

    在李叱面前坐下来,夏侯琢狠狠的等了李叱一眼:“说的我他娘的都疼了。”

    余九龄道:“同疼。”

    李叱笑的前仰后合:“看她们的样子,似乎也在疼。”

    余九龄道:“不过咱们把夏侯将军说的如此可怜,她们应该就会走了吧,不会再找夏侯将军的麻烦。”

    夏侯琢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等老唐从南边回来,这个账还是要跟他算一下的。”

    李叱道:“算,给他割了,让他疼!”

    余九龄:“噫!”

    夏侯琢道:“就算不给他割了,也要绑着他的手和脚,推他进流云阵图里。”

    李叱道:“这么仁慈的吗?”

    夏侯琢:“推十次吧。”

    余九龄道:“绑着手推进去也就罢了,还要绑着腿?不好吧?”

    李叱道:“怎么,你是觉得不妥当吗?”

    余九龄道:“对啊,肯定是不妥当啊,不是应该把他卡着腿推进去吗。”

    李叱和夏侯琢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余九龄,把余九龄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城中一家客栈中。

    沈珊瑚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她站在窗边,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脸色伤感。

    “想不到,居然还是误伤了他。”

    她手下一个小姑娘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该啊,咱们把箭头都磨秃了的。”

    另一个小姑娘说道:“大概,大概就是巧合了吧,万一是......万一是有不那么秃的呢。”

    沈珊瑚摇了摇头道:“总之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他,本来是要找他算账的,现在看来,他已经如此可怜,还是算了吧。”

    小姑娘们同时点了点头,都觉得若此时再去找夏侯琢算账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

    一个小姑娘很同情的说道:“残疾了,可是残疾了哪儿不好,非要是那儿。”

    沈珊瑚道:“如此一来,怕也是要绝后了......”

    众人纷纷点头,越发的同情起来。

    沈珊瑚道:“他......他后天要去幽州沈医堂,我打算后天也去沈医堂看看。”

    一群小姑娘再次纷纷点头。

    “该去看看的,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

    “对,给他买些东西吧,补补身子。”

    “可是买什么呢?”

    “要不然......买合适的吧,我听人说吃什么补什么。”

    “噫,你吃什么能把割了的东西补出来。”

    “那个......万一呢。”

    说到这,一群小姑娘倒是红了脸。

    沈珊瑚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她看着窗外说道:“若他......若他真的不原谅我,我想问问他,能不能以后留下来伺候,就当是为了赎罪吧。”

    她这样的女子,快意恩仇,要报仇来的时候,恨不得把夏侯琢大卸八块的样子。

    可是此时心中内疚,就想着要不然以后留下来照顾他......

    一个小姑娘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是觉得这是人生头等大事,虽然也觉得自己说出来这样的话略有不妥,可毕竟那真的是人生大事。

    “夏侯将军......现在不会是......不会也是,也是......需要,那个,需要蹲蹲了吧?”

    所有人全都看向她,连沈珊瑚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她。

    一时之间,格外尴尬。

    尬的连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那也未必吧

    两天后。

    李叱看向倔强的坐在椅子上不肯起来的夏侯琢,笑着说道:“夏侯公子,夏侯将军,夏侯大痞帅,该动身了。”

    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我今天要是如你们的愿去了沈家医馆,我以后在幽州还有何面目!”

    李叱道:“只要装的像一些,她们应该就不会再来了,不然以后还不是要提心吊胆。”

    他像是个好人似的劝道:“你想想,虽然她们看起来有些呆,但她们的本事应该不差,不然的话老唐也不会那般郑重提醒。”

    “我呸!”

    夏侯琢道:“他还郑重提醒?若非是他自己去惹的这风流债,我又怎么会有这麻烦。”

    他瞪着李叱说道:“今日若是你们能让我屁股离开这椅子,就算你本事大。”

    李叱道:“若是我们能让你屁股离开椅子,你便跟我去沈医堂?”

    夏侯琢道:“有本事就施展出来,我今天就黏在这了。”

    李叱耐心劝说道:“凡事都有两面,你总不能只盯着坏的一面看。”

    夏侯琢道:“那你告诉我另一面是什么。”

    李叱道:“另一面是更坏。”

    夏侯琢:“......”

    李叱道:“我看那几个姑娘,其实并无害人之心,若有的话,余九龄乘车带着她们绕行幽州城,她们又不是没有一丝机会下手。”

    余九龄点头道:“关键是好看。”

    夏侯琢看向余九龄,余九龄道:“我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但我觉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夏侯将军若是看不上的话,应该只有两个可能。”

    夏侯琢道:“我看得上看不上,哪有那么多理由。”

    余九龄道:“非也非也,那么好看的姑娘夏侯将军都看不上,一是因为,你大概不喜欢女人,至于第二个,可能还是因为去兖州时候留下的伤。”

    夏侯琢立刻起身。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窜到大厅外边去了。

    夏侯琢提鞋便追。

    余九龄一路狂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夏侯琢紧追不舍,奈何没有高希宁那般的本事,连续砸了两只鞋,都没有砸中。

    等余九龄跑到院子里,他回头大喊:“当家的,我已经让夏侯将军的屁股离开椅子了。”

    夏侯琢一怔,回头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了屋子。

    他再想回去,李叱把那把椅子扛起来出了门。

    看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把椅子放下了。

    李叱赞叹道:“余九龄,真义士也。”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夏侯玉立站在高希宁旁边问道:“那姑娘真的很漂亮?”

    高希宁道:“我也还没有见过,但是余九妹说漂亮,应该就是漂亮。”

    夏侯玉立道:“我现在先去沈医堂,如果那个姑娘去了,这件事就要真的给人家一个交代。”

    “她若去了,要么是余怒未消还想杀了我哥,要么就是想去看看我哥。”

    高希宁道:“若是因为后者,那就真的可以撮合一下,说明人家姑娘善良。”

    夏侯玉立眯着眼睛看她说道:“你们四页书院出来的人,怎么都喜欢给人说媒。”

    高希宁道:“这个......”

    她用肩膀撞了撞夏侯玉立的肩膀:“那你需要不需要我为你说媒?”

    夏侯玉立连连道:“呸呸呸,小姑娘家家的,羞不羞。”

    高希宁道:“你才是小姑娘家家的,我可是小媳妇家家的。”

    夏侯玉立:“噫!”

    高希宁道:“你就说用不用我,

    我从媒至今已有数年,也算是老资格了。”

    夏侯玉立道:“可成了一个?”

    高希宁道:“成倒是没成,反正是赔进去一个,你又怕的什么,大不了不成,我把你也赔进去就是了。”

    夏侯玉立:“噫!”

    高希宁道:“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夏侯玉立快步离开:“我答应你个锤子,我要去沈医堂看那姑娘去了,万一那就是我嫂子了呢。”

    高希宁快步跟上去:“咱们路上详谈,我看你这也挺有媒婆潜质的。”

    夏侯玉立加快脚步:“别别别,你这人,不要跟来。”

    然后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高希宁,哪里像是你不要跟上来的意思。

    院子里,夏侯琢看着李叱认真的说道:“这事是坑了人家姑娘,你们去就是了,和人家解释清楚。”

    李叱道:“解释什么?解释你没中箭?”

    夏侯琢把鞋脱下来:“我打不中余九妹,我还打不中你?”

    他一鞋飞出。

    余九龄飞身拦在李叱面前,一把将夏侯琢的鞋抓住。

    真-忠臣义士余九龄。

    余九龄拿着这只鞋转身就跑,夏侯琢单脚跳着就追,李叱说你这样怎么追的上,上前把夏侯琢扛起来就跑。

    余九龄在前边跑,李叱扛着夏侯琢跑,不多时就把夏侯琢给弄到马车上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沈医堂。

    幽州的沈医堂规模很大,因为是后来所建,比起最初建造的那些分号要更大一些,也更齐备。

    沈医堂这种经营模式,在大楚之内也算是独一份,所以称得上日进斗金。

    李叱他们到了的时候,幽州分号的掌柜杨晨辰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杨晨辰和沈医堂其他分号的掌柜有些不同,因为她也是来自云隐山。

    在云隐山中,有不少世上行走,回到云隐之后便在桃园归隐。

    她在归隐之处,与沈如盏关系还算好,所以沈如盏派人回去请她,她便出山,来幽州坐镇。

    她比沈如盏要大一二岁,可按理说,她是沈如盏的下一代天下行走。

    只是因为沈如盏出云隐的时候年纪太小,归来后才二十几岁,又在云隐隐居数年。

    下一代天下行走杨晨辰二十岁代表云隐出山,行走天下五年,因为受了伤而提前归隐。

    所以两个人年纪,反而相差无几。

    “宁王。”

    杨晨辰见到李叱来了,俯身一拜。

    李叱抱拳回礼:“师姐。”

    杨晨辰连忙道:“不敢如此称呼,宁王殿下是太上门主的关门弟子,按辈分说,应该是我们的小师祖。”

    “小师祖......”

    李叱叹了口气,觉得这称呼真的是很老很老了,他觉得能比小师祖还显老的称呼,大概就只剩下老太爷了。

    但他忽然间反应过来,连忙问了一句:“李先生是回归云隐山门了吗?”

    杨晨辰回答道:“回小师祖,太上门主他不似以往那样,在药谷中闭门不见,我出云隐之前,他偶尔会去门中授课,还特意去一趟我们隐居的桃谷。”

    李叱问:“李先生这是突然醒悟了什么吗?”

    杨晨辰道:“太上门主听闻我们这些天下行走,归来后不能在门中居住,要隐居桃谷,勃然大怒。”

    “他说......咳咳......他说这是他娘的没道理的事,于是一把火把桃谷给烧了。”

    李叱心说李先生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杨晨辰道:“太上门主还说,天下行走做的是最凶险的事,也是为云隐

    山能有传承的事,美其名曰是得供奉之位,实则是被囚禁桃谷,没他娘的道理,他要废掉这个规矩......”

    李叱问:“所以李先生真的是通透。”

    “是。”

    杨晨辰道:“李先生说,他行走天下那么多年,难道他就被外边的邪祟缠身了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你们这些门人弟子整天跑去求我复出,而却让其他人闭关隐居?”

    “她们才行走江湖十年,我老人家行走江湖多少年了,若真的能把人染黑的话,她们黑了,我岂不是黑炭黑炭的,从里到外全都黑透了?”

    她模仿李先生说话语气,倒是惟妙惟肖,把李叱听的都忍不住笑出声。

    李先生做事从来都不拘小节,甚至可以说放荡不羁。

    但李先生之才,放眼天下无人可及,李先生之心,亦不曾被这凡尘俗世污染。

    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甘愿回云隐山养猪......

    “小师祖,请进。”

    杨晨辰又请了一次。

    李叱他们进门,杨晨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云隐山的事。

    “太上门主回山门授课,不讲医术,也不讲其他,只讲他行走江湖的见闻阅历。”

    她看向李叱说道:“太上门主说,他见过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少年,唯有小师祖你才是他真正看上眼的,也可勉强算做他的弟子。”

    李叱听到这句话顿时开心起来,在李叱心中,能得李先生那样的人认可,真的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呼......”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快意。

    杨晨辰道:“所以按照辈分来说,宁王就是我们云隐山的小师祖,以后切不可再称呼我为师姐了,那就真的是乱了辈分。”

    李叱看她如此郑重认真,想着也不能为难她。

    这些云隐山出来的弟子,全都性格单纯,像是白纸一样,她们认定的道理,别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李先生授课,是不是很有趣?”

    李叱一边走一边问道。

    杨晨辰笑道:“确实生动有趣,若非是如盏需要我帮她,我倒是更愿意留在云隐山学习,只是......”

    李叱问:“只是什么?”

    杨晨辰道:“只是太上门主除了这些见闻阅历之外,其他的也不愿与我们多说。”

    李叱问:“那关于如何养猪讲没讲?”

    杨晨辰道:“这倒是讲了。”

    李叱心说果他妈然。

    李先生的真爱,就是养猪啊。

    他那般有治世大才的人,却根本没有治世的兴趣。

    若说武艺,刀法剑术,谁能胜他?天下之大,或许有之,但李叱不太相信会有。

    若说学识渊博,天下之大,怕也真的没有一人能出其右。

    李叱叹道:“先生他还是那般样子,似乎他那一身本领,除了养猪之外,都不是他真心想学的东西。”

    杨晨辰忽然想起来,笑道:“太上门主倒是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至此,只有一件事毋庸置疑。”

    李叱问:“怎么说的?”

    杨晨辰道:“太上门主说,刀法剑道,我可能是第一,兵书战阵,我可能是第一,琴棋书画,我可能是第一,都是可能,不敢下定论,但养猪,我绝对是第一。”

    李叱:“......”

    余九龄跟在李叱身后,自豪的说道:“我第二。”

    杨晨辰脚步一停,回头看余九龄,她微微昂着下颌,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也未必吧。”

    余九龄:“呃......”

第六百九十二章 第一个是我

    沈医堂外。

    沈珊瑚和手下的几个小姑娘已经到了一会儿,却没有马上进来。

    她们互相看了看,似乎是有些为难。

    “小姑奶奶,要不然还是悄悄进去吧。”

    一个小姑娘劝说道:“咱们虽然到了这,可若直接进去的话,怕是会有些......有些不妥当。”

    另一个小姑娘也劝道:“是啊,这样直接见面的话,会显得尴尬。”

    沈珊瑚却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已经做了决定,若他无事,我们一起回兖州,若他有事,我留在此地,你们返回兖州。”

    小姑娘都不答应。

    “小姑奶奶,你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没有小姑奶奶就没有我们,你从不曾丢弃过我们,我们也绝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幽州的。”

    沈珊瑚深吸一口气,点头:“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们在门外等我,我一个人进去见他。”

    她迈步而入。

    一进门就楞了一下,她一眼就看到大堂里站着几个人,显然是在等她。

    因为这几个人,她前天都见过,就是在路边茶摊说话的那几人。

    “先给姑娘道歉。”

    余九龄上前一步,俯身道:“前日骗了姑娘,才会有今日在此相见。”

    沈珊瑚一看到余九龄,她的眼睛就瞪圆了。

    看到余九龄,比看到仇人还来气。

    就是这个混球鳖孙,胡乱指路,让她和手下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冤枉路。

    然后又是他,故意引着她们围着幽州走了一大圈,走的腿都快断了一样。

    “你这家伙!”

    沈珊瑚性子直接,上去就要抓余九龄的衣襟。

    余九龄连忙后退:“可以解释的清楚,请姑娘稍安勿躁。”

    然后他就躲到李叱身后去了。

    见他要躲开,沈珊瑚立刻就给了一脚,只是没有想到那家伙躲闪的速度居然那么快。

    快到连沈珊瑚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踹出去的一脚就落了空,只差分毫。

    李叱看了躲在自己身后的余九龄一眼,这眼神里的含义是......余九龄,果然是忠臣义士。

    李叱抱拳道:“姑娘,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沈珊瑚一巴掌朝着他脸就扇了过去:“你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打你?!”

    余九龄心说幸好我跑得快,这丫头片子真狠毒。

    可是转念一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打你?

    这他么的,说谁丑呢!

    这丫头片子果然狠毒。

    李叱后撤一步,那巴掌就在他面前横着扇了过去,把李叱的头发扇的都飘了起来。

    李叱道:“还请听我一言。”

    他话音刚落,沈珊瑚第二掌又扇了过来。

    夏侯玉立一皱眉,从旁边跨步过来,一把攥住了沈珊瑚的手腕。

    沈珊瑚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让开,我要打这几个江湖骗子!”

    夏侯玉立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动手打人。”

    沈珊瑚一抬眉角:“怎么,你也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打你?”

    夏侯玉立本来有点生气,听到这句话,反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余九龄生气。

    夏侯玉立道:“你且先说,他们怎么骗了你,我听分明,若你说的有理,不用你出手,我来教训他们。”

    沈珊瑚道:“这几个人,前日里骗的我们好辛苦,让我们围着幽州转圈。”

    李叱道:“姑娘,若因为骗了你们走了冤枉路,太辛苦而

    打人,还是不太值得的,你认真听我说,听我把其他事说说之后,你就会明白,多走了一些路这事......其实不值一提。”

    余九龄道:“就是,若是听了其他的事,你肯定都想杀了我们,哪里还会想打我们。”

    李叱:“......”

    沈珊瑚皱眉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骗了我?”

    李叱道:“关于我们的身份,其实这个人不是车夫,是假的,我也不是车马行的掌柜,是假的,前天你们喝茶的那个茶摊老板,也是假的。”

    沈珊瑚的眼睛都睁大了,瞪着李叱怒问:“都是假的?你们早就已经知道我是谁,早就知道我来幽州做什么,所以你们合伙演戏骗我?!”

    李叱道:“确实是猜到了。”

    沈珊瑚怒问:“还有什么是假的!”

    李叱解释道:“其实......关于夏侯将军的伤势,就是前天你听到的那些,也是假的。”

    沈珊瑚怔住。

    本来还格外的愤怒,此时听说夏侯琢的伤势都是假的,那种愤怒反而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

    她甚至隐隐的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竟是有些淡淡的开心。

    但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此时就应该在生气。

    于是她怒问道:“这也是假的,那也是假的,连夏侯将军的伤都是假的,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此地等我?就是想故意气我的吗?”

    李叱道:“是想把事情解释一下,着实没有恶意。”

    沈珊瑚问:“现在已经知道都是假的了,我也不想和你们多说什么,我现在就走,你们不要阻拦。”

    李叱摆手道:“姑娘留步。”

    沈珊瑚道:“难道还想骗我什么?”

    李叱道:“不是,是......关于假的,还有些事没有说完?!”

    沈珊瑚的眼睛都瞪大了,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叱:“还能有什么是假的!”

    李叱道:“其实......夏侯琢也是假的。”

    沈珊瑚:“??”

    夏侯琢在后边站着,心说总是要解释清楚的才好,于是上前一步。

    他抱拳道:“我是夏侯琢。”

    沈珊瑚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睁的更大了,女孩子眼睛那么大,生气都有点好看。

    她眼睛里的怒火也在止不住的往外蔓延,似乎下一息就要动手。

    “果然是假的!”

    沈珊瑚一把挣脱夏侯玉立,朝着夏侯琢就冲了过去。

    她一身武艺,此时气恼到了极致,反而想不起来用什么招式,一头朝着夏侯琢撞了过去。

    夏侯琢当场就懵了。

    他若是躲开的话,身后就是沈医堂的柜台,那姑娘岂不是一头撞死了。

    所以只好站着不动,硬生生被沈珊瑚撞了一下。

    沈珊瑚习武之人,虽然忘了用招式,可是这一头撞过来的力度也着实不小。

    夏侯琢怕伤了人家姑娘,又没有发力去崩开,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这一下,把夏侯琢撞的往后退了两步,胸口被撞的生疼。

    “你们这群骗子,居然敢假冒他!”

    沈珊瑚怒极之下,膝盖抬起来,狠狠的朝着夏侯琢的某处撞了过去。

    这大概就是女孩子真到了气急的时候,打架会用到的三大绝招之二。

    “可使不得呦。”

    余九龄从她身后一把抓住沈珊瑚的脚,往后一拉......

    沈珊瑚还抓着夏侯琢的腰,脚被余九龄往后拉,这一拉就给她在半空中拉平了。

    沈珊瑚猛的回头:“混账,松手!”

    余九龄吓得立刻松手。

    于是

    沈珊瑚就掉了下去。

    夏侯琢一惊,连忙伸手把沈珊瑚扶住,沈珊瑚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避免了在众人面前啪叽一下。

    她似乎也因为夏侯琢伸手扶她而有些吃惊,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怒视着夏侯琢。

    “你们这些人,假扮夏侯琢,到底有什么图谋!”

    沈珊瑚怒问。

    夏侯琢轻叹一声:“我不是假的夏侯琢,我是真的。”

    他看了李叱他们,然后对沈珊瑚说道:“其他的身份都是假的,就夏侯琢是真的。”

    沈珊瑚怒道:“你居然还敢撒谎。”

    她又要往前冲,夏侯玉立再次拦在她面前说道:“你这家伙,能不能把话听完,我哥确实就是夏侯琢!”

    “你哥?”

    沈珊瑚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琢还有个妹妹?”

    夏侯玉立道:“你看,现在医馆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们,若是耽误了郎中治病救人,岂不是罪过太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把事情说清楚。”

    沈珊瑚回头看了看,然后想到,他们此时还在担心这样吵闹耽误了给人看病,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沈医堂后院,半个时辰之后。

    沈珊瑚听李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信。

    这事,太过荒诞离奇。

    她皱着每天看李叱:“你是宁王?”

    李叱点头:“如假包换。”

    沈珊瑚道:“如假包换?你们这假的那么多,你换的过来?”

    她问李叱:“如何证明你是宁王?”

    李叱道:“明日可到军营之中,你自然就知道真假。”

    沈珊瑚又看向夏侯琢:“你又怎么证明你是真的夏侯琢?”

    夏侯琢道:“我不用证明,你若还是想要报仇的话,我可给你指一条明路。”

    他抬起手指了指南边方向:“如今唐匹敌正在率军攻打豫州,你带人赶去,见了他就知道我们说的是真是假。”

    沈珊瑚在心中长叹一声,她其实知道,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只是想不到,那人不是夏侯琢,而是唐匹敌。

    夏侯琢道:“唐匹敌是我弟弟,他骗了你,我向你道歉,若你需要一些赔偿,只管对我说。”

    沈珊瑚道:“唐匹敌骗了我,你来道歉,他们呢!”

    她看向李叱他们。

    夏侯琢道:“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情同手足,他们都视我为兄长,他们都是我的弟弟,所以他们骗了你,我也代他们道歉。”

    沈珊瑚上前一步道:“如果我要杀人呢?”

    夏侯琢道:“我先杀你。”

    沈珊瑚怔住。

    她没有想到夏侯琢会是这个回答。

    之前夏侯琢的回答,都是代别人道歉,看起来是个温厚的兄长。

    可此时他说出我先杀你几个字的时候,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在这一刻,沈珊瑚才醒悟过来,这人是镇守北疆,面对黑武强敌也从不退缩的大将军。

    他可为守护中原百姓而杀敌。

    当然也会为了守护他在乎的人而杀人。

    但她不服气。

    夏侯琢的话勾起了她的好胜之心,都是习武之人,都是领兵之人,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男人差什么。

    于是她傲然道:“若你杀不了我呢。”

    夏侯琢沉默。

    她哼了一声:“不敢答?”

    夏侯琢道:“若杀不了你,第一个死的是我。”

    沈珊瑚猛的愣住。

    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震撼。

第六百九十三章 请你帮个忙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没有冲突下去的必要。

    而沈珊瑚这次来,其实从根本上说,一开始就不是来报仇的。

    只是她自己嘴硬,不愿意承认内心之中的那一丢丢念头。

    但她不承认不是不敢,而是自己还不确定,她这样的女子,一旦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是能阻止她的。

    当然,如果有机会站在唐匹敌面前给他一个大耳刮,她应该也不会犹豫。

    因为她想来做什么,那是她的选择,以及她来了做不做什么,都是她的选择。

    “你们说那个男人叫唐匹敌?”

    她问。

    李叱点头:“是。”

    沈珊瑚又问:“你们说之前带着草原人的骑兵在兖州,来来回回捉弄了无数人的那个人就是他?”

    李叱再次点头:“是。”

    沈珊瑚再问:“你们说他现在正率军征战豫州?”

    李叱点头:“是。”

    沈珊瑚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她想着老娘看顺眼的男人,果然不孬。

    李叱问:“姑娘要去何处?”

    沈珊瑚回答:“豫州。”

    在这一刻,李叱他们忽然都有一种负罪感,一种他们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负罪感。

    沈珊瑚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和唐匹敌之间的恩怨,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你们没有关系。”

    说到这,她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夏侯琢说道:“你是做大哥的,愿意替你的弟弟们道歉也好,愿意替他们挡灾也罢,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要找的人是唐匹敌,不能因为你愿意替他挡了我就不找他而找你出气,那是没道理的事。”

    夏侯琢抱拳:“在理。”

    因为这两个字,沈珊瑚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阳光明媚。

    她说:“有你这样的大哥,弟弟们应该都不会差。”

    夏侯琢笑了笑:“多谢。”

    沈珊瑚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意思是再见,也可能是再也不见。

    “飒!”

    夏侯玉立看着沈珊瑚的背影说了一个字。

    她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希宁问:“你觉得怎么样?”

    高希宁道:“我对她和她要做什么,一直都没有感兴趣啊......我更感兴趣的是,我和你说的事。”

    夏侯玉立忽然脸一红,背着手走了:“我去送送人家。”

    门外,沈珊瑚看向手下的小姑娘们说道:“我已经改变了心意,打算去一趟豫州,你们若是觉得路途遥远行走不便,可以回兖州等我。”

    “我们跟着小姑奶奶!”

    一群小姑娘呐喊起来:“小姑奶奶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李叱跟在夏侯玉立身后出来,他缓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沈珊瑚抱拳:“之前得罪,我很过意不去。”

    沈珊瑚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说过了,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李叱道心中愧疚的是,虽然唐匹敌故意留下夏侯琢的名字,就是想撮合什么,但对于人家姑娘来说,这确实是不公平的。

    而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确实稍显龌龊了些。

    这是需要承认的事,也是需要反省的事。

    李叱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时时反省,告诉自己什么是错的。

    “姑娘,我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叱道:“冒犯了姑娘,还想请姑娘帮个忙,确实就更是过意不去。”

    沈珊瑚问:“你想请我帮你做什么?”

    李叱道:“我整顿了一批粮草物资,恰好正要送去豫州唐匹敌军中,但因为确实缺少人手,所以冒昧的问一句,能不

    能请姑娘帮忙押运。”

    沈珊瑚楞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李叱要说的居然是这种事。

    她皱眉:“你不怕我是敌人?不怕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粮草物资?”

    李叱摇头:“不怕。”

    沈珊瑚问:“为何?”

    李叱道:“因为姑娘是坦荡之人,我等心里有愧之处,恰是我们不够坦荡。”

    沈珊瑚沉思片刻,问:“你身为宁王,麾下战将应该不少,你说想让我帮你押运粮草物资,实则是怕我们这些姑娘南下路途遥远,可能会有意外,在你护粮军中,我们便安全一些。”

    李叱被人点破了想法,只好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些考虑。”

    沈珊瑚笑道:“多谢宁王美意......”

    李叱心说这真的是一个足够独立足够强大的女子,值得尊敬。

    他以为沈珊瑚这是婉拒,却没有想到沈珊瑚的话还没有说完。

    沈珊瑚笑道:“那若我等随军而行,应该也是管吃管住的吧?”

    李叱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管!”

    沈珊瑚走到李叱面前,伸出手。

    李叱懵了,没明白她的意思。

    高希宁却反应了过来,在李叱身后压低声音提醒:“击掌。”

    李叱这才醒悟,却摇头后撤一步。

    高希宁上前,与沈珊瑚击掌一下,沈珊瑚看着李叱后退出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她也没有去想那么多,转身而行。

    走出去一段路后,沈珊瑚忽然反应过来,李叱不与她击掌,是因为男女有别。

    而唐匹敌是李叱的兄弟,又是李叱的下属,所以这个看起来有些不把规矩当回事的宁王殿下,他心中有些规矩守的牢固。

    想到这沈珊瑚脚步一停,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忍了。

    于是她又回去,走到李叱面前认真的说道:“请宁王把手抬起来。”

    李叱摇头。

    沈珊瑚坚持:“请宁王把手抬起来。”

    李叱还是摇头。

    夏侯琢过来问:“姑娘为何执意如此?”

    沈珊瑚道:“第一,我还不是唐匹敌的女人,他配不配的上我,还需我说了算。”

    “第二,就算我是唐匹敌的女人了,也就是宁王的嫂子,你觉得这是规矩,可我觉得这是臭矫情。”

    “如果嫂子和小叔子击掌都是逾越了规矩,那这瘪犊子的规矩也不怎么样。”

    “宁王这般年纪,应该不必过分执念于迂腐之事,迂腐且无足轻重。”

    她看向李叱说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觉得这是过分的事。”

    夏侯琢沉思片刻,忽然一伸手把李叱的手拿起来,沈珊瑚随即在李叱的手掌上拍了一下。

    她笑着转身:“心里是敞亮的,那就不用去想那么多事,心里是敞亮的,也不会去在乎别人怎么说。”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什么时候放下这些所谓的规矩,那才是真的男女无别,我不喜欢臭矫情,我也不喜欢别人臭矫情。”

    夏侯玉立:“飒!”

    高希宁点头:“飒!”

    夏侯玉立嘿嘿笑道:“你现在还对她不感兴趣吗?”

    高希宁没回答,因为她已经追了上去。

    “沈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们兖州有媒婆这个行业吗?”

    “呃......肯定有啊。”

    沈珊瑚道:“我还给人保过媒,为何这么问。”

    高希宁道:“那你保媒成了没有?”

    沈珊瑚点头

    :“成了啊。”

    高希宁的眼神里立刻就出现了敬仰和羡慕,她问:“有没有什么经验?”

    沈珊瑚道:“这玩意还需要什么经验,我当时就问的,你俩乐意不,乐意就成,不乐意就散。”

    高希宁心说如此直接的吗?

    就在这时候,有几匹马从大街上飞驰而来,这几人背后插着旗子,那是传递加急军报的身份象征。

    “报!”

    这几匹马冲到不远处勒停,马背上的骑士跳下来单膝跪倒:“报,大将军唐匹敌八百里加急军报。”

    这士兵抬起头看向李叱:“已下豫州!”

    李叱的眼睛猛的睁大。

    老唐......是施法了吗?

    这才短短几月时间,竟然已经拿下豫州。

    李叱回头看向夏侯琢:“我得尽快回冀州,整顿军备,看看还能给老唐什么支援。”

    夏侯琢点头:“我在幽州,练新兵数万,已有可战之力,可调往豫州。”

    沈珊瑚她们都看向李叱。

    李叱摇头,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决的说道:“边军不动。”

    听到这四个字,沈珊瑚心里又震撼了一下。

    她一时之间思绪有些混乱......这都是些什么人?

    夏侯琢说,他们都是我弟弟,有什么事我来挡,挡不住我先死。

    宁王刚得豫州,自然是急需调动兵力往豫州增援,以稳固新得之地,可却说边军不动。

    李叱已经迈步:“传令,回冀州。”

    沈珊瑚看向高希宁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高希宁点头:“好的嘞!”

    沈珊瑚笑了笑,在高希宁耳边说道:“保媒成功的第一秘诀其实是......你挑着两情相悦的来,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

    沈珊瑚道:“我教你一样拿手的,你也要教我一样你拿手的。”

    高希宁怔了怔,想着我拿手的?

    她小心翼翼的说道:“扔土坷垃算吗?”

    沈珊瑚的眼睛都睁大了,心说宁王是那样的宁王,宁王的女人是这样的女人?

    她觉得高希宁是在开玩笑,于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玩意算什么,我也会。”

    高希宁很认真的说道:“会和准,是两码事。”

    沈珊瑚道:“我也准。”

    高希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赐教。”

    沈珊瑚往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到远处墙头上落着一只鸟儿,于是指了指:“就打那鸟儿吧。”

    高希宁刚要说话,沈珊瑚捡了两颗石子:“你我同时,看谁打的准。”

    高希宁接过石子,还没有说话,沈珊瑚已经喊了一声:“打!”

    然后把她手中石子扔了出去,高希宁一抬手,那石子也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两颗石子在半空中碰撞,然后都飞偏了。

    高希宁已经背着手走了。

    沈珊瑚道:“原来扔这玩意,还真的是不寻常......”

    那鸟儿还蹲在墙头上吱吱喳喳的叫着,完全不知道,刚刚有个女孩子救了它一命。

    在她们身后,余九龄看向李叱,莫名其妙的委屈起来。

    李叱问:“你这是怎么了?”

    余九龄道:“我宁哥,连只鸟儿都舍不得打。”

    李叱问:“所以嘞?”

    余九龄指了指自己:“她拿土坷垃砸我的时候,可没舍不得过啊......”

    李叱看向余九龄,长叹一声:“你才挨了多少......”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去吧

    从出冀州北巡,至归冀州,李叱走了大概三个多月的时间。

    回到冀州的时候,已经又要过年。

    这人生如此之快,一年一年,回想起来,仿佛所做的每件事都在昨日。

    连李叱这样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都经常会有年华易老的悲伤。

    好在是每每照镜子的时候,还都能确定自己如此年轻貌美。

    并为之深深折服。

    冀州城。

    李叱进了城之后就即刻安排军务,调遣兵力,护送粮草往豫州运送。

    虽然豫州那边是粮产之地,可是李叱运送粮草过去极有必要。

    第一,是告诉南征的将士们,后援,源源不断。

    第二则是让豫州已降之人看看,宁军的实力雄厚。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已经夜深人静,出军营才知道张汤一直都在外边等着。

    李叱的车马在大街上经过,深夜中,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楚。

    马车里,李叱看了一眼张汤:“你在大营外边等了一天,却不让人禀报,只是等我出来才说有事,这一天,水米未进?”

    张汤俯身道:“回宁王,不敢耽误宁王军务事,所以就在外边等着了,又不知宁王会在什么时候出大营,所以就一直等着了,确实......水米未进。”

    李叱道:“我也没吃。”

    他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大街上店铺早就已经关门,后半夜了,想吃些东西,似乎只能去青楼。

    李叱把车窗关好:“回去后我煮一些面,你我再吃吧。”

    他问张汤:“你找我何事?”

    张汤从怀里取出来一本册子,双手递给李叱:“这是臣下从幽州回来的一路上所思所需,还请我王过目。”

    李叱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眼神就微微变了变。

    因为张汤这册子上写的是诸般刑讯问供之法,一页一种,前边三十六页,三十六种刑罚。

    在幽州的时候,李叱就见识过了张汤的狠厉。

    今日看到这诸般刑罚,李叱才知道,他见到的狠厉只是九牛一毛。

    李叱一边看一边问:“为何你会想到这些?”

    张汤回答道:“司职之事,臣下之道,宁王让臣下归入廷尉军,臣下妄测,要用的就是臣这些擅长的事,所以一路上不敢有丝毫懈怠,总算是有所成。”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种种刑罚,看的他都有些吃惊。

    翻倒后边,却是关于对谍卫军和廷尉军的各种建议,许多奇思妙想,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李叱看向张汤:“你是想让我给你些明确的差事?”

    张汤俯身:“臣下斗胆,向我王请一件差事。”

    李叱道:“你说。”

    张汤坐直了身子,肃然道:“臣下想着,山河印在冀州余毒未清,而我王要重视的则是南下战事,若将精力都分管于此,有些得不偿失。”

    “我王所重,应是山河,而非山河印,山河事大,山河印事小,山河如重墨,山河印如远影。”

    “所以臣下请求,将巡查冀州治内山河印余孽之事,交给臣下来办。”

    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会因为你才跟我而不重用,也不会因为你不到二十岁而轻视,但你应该知道,你对于冀州治内的很多事还不了解,光有做事之心......”

    张汤俯身:“我王恕罪,请听臣下一言。”

    李叱道:“你说。”

    张汤再次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

    “宁王,从幽州返回冀州这一路上,走了十六天,在离开幽州之前,我去求

    见了夏侯将军,向他要了一份幽州官员名单,以及出身何处,臣下用了四天时间,把这些人全都记在脑子里。”

    “之后所过之州县,所有官员的名字,出身,臣下也都牢记于心,臣下绘制记录这些刑罚之事,并没有用去全部时间,这一路归来,臣下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臣下出身寒微,自知所学不足以得我王重用,唯有发奋,倍功于他人,才能不愧对我王信任。”

    李叱一惊:“你......”

    “请听臣下说完。”

    张汤道:“臣下自觉,最适合做这般侦查刑讯之事,理由有三。”

    他看着李叱认真的说道:“其一,臣下出身寒苦,是孤儿,无牵挂,不会被人以家眷威胁,臣下也已经立誓,此生,不成亲娶妻,也不要子嗣后人。”

    “其二,做此事者,非但要面对威胁之事,还有诱惑之事,臣下从幽州起,往沈医堂求药,已经连续服用十六日,且以后会日日服用,压制**,对女色无求,臣下也已与廷尉军都廷尉大人明言,臣下之俸禄不用发放,吃穿用度,廷尉军中都有供应,无需花钱,臣下亦对黄白之物并无贪念。”

    他说到此处,李叱的眼睛已经睁大。

    “其三,臣下自知,若要胜此重任,唯有将臣下最擅长的事拿出来,若有所获,臣下必会挖地三尺,不放过蛛丝马迹,臣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已经忍不住打断。

    “那药,不用再吃了!”

    张汤一怔,然后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王。”

    张汤俯身一拜,跪伏在车里。

    “臣下之前被刚罡大人召入谍卫,刚罡大人说,谍卫之事有三,忠于宁王,不负兄弟,除恶务尽。”

    他抬头看向李叱:“这是臣下所愿。”

    李叱道:“那你也不用如此糟蹋自己身子。”

    张汤摇头道:“我王可知,人之所以犯错,皆因**,臣下非圣贤之人,做不到无欲无求,那便以强法克制,我王仁慈,善待臣下,臣下感激涕零,可是我王......需要一个臣下这样的人。”

    李叱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狠,震撼成这样。

    张汤叩首道:“请我王成全。”

    李叱沉默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自即日起,你就是廷尉军千办,我会与都廷尉大人说,单独分出来一支队伍交给你。”

    张汤再次叩首:“多谢我王!”

    李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张汤这样的人,他所做了的决定李叱也劝不动。

    两天后。

    廷尉军驻地。

    三百黑甲廷尉军站在院子里,肃然而立。

    身穿一身黑色千办锦衣的张汤大步从外边走进来,所有黑甲俯身:“拜见千办大人。”

    张汤一摆手:“都站直了听我说话。”

    “你们可能还不认识我,我介绍自己只用三句话。”

    “一,我叫张汤,千办张汤,廷尉军刑衙主事。”

    “二,自即日起,我说什么是什么,你们只需执行,不能质疑,有违抗军令者,按照刑衙之法处置。”

    “三,我会带着你们,把所有对宁王有不轨之心的人,全都挖出来。”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后,扫视了众人一眼。

    “接下来,还是三件事。”

    他大声说道:“第一,我本为谍卫,现为廷尉,有使用两衙之权,分派人手,去谍卫求见余将军,把谍卫这几年所存档之情报,全都搬来手抄两份,再去廷尉军中求见都廷尉大人,把廷尉军之存档也都搬来,如数照抄两份,

    你们都读书认字,分半数人去做,十天之内,务必完工。”

    “是!”

    手下廷尉整齐应了一声。

    张汤道:“第二件事,我亲自设计了一些刑讯工具,十天之内,你们要按照图纸都做出来。”

    “是!”

    “第三件事,十天后,我会带着你们离开冀州城,这次出去,不设归期,或许半年,或许三年五年,你们之中若有人觉得难以接受,现在说还来得及。”

    “尊千办大人之命!”

    张汤点了点头:“现在分头去办事,跟我办事,你们以后会知道我有多狠,也会知道我对你们会有多好。”

    他一摆手:“散!”

    “呼!”

    三百廷尉军应了一声,立刻转身散去。

    站在这院子里,张汤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锦衣,眼神有些迷离。

    良久之后,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在锦衣上轻轻的摩挲。

    那锦衣上的针织纹理,那图案,他仿佛在细细的感受。

    与此同时,王府。

    余九龄看向李叱道:“当家的,启用张汤,可能会有些不妥当之处。”

    李叱道:“说来听听。”

    余九龄道:“他太狠厉,让他去巡查冀州治内数百州县,怕是要一路淌血。”

    李叱道:“我本来要亲自去做的,也是这件事。”

    余九龄道:“我只是担心这个人,突然得势,会有些......会有些过分之举。”

    “我听闻他离开幽州之前,特意去见了那些待他不好之人,都折磨了一顿。”

    余九龄道:“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一旦心中有了不满之意,可能会有反噬之心。”

    “还有就是,这一路他若杀戮过重,我担心的是他会影响冀州安稳。”

    李叱听余九龄说完这些,忍不住轻叹一声:“九龄,你是谍卫的大统领。”

    余九龄怔住,然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懂了。”

    数天后,张汤来请辞,所有事都已经提前准备妥当,他要离开冀州去巡查诸地。

    在李叱面前跪下来,张汤的头顶着地面。

    趴跪姿势还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确实对李叱心存敬畏,所以趴跪在地,屁股翘的有些高,而额头一直贴着地面。

    “请我王训示。”

    李叱道:“你自己心里有谱,我不用多说什么,若非要提一句,便是善待部下。”

    张汤回答道:“臣下谨记。”

    李叱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若回答的好了,你可即刻出行,若回答不好,这一趟还需商榷。”

    张汤不敢抬头,依然头顶着地面说道:“请我王垂询。”

    李叱走到张汤面前,问:“此次你所行之事,所为者何?”

    李叱此时心里也稍稍有些犹豫,若张汤回答,此行皆为我王,那李叱就真的不能让他这样离开。

    这把刀,确实太锋利。

    “今日出行,是为冀州百姓民生。”

    张汤依然那趴跪的姿势回答:“唯有清理隐患,挖掘祸根,冀州百姓,才能真的安居乐业,冀州民生,才能真的长治久安。”

    “我王之根,在于民治,民治之稳,在于吏治,于吏,奖惩分明,赏罚有度,民治才安。”

    “臣下所行之事,是想以后百姓们提及我王臣下之官,无一人是狗官。”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转身,一摆手:“你去吧。”

    张汤直起腰后,再次叩首:“臣下领命。”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能成亲!

    王府。

    李叱正在书房里看着各地送过来的奏报,已经有两个时辰没有离开位置。

    自从上位宁王,其实李叱的时间就似乎变得少了起来,这是不可避免之事。

    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是到了正午。

    李叱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刚要出门,就看到高希宁扶着师父长眉道人来了。

    李叱连忙出门,过去扶着长眉道人:“师父,你怎么来了。”

    长眉道人上上下下的看着李叱,叹道:“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李叱心里一疼。

    不是故意不去见师父,只是各种事忙起来,不到深夜都没法休息。

    尤其是最近刚过了年后,诸地青黄不接,许多事都需要加急处理。

    攻城略地,远远不是只把城池打下来就完事了那么简单。

    唐匹敌率军破豫州,一路上高歌猛进,大军过去,后边其实还有诸多不稳。

    消息报到冀州的时候,李叱还在幽州。

    所以留守冀州的燕先生就立刻赶赴豫州境内,他必须为唐匹敌大军把后路铺平。

    燕先生离开冀州的时候,带着文武官员上百人,都要递补过去。

    到了安阳城之后,燕先生就又不得不重新安排。

    虽然徐绩才在安阳为府丞不到半年,可是因为豫州之地实在缺乏地方官员,所以燕先生就又把徐绩调到了豫州,从安阳城府丞,直接调任为封州府治。

    封州是豫州治下的大城,封州下辖数十个州县,十几岁的徐绩,却也能把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

    而正因为燕先生离开冀州,所以很多事就都堆到了李叱身上。

    原本只需要燕先生解决的问题,现在都要请示李叱。

    以至于李叱在衙门里,有些时候三五天都离不开。

    “你这样辛苦,我知道不该来打扰,可是又不放心。”

    长眉道人看着李叱,满眼都是心疼。

    “师父,着实是想你了。”

    李叱扶着师父回到屋子里:“我已经派人往豫州送信,豫州民治之事,全都交由武奶鱼武先生处置,请燕先生回来,等他回来后我就能多陪陪师父了。”

    长眉道人连忙道:“你不能因为要多陪陪我,就乱了手下人员的安排调度。”

    李叱笑道:“不会,燕先生长留豫州,其实不稳妥。”

    高希宁对长眉解释道:“师父,燕先生若是长留豫州,会让那边的官员觉得,是丢儿不信任他们。”

    “比如武先生,早就该委以重任,可是因为军情为重,所以一直从军。”

    “现在到了冬天,军事缓了下来,民治为先,所以就要把武先生提起来。”

    听完之后,长眉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

    李叱笑道:“还有件好事,张汤巡查到了我出生之地,他派人四处打探,给我送来一份密报。”

    他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查到了一些关于我身世的事,还有老人依稀记得,他又带人找到了当年给我接生的稳婆,因为我父母在村子里与人为善,都很受尊敬,所以她居然还记得我出生时辰。”

    他从书桌里取出来一封信递给长眉:“师父你看看,是不是大概对的上。”

    长眉颤巍巍的把那封信接过来,看了看,竟是激动的险些落泪。

    “这个......师父可以替你保管吗?”

    “当然可以啊。”

    李叱笑道:“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知道了,总归比不知道的好。”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和张玉须从外

    边进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什么。

    见到李叱和长眉他们,两个人连忙加快脚步过来,给长眉道人行礼。

    “什么事把你们俩乐成这样?”

    李叱笑着问了一句。

    余九龄道:“刚刚谍卫得到消息,冀州最大的暗道门派云雾图发布了最新排名。”

    李叱问:“什么排名?”

    余九龄解释道:“谍卫探查到,冀州之内藏着一个巨大的暗道门派。”

    “确切的说,也不是门派,而是掮客,名为云雾图,这些人乱七八糟的事都干。”

    余九龄道:“比如为杀手发布目标,悬赏金额,以及对各大门派,江湖高手的排名,冀州最重要的人物排名,总之就是各种排名。”

    “江湖暗道的人,最关注的则为云雾图每年都发布一次的各榜排名,其中最关注的其实上榜的大人物们都有谁。”

    他详细说道:“云雾图,最重要的为两榜,一榜为云榜,大概意思就是,冀州之内谁的人头最值钱。”

    “一榜为雾榜,能登上雾榜的,都是在冀州之内的最厉害的杀手,换句话说,云榜是被杀的人身价最高的排名,雾榜是杀人的人身价最高的排名。”

    李叱笑问:“你笑成那样,大概是因为你的名字也在榜上?”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连我余九龄都成了这云榜上价钱最高的十个人之一。”

    李叱笑问:“第一是谁。”

    余九龄看了他一眼。

    李叱叹道:“果然。”

    余九龄道:“说起来,这个云雾图的胆子也确实很大,他们发布的排名,别人是万万不敢写上去的。”

    “第一是当家的,第二是老唐,第三是燕先生......”

    说到这,余九龄问:“当家的你猜猜,第四是谁?”

    李叱想了想,回答:“是夏侯?”

    余九龄摇头:“不是,是张汤。”

    李叱微微一怔。

    然后醒悟过来,张汤离开冀州已经有两个月之久,这两个月,在冀州可谓是掀起来一股腥风血雨。

    人都说,张汤所到之处,死的人如果是个位数,那可能是因为地方太小,够资格被他杀的人凑不齐十位数。

    李叱看向高希宁道:“再安排一些人,去保护一下咱们的张大人吧。”

    张汤这两个月中,挖出来山河印的人一共有一百七十余,杀其中半数,另外半数送到冀州。

    除此之外,查出来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三十二人,一个没留,全都直接杀了。

    只短短两个月,百姓们已经给张汤编了一首歌。

    其中两句是......阴曹地府有无常,人间最狠是张汤。

    李叱问余九龄道:“这也是张汤查出来的?”

    “是。”

    余九龄道:“这云雾图,和山河印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张汤查出来后不敢耽搁,立刻派人把消息送来冀州。”

    李叱问:“云榜上有多少人?”

    余九龄回答:“两榜,云榜五十人,雾榜五十人,其中云榜上身价高的人,半数以上,都是我们的人。”

    李叱皱眉:“可有宁儿?”

    余九龄回答:“没有。”

    他笑了笑道:“所以我和小张真人来的时候才会觉得好笑,这云雾图的人也不都是傻子,他们大概也知道,把当家的名字写在云榜上,显得他们胆子大,很牛批,可若是他们把宁哥的名字写上去......大概就会尸骨无存,所以不敢写。”

    李叱嗯了一声,笑了笑道:“既然这云雾图和山河印有关,派人给张汤送信,就说我说的,若

    有人检举揭发云雾图的人自有重赏,尤其是雾榜上的高手,他们若能提供云雾图确切消息,一定比他们杀人得的银子多,如果真有人来......张汤知道怎么办。”

    余九龄俯身:“我一会儿就派人给张汤送信。”

    李叱笑道:“山河印,云雾图......也不知道那人会是多雅致的一个,名气取的倒是毫无杀气。”

    “对了。”

    余九龄道:“小侯爷曹猎,已经到冀州两月有余,当家的还没有见过他呢。”

    李叱道:“故意的......两个多月了吗?那也差不多该见见了。”

    他想了想,笑着说道:“派人去知会一声,告诉曹猎,我中午到他家里吃饭,九妹你跟着我。”

    “好嘞。”

    余九龄立刻应了一声,回头吩咐人先去传信。

    等李叱和余九龄走了之后,长眉道人立刻把怀里的书信取出来,递给张玉须:“小张真人,这是张汤查到的丢儿的生辰,你快看看。”

    小张真人连忙接过来,把书信打开后仔仔细细的看,一个字都不敢看错。

    他脸色越是凝重,长眉道人就越是害怕。

    也不知道他为何就那般害怕,完全都压制不住,高希宁看的都担心起来。

    高希宁连忙道:“师父不用担心,不知生辰的时候也未有什么不好的事,知道了,自然只会更好。”

    长眉道人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担心......担心啊。”

    片刻之后,张玉须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儿,可见他也紧张。

    他在心中默默算了大概一刻多的时间,又不敢就此下了定论,让长眉道人和高希宁稍候,他跑回去翻书。

    不多时跑回来,手里拿着师父传给他的书册,翻看的时候,他的手指也都在微微发颤。

    “怎么样?”

    长眉道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小张真人抬起头,没说话,像是难以开口。

    长眉道人见他的样子,心里一紧:“到底怎么样?”

    “帝星!”

    小张真人嗓子沙哑的回答道:“帝星,帝命,天运所归之人,而且......而且,是前所未有之相,集天下之运数啊!”

    长眉道人楞了一下,然后急急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帝星帝命,我自然不多想,我问的是,他和宁儿的八字配不配?”

    小张真人:“啊?”

    长眉道人道:“若是有些不相匹配的地方,那就想想办法,给丢儿破一破,总不能委屈了宁儿。”

    高希宁眼睛都微微发红起来。

    小张真人道:“我再算算。”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从没有问过高希宁的生辰。

    大概两刻之后,小张真人长长吐出一口气:“配,绝配,没有比这更配的八字了!”

    长眉道人立刻就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好,那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那就......那就跟我去见高院长,我们去聊聊成亲的事,一直拖着一直拖着,我们两个心急啊,又不好一直和你们说这事,如今有了这生辰八字,就可定下黄道吉日了。”

    “这......”

    小张真人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

    高希宁问了一句。

    “因为实在是太配,都是泰极之相,所以......大婚,要到泰极之时。”

    小张真人道:“现在不能成亲,会影响运数,若现在成亲,那现在就是硬夺泰极之时,以后......”

    他摇头:“所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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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