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不让江山TXT下载不让江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六章 扯平了

    小侯爷曹猎到冀州已经两月有余,但是李叱一直避而不见,这让他有些懊恼。

    嗯,也不是有些,而是格外。

    然而他也没有主动去求见李叱,因为他觉得这是很没有意思的事。

    在作为男人这件事上,谁都会有自尊,也都会有骄傲。

    且李叱对他并无约束,他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为了试探李叱,他甚至还出了冀州。

    然而出了冀州也没人管,任他由他。

    最可气的是,他故意离开冀州去游玩了六七日才回,好像连个盯着他的人都没有。

    回到他住的地方,居然也没有人来问问他去做什么了。

    这哪里像是被监管于此,一点被重视的感觉都没有。

    更像是,被散养于此。

    所以觉得气恼,觉得羞辱。

    比最可气更可气的是,他游玩归来之后,实在忍不住好奇,问守在他院外的护卫说,你们宁王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就没有派人来问问我?

    那护卫被问的似乎有些懵,回答说,若小侯爷实在想知道,要不然我替你去问问?

    曹猎扭头就进了远门,心说李叱你果然是个王八蛋,把老子抓来,却不闻不问。

    结果到了下午,守卫来见他,居然真的去问了李叱。

    守卫说,他对宁王说,小侯爷想问问宁王殿下,他出去游玩六七日,宁王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曹猎心说守卫你也有病。

    可是又好奇,于是问守卫宁王如何答。

    守卫说,宁王当时想了想,然后说那就问问吧,问问曹猎出去玩怎么没给他带回来些礼物。

    曹猎当时心中有一句前所未有的脏话,几乎脱口而出。

    还刚到初春,天气依然冷的拿不出手,曹猎似乎很不适应冀州的气候,大部分时间都缩在有火炉的屋子里。

    好在他不是一个性格很喜欢热闹的人,就算是喜欢热闹,他的热闹也不在冀州。

    一本书,一壶茶,他就能度过半日。

    每天下午他都不在这宅子里,而是去青楼。

    倒不是喜欢这里的青楼,而是实在无所事事,躺在温柔乡里,听着曲儿,喝几杯酒,然后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所以在这冀州城里,小侯爷两个月的生活,就已经成了很有名气的人。

    他去青楼,每次都要找五六个姑娘陪他,但从不会和任何一个姑娘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喜欢躺在女人怀里睡觉,耳边还有丝竹舞曲之声。

    然而这就造成了一个很不好的循环,那就是他下午睡的太足,到了晚上就会很难入睡。

    若说已经适应了冀州生活,那只是扯淡。

    每天都是后半夜才睡,到了清晨就醒。

    却没有胃口吃早饭,午饭也只是随意吃些清淡的,下午喝的酒多,晚上就又不吃。

    这两个月来,已经瘦了能有十几斤,本就不胖,所以现在让人看着都有些脱相。

    蜷缩在躺椅上,旁边的火炉烧的依然旺盛,他的视线却不在手里的书册,有些迷离。

    这次来冀州他带着很多随从,浩浩荡荡数百人。

    其中有两个人,对他来说格外重要。

    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名为邓摘岳,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名为聂羽舞。

    “邓叔。”

    曹猎问:“今天是来冀州多少天了?”

    邓摘岳俯身:“小侯爷,到冀州七十二天了。”

    曹猎懒洋洋的问:“现在外边的人怎么说我?”

    邓摘岳回答:“说......不太好听。”

    曹猎笑了笑:“说吧。”

    邓摘岳

    道:“外边的人都在说,小侯爷说是沉迷于酒色之中,其实是因为思乡心切,又积郁于心,对宁王心存怨恨,还说小侯爷日渐消瘦,可能命不久矣。”

    听到这些话,曹猎似乎笑的更开心起来。

    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我现在看起来真的如此消沉吗?”

    邓摘岳俯身:“是。”

    曹猎又看向站在稍微远一些地方的聂羽舞:“你觉得呢?”

    聂羽舞也俯身回答:“小侯爷看起来确实颓废,你已经有四天没有刮过胡子了。”

    曹猎轻叹一声:“四天了么......”

    他抬起手在下颌上摸了摸,有些遗憾的说道:“那为何长的也不多。”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侍从跑到门外,在门口俯身说道:“小侯爷,宁王派人来传话,说他一会儿过来吃饭。”

    曹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两个多月了,那个家伙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朋友没见。

    是的,不管怎么说,曹猎觉得还可以称得上朋友这两个字。

    “小侯爷,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

    邓摘岳问。

    曹猎点了点头:“要,现在就去,毕竟这是在冀州,人家最大。”

    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聂羽舞:“我这样子,真的很丑?”

    聂羽舞回答:“不丑,邋遢。”

    曹猎哈哈大笑,迈步出门。

    不多时,大院门外,李叱的马车停下来,他一下车就看到等在门外的人一起俯身行礼。

    李叱看着那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形象的曹猎,回忆了一下在安阳城时候他的模样,竟是有些对不上。

    这个少年啊,现在邋里邋遢的样子,哪里还像是整个豫州都无人敢惹的第一大纨绔子弟。

    如果说夏侯琢在冀州是第一大纨绔,曹猎在豫州就有一样的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说,曹猎比夏侯琢还要让人忌惮。

    因为羽亲王可比不得武亲王,后者可是天下第一权臣。

    李叱伸手扶了曹猎一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后说道:“怎么,现在冀州青楼圈子里,流行你这种颓丧的风格?”

    曹猎起身,没回答,哼了一声。

    李叱笑了笑问:“中午吃什么?”

    曹猎叹道:“宁王殿下想吃什么,我让手下人去准备就是了。”

    李叱道:“那就准备吧,准备什么吃什么,饿了。”

    他迈步进门,曹猎转身跟了进去。

    李叱往四周看了看,这个大宅子很好,是当初崔家的大宅,占地广阔,亭台楼阁。

    他一边走一边看,曹猎在他身后问:“宁王殿下,是在找我埋伏好的杀手吗?”

    李叱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在找,你藏起来多少女人。”

    曹猎问:“我需要在家里藏女人吗?”

    李叱道:“你没在家里藏着女人,每天都去青楼却不近女色,是为何?”

    曹猎回答:“庸脂俗粉,提不起兴趣。”

    李叱回头吩咐道:“余九龄,记下来,小侯爷说咱们冀州城里的青楼不好,你回去盯一下这件事,争取改进。”

    曹猎心说你有病?

    然后他把疑问去掉,想着李叱就是有病。

    李叱道:“小侯爷远道而来,在豫州唯一的爱好就是去青楼,总不能还让他处处不满意。”

    余九龄道:“臣下遵命,臣下回头派人去豫州那边学习一下,要特意去看看以前在豫州的时候,小侯爷经常去的青楼都是什么样子,有何种服务。”

    说完后他朝着曹猎微微俯身道:“多谢小侯爷,给了我一个出公差的机会,还是个不错的公差。”

    曹猎

    沉默片刻后,摇头:“不客气。”

    余九龄又问李叱道:“我王,拨款吗?”

    李叱指了指曹猎:“跟他要,这是给他办事。”

    曹猎:“?????”

    进了屋门。

    李叱自己找地方坐下来,就是曹猎刚刚躺着的那个长椅,他顺势坐下来,靠在那,还把脚也放上来了。

    曹猎皱眉:“我的。”

    李叱道:“什么?”

    曹猎指了指那躺椅:“椅子,我的。”

    李叱道:“嗯。”

    曹猎:“嗯?”

    他站在那看着李叱,就那么看着,以为会把李叱看的有些羞耻起来,可是他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

    李叱非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一伸手把他刚刚盖着的毯子拉起来,盖在自己腿上。

    曹猎是有轻微洁癖的人。

    他就算是去青楼,也从不用青楼的东西,所有需要用到的,茶具酒具,都是他的随从带着。

    他用的东西,除了聂羽舞之外,谁也不准碰。

    他的饮食起居,也都只许聂羽舞一个人收拾照顾。

    此时李叱这般无赖的样子,让曹猎心里的懊恼似乎快要忍受不住。

    片刻后,曹猎忽然笑了:“如果殿下是在逼我发火,那殿下要失望了。”

    李叱:“唔......”

    他看向站在曹猎身后,脸上也已经有了几分怒意的那个女子,抬起手指了指:“过来捶腿。”

    曹猎一怔,然后一怒。

    他刚要发火,聂羽舞却在他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然后迈步上前。

    李叱看着曹猎气成那样,嘴角都在抽搐,却还强忍着不发火,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也觉得有些好玩,反正就是来气他的,若是他不生气,那多没有意思。

    聂羽舞在李叱身边蹲下来,抬起手在李叱腿上轻轻的捶打,李叱却只看着曹猎,曹猎也才怒视着他。

    片刻后,李叱一摆手:“可以了,你起开吧。”

    聂羽舞没想到会这么快,于是起身后撤。

    李叱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怒视他的曹猎问:“还能忍住?”

    曹猎点头:“能。”

    李叱嗯了一声:“那就扯平了。”

    曹猎:“扯平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你告诉他。”

    余九龄上前道:“小侯爷,从宁王归来之后到现在,这两月之中,对宁王的刺杀一共有三十二次,差不多是两天就有一次,其中九成没有动手就被擒获,其中二十一次是与曹家人有关。”

    曹猎的眼睛骤然睁大:“不可能!”

    余九龄道:“有口供,有物证,虽然不是小侯爷亲自安排,但想杀我王的人,大概都与曹家有关,而且,多是要为小侯爷出气,小侯爷人在冀州,可是愿意为小侯爷效死的人,真是不少。”

    曹猎看向李叱,眼神里都是震惊。

    “真的?”

    他问。

    李叱道:“真的,你自信些,吃曹家饭的人太多,所以想主子出气的人也太多。”

    他起身:“吃什么?真的饿了。”

    曹猎回头喊:“饭好了没有!”

    李叱走到曹猎身边,两个人一个面对屋里,一个面对屋外,肩膀与肩膀平。

    他抬起手在曹猎肩膀上拍了拍:“我生了二十一次气,没发脾气,你也没发脾气,算不算扯平?”

    曹猎沉默片刻,摇头:“不算,我去查。”

    李叱撇嘴:“你去查?查到最后......我要是杀人怎么办?”

    曹猎又一怔。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一个不留

    虽然天气还冷着,可是在正午的阳光的下,坐在院子里烤着火,寒气也不可入侵。

    炉火上放着个铁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些已经快要烤好的肉,味道散发出来,让人肚子里开始发出**的叫声。

    李叱站在那给烤肉刷酱料,而曹猎则坐在旁边看着,显得有几分慵懒。

    他问李叱:“你作为冀州之主,为什么总喜欢自己动手做饭?”

    李叱回头看了他一眼:“需要我指正你这话里的两处错误吗?”

    曹猎道:“随你意。”

    李叱道:“其一,我不仅仅是冀州之主,豫州如今也已经在我治下,其二,我不喜欢做饭,我为什么要自己做饭你心里没点数?”

    曹猎讪讪的笑了笑。

    厨房里送来的饭菜,着实清淡了些。

    主要是这段时间曹猎都是这样用饭,午餐吃的简单清淡,基本上不见肉沫。

    李叱看了一眼上来的饭菜,当时对曹猎说了一句话。

    “家里已经苦成这样,怎么不跟我说?”

    曹猎当时就瞪了李叱一眼。

    李叱的第二句话是......

    “都已经苦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去外边打肿脸充胖子,青楼消费不低的。”

    曹猎问:“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吗?”

    李叱回答:“是的啊。”

    曹猎无言以对。

    他感觉此时烤肉已经快能吃了,所以坐在那等着李叱喊他。

    可却不见李叱喊他,熟了一块李叱就吃一块,丝毫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失礼的。

    曹猎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起身:“你似乎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李叱道:“何解?”

    曹猎道:“你只自己吃?!”

    李叱像是很惊讶的说道:“你的饭菜,刚才不都已经送过了吗?用你的话说,那是精致的菜品,有肉没有肉都精致,我这肉烤的粗糙,你不爱吃。”

    曹猎道:“做人不能太李叱。”

    李叱道:“那做人应该如何?”

    余九龄看了看李叱又看了看曹猎,心说不关我事,他自己烤自己吃,反正架子足够大。

    李叱瞪了曹猎一眼:“想吃就自己动手,像九龄那样。”

    曹猎看向余九龄。

    余九龄看他,然后笑了笑:“不客气。”

    曹猎心说不客气你个大脑袋。

    于是,如此懒的他也只好起身自己去烤肉,肚子里确实有些咕咕叫。

    毕竟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倒在温柔乡里喝了不少酒。

    “你把我弄到冀州来,两个月,和曹家有关的人,二十一次要杀你。”

    曹猎一边烤肉一边问李叱道:“你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李叱反问道:“问题出在我对你们家生意拿的还不够多?”

    曹猎烤肉的动作一停,他看向李叱,突然就变得认真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这样出身的人。”

    曹猎看着李叱的眼睛说话。

    “你在冀州这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事不在证明这一点。”

    他问:“就如同江南大寇李兄虎一样,你们那样出身寒苦的人,只要一朝得权,就会格外针对我们这样......”

    话说到了这,曹猎忽然觉得自己的措辞有些重。

    你们那样的,我们这样的。

    这十个字,纵然不算是分出来了远近亲疏,最起码也分出来了你我。

    李叱看着他,依然微笑。

    曹猎懊恼道:“是......我心里也会有偏颇,可是你我不同,你已经贵为宁王,你就应该知道做王需要包容接纳什么。”

    他再次看向李叱:“你不惜触怒得罪所有世家豪门,启用的尽是一些寒门子弟,你不觉得自己比我还要偏颇?”

    李叱点

    了点头:“你说的都对。”

    曹猎见他态度如此敷衍,越发恼火。

    “你就不敢和我争一争吗?!”

    曹猎忽然吼了一声,声音很大。

    李叱伸手,直接在烤的很烫的铁架子上捏了块肉,拿起来看了看。

    “肉可以吃了。”

    说完后吃掉。

    曹猎被李叱这种态度,气的几乎裂开。

    “李叱!”

    曹猎大声喊道:“你这样是只想做一时之王,还是争万世天下?”

    李叱问:“是肉不好吃吗?”

    曹猎因为这句话气的手都有些发颤。

    他上前一步,看着李叱大声说道:“你难道算不清楚一笔账?天下如曹家者,何止十家百家,若你能得半数相助,便是数不清的钱粮数不清的后援!”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

    曹猎见李叱的样子,以为他被自己说的动了,于是继续说道:“比如我曹家,你若善待,得豫州诸多名门望族支援,再图京州,事半功倍!”

    他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你怎么不想想,难道你就止步于冀州豫州?你若率军进入京州的那一刻,京州豪门夹道欢迎,这天下就是你的了!”

    “得他们承认,你便是正统!”

    最后这句话,曹猎说的语气很重。

    李叱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曹猎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身边皆是寒苦出身的人,你自然要做出样子,凡事以他们为重,但这并不妨碍你启用贵族,书上说海纳百川......”

    李叱低头看着手里的肉,眼神有些飘忽起来。

    曹猎连着说了许多,却还是不见李叱回应,他忍不住追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到底能不能给我个答复?”

    李叱把手里的肉串放下,看向曹猎道:“你想知道的是,我现在在想什么?”

    曹猎点头:“对,就是你现在在想什么。”

    李叱回答:“我现在在想的......你何必扰了我吃肉?我只是来找朋友吃肉的。”

    说完后擦了擦手:“九龄,咱们走。”

    余九龄应了一声,跟着李叱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他烤好的那些肉串,又快走几步回去,一把都抓了,一边走一边吃。

    曹猎看着李叱走远,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之后,邓摘岳回来,俯身道:“小侯爷,宁王已经走了。”

    曹猎嗯了一声,伸手抓起来一把还没有烤的肉串,放在架子上烤着,笑了笑道:“刚才我的慷慨激昂,有几分破绽吗?”

    邓摘岳回答:“没有。”

    曹猎又问:“舞儿看呢?”

    聂羽舞回答:“宁王被小侯爷气走了,大概只会觉得小侯爷还是因为曹家被压,而心有不甘。”

    曹猎嗯了一声:“你们看着没破绽就好......”

    他看了看李叱刚才站的位置,有烤好的肉,于是也伸手捏了一块,举在眼前看了看。

    “是吃肉不好吗?”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完后,把肉放进嘴里咀嚼。

    聂羽舞走到他身边,从怀里取出来一块手帕递给曹猎。

    曹猎最怕冷,尤其是冬天时候,最不喜欢手里接过来的东西是冷冰冰的。

    哪怕是他要用到的手帕,也是在聂羽舞的怀里暖着。

    曹猎看了那手帕一眼,摇头:“这肉,其实很好吃,奈何他不吃。”

    “如今他势大,得豫州,各家大户上赶着往他嘴里喂肉吃,他不吃。”

    曹猎道:“还不是随便敷衍着分给他几口,而是端着饭碗追着他喂,他却嫌弃那肉不好吃.....”

    啐。

    曹猎把嘴里咀嚼了一半的肉啐掉:“肉就是肉,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只有想吃不想吃。”

    邓摘岳道:“敲打了他三十

    二次,他还是不明白。”

    曹猎道:“那是敲打的还不够吧。”

    他招了招手,随从随即把那把躺椅给他搬了出来。

    他在躺椅上躺好,盖上那张毯子,示意聂羽舞给他烤肉。

    可是却发现聂羽舞有些异样,眼神里都是惊讶。

    然后曹猎醒悟过来,这椅子若是别人躺过,这毯子若是别人盖过,他早就已经扔了。

    可是现在,他居然没有丝毫的排斥。

    于是曹猎自己也惊讶了一下。

    所以他苦笑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可不大好。”

    与此同时,冀州城,东原镖局。

    这镖局已经存在了很久,据说最少也有百十年的时间,之前冀州大乱的时候生意停了,但也坚持了下来。

    在东原镖局东家卫东青的书房里,坐在主位上的却不是卫东青,而是诸葛无屠。

    “司座。”

    卫东青俯身道:“那个张汤确实有点本事,已经查到了云雾图。”

    诸葛无屠皱眉道:“云雾图冀州分号,名下挂着的杀手至少有三五百人,其中能在天下排上号的,至少有一二十人,怎么......”

    他抬头看向卫东青:“杀不了一个张汤?”

    卫东青连忙解释道:“这张汤身边的护卫极为骁勇,是廷尉军中精锐,而且暗中似乎还有高手保护,我们的人十几次动手,皆没有成功。”

    “而且此人性子狠厉,越是要杀他,他越是不怕,越是要把想杀他的人都翻出来。”

    诸葛无屠缓缓吐出一口气:“是你们无能,还是吕无瞒走的时候告诉你们说,不要真的卖力,留存实力等他回来?”

    卫东青吓得脸色大变:“司座,真的没有这样的事,吕无瞒逃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来过冀州,也没有联络过我们。”

    诸葛无屠摆了摆手:“不用解释,我只看你们做事的结果。”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

    片刻后他问卫东青:“门主的意思是,吕无瞒和梅无酒背叛山河印,必死无疑,我来,不是来针对宁王李叱,而是来清查此事。”

    “你们若是心里没有什么鬼,那就做几件事让我看看,我自会分辨。”

    卫东青连忙俯身:“请司座吩咐。”

    “一。”

    诸葛无屠道:“尽快查出来吕无瞒和梅无酒的去向,查出来之后,想办法让廷尉军的人知道。”

    “二,张汤必须死,他再挖下去,明里暗里的事,就都快被他挖出来了。”

    “三......”

    他回头看向卫东青:“宁王手下最爱钱的是谁,最好色的是谁,看起来弱点最多的是谁,我要尽快知道。”

    卫东青道:“司座放心,我会尽快把这三件事办好。”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问道:“司座有没有收到门主密令?”

    诸葛无屠一怔:“门主什么密令?”

    卫东青道:“我昨日接到门主密令,让冀州的人全都潜藏起来,不要轻易活动。”

    “不可能。”

    诸葛无屠道:“我从门主身边来,门主为何没对我说?”

    卫东青连忙取出来一封书信递给诸葛无屠:“昨天有人送来的,放下就走了。”

    诸葛无屠把书信展开看了看,然后脸色就变了。

    “门主的意思是......”

    诸葛无屠忽然间反应过来,心里震撼,实在没有想到,门主远在豫州,却筹谋如此之深。

    门主的意思是,让冀州山河印所有人潜藏不动,不许离开,不许暴露。

    而这样做,不是为了保全他们,而是为了让诸葛无屠下手的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诸葛无屠才会害怕,因为他才知道,门主的意思是......冀州这边的所有人,都不要了。

    他叫诸葛无屠,而门主让他来,是来屠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杀张汤

    芦县。

    县衙。

    张汤坐在县衙大堂中,面前的桌案上堆积着大量的卷宗。

    这些卷宗不只是来自县衙,还有本县的票号,赌场,青楼,酒楼,等等等等......

    从这些卷宗记录中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将其中关键处串联起来。

    总是能在其中找到关于官员的金钱过手痕迹,只要人足够细心。

    用张汤的话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也没有完美的账。

    所有的假,能应付的都是懒。

    在大堂上,县令胡南昇和手下官员战战兢兢的等着,谁也不敢说话。

    整个大堂中似乎只有张汤翻动卷宗的声音,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汤还没有到芦县的时候,关于张汤的传闻就已经先一步到了。

    这样一个人,谁会不怕,尤其是胡南昇这样在地方上为官的人。

    如今冀州之内,两个月时间,已经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有张汤这样一个狠角色。

    来芦县之前,张汤在青河县一怒杀了三十几个人,整个县衙的人几乎被他杀绝。

    这就是前天的事,本以为在那边至少要停留一阵子善后,最起码等到从冀州任命的官员赴任后他再离开。

    可谁想到,相隔二百里,前天还在青河县杀人,今天就到了芦县的县衙大堂。

    而事实上,廷尉军的人,比张汤来的还要早至少四五天。

    四天前,县衙账目丢失。

    同一天,城中票号账目丢失,城中最大的青楼,酒楼,一夜之间,账目全都丢失。

    县令胡南昇派人彻查,查了四天没有任何结果。

    四天后,这些账目出现在了县衙大堂的桌案上。

    胡南昇早晨一进门,就看到大堂桌案上堆着几摞卷宗,吓了一跳。

    然后才注意到在台阶上坐着个人,穿一身黑色锦衣,或许是因为冷,身上大氅裹的有些紧。

    他面前有个火盆,烤着两个馒头,而这个人坐在那闭目养神。

    本来还要大声呵斥此人擅闯县衙大堂,待他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锦衣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按理说也不用跪,可是就不知道为什么,跪的自然而然。

    张汤没有理会这个膝盖软了的县令大人,感觉馒头烤好了之后才睁开眼睛。

    一壶水,两个馒头,就是他的早饭。

    吃过之后,他还是不言不语,坐在主位上开始看那些账目。

    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大概两个时辰,张汤看那些账目的速度很快,所以胡南昇等人也越发紧张起来,有的人已经汗流浃背。

    “胡大人。”

    张汤忽然开口,把胡南昇吓得一哆嗦。

    “千办大人,下官在。”

    张汤把整理出来的三本册子扔出去,落在胡南昇脚边。

    “一份是票号的,一份是韵胜斋的,一份是风德斋的。”

    他问:“你还需要解释吗?”

    胡南昇又是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忙说道:“回千办大人,下官可以解释......可以解释的。”

    张汤问:“尽量把自己解释成活罪难逃,不要解释到最后还是死罪不可免。”

    胡南昇趴跪在那说道:“票号的银子分账,确实是有下官一份,在大概两年前,票号的周掌柜找到下官,说是分给下官一份干股......但下官不敢,所以实打实的入股纹银一万两。”

    张汤看了他一眼:“

    继续。”

    胡南昇道:“韵胜斋和风德斋,确实都是下官的产业,但下官不敢放在自己名下,一直都在别人名下......那是为官之后的事,当时百姓们和乡绅们推举我为本县县令,下官实在不能推辞,之前......那是家里的产业啊,为了避嫌,下官已经足够小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汤已经哼了一声。

    “既然是你家里的产业,你怕的什么,那一万两银子,也是从你家里产业里挪过去的。”

    他起身,走到胡南昇面前:“你本来就有的,难道因为做了官,就都放弃不要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你起来吧,不用怕。”

    他看向那些官员说道:“我一直都说,我查归查,查是我的职责,但只要心里没有鬼,谁都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我面前。”

    他说到这,话锋忽然一转:“那位周掌柜,两年前开始接触你,并且要给你分干股,你入股一万两银子,你算过每年应该分给你的红利是多少吗?”

    胡南昇连忙道:“下官从没有过问过那票号的账目,每年的分红,都是周掌柜亲自送来,说是按照比例分好,绝无掺假。”

    张汤道:“胡大人,你记住,我今日不办你,恰恰是因为这一万两银子。”

    “我查过了票号近两年的账目,你的分红虽然超过票号的盈利,但没有超出太多。”

    他看向胡南昇道:“你派人把周掌柜请来,你的事就算过去了。”

    “是是是......”

    胡南昇连忙俯身道:“下官立刻派人去喊他。”

    张汤一摆手:“不用请到县衙里,我进芦县还没有县衙以外的人知道,你派人去见他,把他请到你家里。”

    胡南昇怔住:“下官家里?”

    “是。”

    张汤道:“你派人去告诉周掌柜,说听闻张汤就要到了,账目丢了的事,或许和张汤有关,让他过来和你详细说一说票号的事。”

    胡南昇哆哆嗦嗦的说道:“是......”

    半个时辰之后,胡南昇家中。

    客厅里,张汤坐在椅子上等着,单手拿着一本书册在看。

    这本书册是宁王赐给他的,说是一个叫李先生的人所写,是关于刑侦之事。

    在这本书册中,张汤所得甚多。

    在他身边,县令胡南昇,县令的夫人家眷,还有一些仆从,都在那站着,谁也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候,院门打开,票号的周掌柜闪身进了门,一进来就吓了一跳。

    进了院门后来看到,院子里站着十几个身穿黑甲的廷尉军,在那一刻,周掌柜的膝盖也软了一下。

    “把人带过来。”

    廷尉军百办早云间招了招手,手下廷尉立刻上前,带着周掌柜进了门。

    才看到张汤,周掌柜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和之前县令大人一样反应,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张汤把手里的书册放下,那书册封面上有一行字。

    侦缉档案......

    这本不是李先生故意写出来的,关于教授官府刑侦之事的书,而是他闲来无事,回忆着过去看过的故事,整理成的一本册子。

    当初在大楚都城的时候,靠着这本册子,李先生一个月卖钱数百两。

    然而没过多久,这本册子就被官府定为**,凡是手中持有之人,若不交公处置,一律下狱。

    很快,这本册子就都被收缴上去,一把火烧了。

    然后官府开始通缉这个写书的人,书上有作者的名字,叫金鳞居士。

    查来查去,发现这个金鳞居士像个透明人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再后来通过笔锋笔迹之类的东西追查,发现之前在都城里卖火了的几本册子,可能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不过这本册子上留名金鳞居士,另一本册子上留名就是种子居士,还有一本书上留名是番号居士......

    查不到人,最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跪在张汤面前的周掌柜,没用一刻时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大概是有人给他出主意,要想生意做的稳当,当然要有靠山。

    于是才有了后边的事,但这个给他出主意的人,老早就已经离开了芦县。

    周掌柜说,这个人叫慕风流,也是个生意人。

    前些年一直都和票号有生意上的来往,账目上过手频繁。

    后来周掌柜的生意遇到难处,还是慕风流出了一大笔银子才把票号保下来。

    所以算起来,周掌柜之所以是周掌柜,而不是当家的,是因为他的占股其实已经不足小半,真正说了算的是慕风流。

    但是自从两年前拉拢了胡南昇之后,慕风流就没有再回过芦县。

    每隔几个月的话会有书信回来,有时候人在冀州,有时候人在幽州,但大抵上不会离开冀州治内。

    周掌柜看起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人,从面相上来看,就属于那种胆小怕事的。

    可这只是表象,张汤很清楚,这些做票号生意的人,哪有一个是真的胆小怕事的。

    “千办大人,草民确实有罪,请千办大人责罚。”

    周掌柜一个劲儿的叩首,似乎是真的吓坏了。

    胡南昇小心翼翼的走到张汤身边,俯身道:“周掌柜在本县做票号生意,也是祖传下来,算起来已有数十年。”

    张汤嗯了一声。

    山河印的人不可能一直都在某个地方自己开票号,通过这种手段逐渐控制当地票号,比自己做要简单的多。

    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票号攥在自己手里,通过票号,又可以让大量的现银流动变得正经起来。

    这些人在生意上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慕风流是哪里人?”

    张汤问。

    周掌柜低着头说道:“他自己说是江南陆陵人,陆陵在京州。”

    张汤又问道:“这两年来,差不多每隔半年就会有大笔银子转入你票号之中,你就没有问过?”

    周掌柜连忙道:“不敢问,那是财神爷。”

    这个人看起来身材瘦削,跪在那的时候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似乎真的吓坏了。

    他也不敢抬头,始终低着头说话。

    “千办大人,若没有此人的话,票号早就已经完了,所以任何金银上的事,其实草民都不敢问。”

    周掌柜第一次抬起头看向张汤:“千办大人,这个慕风流......是做了什么违背法纪之事吗?”

    县令胡南昇立刻怒斥道:“大人不问你的,你也不许胡乱问。”

    周掌柜连忙点头:“是是是,草民不该问。”

    就在这一刻,站在不远处的百办早云间忽然抽剑。

    一道寒芒炸起,像是屋子里亮了闪电。

    当的一声,一把已经刺到了张汤面前的短刃,被早云间一剑荡开。

    下一息,早云间的剑已经朝着周掌柜的咽喉刺了过去。

    ......

    ......

    【我大河北,最近让人有点揪心,希望大家都好,所有人都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合理

    周掌柜出手的时机好的似乎完全防不住,而他的表演也格外精彩。

    哪怕就是张汤,在某个瞬间,也有了动摇,在思考这个周掌柜是否真的与山河印无关。

    在县令胡南昇怒斥周掌柜不许他胡乱发问的时候,周掌柜还在唯唯诺诺。

    可下一息,他袖中所藏的短刃已经刺向张汤的咽喉。

    张汤足够狠,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

    但他的武艺,不能说稀松平常,可以说是一点儿不会。

    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寒芒。

    剑光在张汤的咽喉前边亮起来,像是一朵电光梅花。

    璀璨,夺目,甚至让人错觉虚幻。

    当的一声,短刃被一剑荡开。

    紧跟着,这电光梅花往前一抖,直奔周掌柜的咽喉。

    周掌柜显然知道早云间的实力,所以在出手之后立刻后撤,连续翻了几个跟头,人已经在数丈之外。

    他停下来,再看时,眼睛骤然睁大。

    张汤还坐在那把椅子上,书册还在他手中,可是一把匕首刺中了张汤的脖子。

    县令胡南昇的手握着那把匕首,他站在张汤不远处,表情有些奇怪。

    因为他的心口多了一把剑。

    在早云间出手的一瞬间,他就出手杀张汤。

    本以为早云间会追击周掌柜,谁想到,早云间在一剑逼退周掌柜后,下一剑刺的就是胡南昇的心脏。

    如果再发一分力,匕首也会刺穿张汤的脖子,可是只差了这一分力。

    在心口被刺穿的那一刹那,胡南昇的力气一空。

    早云间一剑刺中,然后如蹬墙后翻的动作一样,一脚踹在胡南昇心口,身子后翻回来,又护在张唐山身前。

    胡南昇被踹飞了出去,剑也顺势抽了出来,在身体和剑分离的那一瞬间,剑尖上的一滴血还挂在那,没有马上掉下去。

    早云间道:“请大人暂避。”

    张汤往外边看了看,自然是看不到院墙外,可是却听的到嘈杂的脚步声。

    “避不开,是我大意了。”

    张汤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们早就在这给我挖了坑,这芦县就是他们为我选好的坟。”

    他看向早云间:“给我一件兵器。”

    早云间从腰畔摘下来一把短刀向后递给张汤,张汤伸手接过来看了看,这刀鞘上的廷尉字样,显得那么迷人。

    他的手在刀鞘上轻轻的抚过。

    无论如何,他一个茶楼的小伙计,也到过这般高度,也曾让人如此敬畏。

    “世上那么多人要杀张汤。”

    张汤笑了笑:“这是张汤的荣耀。”

    早云间手指上扣着一个响笛,屈指一弹,那响笛随即飞上高空,发出极尖锐的声音,能传出去很远。

    如今廷尉军黑甲大部分在县衙那边,胡南昇的家里只有十几个护卫在。

    院子外边,声音越来越大,院子里的廷尉军士兵往四周看着,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他们全都一样,面对院墙之外,左手拿着连弩,右手握着横刀。

    就在这时候,院墙外边忽然传来呼的一声,沉闷且急促。

    “小心!”

    有人立刻喊了一声。

    无数点燃了的火把朝着院子里扔进来,飞的到处都是。

    廷尉军纷纷用刀将火把劈开,可是飞进来的火把实在太多,有的人被打中,身上立刻冒起来一层火星。

    火把飞进来至少有数百,已经有地方被点燃。

    在烟雾中,院墙外边数不清的黑衣人翻进来,都用黑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片刻之间,十几名廷尉军立刻收缩防御的范围,十几个人在张汤身前组成一道防线。

    黑衣人手里的装备也不弱,他们见廷尉军后撤设防,立刻将背后挂着的连弩摘下来,朝着人墙点射。

    廷尉军用连弩还击,弩箭在半空之中往来交织。

    黑衣人在一个一个倒下去,廷尉军也在一个一个倒下去。

    持续了片刻,双方的连弩都已经打空,院子里倒下了一地的黑衣人,死伤数十。

    只有周掌柜躲在最后,没有被连弩击杀。

    而十几名廷尉军也都倒了下去,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不止一箭,有四五个中箭未死,还强撑着想要起身。

    就在这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

    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缓步进来,天气还冷,他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似乎有些单薄。

    可是看起来,寒气对他好像没有任何影响。

    他穿过满地的尸体,看了看周围倒下去的那些刺客,眼神里有些淡淡的敬意。

    “廷尉军,名不虚传。”

    中年男人走到距离张汤大概三四丈左右停下,他抱了抱拳:“陆陵人慕风流,拜见千办大人。”

    在他身后,大批的黑衣人鱼贯而入,很快就把院子都要挤满了。

    这些黑衣人进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受伤未死的黑衣人杀了。

    这里人数如此众多,所以从现在来看,留在县衙那边的廷尉军黑甲,怕是也支援不过来。

    张汤道:“为了杀我张汤,真的是辛苦你了。”

    慕风流道:“实在是不敢大意,不杀张大人,冀州治内多少人都睡不着觉。”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赞叹道:“大人名不虚传,虽然情报上已经写的清楚,大人还未到弱冠之年,且出身不过一茶楼小二,但今日一见,还是让我很吃惊。”

    张汤看着他问:“你们为了杀我,动用了多少人手?”

    慕风流道:“这边调集过来的人,大概有五百余,县衙那边还在围攻,暂时不可破,不过那边不重要,只要堵着黑甲无法过来救援即可,那边动用了能有千余人。”

    张汤思考了片刻,忽然笑了。

    “这可算是一场战争。”

    慕风流道:“张大人似乎有些得意?”

    张汤反问:“不该得意?”

    他看向早云间说道:“你可退去,以你武艺他们留不住,回到冀州之后,在我王面前替我禀告,张汤虽只行权两月余,但已尽臣下之责。”

    他起身走向慕风流:“你们现在可以动手了。”

    早云间横跨一步,将张汤挡住。

    慕风流笑道:“不急,我想试试。”

    张汤淡淡的问道:“想试试能不能收买我?”

    慕风流道:“张大人可能还不是很了解山河印的能力,我在这里给你大概解释一下。”

    他扫视了一圈的尸体,笑了笑道:“死了很多人,但是如果张大人愿意,这些人会和没死一模一样,这里的事,也可以完全没发生一样。”

    张汤摇头道:“你这话说的毫无逻辑可言,数百廷尉军战没,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吗?”

    慕风流道:“自然不能,但可以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他看着张汤说道:“数百廷尉军战没,大人没死,而大人又不会武

    艺,所以这就一定说不过去。”

    “那么......”

    他看向早云间:“如果这位廷尉军百办大人也没死的话,似乎就说的通了,他拼死保护大人杀出重围,只有两位九死一生的逃回冀州,宁王应该不会怀疑。”

    张汤想了想,点头:“确实不会怀疑,但你如何说通我,又如何说通他?”

    慕风流看向早云间:“两个月来,百办大人为张大人破解刺杀数十次,手刃刺客数十人,这等本事,我格外钦佩。”

    早云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慕风流。

    慕风流继续说道:“所以我特意查了查百办大人,才得知百办大人身世坎坷,早年间,百办大人家境优渥,曾是岑州首富之家。”

    “可是后来,百办大人家里的票号忽然间就破败了,百办大人父亲最信任的生意上的朋友,先是以做生意急需大量现银为由,从你家中票号借走几乎全部存银,说是半月归还。”

    “然后这位朋友,怂恿大批商人来你家中取现,结果因为拿不出银子,百办大人的父亲被活活逼死。”

    “家境一下子就坏了,你母亲带着你逃亡,东躲西藏,把你托付给你父亲的另一位旧友之后,就追随你父亲去了。”

    “你父亲那位旧友为了帮你报仇,耗尽家财,请人教你武艺,可等你武艺有成,再去寻仇,却怎么都查不到那仇人去向。”

    “家中的票号早已没了,连房屋都已经废弃,你穷尽心思,却无能为力,所以你投入廷尉军中,应该是想借廷尉军的力量帮你调查。”

    说到这,慕风流回头吩咐道:“让郭竹年进来。”

    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脸色惨白的进来,因为害怕,走路的时候都在发抖。

    慕风流指了指后-进来的这个人:“百办大人,你离家逃亡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应该已有记忆,所以不会忘了仇人模样吧?”

    “这个人,和你父亲称兄道弟,你父亲把他视为知己,他经常到你家中吃饭,那时候你对他,也极为信赖吧。”

    当早云间看向郭竹年的时候,眼睛里的杀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一样。

    “如果......”

    慕风流笑着说道:“如果张大人体恤属下,应该替早云间也多想想。”

    他指向郭竹年:“你只要愿意成为山河印的人,不管你想得到什么,都能得到,最主要的是,不会让你去谋害宁王,反而还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辅佐宁王。”

    “杀了郭竹年,百办大人大仇得报,张大人你们两个互相帮助,宁王又岂会怀疑?”

    张汤看向早云间:“你......”

    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

    那是杀父大仇,他没法去劝。

    早云间用剑指了指慕风流:“你把郭竹年送过来,其他人不准靠近。”

    慕风流就知道早云间抗拒不了这种事,于是推了郭竹年一把。

    “走吧。”

    郭竹年的表情,显然是绝望到了极致,可是又不敢反抗,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被人攥着,比他生死还要重要。

    慕风流推着郭竹年走到早云间面前,早云间极力压制着情绪问道:“为何?”

    郭竹年下意识的看了看慕风流,没敢回答。

    早云间连续深呼吸几次,然后看向慕风流道:“我了解张大人,他无欲无求,你们收买不了,威胁不了。”

    慕风流道:“所以呢?”

    早云间忽然出手,一剑扫过杀父仇人郭竹年的咽喉,然后猛的回身,又一剑刺穿了张汤的身体。

    “所以他们都死了,我自己回去更合理。”

第七百章 无敌

    这两剑之快,无法描述。

    那像是一道疾光,瞬息而至,穿过了两朵洁白无瑕的雪花。

    而在疾光穿越的那一瞬间,雪花没有被击碎,电光在雪花上闪现,光彩夺目。

    第一剑,剑锋留下一条很亮的直线,不过转瞬之间,剑锋已经从脖子中横扫而过。

    第二剑,早云间没有丝毫犹豫,没有自豪阻滞,转身一剑刺穿了张汤的身体。

    他的剑留在张汤身体中,回头看着慕风流说道:“所以他们现在都死了,我自己回去更合理。”

    慕风流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早云间如此出手果断决然,他根本就没有想到。

    原本准备了更多的说辞,是想能控制住张汤这样的人。

    得一张汤,就相当于控制了宁王之下的半数官员。

    以张汤之实权,以张汤之手腕,到时候能有多少人扛得住他的威逼利诱?

    整个计划的最主要目的,并不是杀了张汤,而是收服。

    可是这一剑,断了慕风流所有希望。

    他呆呆的站在那,愣了那么一瞬,然后才迈步过去看张汤,他想看看人还有没有得救。

    “你闪开!”

    慕风流喊了一声,绕开早云间。

    长剑从张汤的身体中抽出来,匹练一闪。

    慕风流的人头落地。

    早云间俯身,左手伸出去抱住张汤的腰把人扛起来,右手的长剑往后一掷。

    那剑化作一道流光,连续穿透三四个黑衣刺客的身躯。

    早云间往前一冲,跃起来的时候脚跟一勾,把慕风流的长剑从剑鞘里勾了出来。

    慕风流还站在那,脖子里在喷血。

    而在血液喷洒之中,早云间扛着人,夺了慕风流的剑,人已经冲进屋子里。

    他掷出去的那把剑穿透了三四个人之后,居然还有余力,朝着周掌柜飞来。

    周掌柜在这骤变之下也才反应过来,一刀将那把长剑劈开。

    再看时,早云间已经扛着张汤冲进屋子里。

    下一息,屋子里亮起来几道笔直交错的光。。

    后窗被剑切开,早云间用脚把凳子勾起来,脚一甩,凳子砸出窗外。

    凳子飞出去后,他扛着人掠到了房子后边。

    后边也全都是黑衣人,他们见有人破窗而出,立刻瞄准,却发现出来的是一个凳子。

    只这一瞬,早云间掠了出来。

    那柄长剑在前,几朵电花闪烁,面前黑衣人的脸上就出现了几道血痕。

    然后人头就裂开了,四分五裂。

    早云间把张汤往前一抛,人飞起丈余高度,在这一刻,早云间与人群中起舞。

    有谁见过闪电劈开蝴蝶吗?

    早云间的剑就是。

    他杀穿了人群,一把将落下来的张汤接住,再次往前疾冲。

    在他身后,倒地者十余人。

    可就在这一刻,早云间的腿上中了一支弩箭,他的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放我下来,你自己走!”

    张汤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太慢。”

    早云间回了三个字,咬着牙起身再次往前冲。

    他心中想着,若就此放弃,我刚刚刺了大人你那一剑,岂不是完全浪费了。

    这一剑,刺穿了张汤的身体,可是却避开了要害,只是血肉前后-洞穿。

    “把我放下来,我能跑。”

    张汤又喊了一声。

    “太慢。”

    还是这两个字,似乎不夹杂任何情感,早云间大步向前。

    在他出手一剑切开仇人咽喉的瞬间,他就看到了慕风流的手已经握住剑柄,剑势已有沛然之意。

    所以他断定,若真的拼

    斗起来,和慕风流交手他都没有必胜把握。

    况且在慕风流之后还有一个也许武艺不输于他的周掌柜,还有至少数百黑衣刺客。

    那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原本收剑的打算放弃了,而是刺向张汤。

    心口往上,肩膀往下,剑洞穿而过。

    而他的身体又在那一刻正好挡住了慕风流的视线,这是杀慕风流的唯一机会。

    早云间扛着张汤向前,张汤的前半身都在他身前,腰以下在后边,并无要害,就算是有箭射在腿上,也不足以致命。

    早云间的一边疾冲一边说道:“抱歉了大人,我需用你双腿挡住我的后背。”

    张汤嗯了一声,他自己撕开衣服,用布堵住伤口,可是前边的堵住了,后边的却堵不住。

    张汤当然明白早云间的想法,若早云间后背中箭,两个人都会立刻死。

    早云间的杀伐果决,是张汤早就已经领教过的。

    如果说张汤够狠,那早云间的狠丝毫也不输于他。

    而且这种狠,是基于冷静之上。

    可是追上来的黑衣人太多,他们手中的连弩居然是大楚府兵的制式兵器,杀伤力极大。

    只奔跑出去大概几十丈远,早云间的腿上就中了第二箭。

    他再次晃了一下,有些坚持不住,所以提醒了一声:“大人小心。”

    然后把张汤往前一甩,身前是一户人家院外的柴堆,张汤被甩在上面,疼的闷哼一声。

    早云间用剑支了一下,身子才没有倒下去,他回头看,黑衣人已经距离没有多远。

    “大人进院,短刀可还在?”

    早云间依然冷静的问了一句。

    张汤挣扎起来,过去一脚把那户人间的院门踹开,手在腰间摸了摸,短刀还在。

    “在!”

    他回应了一声。

    早云间深深呼吸两次,然后仗剑站在了门口:“大人进院去吧,若我守不住,大人的短刀......”

    张汤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知道这刀怎么用。”

    早云间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雷霆之声。

    “廷尉军!”

    “冲锋!”

    在那些黑衣人背后,大概有六七十名廷尉黑甲杀了过来,他们人人带血,衣甲不整,但气势如雷。

    二百多名黑甲,被上千江湖客围攻,他们战死半数以上,却依然冲破了重重阻拦。

    这一路冲杀过来,又有数十人被连弩击落。

    二百多人的黑甲铁骑,冲杀至此,只剩下这六七十人。

    但!

    六七十人,便是六七十虎。

    纵被群狼围困,仍有虎威。

    一声冲锋,黑骑踏阵。

    六七十人,从黑压压的刺客中硬生生杀了出来,他们的战刀上飞扬的不只是敌人的血液,还有廷尉军的战意。

    数十人杀出来一条血路,到了院子外边。

    为首的廷尉大声喊道:“请大人上马!”

    他说完之后从马背上跳下来,把战马让给张汤,然后他大步走到队伍后边,持刀站在那。

    背对着他的同袍,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敌人。

    他的黑甲上在淌血,但他站在那,巍峨如山。

    从四面八方,数不清的黑衣人迅速的出现,他们从另外一侧绕过来堵住了前边的路。

    汇合了这边的黑衣人后,他们的人数怕是依然还有七八百人之多。

    四周围住,缓缓前压。

    “看来都出不去了。”

    张汤道:“那便死战!”

    “呼!”

    六七十名带伤的廷尉大声喊了一声,他们纷纷下马,迅速组成阵列。

    黑衣人群后边,周掌柜快步冲过来,看了看那些再次被围住的廷尉,他总算

    是松了口气。

    若是就这样被廷尉军和张汤跑了,今日这事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慕风流是山河印中地位很高的人,连他都死了,若再走了目标,周掌柜知道自己也必会死无全尸。

    最主要的是,这次的主事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他想说谎都没法说。

    “不要给他们决死的机会。”

    周掌柜大声喊道:“所有还有弩箭的人上前,给我射死他们,他们想拼死一战,哪有那么容易!”

    手里还有弩箭的黑衣人快速上前,围成一个巨大的扇形。

    周掌柜一伸手,从身边一个黑衣人手里把连弩夺过来,他大步走到队伍前边,用连弩瞄准了早云间。

    “你们自己找死的!”

    周掌柜吼了一声,然后手指扣动了连弩的机括。

    呼!

    一杆标枪飞了过来。

    噗的一声,标枪将周掌柜的身体贯穿,巨大的力度之下,周掌柜身子往后一仰,已经点射出去的弩箭就飞上了半空。

    那标枪在他胸口中贯穿而过,把人仰着钉在地上。

    紧跟着,一片标枪飞了过来。

    那黑压压的一群杀手,立刻就被这密密麻麻飞来的标枪放翻了一大片。

    他们顿时慌乱起来,往四周看,四面八方都出现了黑甲铁骑。

    四面过来的仿佛不是骑兵,而是厚重的乌云,乌云中还有电闪雷鸣。

    “杀我同袍者,诛!”

    一声暴喝中,无数标枪再次投掷出来。

    廷尉军千办尚青竹在一片标枪飞出去之后,抬起手把铁盔上的面甲拉了下来。

    黑甲,夜叉面。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的廷尉黑甲也抬手将面甲拉下来。

    那是无数的夜叉。

    “攻!”

    黑骑向前。

    屠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四散出去的黑甲从各处归来,他们或是战马后边拖着尸体,或是战马上挂着人头。

    阴曹地府,无常最狠,光明之下,黑甲最凶。

    廷尉军千办尚青竹从马背上跳下来,面甲往上一推,在面甲滑上去的时候,血被甩上了半空。

    他大步走到张汤和早云间面前:“奉都廷尉大人之命,接你们回家。”

    站在院子门口那些受伤廷尉,有人哑着嗓子啊的喊了一声,将长刀举起来:“我廷尉军无敌!”

    “呼!”

    所有廷尉军士兵将战刀举起来。

    阳光洒下来,地上的尸体还在淌血。

    大地记不住血液的味道,但是敌人一定会记得廷尉军的屠刀。

    在距离这里大概四五里之外,一座木楼上,举着千里眼看着这一幕的中年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好杀的张汤,不好惹的廷尉。”

    到了楼下后院,一辆马车在那等着。

    “回冀州吧,再做谋划。”

    他说完这句话拉开车门上去,然后就愣在那。

    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儒雅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在读。

    看到这人上来,白衣男子温和的笑了笑:“去赶车,自己把自己送到冀州廷尉府门前。”

    中年男人问:“你是?”

    白衣男子回答:“叶杖竹。”

    中年男人楞住,然后叹息一声。

    他自己走到车前,抓起缰绳的时候,手还是没忍住颤抖了一下。

    他回头问:“叶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

    叶先生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因为宁王让我在这。”

    叶先生放下书册,问:“认路吗?”

    中年男人重重吐出一口气:“认。”

    他一抖手,马向前迈步。

第七百零一章 明谋

    冀州。

    中年男人坐在刑房里,没有上枷锁,也没有被用刑,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还不时往四周打量一下。

    在他的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他没有见过的东西,猜着大概是什么稀奇的刑具。

    他被带到这间刑房里已经至少有半个多时辰,没有人来过,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应对。

    想来想去,发现想了也没多少意义。

    看看张汤对付山河印的人有多狠厉,就知道宁王李叱的态度如何。

    启用张汤的时候,宁王遇到了多大阻力可想而知。

    他手下的那些文武官员,都会觉得这是儿戏。

    如此重要的差事,却交给一个毫无经验且年纪轻轻的店小二去做......这不是儿戏是什么?

    可是谁又能想到,宁王在这件事上的心思有多不留余地。

    唯有张汤这样的人,才会把事情做绝。

    换做宁王手下任何一个官员,哪怕也是一样的寒苦出身,也绝对不会如张汤这样一路泼血的查案。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中年男人抬起头往外看了看,阳光先进入他的眼睛,让他有些恍惚。

    门外的人似乎是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迈步进来。

    等中年男人适应了光线,他才发现面前坐着的居然是受了重伤的张汤。

    所以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张大人。”

    张汤摆了摆手,门外的守卫随即将屋门关好。

    他身上缠着绷带,挂着一条胳膊,但是看得出来,他又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

    那黑色的锦衣上,纹理流转,犹如暗涌。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张汤看着他说道:“不如先介绍一下。”

    中年男人笑起来:“还是算了吧,千办大人不认识我最好不过。”

    张汤点了点头:“按理说确实如此,如果知道你是谁了,就会在你身上继续挖,不知道你是谁,死了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中年男人笑道:“正解。”

    张汤问道:“名字总可以说吧,我猜,根据你的名字应该查不出什么。”

    “是啊......根据我的名字,确实查不出什么。”

    中年男人看了看张汤那张还带着些稚嫩的脸,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少年,怎么会有那么狠厉的心。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下来,似乎没打算告诉张汤他叫什么。

    张汤看着他说道:“你可以调动一千多人手,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如果不是山河印中地位极高的人,绝无可能做到。”

    “慕风流在芦县控制票号,周掌柜只是他的手下,而百办早云间的家里生意,十之七八也是慕风流在幕后主使,他游走于冀州治下,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最起码在冀州之内,慕风流的地位也很高,但从之前的事来看,你可以随意调用他。”

    中年男人笑了笑,还是没回答。

    张汤继续说道:“慕风流死在早云间剑下,一剑切掉了他的头颅......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回答:“我远远的看着,虽然不知道当时说了些什么,但看到了发生了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慕风流被偷袭而死,也是情理之中。”

    张汤摇头:“不对。”

    中年男人问:“何处不对?”

    张汤道:“芦县距离岑州至少九百里,芦县票号的生意是慕风流用手段收了的,岑州,早云间家里的票号也是慕风流用的手段。”

    中年男人问道:“

    这又有何不对?”

    张汤道:“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出两件事,第一,冀州票号生意,慕风流就是背后的推手,早云间家里的事,是在十二年前,芦县的事,是在两年前,周转千里,翻云覆雨。”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一个习惯了躲在幕后主使别人做事的人,为什么这次会那么草率的亲自现身?”

    “最起码在十二年间,他做过很多事,每一次都是事成就身退,绝对不会让自己出现在台前。”

    “然而这一次,就算是为了拉拢我,为了拉拢早云间,他也不应该自己现身。”

    张汤再次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说道:“十几年来,一直都躲在后边,突然之间到了最前边来,然后还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人一剑杀了......不合理,对不对,慕风流。”

    中年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笑起来,似乎笑的很畅然。

    “果然了不起,难怪宁王会如此重视张大人。”

    中年男人笑过之后点头道:“是啊......如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危险的地方,哪怕早云间的那反手一击确实防不胜防,换做是谁都意料不到,但一个合格的谋略家,是不会给对手有这样致命一击机会的。”

    张汤缓缓吐出一口气。

    “陆陵人慕风流。”

    中年男人抱拳:“见过张大人。”

    张汤问:“你应该是有脱身之策吧?”

    慕风流摇头:“没有。”

    他有些遗憾,也有些自责的说道:“我就没有去想,自己会被抓住,而且还是自己赶着车把自己送到廷尉军衙门里来。”

    他自嘲的笑了笑:“略微有些丢人。”

    张汤摇头:“我不信,你一定是有脱身之策。”

    慕风流问:“既然大人推测我有脱身之法,为何大人不让手下把我绑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如此宽待,我都有些愧疚。”

    张汤问:“何来的愧疚?”

    慕风流笑道:“我可是重犯,要杀张大人,虽然没成功,但杀了至少两百名廷尉军黑甲,这样的重罪,还是在廷尉军中,我以为自己会先被打个半死,然后再上刑罚。”

    慕风流道:“张大人却没有这样做,所以我才觉得愧疚,要不然......还是先用刑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张汤看着他,沉思了好久。

    慕风流一直都在等着张汤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张汤在沉默良久后,忽然起身。

    “好好歇着。”

    说完这四个字,张汤转身离开。

    慕风流看着张汤出门而去,眼神里有些疑惑。

    不久之后,廷尉军都廷尉的书房中。

    高希宁坐在主位上,李叱站在窗口看着外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汤把刚刚见过慕风流的事说了一遍。

    他看向高希宁道:“都廷尉大人,我怀疑此人有故意被抓来的心思,但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故意被抓。”

    高希宁问道:“故意被抓?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及时赶到,你们就都会死在芦县,这算是意外。”

    张汤道:“确实算是意外,慕风流的第一目标是逼迫我成为他们的人,不成功则执行第二目标,杀了我......但我怀疑他还有第三目标,那就是一旦出现意外,他就借机被我们抓住。”

    李叱回身看向他:“你推测是什么?”

    张汤摇头:“完全没有头绪,或许......他是为了见到宁王?”

    李叱道:“他是想说服我?”

    张汤道:“这是臣下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李叱又问:“你断定

    他是故意被抓?”

    张汤道:“没有证据,但臣下感觉如此。”

    李叱道:“那我就去见见这个人。”

    张汤摇头:“臣下再想想,给臣下三天时间。”

    李叱思考了片刻,点头:“也好。”

    高希宁起身:“还是我先去见见他吧。”

    李叱看向她,她笑了笑道:“无妨,先让人把他绑的结实些,我再离得远一些。”

    李叱道:“你在门口问话,我在门外。”

    高希宁嗯了一声:“如果他真的是故意被抓,一定有很大的图谋,不搞清楚,隐患巨大。”

    不多时,刑房。

    正在闭目养神的慕风流被开门声打扰,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进来几名廷尉,手里拿着锁链。

    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慕风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知道,会有大人物来见他。

    廷尉把他绑的结结实实,四名廷尉抽刀,四把刀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样的阵仗,最起码然他确定了一件事......要见他的人,很重要。

    所以他笑。

    有廷尉在刚一进门的位置放下一把椅子,然后退了出去。

    高希宁迈步进门,在椅子上坐下来。

    看到她,慕风流就笑了。

    “一定是都廷尉大人吧,果然与传说中一样。”

    他笑道:“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在门外一侧的李叱听到这些话微微皱眉,心里想着......他妈的,得记下来。

    高希宁笑道:“夸我,我也不会带你见宁王。”

    慕风流道:“都廷尉大人,为什么觉得我是想见宁王,而不是想见你?”

    高希宁微微皱眉。

    慕风流道:“廷尉军是都廷尉大人一手所创,古往今来女中豪杰,也不过如此了......我想见的,正是都廷尉大人。”

    高希宁道:“那你想说什么?”

    慕风流道:“也没有特意想说的,只是想看看,四页书院高院长视若掌上明珠的孙女,为什么会看上宁王。”

    高希宁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思考这些话中是否隐藏着什么含义。

    慕风流道:“我一直都有听闻,都廷尉大人是当世少见的聪明女子,聪明到,在四页书院的时候就看出来宁王绝非凡人,那时候能看出这些的,可不多。”

    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算算......那时候待宁王不错的有谁?夏侯琢,嗯......燕青之燕先生,唔......刘英媛,还有谁?”

    他停顿了一下,笑起来:“还有四页书院的院长大人,他老人家虽然表面上看宁王不顺眼,但暗中一直都很关照。”

    慕风流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道:“对了,我在你还小的时候,见过你,大概也就二三岁?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我见高院长的时候更早一些,大概是他离开都城回冀州创办四页书院的时候。”

    他往前挪了挪,似乎不在意脖子上架着的四把刀。

    “那时候高院长说,想创办四页书院,为冀州培养人才,为大楚储备贤良,可是没钱,没钱怎么办事......”

    他笑的有些淡淡得意。

    “要不然,都廷尉大人请高院长过来见见我?”

    慕风流往后靠了靠:“如果高院长来了的话,应该会吓一跳,如果燕先生来了的话,也会吓一跳,四页书院里很多人见到我,都会吓一跳。”

    “为宁王储备了这么多的贤才,如今已有许多人为宁王治理地方,我也很高兴,毕竟四页书院建起来,我算得上居功至伟。”

    他看向门外:“对不对,宁王?”

第七百零二章 都是学你的

    慕风流朝着门外问了一声:“我说的这些对不对,宁王?”

    在门口站着的李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总算明白这个人故意被抓的目的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若是就这样出现的话,似乎显得有些不庄重。

    毕竟他已是宁王,冀州豫州之主。

    大楚十三州,名义上已经有两州在他手里。

    这样的身份地位,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出现在慕风流面前......李叱当然也不在意。

    他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事。

    所以李叱拎着半串糖葫芦就进了刑房,在慕风流有些惊讶的目光下,他把那半串糖葫芦在高希宁面前晃了晃,问她:“刚才一起吃着过来的,你的呢?”

    高希宁从袖口里把半串糖葫芦拽出来,在李叱面前晃:“哈哈哈哈......藏起来了。”

    慕风流满脸都是:?????

    这俩是什么货?

    宁王?

    都廷尉?

    李叱把半串糖葫芦递给高希宁道:“帮我拿一会儿,不许吃我的。”

    高希宁撇嘴道:“我又不是没有,我会吃你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像是偷看浴缸里小金鱼儿的猫咪。

    她把糖葫芦接过来,然后起身,位置让给了李叱。

    李叱伸手拉着椅子过来,在慕风流对面坐下,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几乎是膝盖对着膝盖。

    李叱摆了摆手,那四名持刀的廷尉随即退后,刷刷几声,长刀入鞘。

    李叱看向慕风流问道:“没有刀放在脖子上,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慕风流点头:“确实......”

    砰!

    他话没说完,脸上就中了一拳,脑袋往后仰了出去,这一拳差点把他脖子打断。

    等他脑袋回来的时候,里边嗡嗡的,眼前都是金星,密密麻麻的在那飞转。

    李叱语气平淡的说道:“撤去刀,我是怕打你的时候,会碰到我的手,刮破了不好。”

    他拉了拉慕风流的衣服,把慕风流拉回来。

    慕风流嘴角都裂开了一条血口,血顺着下巴往下流。

    李叱问:“可以回答我问题了吗?”

    慕风流叹道:“想不到宁王是这样没有风度的人。”

    李叱笑道:“你若是真的如你以为的那样了解我,就会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风度的人。”

    “你的情报中都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提到过,为了赚钱,我可以在很多人面前吃饭,可以在茶楼说书,可以在大户人家做寿的时候卖唱,除了不卖身,我有一阵子都在考虑我师父能卖多少钱,要不是我师父用拐棍打我,我就把他卖给老太太了,你信不信?”

    高希宁噗嗤一声笑了,连忙抬起手嘟着嘴,心说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把糖葫芦喷李叱后背上。

    他笑道:“所以你觉得,我是一个能有什么风度的人?”

    慕风流怔了怔,似乎确实忘记了这个。

    也不是忘记,而是忽略,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

    当一个人身居高位,如李叱这样已经贵为宁王,那就会忽略他曾经的身份。

    李叱第二次问:“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慕风流点头。

    李叱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帮我看看,刚才吃糖葫芦是不是沾上了一些碎渣?”

    慕风流懵了。

    打了他一拳,问这个?

    慕风流摇头:“没有......宁王只是要问我这个?”

    李叱坐直了身子说道:“别的没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只想杀了你啊......”

    “你刚才和她说那些,无非是想告诉我,高院长也可能是山河印的人,而她,很有可能就是山河印指

    使高院长,安排故意接近我的。”

    “你还说燕先生也认识你,刘英媛的父亲也认识你,还有许多认识你的人。”

    “说这些的目的,只是让我觉得自己的身边,早就已经都是你们山河印的人。”

    李叱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他凑近了慕风流问:“你是评书听多了吗?”

    慕风流看着李叱,眼神有些复杂。

    他确实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懂李叱的反应了。

    李叱道:“就是那种怀疑身边人会害他的枭雄,如以前中原纷乱时候的魏王。”

    “他总是担心有人会趁着他睡觉杀他,于是在身边放一把剑,故意装作做梦杀人,就是为了让人不敢夜里靠近他。”

    “你是觉得,你说了这些之后,我就会怀疑高院长,怀疑燕先生,怀疑刘善文,怀疑很多人?”

    “尤其是燕先生,如今是冀州节度使,手握重权,一旦他是你们的人,我其实也算是早已被你们控制了。”

    李叱笑了笑道:“你是来和我摊牌的吗?”

    慕风流深吸一口气,也笑了笑。

    “宁王装的满不在乎,倒是装的很像。”

    李叱道:“我说过,你确实情报收集的不够多。”

    他看着慕风流的眼睛说道:“你一是想让我怀疑身边人,进而做出过激举动,排挤身边亲近,二是想让我知道,你们随时都能杀死这些人,因为你们早有布局,包括四页书院其实都是你们资助高院长创建。”

    他停了一下后问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慕风流这次没有回答,因为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一个人心里一旦有了怀疑会多可怕,尤其是枭雄。

    一个枭雄如何会不重视身边亲近人?

    当枭雄心里长了草,开始怀疑身边亲近人,那么这就是杀戮的开端,也是众叛亲离的开端。

    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则是无数人头点地。

    慕风流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不相信李叱完全不在乎。

    李叱道:“第一呢,关于我身边的人,我其实可想排挤他们了,毕竟他们经常吃饭不给我留,聊着天突然转身对着我就肯定是要放屁,还总是想办法从我手里骗钱。”

    “第二呢,关于四页书院是你出资协助创建这事,我代表我个人谢谢你,毕竟食堂免费,而那会儿我吃的确实挺多的。”

    他问:“宁王真的是心胸开阔,还是在故作姿态?”

    他的视线往一边挪了挪,看向高希宁:“若高院长是我们的人,宁王的妻子也是我们的人,宁王的授业先生手下重臣还是我们的人,宁王不觉得可怜?”

    李叱回头看向高希宁,笑了笑:“你真好看。”

    高希宁撇嘴,然后哼了一声:“我知道。”

    李叱忽然又一拳打在慕风流的另一边脸上,这一拳打的力度与刚才几乎相同,打的慕风流脑袋再次往后仰了出去,脖子里似乎都有咔嚓一声。

    李叱道:“这一拳打你,大概两个意思。”

    慕风流脑袋回来的时候,看起来眼睛都往上翻白了。

    李叱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这两拳的落点,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打你,不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故意挑拨关系,而是因为你刚才有些话太不要脸。”

    他回头看向高希宁道:“就是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那几句。”

    高希宁哈哈大笑:“你背下来了!”

    李叱:“你正常点。”

    高希宁大笑:“你居然背下来了!”

    李叱:“正常点好不好?”

    高希宁:“快,你对我说一遍。”

    李叱:“不可能,我是万万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能厚者脸皮说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就算你是,我也要假装矜持的不能说出口。”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漂亮!”

    李叱抱拳:“客气。”

    慕风流脑袋里嗡嗡的,还有些昏沉,但却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两个人都是傻子吧。

    不是傻子,也不正常吧,脑袋被什么踢过吧,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为宁王了?

    李叱回头看向慕风流:“刚才说的是打你第一拳的原因,至于第二拳的原因......我这个人有些强迫症,看到你那边脸被打肿了,这边不对称,我心里受不了。”

    说完后李叱起身,回头叫了一声:“张汤。”

    张汤连忙进来俯身:“臣下在。”

    李叱问:“你发明的那些刑具,你用过了吗?”

    张汤俯身:“回宁王,还没有用过。”

    李叱道:“给他用,不用问话,一句都不用问,就当是自愿协助你测试刑具的义工。”

    慕风流的眼睛骤然睁大,心里有一句骂人的话翻涌着上来。

    去他妈的义工。

    李叱说完后拉了高希宁出门,高希宁嘿嘿笑道:“你打那两下,真帅。”

    李叱看了看她手里:“夸我有用么......这么快,你居然把两串都吃了?”

    高希宁两个小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呢,李叱问话打人的时候,她就没停,一直都在吃。

    就好像急着吃完,不然李叱那半串的便宜她就占不到了。

    正因为如此,慕风流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果李叱是一个枭雄,那么这些诛心的话一定有用。

    如果高希宁真的如传闻那样聪明,一手创建廷尉军,思谋过人。

    那么她一定会因为这些诛心的话而害怕,害怕李叱会她怀疑,会疏远她。

    现在看起来,她害怕个锤子。

    她就害怕李叱抢她糖葫芦!

    看着那两个人离开,一边走一边说笑,慕风流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重。

    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

    张汤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对他的同情。

    良久之后,张汤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王,一点儿都不了解都廷尉,你们想用那一套来对付我王和都廷尉,是脑子被什么踢了吗?”

    慕风流怒了,他嘶吼道:“是他们的脑子被什么踢了!”

    他嘶吼着,可越是嘶吼,张汤看他的眼神里越是同情。

    院子里,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说好了你帮我拿一会儿的,为什么就要如此残忍的全都吃掉,你就没有想过,那些可爱的小糖葫芦离开了我,它们会多伤心。”

    高希宁笑道:“那没办法,甜到我了。”

    李叱道:“那你分我一半。”

    高希宁:“这怎么分?”

    李叱道:“我不管,我反正是接受不了那些小糖葫芦离我而去......哎呦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希宁一把拉到了墙角那边,高希宁推着李叱的胸膛,把李叱推着靠在墙上。

    她晃了晃小脑袋:“嗷呜~”

    然后一口咬在李叱的嘴唇上,某个小东西还轻轻触碰了一下李叱的嘴唇。

    她后撤一步:“本流氓已经分给你了,怎么样,对本流氓有没有一点怕怕?”

    李叱看着她:“你流氓个嘚儿。”

    一把拉了高希宁过来,推着高希宁的胸膛把她推着靠墙。

    然后高希宁就懵了,她低头看了看李叱的手。

    李叱:“这......学你的,都是学你的,不能怪我。”

    高希宁:“你学我的?!”

    李叱也低头看了看:“唔,学错了,你用的是左手。”

    于是他把高希宁胸脯上的右手放下来,换了左手放上去。

    “现在就学对了。”

    高希宁:“?????”

第七百零二章 都是学你的

    慕风流朝着门外问了一声:“我说的这些对不对,宁王?”

    在门口站着的李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总算明白这个人故意被抓的目的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若是就这样出现的话,似乎显得有些不庄重。

    毕竟他已是宁王,冀州豫州之主。

    大楚十三州,名义上已经有两州在他手里。

    这样的身份地位,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出现在慕风流面前......李叱当然也不在意。

    他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事。

    所以李叱拎着半串糖葫芦就进了刑房,在慕风流有些惊讶的目光下,他把那半串糖葫芦在高希宁面前晃了晃,问她:“刚才一起吃着过来的,你的呢?”

    高希宁从袖口里把半串糖葫芦拽出来,在李叱面前晃:“哈哈哈哈......藏起来了。”

    慕风流满脸都是:?????

    这俩是什么货?

    宁王?

    都廷尉?

    李叱把半串糖葫芦递给高希宁道:“帮我拿一会儿,不许吃我的。”

    高希宁撇嘴道:“我又不是没有,我会吃你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像是偷看浴缸里小金鱼儿的猫咪。

    她把糖葫芦接过来,然后起身,位置让给了李叱。

    李叱伸手拉着椅子过来,在慕风流对面坐下,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几乎是膝盖对着膝盖。

    李叱摆了摆手,那四名持刀的廷尉随即退后,刷刷几声,长刀入鞘。

    李叱看向慕风流问道:“没有刀放在脖子上,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慕风流点头:“确实......”

    砰!

    他话没说完,脸上就中了一拳,脑袋往后仰了出去,这一拳差点把他脖子打断。

    等他脑袋回来的时候,里边嗡嗡的,眼前都是金星,密密麻麻的在那飞转。

    李叱语气平淡的说道:“撤去刀,我是怕打你的时候,会碰到我的手,刮破了不好。”

    他拉了拉慕风流的衣服,把慕风流拉回来。

    慕风流嘴角都裂开了一条血口,血顺着下巴往下流。

    李叱问:“可以回答我问题了吗?”

    慕风流叹道:“想不到宁王是这样没有风度的人。”

    李叱笑道:“你若是真的如你以为的那样了解我,就会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风度的人。”

    “你的情报中都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提到过,为了赚钱,我可以在很多人面前吃饭,可以在茶楼说书,可以在大户人家做寿的时候卖唱,除了不卖身,我有一阵子都在考虑我师父能卖多少钱,要不是我师父用拐棍打我,我就把他卖给老太太了,你信不信?”

    高希宁噗嗤一声笑了,连忙抬起手嘟着嘴,心说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把糖葫芦喷李叱后背上。

    他笑道:“所以你觉得,我是一个能有什么风度的人?”

    慕风流怔了怔,似乎确实忘记了这个。

    也不是忘记,而是忽略,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

    当一个人身居高位,如李叱这样已经贵为宁王,那就会忽略他曾经的身份。

    李叱第二次问:“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慕风流点头。

    李叱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帮我看看,刚才吃糖葫芦是不是沾上了一些碎渣?”

    慕风流懵了。

    打了他一拳,问这个?

    慕风流摇头:“没有......宁王只是要问我这个?”

    李叱坐直了身子说道:“别的没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只想杀了你啊......”

    “你刚才和她说那些,无非是想告诉我,高院长也可能是山河印的人,而她,很有可能就是山河印指

    使高院长,安排故意接近我的。”

    “你还说燕先生也认识你,刘英媛的父亲也认识你,还有许多认识你的人。”

    “说这些的目的,只是让我觉得自己的身边,早就已经都是你们山河印的人。”

    李叱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他凑近了慕风流问:“你是评书听多了吗?”

    慕风流看着李叱,眼神有些复杂。

    他确实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懂李叱的反应了。

    李叱道:“就是那种怀疑身边人会害他的枭雄,如以前中原纷乱时候的魏王。”

    “他总是担心有人会趁着他睡觉杀他,于是在身边放一把剑,故意装作做梦杀人,就是为了让人不敢夜里靠近他。”

    “你是觉得,你说了这些之后,我就会怀疑高院长,怀疑燕先生,怀疑刘善文,怀疑很多人?”

    “尤其是燕先生,如今是冀州节度使,手握重权,一旦他是你们的人,我其实也算是早已被你们控制了。”

    李叱笑了笑道:“你是来和我摊牌的吗?”

    慕风流深吸一口气,也笑了笑。

    “宁王装的满不在乎,倒是装的很像。”

    李叱道:“我说过,你确实情报收集的不够多。”

    他看着慕风流的眼睛说道:“你一是想让我怀疑身边人,进而做出过激举动,排挤身边亲近,二是想让我知道,你们随时都能杀死这些人,因为你们早有布局,包括四页书院其实都是你们资助高院长创建。”

    他停了一下后问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慕风流这次没有回答,因为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一个人心里一旦有了怀疑会多可怕,尤其是枭雄。

    一个枭雄如何会不重视身边亲近人?

    当枭雄心里长了草,开始怀疑身边亲近人,那么这就是杀戮的开端,也是众叛亲离的开端。

    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则是无数人头点地。

    慕风流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不相信李叱完全不在乎。

    李叱道:“第一呢,关于我身边的人,我其实可想排挤他们了,毕竟他们经常吃饭不给我留,聊着天突然转身对着我就肯定是要放屁,还总是想办法从我手里骗钱。”

    “第二呢,关于四页书院是你出资协助创建这事,我代表我个人谢谢你,毕竟食堂免费,而那会儿我吃的确实挺多的。”

    他问:“宁王真的是心胸开阔,还是在故作姿态?”

    他的视线往一边挪了挪,看向高希宁:“若高院长是我们的人,宁王的妻子也是我们的人,宁王的授业先生手下重臣还是我们的人,宁王不觉得可怜?”

    李叱回头看向高希宁,笑了笑:“你真好看。”

    高希宁撇嘴,然后哼了一声:“我知道。”

    李叱忽然又一拳打在慕风流的另一边脸上,这一拳打的力度与刚才几乎相同,打的慕风流脑袋再次往后仰了出去,脖子里似乎都有咔嚓一声。

    李叱道:“这一拳打你,大概两个意思。”

    慕风流脑袋回来的时候,看起来眼睛都往上翻白了。

    李叱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这两拳的落点,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打你,不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故意挑拨关系,而是因为你刚才有些话太不要脸。”

    他回头看向高希宁道:“就是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那几句。”

    高希宁哈哈大笑:“你背下来了!”

    李叱:“你正常点。”

    高希宁大笑:“你居然背下来了!”

    李叱:“正常点好不好?”

    高希宁:“快,你对我说一遍。”

    李叱:“不可能,我是万万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能厚者脸皮说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就算你是,我也要假装矜持的不能说出口。”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漂亮!”

    李叱抱拳:“客气。”

    慕风流脑袋里嗡嗡的,还有些昏沉,但却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两个人都是傻子吧。

    不是傻子,也不正常吧,脑袋被什么踢过吧,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为宁王了?

    李叱回头看向慕风流:“刚才说的是打你第一拳的原因,至于第二拳的原因......我这个人有些强迫症,看到你那边脸被打肿了,这边不对称,我心里受不了。”

    说完后李叱起身,回头叫了一声:“张汤。”

    张汤连忙进来俯身:“臣下在。”

    李叱问:“你发明的那些刑具,你用过了吗?”

    张汤俯身:“回宁王,还没有用过。”

    李叱道:“给他用,不用问话,一句都不用问,就当是自愿协助你测试刑具的义工。”

    慕风流的眼睛骤然睁大,心里有一句骂人的话翻涌着上来。

    去他妈的义工。

    李叱说完后拉了高希宁出门,高希宁嘿嘿笑道:“你打那两下,真帅。”

    李叱看了看她手里:“夸我有用么......这么快,你居然把两串都吃了?”

    高希宁两个小腮帮子还鼓鼓囊囊的呢,李叱问话打人的时候,她就没停,一直都在吃。

    就好像急着吃完,不然李叱那半串的便宜她就占不到了。

    正因为如此,慕风流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果李叱是一个枭雄,那么这些诛心的话一定有用。

    如果高希宁真的如传闻那样聪明,一手创建廷尉军,思谋过人。

    那么她一定会因为这些诛心的话而害怕,害怕李叱会她怀疑,会疏远她。

    现在看起来,她害怕个锤子。

    她就害怕李叱抢她糖葫芦!

    看着那两个人离开,一边走一边说笑,慕风流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重。

    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

    张汤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对他的同情。

    良久之后,张汤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王,一点儿都不了解都廷尉,你们想用那一套来对付我王和都廷尉,是脑子被什么踢了吗?”

    慕风流怒了,他嘶吼道:“是他们的脑子被什么踢了!”

    他嘶吼着,可越是嘶吼,张汤看他的眼神里越是同情。

    院子里,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说好了你帮我拿一会儿的,为什么就要如此残忍的全都吃掉,你就没有想过,那些可爱的小糖葫芦离开了我,它们会多伤心。”

    高希宁笑道:“那没办法,甜到我了。”

    李叱道:“那你分我一半。”

    高希宁:“这怎么分?”

    李叱道:“我不管,我反正是接受不了那些小糖葫芦离我而去......哎呦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希宁一把拉到了墙角那边,高希宁推着李叱的胸膛,把李叱推着靠在墙上。

    她晃了晃小脑袋:“嗷呜~”

    然后一口咬在李叱的嘴唇上,某个小东西还轻轻触碰了一下李叱的嘴唇。

    她后撤一步:“本流氓已经分给你了,怎么样,对本流氓有没有一点怕怕?”

    李叱看着她:“你流氓个嘚儿。”

    一把拉了高希宁过来,推着高希宁的胸膛把她推着靠墙。

    然后高希宁就懵了,她低头看了看李叱的手。

    李叱:“这......学你的,都是学你的,不能怪我。”

    高希宁:“你学我的?!”

    李叱也低头看了看:“唔,学错了,你用的是左手。”

    于是他把高希宁胸脯上的右手放下来,换了左手放上去。

    “现在就学对了。”

    高希宁:“?????”

第七百零三章 刑罚

    刑房中。

    张汤看着两边脸都已经高高肿起来的慕风流,想着这样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再风流了吧。

    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依然有着很好的气质,儒雅且俊逸,哪怕已经不再年轻,可应该也很能吸引人。

    况且还是个多金之人,整个冀州的暗道钱庄,也许都在这个人手里。

    当初吕无瞒可以随随便便控制一城的经济,这个慕风流当然也能。

    之所以宁王还没有说杀他,而是把他交给张汤处置,张汤自然明白宁王殿下的心意。

    宁王最大的乐趣啊......

    搞钱。

    慕风流掌控的暗道钱庄,如果能挖出来的话,那可能就是一笔大到谁都想象不出来的数字。

    这次他们在芦县遇袭,确实损失惨重,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芦县周掌柜名下的钱庄,起获的银两足够装备三万军队,还是满配的那种装备。

    以宁军装备之精良齐全,可想而知这是多大一笔银子。

    “想到了。”

    慕风流看着张汤的眼睛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当然这也不是多难猜的事。

    于是他自信的笑了笑:“你在想,我手中握着那么大一笔财富,若是能都抢走的话,宁王就能用这笔钱武装无数军队。”

    张汤道:“好人一生平安。”

    慕风流:“?????”

    张汤道:“不然呢,难道你真的想试试廷尉军的刑具?”

    他起身,走到那些刑具前边停下来,有些淡淡得意的说道:“我劝你不要想,虽然我确实很想试试的。”

    慕风流道:“你这样的人,应该明白,如此数目的金银,怎么可能会掌握在一人手中,这是大忌,你就算把你的刑具都用坏,也不会有所获。”

    张汤道:“那就......最起码可以检测出,我设计出的这些刑具优缺何处,结实不结实。”

    慕风流回头看向张汤:“我突然发现,宁王手下的人,也包括宁王,还包括你们的那位都廷尉大人,正常人似乎不多,你算一个。”

    张汤叹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些担心了。”

    他回到慕风流对面坐下来。

    “我们认真谈谈吧。”

    慕风流问:“谈什么?”

    张汤道:“谈谈收买拉拢的事。”

    慕风流道:“你是在羞辱我?”

    张汤道:“你以为我说的是,让你继续收买拉拢我?如果我是这个意思的话,确实像是在羞辱你。”

    慕风流:“不然?”

    张汤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试着收买拉拢你,以你知道的山河印的内幕消息,若愿意成为宁王的人,根据你的证词,我就能将山河印挖出来的更多。”

    慕风流道:“你果然是在羞辱我。”

    张汤道:“你可以试着提一些条件。”

    慕风流冷哼,不再说话。

    张汤倒是不怪他不说话,毕竟两边脸都肿成了那个样子,说话的时候应该会有些疼。

    张汤道:“确定不说吗?”

    慕风流道:“那些刑具都是张大人亲自设计的?”

    “是。”

    “那就请张大人也亲自检验一下,你的刑具到底好用不好用。”

    慕风流闭上眼睛:“如果我忍不住的话,到时候再说应该也来得及。”

    张汤嗯了一声,起身吩咐道:“给慕先生都试试,不要急,循序渐进,用那些不见血的。”

    说完后转身出门:“我该去换药了,若是他扛不住,你们就来喊我。”

    “是。”

    手下廷尉应了一声,然后过去把挂在墙上的刑具一件一件摘下来。

    张汤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廷尉军中的医官已经在等着了。

    给他伤口换了药,张汤问了一句:“早云间的伤势怎么样?你去换过药了吗?”

    医官回答道:“之前来过千办大人这边,说千办大人在刑房,所以属下就去了早云间大人那边,已经换好了药,伤势无大碍,小腿上的贯穿伤,没有伤到筋骨,来之前,宁王和都廷尉大人去看望他了。”

    张汤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这样的主公,心里怎么会不暖和?

    早云间的住处。

    李叱问过早云间的伤势后,点了点头:“好好歇着,好好休养,我刚刚问过,说你这两日胃口都不好,吃的不多?”

    早云间连忙回答道:“确实胃口不是很好,殿下不用担心,只是......”

    李叱一摆手:“吃的不多怎么行,这样,以后每天吴婶做好饭后,我安排人推你过去,你和我们一起吃,我吃多少你吃多少。”

    早云间的眼睛骤然睁大。

    高希宁道:“不许吓唬人,不许威胁人。”

    李叱:“呃?”

    这算威胁人?

    高希宁道:“不过好好休养尽快康复是必要的,我已经想过,你伤好之后,升为廷尉军千办,以后你要管的事更多。”

    早云间的眼睛再次睁大,连忙说道:“属下不敢,属下这次有失职之责,不敢......”

    高希宁道:“我说了算。”

    早云间怔住。

    “行了,歇着吧,我们俩先回去,你若有什么需求,只管找人说就是。”

    李叱在早云间的肩膀上拍了拍:“关于吃饭的事......”

    早云间立刻肃然道:“臣下会好好吃饭,就,就不用每天过去与殿下同吃了。”

    李叱道:“好像很坚决。”

    早云间更加肃然道:“臣下坚决!”

    李叱摇了摇头:“吃饭有什么可怕的。”

    两个人离开早云间的住处,李叱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他觉得还有时间出去办件事。

    于是问高希宁道:“咱俩也去做咱们该做的事吧。”

    高希宁吓得抬起双手环抱自己:“你想干嘛?!”

    李叱看着她,一开始没明白,后来醒悟过来,然后哈哈大笑:“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完迈步走了:“我是说要出办点正事。”

    高希宁看着李叱转身走了,哼了一声。

    她一边走一边自己小声嘟嘟囔囔的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难道不该是你脑子里想的吗?还说我......你但凡要是多想一点,至于轮到我想么。”

    李叱一回头:“你说什么?”

    高希宁肃然道:“我说正事要紧。”

    东原镖局。

    诸葛无屠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蓝的没有一丝杂质。

    这么好的天气,无风无云,已经送走了冬天所有的冷,还没有迎接夏天所有的热。

    这气候,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报。”

    手下人从外边快步进来,是东原镖局的老板卫东青。

    他俯身道:“司座,事情已经成了。”

    诸葛无屠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问:“慕风流进去了?”

    卫东青俯身道:“回司座,刚刚得到消息,已经被抓进廷尉军衙门里了。”

    诸葛无屠点了点头,似乎是放松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们都要记住,慕先生以身赴险,是为了保住所有

    人。”

    卫东青连忙道:“是,属下等人都知道慕先生的大义。”

    诸葛无屠道:“所以你们都要记住,在这段时间,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各司其职,但不可离开属地。”

    卫东青道:“属下已经再三交代过,绝对不会有人违抗司座的命令。”

    诸葛无屠点了点头:“芦县那边死伤了那么多人,宁王一定会勃然大怒,大家最近都小心些,免得成为宁王泄愤的目标。”

    他起身,在院子里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不过,咱们损失巨大,那么多人需要抚恤,既然要抚恤,就要动用大笔银子。”

    他看向卫东青:“你这边账目上能动的,有多少?”

    卫东青俯身:“回司座,镖局的生意太难,账目上已经没有什么钱,若是走镖局的账目,很容易就被查到。”

    诸葛无屠想了想:“冀州内的钱庄,你多久没有联络过了?”

    卫东青道:“大概已有一年半。”

    诸葛无屠道:“过几日你去跑一趟,从钱庄里取银子出来,那里的银子不用担心会被追查,把抚恤的事安排好,不然寒了人心,以后就会没人可用。”

    卫东青俯身:“属下遵命。”

    诸葛无屠长叹一声:“冀州的日子不好过,大家都熬一熬。”

    两个时辰后,廷尉军衙门。

    有廷尉快步走到张汤的书房外边,俯身道:“千办大人,慕风流已经昏死过去三次,但还是不肯说。”

    张汤抬起头看了看他,自言自语道:“居然真的能扛住,很了不起的一个人。”

    他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后停下来:“去禀告都廷尉大人,我想跟她接一件东西。”

    不久之后,刑房里,张汤在慕风流面前坐下来,看了看这个已经浑身湿透了的人,却不是被水泼湿了的,而是因为剧痛之下出的汗,已经把衣服都泡湿了。

    “张大人的刑具,果然很了不起。”

    慕风流喘息着说道:“不过,我也很了不起。”

    张汤耸了耸肩膀:“又没有都试完,可不要太自信。”

    慕风流道:“那就把你更强的本事,让我见识一下?”

    张汤道:“很快就来了。”

    正说着,外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慕风流艰难侧头往门外看了看,于是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野猪。

    神雕哼唧唧的走到门口,狗子在它后背上站着,依然高傲。

    余九龄进来,笑着问道:“都廷尉大人说,你需要帮忙?”

    张汤起身道:“余将军,确实是需要。”

    余九龄一伸手,狗子飞到了他的胳膊上,他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皮子,以防被狗子的利爪抓破。

    余九龄在慕风流对面坐下来,同情的说道:“这事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张汤,是他想出来的,所以一会儿骂街的时候,你骂他。”

    慕风流冷笑:“我又怕的什么?”

    余九龄道:“竟吹牛皮......”

    他让人把慕风流的胳膊拉起来,然后用小刀片下来一块肉,慕风流疼的脸都扭曲了一下。

    余九龄把这一小块肉递给狗子,狗子叼在嘴里抖了几下,然后吞了下去。

    慕风流的眼睛骤然睁大。

    余九龄下第二刀,慕风流立刻就想把胳膊抽回来,奈何根本做不到。

    第二刀又片下来一小块肉,再次喂给了狗子。

    余九龄想了想说道:“好像有点麻烦。”

    他把胳膊往前伸:“狗子,你自己吃吧,我嫌麻烦。”

    胳膊靠近慕风流,慕风流就看到了,那只隼的眼睛,在看着他的眼睛。

    “不要!”

    慕风流嘶吼一声。

第七百零四章 我随便的

    慕风流或许是被狗子的眼神吓到了,虽然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会被一只鸟吓到。

    但他判断下一息,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没准一嘴啄在他的眼睛上。

    “不要!”

    慕风流立刻喊了一声。

    余九龄把手臂往回一撤,危险似乎也在这一刻稍稍离得远了些。

    在慕风流不得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居然看到那只隼用一种貌似很轻蔑的眼神在看他。

    余九龄却不以为意,因为狗子看谁大概都是这样。

    在狗子眼中,尔等都是奴仆。

    而且还没有它的神雕地位高,神雕可是它第一奴仆。

    神雕也是这么认为的。

    还时常因为这样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慕先生不是说,能撑过所有刑具吗?”

    张汤忍不住笑了笑。

    慕风流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可是明显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些。

    然而这在狗子眼里也没什么,迄今为止,在气势上没有输给它的凡人啊,又有谁呢。

    “所以慕先生准备说一些什么了吗?”

    张汤道:“如果缓一口气后,还想继续试试的话,大概会看到自己的一只眼睛被它吞下去。

    说到这的时候,张汤本来下意识的想去摸摸那只隼。

    可是要抬起手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只隼的眼睛,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在是手没有抬起来,若是伸出去后再停下来,那就显得尴尬了些。

    “我饿了。”

    慕风流看向张汤。

    张汤点了点头:“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在你饿了的时候非要逼迫你先说些什么再给你饭吃,似乎是很不人道的一件事。”

    但他却没打算给慕风流吃的。

    他说:“可是慕先生认为这里,廷尉军衙门,是人道的地方吗?”

    张汤在慕风流对面坐下来,很和善的说道:“慕先生从到廷尉军衙门至此,好像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听闻,一个人如果不吃饭的话,可以坚持六七天都不会死。”

    慕风流瞪向张汤。

    张汤道:“如果你心疼自己一些,先把冀州城内山河印的人都在什么地方招出来,我的人去拿人,大概今天一夜就成了,最快的话,明天天亮之前,慕先生就能吃到一顿应该还不错的早饭。”

    慕风流就这样怒视着张汤,张汤倒是没有闪躲,眼神平静的和他对视。

    余九龄坐在那,好像还很贴心的用袖子给狗子擦了擦嘴。

    狗子站在他的手臂上,眼神里似乎有一种这个低等生物似乎也很会拍马屁的含义。

    如果有人能读懂狗子此时在想什么的话,大概会觉得,此时狗子应该在想给余九龄封个第二奴仆怎么样。

    “还想吃?”

    余九龄假装问了狗子一声,然后叹道:“狗子大人没吃饱。”

    他抬起手,手里的小刀朝着慕风流胳膊上还在流血的地方伸过去。

    张汤道:“为什么余将军要在那一个地方割?”

    余九龄道:“这里有血,狗子可能会比较喜欢吃稀的。”

    张汤:“......”

    慕风流:“?????!!!!!”

    呼......

    慕风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张汤,停顿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明天一早,我要吃肉。”

    张汤笑起来:“会如你所愿的。”

    两刻之后,张汤从刑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他快步而行,似乎都忘了他身上还有伤。

    他快

    步跑到都廷尉的书房门外,俯身道:“大人,慕风流招了一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高希宁看向张汤:“招了多少?”

    张汤把手里的纸扬起来:“不少。”

    高希宁把纸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吩咐道:“照抄十份,分散出去抓人,今天夜里必须把名单上的全都拿了。”

    “是!”

    张汤立刻应了一声。

    子时刚到,冀州的大街上已经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影,所以风声都显得有些大。

    可是风并不大,白天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到了晚上,微风送凉。

    似乎是想让人间的这些为活着而辛苦的人们啊,能睡的稍稍舒服些。

    稍稍有些寒意的晚上,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美美的睡上一觉,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属于一个人最自由和独立的时间。

    冀州城西城,有一群黑影穿过夜色而来。

    他们身上的黑衣像极了夜色,可是夜色不会动,他们也就没办法真的变成夜色。

    他们在一间铺子的门外停下来,四周还有他们的人在戒备着。

    为首的人稍稍有些发胖,但动作还依然迅速轻盈,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在这间铺子的门外轻轻敲打了几下,敲打的很有节奏。

    不多时,铺子的门打开,然后有人把封板摘下来,这些黑衣人随即闪身进入铺子中。

    他们留下了七八个人在铺子外边的暗处戒备,大部分人全都进了铺子。

    没敢把灯火全都点亮,铺子里的伙计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在前边带路。

    “你们掌柜的呢?”

    为首的黑衣人问。

    伙计回答:“白天的时候,接到消息让准备出银子来,掌柜的就一直在地下室里清点,你们要的数目太大,时间又急,还没有清点出来。”

    黑衣人首领应了一声,觉得憋闷,把脸上的黑巾往下拉了拉。

    此人,正是东原镖局的当家卫东青。

    跟着伙计穿过前堂,进了后院,小伙计道:“我得去前边守着,路你们认识,自己去。”

    说完转身走了。

    卫东青伸手指了指后面那排房子:“地下暗室的入口在那间屋子的书架后边,动作要快,每人背一包,今天带不走那么多,明天夜里再来。”

    “是。”

    手下人声音很低的应了一声,快步冲进后边的屋子里。

    门一打开,他们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光线,所以稍稍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亮起来灯火。

    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把灯点亮,回头看向门口那些人:“我应该怎么打个招呼,才能显得不那么冒昧?”

    卫东青脸色大变:“你是谁?!”

    锦衣年轻人道:“我......可能是个贼。”

    卫东青一怒,刚要发火下令动手,忽然间反应了过来,立刻转身:“走!”

    他带来的人迅速的转身后撤,而那个举着灯的锦衣年轻人,却好像一点儿追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站在屋子里,举着灯,朝着他们挥手。

    卫东青带着人冲过后院,又冲到前堂,不见那个伙计,好在是前边也没有人阻挡。

    他们撞开门往外冲的那一刻,仿佛一下子穿越了一个世界。

    外边是如此的明亮,火把的光芒将黑夜驱散。

    在地上有七八个黑衣人躺在那,身上绑着的绳索勒的很紧,把人勒成了虫子的样子。

    火把光芒释放之处,是廷尉军黑甲。

    密密麻麻的箭瞄准着门口,只等一声令下。

    另外一边,东原镖局的人也没有睡,诸葛无屠吩咐他们准备在夜里接应去取银子的人。

    整个后院,至少有上百人等在这,他们似乎也有些紧张。

    东原镖局当家的卫东青带着人出去,诸葛无屠在上午就离开了,说是要去办事,至此未回。

    就在他们紧张等待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院子外边有一阵阵的声音。

    片刻后,院墙忽然间就崩塌了。

    不只是一边的院墙,四周的院墙几乎是在同时崩塌的。

    好像从四面八方都有未知的凶兽突然来袭,靠蛮力就想院墙撞倒。

    是的,那是蛮兽。

    那是宁军的破城锤。

    东原镖局的这些人,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为了对付他们,居然来了一支军队。

    还带着攻城用的器械,真的是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你能说不在乎吗?

    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宁军士兵,他们站在院子外边,倒塌的院墙像是一道分界线。

    黑衣黑甲,每个人背后的箭壶上露出一层白羽。

    在这一刻,被在乎真的不是什么太美好的事。

    然后东原镖局的人就又听到了一阵阵声音,他们看到宁军箭阵分开,一架一架弩车从箭阵后边推上来。

    原来,还能更在乎。

    天亮之前。

    廷尉军衙门。

    李叱煮了两碗馄饨,端着进门,因为烫所以是小跑着进来的。

    作为廷尉军的都廷尉,今夜有这么大的动作,高希宁一夜没睡。

    她的手下当然也都一夜没睡,都廷尉大人都不休息,他们又怎么能休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都廷尉大人的家属也陪了一夜。

    李叱端着两万热气腾腾的馄饨进来,放在桌子上手,烫的甩手。

    坐在桌子后边的高希宁正在看着刚刚递交上来的人名单,看到李叱这样子,她笑了笑道:“捏耳朵啊。”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手指头烫就想去捏耳朵。

    李叱问:“捏耳朵管用?”

    高希宁道:“反正我要是烫了手指,我就捏耳朵,管用不管用......唔......”

    李叱已经捏住了她的两个耳垂。

    捏住,还捏了捏。

    高希宁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李叱道:“别眯眼,眯眼像是妖精。”

    高希宁侧头一口咬在李叱手腕上,眼睛抬着,那眼神让李叱感觉自己中毒了。

    毒性发作的很快,而且很烈,身上燥热感传来,要想解毒第一步就得把衣服脱了。

    然后高希宁就立刻松开嘴:“饿了!”

    李叱:“噫!”

    这两碗元宝馄饨个头很大,每一个都有半个鸡蛋大小,每人满满的一碗。

    高希宁一边吃一边看名单,吃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碗里还有。

    她侧头看向那个傻小子,却发现那个傻小子在傻笑着。

    她在吃,但是专心看着名单,那是已经抓到的人,所以没有注意到,李叱把吹凉一些的馄饨,一颗一颗放进她勺子里。

    她伸进自己碗里,其实吃到的都是李叱放在她勺子里的。

    高希宁看着这个傻子:“你都给我吃了,你怎么办?”

    李叱道:“我没事,我随便。”

    他从怀里摸出来个布包,打开之后里边还是个油纸包,再把油纸包打开,里边是一只烧鸡。

    李叱道:“我随便垫补一口就行,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高希宁:“嗷呜!”

第七百零五章 他还是成功了

    一夜之间,廷尉军四处出击,冀州城内山河印的人毫无防备之下,尽数被抓。

    这一夜,整个廷尉军衙门都装不下那么多人犯。

    所以到了后来,不得不转移人犯,全都押送到了冀州城内的宁军大营中关押。

    可就在天亮的时候,正在紧张办案的张汤得到消息,慕风流不见了。

    在戒备森严的廷尉军中,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样。

    宁军大营。

    李叱听张汤说完之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慕风流,还是成功了。

    张汤道:“殿下,廷尉军中一定有山河印的人,请殿下让我彻查!”

    李叱看向张汤,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把整件事重新梳理了一遍。

    “慕风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李叱看向张汤,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我还是低估了他。”

    本以为,慕风流故意被抓,是想挑拨离间李叱和他身边亲近之人的关系。

    因为涉及到的人太多,而且多为亲近。

    如今在李叱手下为官主事的,有许多是当初四页书院出来的人。

    慕风流当着高希宁的面说那番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叱心中有怀疑。

    只要有了怀疑,李叱就会戒备这些人,就会逐渐疏远。

    这就是慕风流的诛心离间之计,从宁军内部毁掉彼此之间的信任。

    但李叱现在才发现,他看的还是浅薄了。

    如今慕风流突然失踪,如果要说不是廷尉军中内部有人把他救走,那显然说不通。

    可正因为这样,慕风流的诛心离间计划,成功了。

    之前的都只是前奏而已,是铺垫,而最后这一击,才是真正的诛心之策。

    你宁王不是用廷尉军追查山河印吗?

    现在廷尉军中就有山河印的人,能在戒备森严的廷尉军衙门中把人救走。

    如此明显的事,宁王你查不查?

    宁王不查,这个救走了慕风流的人,还会在廷尉军中潜伏下去,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

    如果查了,廷尉军必然人心惶惶,到时候廷尉军对宁王的忠诚都会受到打击。

    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觉得,如此为宁王拼命,如此忠心耿耿,却还要被怀疑。

    “很厉害。”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张汤道:“臣下知道这是慕风流的计策,但臣下觉得,还是要查。”

    李叱看向张汤道:“你先去提审人犯,这件事我再仔细想想如何处置。”

    张汤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李叱微微摇头,张汤只好俯身一拜出了大帐。

    高希宁看向李叱,李叱的眉头已经紧锁一处。

    李叱轻轻叹道:“我在他脸上打了两拳,可他却用这样的方法,在我脸上回击了一下,而且打的也很重。”

    你用廷尉军查山河印,结果廷尉军中就有山河印的人,这是慕风流对李叱的反击。

    高希宁道:“查与不查,都有些为难。”

    李叱嗯了一声:“也许此时此刻,慕风流正在什么地方得意的等着我的决定。”

    高希宁走到李叱背后,抬起手在李叱的双肩上轻轻捏着。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冀州城外十五里的一个村子里。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墙不算很高,墙头上还有去年冬天枯了的藤蔓。

    而在墙下

    ,嫩绿的小草正在骄傲的舒展着新叶。

    院子里,一个医者正在给慕风流治疗伤势。

    诸葛无屠坐在一边,他面前是一个石桌,桌子上有凿刻出来的棋盘,纵横十九道。

    他与自己对弈,落子的速度很慢。

    不久之后,医者把慕风流的伤势处置好,然后俯身一拜,态度很谦恭的离开。

    诸葛无屠看向慕风流,片刻后他起身,也朝着慕风流俯身一拜。

    “多谢慕先生,辛苦慕先生。”

    慕风流笑了笑道:“司座何须如此客气,都是为门主做事,都是自己人。”

    诸葛无屠道:“此计若没有慕先生甘愿赴险,难以成功,我本以为......先生这次危险了。”

    慕风流笑道:“昨天夜里,廷尉军大举抓人,出动的兵力至少是廷尉军的八成甚至更多,廷尉军中说是戒备森严,但实则漏洞百出,正可利用。”

    先假意供出情报,廷尉军就必会大举出动。

    到处都在抓人,廷尉军衙门里的犯人,反而就会少有人看管。

    这个时候,再有内应,给他换上廷尉的衣服,浑水摸鱼的离开真不是什么难事。

    “门主要彻底清理冀州之内所有的危险,这一计借刀杀人,慕先生设计的真可谓巧夺天工。”

    诸葛无屠道:“对慕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

    慕风流笑了笑道:“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我只是个执行者。”

    诸葛无屠的脸色一变:“那是谁?”

    慕风流摇头:“说不得。”

    他试着活动了几下胳膊,发现伤势并没有以为的那么重。

    张汤还想从他嘴里挖出来更多山河印的机密,所以舍不得真的对他下重手。

    胳膊上被刀割的那两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冀州这边的人,已经都不能用了。”

    慕风流道:“门主的担心不是小题大做,就算是张汤不能把山河印的人都挖出来,深藏的人也不会再继续为门主所用,将来会成为吕无瞒和梅无酒的助力。”

    “冀州这边虽然损失惨重,可对于咱们山河印来说,其实并无大碍,大不了从头来过就是。”

    “可一旦这些东西全都落入吕无瞒和梅无酒手中,我们就是用自己的东西,人力物力财力,培养出来两个敌人。”

    慕风流道:“所以,与其说是不想让这些东西暴露在宁王李叱面前,还不如说是不想被那两个叛徒利用。”

    “挖掉整个冀州内山河印,是门主断臂之决心,如今大事已成,损失又已降到最低,失去的只是人而已,司座现在可以回去向门主复命了。”

    诸葛无屠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本以为门主派我来,是到冀州主持大局。”

    慕风流劝道:“司座不用担心,门主并没有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需要两边同时进行,若无司座安排,就算我们想利用宁王出手,也不会如此彻底。”

    诸葛无屠看向慕风流:“慕先生要去何处?”

    慕风流道:“我在冀州还有未完之事,还不能离开。”

    诸葛无屠抱拳道:“那就愿慕先生平安。”

    “多谢。”

    慕风流道:“回去之后见门主,替我告诉门主,冀州这边万事从头,还需时日,请门主容我一些时间。”

    诸葛无屠道:“好,我定代为禀告。”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

    慕风流重新坐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这几日,对他来说,像是在人间地狱来回走了一遍。

    “张汤啊张汤,你是查还是不查?”

    慕风流自言自语了一句。

    三天后。

    李叱的书房中。

    张汤俯身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在暗中调查,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他抬起头看向李叱说道:“当天夜里,几乎九成兵力调动,廷尉军衙门里留守的人不多。”

    “当时负责看押慕风流的人,全都在场没有人私自离开,一队人都严守岗位。”

    “他们也都没有注意到谁私自进入刑房,不过若有高手潜入而未能发现,也有可能。”

    张汤道:“后来查到,在清晨时候,有一名身穿廷尉军官服的人离开,说是要出城传讯,城门守卫并没有阻拦,那应该就是逃离的慕风流。”

    李叱点了点头后说道:“他出城逃离是假象。”

    张汤一怔:“他敢不走?”

    李叱道:“这样的人,完成这样的计划,可能是他一生之中最好的杰作,他舍不得走,而且也一定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他离开冀州是故意的,他知道必会查到这些,他大概还会回冀州城里来。”

    张汤立刻说道:“臣下立刻安排人在冀州城门各处严查。”

    李叱道:“他脸上有伤,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抓到的那些人,提审出来多少有用的消息?”

    张汤回答道:“查出来的很全面,冀州治下各州县的山河印暗藏之人,都已经记录在案,马上就能动手拿人。”

    李叱点头:“拿吧,虽然这是山河印的人故意让我们拿的,暗道钱庄的大部分银子大概都已转移,但......总还是要拿的。”

    张汤俯身:“臣下遵命。”

    李叱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边。

    这个慕风流,是个真正的对手。

    这个计划,也不只是从张汤在芦县被伏击开始的。

    也许是在吕无瞒和梅无酒那两个人逃离冀州之后,这计划就在酝酿了。

    不能把那么多年的准备交给对手,那就全都毁掉。

    吕无瞒和梅无酒那两个人逃去了兖州,但将来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所以山河印的这个清除计划,非但对山河印有用,对李叱也有用。

    最起码清除了很多隐患,将来若梅无酒和吕无瞒两个人在兖州成势,再想打回冀州,也就没有了内应。

    张汤抬起头,试探着问道:“殿下......关于廷尉军内部的事,是不是也要继续查?”

    李叱摇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亲自查。”

    查外边的人和事,张汤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如果内查用张汤的话,就可能会出大乱子。

    本来张汤在廷尉军中就立足未稳,他的资历本就还不能服众。

    若此时把查案的事都交给他,一旦张汤手段狠厉,廷尉军中对他的反感就会加重,搞不好就会有哗变。

    这件事,慕风流给李叱出了一个大难题。

    师父曾经说过很多次。

    想要做大事的人,要面对比普通人艰难无数倍的事,而每一件事可能都会面对选择。

    而每一个选择题都只有两个选项,不是左就是右。

    之所以大部分人是普通人,是因为他们有第三个选项,那就是不选,逃避,退缩,装作视而不见。

    凡事等一等拖一拖,拖到事情过去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

    ......

    【我家这边所有往外发的快递都停运了,这几天试了无数次,所以还请谅解,这个月的福利无法发放,何时发放也要看疫情什么时候过去。】

    【愿大家都平安。】

    【大家关注一下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我想想该怎么补偿大家,以后在公众号公布。】

第七百零六章 送援兵

    廷尉军从冀州出发前往各州县,关于山河印,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这样做对于李叱来说也无害处。

    至于慕风流是如何逃走的事,李叱没有让张汤处置,甚至是没有处置。

    那一队当值看守慕风流的廷尉,每个人都领了该有的责罚,但并没有深究。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冀州城里又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军报!”

    正在大厅里议事的李叱听到门外喊声,侧头看了看,一名军士快步跑过来:“大将军军报。”

    李叱把军报接过来看,然后就松了口气。

    燕先生已经归来,豫州的事都交给武先生处置,武先生有大才,治理地方自然不在话下。

    况且冀州这边的民治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策略,稍稍改动后用于豫州,也并无不妥。

    “又下三十城。”

    李叱把军报递给燕先生。

    燕先生道:“再下三十城的话,豫州就有半数以上的疆域被大将军拿下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新军虽然才训练一年多些,是不是要调去豫州,大将军的兵力不足以控制全局,且已经打下来这么大地方,京州那边不会没有举动,朝廷说不定已经在调兵遣将,若无后援,大将军用兵也会有些难。”

    李叱点了点头:“新军虽然还不足以为战,可是镇守地方没问题,我回头把新军五万全都调入豫州交给老唐。”

    燕先生道:“全都要调走吗?那冀州就空虚了。”

    李叱道:“冀州并无担忧之处,柳戈在西北,夏侯在正北,庄大哥在东边,老唐在南边,四面稳固,冀州留兵无用。”

    燕先生嗯了一声:“那是不是派人去西北,把柳戈换回来,让柳戈带兵五万去豫州?”

    李叱沉思片刻,点头:“也好,连夕雾连先生文武双全,就让他文武兼领吧。”

    燕先生道:“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看向李叱:“可是扩充如此迅速,咱们能用的官员捉襟见肘,但此时若广开门路,怕是又会中了山河印的计策。”

    李叱笑道:“总不能因为担心这个,连官员都不启用了。”

    燕先生道:“关于那个慕风流。”

    他看向李叱:“你虽然没有问过我,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李叱道:“此人策略,不过是让我们分心离德,先生想这些做什么。”

    高院长在一侧说道:“我和燕青之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越想越觉得当年可能真的有问题。”

    他看向李叱道:“那个时候他不叫慕风流,应该是叫游有方。”

    高院长把当年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那时候高院长因为看不惯都城官场上的风气,又厌恶权阉刘崇信一手遮天,所以辞官不做回归冀州。

    他想在冀州创办书院,奈何高院长在都城为官的时候两袖清风,哪里有什么银子。

    于是回到冀州之后,高院长就游说城中豪绅名门,希望他们出资帮忙。

    高院长这个人,自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他是当世大儒。

    若能拜入他门下,那些大家族出身的年轻人身上就又好像镀了一层金一样。

    于是这些人纷纷响应。

    就在这时候,游有方出现,他说代表冀州商人,也愿意为筹建书院的事出一分力。

    而且,他筹集来的资金极为雄厚,以至于高院长不必再去东奔西走四处拼凑。

    最主要的是,那些名门望族之人,虽然愿意出资,但却有各种条件。

    这游有方却并无什么苛刻条件,他当时言辞恳切的说,也只是希望给他们这些商人的孩子开一条

    门路,希望书院不是只对名门望族行方便。

    于是高院长就答应下来,接受了游有方的赠银。

    再之后,书院建起来的前几年,游有方还经常来书院拜访,还会在书院里听课。

    与书院里不少教习都有交往,燕先生那会也认识他。

    可是书院建起来几年后,就传出游有方生意破产的消息。

    高院长他们还曾不断打听过游有方下落,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高院长道:“当时与他说好的,书院非盈利之地,但若有盈利,也都应归他所有,但他当时坚持拒绝,只说希望能造就更多人才。”

    他看向李叱:“想来,那时候便也是山河印的布局之一,想利用书院为他们培养人才。”

    燕先生叹道:“如果山河印在暗中与这数十年来的书院弟子接触,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少人是山河印的成员了。”

    高院长道:“让人担忧的就是这个,这些弟子离开书院后,多是在地方为官,还有一些人在朝廷为官。”

    李叱道:“所以山河印才有那个底气,说是可以左右朝局,甚至影响皇族传人。”

    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此事先放一放,张汤继续按照口供去挖人,我们要紧事还是豫州战事。”

    他沉思片刻之后说道:“刚才说让柳戈率军去豫州......先不用了。”

    燕先生一怔:“你要亲自去?”

    李叱道:“你们发现了没有,山河印露头,是在我们开始准备进军豫州的时候。”

    燕先生眼神一亮:“宁王的意思是,山河印的根基在豫州。”

    李叱道:“在我们没有成势之前,山河印对我并不感兴趣,可是后来发现我有进军豫州的能力与打算,他们便开始冒出来。”

    他看向燕先生:“所以我打算去豫州看看。”

    燕先生点头:“也好,你若亲至豫州,将士们必士气鼓舞。”

    商量好了之后,李叱就开始着手准备南下的事。

    豫州这边的民治诸事不用他操心,已经完全都在正轨之内。

    这次出行,李叱点起新军五万,高希宁带着廷尉军一部分随行。

    几位资历比较老的千办留守,四位年轻千办,都要随军南下。

    受了伤的早云间也要随行,他的伤势在腿上,一路上坐车南下倒也不会影响。

    除了廷尉军之外,作为谍卫大统领,余九龄当然要随行。

    让别人都有些意外的是,才来冀州不足三个月的曹猎,也被要求随军南下。

    准备了十余日后,五万大军开拔。

    马车上,李叱盘膝坐在那思考,坐在他对面的曹猎则一直看着他。

    李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曹猎问:“你身为宁王,坐在这样的马车上,有没有那么一丢丢的觉得不妥当?”

    李叱道:“你从哪里听到的一丢丢这种话。”

    曹猎笑起来。

    丢儿这个名字,确实好玩。

    他倒是觉得,李丢丢比起李叱来要好听。

    “你去豫州让我随行。”

    曹猎笑道:“大概是想让我帮你干点什么吧。”

    李叱道:“想多了,只是想带着个管饭的人。”

    曹猎撇嘴:“大半个豫州都已经被你夺下,你还需要带着我请你吃饭?”

    李叱忽然眯起眼睛看了看他。

    然后笑道:“我在衙门吃,在军中吃,自然不需要花费,可那不是我的钱?带着你,去什么地方吃,都是你花钱。”

    曹猎

    看李叱的眼神里,像是充满了疑问。

    他应该还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就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辅佐。

    李叱这个家伙,抠门,小气,贪婪,还坏。

    “你们曹家的生意那么多。”

    李叱道:“我也打算看看能不能顺便谈一些。”

    曹猎忽然间反应过来:“所以这次随行,还有沈医堂的那位东主,沈如盏。”

    李叱道:“曹家在豫州的药行生意,可以开价,卖给沈医堂。”

    曹猎皱眉道:“若曹家不卖呢?”

    李叱道:“那就自己建。”

    曹猎冷哼一声:“若我不答应,你确实可以自己建沈医堂,然后靠着更低的价格,更好的服务,逐渐逼着我家药行生意倒闭。”

    李叱道:“那你还不从自身找原因?”

    曹猎一怔。

    然后他问李叱:“你为什么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

    李叱道:“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呢?曹家不管是什么生意做的都大,但是做的其实都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武亲王的原因,曹家的生意大概会黄掉一多半吧。”

    曹猎沉默下来。

    其实李叱说的对。

    曹家的人做生意,永远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就算曹猎不亲自去管,也知道手下人都是什么嘴脸。

    就连家里生意里最底层的小伙计,因为是给曹家做事,也觉得高人一等。

    这种做生意的态度,如果不是因为背后靠山大,确实做不长久。

    许久之后,曹猎问:“那你刚才沉思了那么久,在想什么?”

    他不想在曹家生意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李叱回答:“在想怎么吞你家生意。”

    曹猎的眼睛逐渐睁大:“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

    李叱道:“这话有些耳熟。”

    曹猎看着李叱微微有些怒意的问道:“你这次去豫州,不只是想给唐匹敌增兵支援,还想一口气吞了曹家所有生意?”

    李叱道:“一口吞不下,那就两口。”

    曹猎:“我!”

    李叱道:“莫冲动,消消气。”

    曹猎怒道:“你当着我的面算计我家生意,你还让我莫冲动?”

    李叱道:“我是为你好。”

    曹猎:“你还为我好?!”

    李叱道:“你打不过我。”

    曹猎:“......”

    李叱耐心的解释道:“你看,我是不是为你好,你若再生气,就可能会动手,动手就会被我揍,被我揍了你就会更生气,就还想动手,也就还会被揍......”

    曹猎:“我谢谢你。”

    李叱道:“说谢谢多见外。”

    曹猎:“你就想气死我?”

    李叱道:“自己想去吧,想好了再和我说话。”

    曹猎狠狠瞪了他一眼,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曹猎忽然间明白脸色吗。

    他问:“你是要把曹家所有关于军务的生意都吞了?”

    他掰着手指:“药行,武工坊等等,涉及到了军务事的生意,全都直接拿走。”

    李叱看向曹猎:“我说过直接拿走了吗?”

    曹猎:“那你打算怎么做?难不成你真的会买?”

    李叱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说过了吗?没有的话那就是刚才忘了,我就是打算直接拿走。”

    曹猎咬住了牙齿。

第七百零七章 恩恩怨怨

    马车上。

    小侯爷曹猎坐在车里已经沉思了许久,他现在必须要搞清楚李叱的意图是什么。

    是单纯的想抢走曹家的产业,从而获取巨额金银,用以扩充军队。

    还是念及和他的交情,把曹家比较麻烦的产业收走,以此为理由放曹家一马。

    这两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闪过,无法确定。

    仔细想想,现在唐匹敌在豫州进展神速,地盘扩充的速度快到队伍规模已经跟不上。

    所以李叱急需扩充军队来稳固豫州新得之地。

    哪怕这次他亲自带着五万人去支援,可相对来说依然是远远不够。

    虽然大楚朝廷已经糜烂如此,虽然皇帝的日子不好过,可大楚依然是一个国家,皇族依然是庞然大物。

    可是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这天下间,有忠君护国之心的人依然不少。

    皇帝只要开出条件,百姓们更愿意相信他而不是叛军。

    无需太优厚的条件,皇帝只要一句所有从军护国者,家庭皆转为军户,就能有大批百姓争抢从军。

    虽然这就是一句空头承诺,毫无实在意义,可是对于百姓们来说,军户身份,意味着不用纳粮。

    而且有了军户身份,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百姓们对于穿一身朝廷发的衣服,有着莫名的热爱。

    所以只要皇帝颁布法令,那么在京州就能号召数十万人为他作战。

    哪怕是乌合之众,可数量庞大,用以对抗唐匹敌南下的军队,也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唐匹敌南下的时候只有十万兵,分散之后,可以调用的兵力一定不足半数。

    还要留守豫州,再分去两三万人,那么唐匹敌拿什么继续打仗?

    李叱带去的五万人,对于豫州那么大的地盘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所以李叱想强夺曹家产业,不是没可能,而是有很大可能。

    而后者......

    似乎也有些道理。

    李叱为了保全曹猎,让曹家献出所有和军务有关的产业,那么若再有人说要针对曹家,李叱就有借口不去针对。

    正因为想不明白李叱到底是因为前者的原因还是后者,所以曹猎一时之间也不确定如何应对。

    邓摘岳试探着问道:“小侯爷,如果李叱真的只是为了强夺曹家产业,是不是......准备下手了?”

    曹猎微微摇头,没有回话。

    聂羽舞道:“如果到了豫州,等他先动手的话,那咱们再动手怕是有些来不及。”

    曹猎还是摇头。

    邓摘岳劝道:“李叱明显就是利用他和小侯爷这朋友关系,所以才会变本加厉,他进一步,我们退一步,到最后他一步一步蚕食,曹家再想保住产业就难了。”

    曹猎忽然笑了笑:“那就都给他,不就是药行和武工坊的生意么,给他就是了。”

    邓摘岳和聂羽舞都有些不理解。

    曹猎道:“我宁愿相信他是为了保我。”

    邓摘岳还是要劝,曹猎一摆手:“是我做决定。”

    那两个人就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老爷离开豫州的时候交代过,一切事,都由小侯爷做主。

    曹猎笑着说道:“我赌一把......我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朋友,你们两个是知道的。”

    他看着窗外说道:“我在豫州,人人怕我,哪怕是皇族出身的人,见了我也要点头哈腰,看起来我呼朋唤友风光无限,可他们只是因为我有这身份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

    “如果赌对了,我得一个真朋友,也算不错。”

    邓摘岳道:“可是小侯爷,早晚......”

    曹猎摇头:“你们觉得我在乎那些产业吗?我在乎那些银子吗?哪怕很短,我也喜欢这种感觉。”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因为他真的在乎这种感觉。

    与此同时,豫州城外,十五里铺。

    村子里正的家中。

    长孙无忧在院子里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上飞过去的一群鸟儿,视线随着鸟儿飘远。

    “少主。”

    有人快步进了院子,俯身道:“打听来一个消息,宁王李叱亲自带领数万大军来支援唐匹敌,已经渡过南平江,算算时日,最多再有月余就会到豫州。”

    长孙无忧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他,总算是没有白等。”

    她看向院子里的人,视线扫视一周后说道:“我们已经准备近半年时间,只是在等李叱来,说实话,我的耐心都已经快要耗尽,我推测唐匹敌拿下豫州,李叱就必然会来,谁想到他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不亲自过问......”

    这其实正是长孙无忧无法理解的,相对来说,冀州又如何比得上豫州?

    这里是中原正中,这里粮产富足,这里紧挨着京州,这里有着冀州不可比拟的地理条件。

    豫州是中原天下枢纽之地,这也是为什么武亲王会如此重视的原因。

    换做是个正常人,早就已经到豫州了。

    然而李叱就是不来,似乎对他得了多少地盘完全不在乎。

    前阵子她知道李叱很在意的燕青之到了,本想下手。

    可是燕青之一旦死了,也算是打草惊蛇,再想杀李叱就更不容易。

    “少主,他在数万大军之中,宁军又格外善战,怕是难以寻得机会,是不是选在豫州城内下手?”

    她手下一个看起来比正常男子要高小半截的壮汉说了一句。

    这壮汉的胳膊,比长孙无忧的大腿都还要粗。

    他站在别人面前,就像是一道影壁墙似的,能把人的视线完全遮挡。

    他那只手张开,好像比正常人的脑袋还要大。

    这一巴掌要是扇在人的脸上,可能会把脑袋扇的在肩膀上打转。

    此人名为裴朗,祖籍青州巨野人。

    不过他从没有回过青州,从出生就在京州,准确的说,连他父亲祖父都没有回去过青州。

    他们家世代在长孙家做事,从最初时候只是个长工,到现在他父亲为长孙家-正房大院的管事,而他则为长孙无忧的近身护卫。

    父亲给他讲过老家的事,说山美湖美,也出豪杰。

    当然这是他爷爷讲给他父亲的,他爷爷也不曾亲眼见过。

    他父亲还说,巨野曾经出过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在大楚数百年历史中,可以与徐驱虏相提并论的大人物大英雄。

    为大楚开疆拓土,被誉为大楚军神。

    所以在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起,他就立誓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可是父亲却对他说,你更改记住的是忠诚。

    于是,年纪还小的裴朗就记住了,做一个忠诚的大英雄。

    长孙无忧站在他身边,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头顶也就是勉强到他胸口下。

    做一个忠诚的大英雄,她的大英雄。

    可是他也知道,她不在乎他,她在乎的是一个姓宇文的小子,裴朗没兴趣记住那个男人的名字,甚至厌恶。

    宇文尚云令他厌恶,姓宇文的都令他厌恶。

    现在好了,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虽然,好像和他还是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最起码这次,不会因为他对那个家伙的敌视,少主不愿意带他。

    长孙无忧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先给他个教训吧......把李叱的注意引到曹家身上。”

    长孙无忧看向裴朗:“靠你了。”

    裴朗立刻瓮声瓮气的说道:“少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给那个李什么一个教训。”

    哪怕他刚刚说过不好下手,可长孙无忧一句话,他立刻就答应下来。

    长孙无忧轻叹一声:“你总是这样,总是走神,记不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我没有!”

    裴朗连忙解释道:“我认真听着了,少主的话我都认真听着了,我都知道的,少主不喜欢吃芫荽,少主不喜欢天黑,少主......”

    长孙无忧微微惊愕的看向他。

    裴朗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这壮硕如山的汉子,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抹红。

    他立刻就变得局促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

    “好了知道了。”

    长孙无忧道:“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无关的话。”

    “是是是......”

    裴朗连忙点头。

    可是心里却想着,这哪里是无关的话,这才是我应该在乎的事。

    但少主不喜欢,他就真的不敢再说了。

    谁惹少主不开心,他都想把谁撕成两片,所以他自己当然也不想惹少主不开心。

    长孙无忧道:“按照计划好的做事。”

    她看向站在裴朗身边的老者:“邱伯,你看着裴朗,别让他误事。”

    已经快六十岁的邱伯连忙俯身:“少主放心,裴朗他不会误事的,他只是嘴笨。”

    裴朗立刻谢意的看向邱伯,这个一直照顾他的老人,就像是他的另一位父亲。

    “你们收拾一下行礼就出发吧,记住要巧妙的留下和曹家有关的线索,不可敷衍了事,李叱太聪明,若是你们敷衍,他立刻就会明白是有人嫁祸曹家。”

    长孙无忧肃然道:“挑拨曹家和李叱的矛盾,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曹家在豫州根深蒂固,坐拥无数钱财,暗中掌握的私兵不计其数,这是大事,谁坏了大事,我就不容谁。”

    她说完这句话后,特意看了裴朗一眼。

    裴朗心里有些不开心,他觉得少主是认为他就做不了大事。

    他想着,那我就做一次大事出来让少主看看,我并不是一个只会打架的人。

    长孙无忧道:“我在豫州城里等你们归来,你们事成之后,到约定好的地方见我。”

    “是!”

    院子里的人全都俯身。

    长孙无忧转身走了。

    她进了屋子,在窗口位置坐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

    那是宇文尚云的玉佩。

    “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长孙无忧自言自语了一句。

    豫州城内。

    唐匹敌正在看手下人送来的军报,高真从外边进来,笑着说道:“大将军,宁王要来了。”

    唐匹敌猛的抬头,他没有想到李叱会亲自来。

    “到哪儿了?”

    唐匹敌问。

    高真道:“加急送来的消息,说是宁王已经渡过南平江,一个月后应该到豫州。”

    唐匹敌立刻转身看向地图。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顺着路线走了一遍,然后停留在其中一个位置。

    “高真。”

    “属下在。”

    “你带一营骑兵往北迎接宁王,在这里等着。”

    他的手在地图的那个位置上点了一下。

    ......

    ......

    【大家如果想加入微信群,需要关注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来获取微信群的加入方法。】

    【qq群:517832051】

第七百零八章 伏击之术

    五万宁军,顺着官道浩浩荡荡往南开拔,黑甲如龙,若要蜿蜒入海。

    豫州平原广袤无边,许多第一次从江南来豫州的人看了都会震撼。

    因为他们很难见到这么平的地,而且如此广阔。

    一眼望过去,地像是被当初的创世神一刀削平了似的,平的不像话。

    但不代表豫州没有山。

    过南平江之后走上千里一马平川之后,便会看到文彝山,这里是信州境内,四处可见的都是茶园。

    信州盛产名茶毛尖,说来也怪了,销路多在冀州。

    再往江南走,人们便不习惯喝这样口味的茶。

    江南之地,尤其是东南西南一线,茶产丰富,种类繁多,其中名种,一斤茶叶就价值百金。

    传闻在西南某地,有一株名为羽神茶的古茶树,已有千年历史,只此一株。

    当地人盛传,这株古茶是当年神仙种下。

    其茶叶更为名贵,一两就价值百斤,而且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

    最初时候,这茶树所产,皆为御供。

    北方人都喜欢喝花茶,但冀州本地几乎没有茶园,所爱喝的花茶,多产自豫州。

    还有一部分是来自蜀州之地,更为精致一些,名为碧潭飘雪。

    文彝山的山势并不险峻,像是一个一个巨大的馒头放在平地上。

    连绵起伏,最适合种茶。

    队伍走在两座山坡之间的官道上,四周郁郁葱葱,看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队伍最前边的是斥候,然后是前军骑兵。

    前军骑兵之后是中军大队,再后边是辎重营,然后是后军。

    在平原之地行军,各军可齐头并进,蔚为壮观。

    但是在这样的地形下,便如一条长龙。

    李叱看向余九龄:“传令下去,不许糟蹋采摘茶树,如有损坏者,按军律重处。”

    余九龄立刻应了一声。

    在一侧的茶园中,茶农正在采摘,这明前新茶正好到了采摘的时候。

    在茶园中,他们低着头干活,听到山下如雷声经过,往下看,便见到绵延无尽的大军。

    不少人停下来手里的活看着山下,心中极为震撼。

    茶树都不高,只到腰间位置。

    在这一行一行的茶树之间,蹲藏着不少装扮成普通茶农的杀手。

    他们不敢全都露面是因为人数众多,一片茶园若有这么多人在,显然不对劲。

    其中一壮汉,因为实在高大,蹲下也和正常人差不多一样高,所以他只能趴在地上。

    老者邱伯装扮成茶农,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汗水,顺势看向山下经过的宁军队伍。

    “后边车马,大概还有四里左右。”

    裴朗嗯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只是无法确定,宁王李叱在哪辆车上。”

    邱伯笑道:“到时候我指给你。”

    宁军队伍中。

    李叱坐在马车上看着周围的茶园,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想将这茶香吸进来。

    高希宁坐在他身边,看着满目翠绿,也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

    “最爱这养眼的绿,以后若得闲,再能有这样一个茶园住着,日子必然逍遥。”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李叱笑道:“哼唧唧......女人果然善变。”

    高希宁撇嘴:“何来这种胡言乱语。”

    李叱道:“前日过云海县,你看人家果园正是花开时候,你说最爱这满目花红,以后若得闲,一定也要自己鼓捣个果园。”

    高希宁哼了一声:“难道你们男人就专情了?”

    正好余九龄传令回来,听到这句话笑道:“宁哥你说的对,男人最是专情,小伙子喜欢小姑娘,中年男人喜欢小姑娘,老头子还是......哎呀!”

    头上中了一块土坷垃。

    李叱连忙在车马上左右寻找,心说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他翻不到,找不着。

    高希宁得意的笑了笑:“我有一件宝贝,藏于袖口之中,只是个小小布袋,却内有乾坤,别说区区一块土坷垃,就算是我要用天外陨石,只要一招手,便从天际飞来。”

    余九龄道:“宁哥你吹牛的时候克制些,神仙听到了会捂脸的。”

    高希宁道:“你还不信。”

    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急急如律令......”

    然后一招手。

    “来!”

    就在这一刻,从一侧山坡上,有一块至少百多斤沉重的巨石飞了下来。

    也算是巧了,李叱和余九龄他们两个,正好顺着高希宁手指的方向往那边看。

    在那一瞬间,李叱就看到茶园中站起来个巨人,离着那么远,都能看出来那人之雄壮。

    那人一站起来,比身边的人高出来一半左右。

    壮汉双手举着一块巨石,奋力往他们这边砸了过来。

    如此蛮力,着实吓人。

    李叱一把抱住高希宁的腰从马车上掠了出去,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余九龄的头发......

    这电光火石之间,余九龄还有空吃了个醋。

    救宁哥哥就抱着她的小蛮腰。

    救他余九龄就薅头发......

    因为李叱跳离速度太快,薅着余九龄头发把他拉下来,余九龄是平着飘在半空的。

    轰!

    巨石落下,竟然极为精准,直接将李叱他们刚刚乘坐的马车砸的粉碎。

    那巨石落地的一瞬间,马车碎裂,地面上被炸开一样,土浪翻涌。

    若非高希宁正好手指向那边,李叱他们及时发现,这一击,就真有可能把他们三个全都砸在下边。

    就在这一刻,第二块巨石又飞了过来。

    李叱一把抱起高希宁,再伸手去抓余九龄,余九龄一缩脖子喊了声:“我自己能跑。”

    第二块巨石落下,砸在之前落点靠后一些的位置上,砸出来一个巨大的坑。

    后边一辆车拉车的驽马被巨石砸中了脑袋,直接头颅粉碎。

    这辆马车上坐着的是曹猎。

    马被砸倒,来不及嘶鸣就直接死了。

    车厢都撅了起来,车厢里的曹猎和邓摘岳聂羽舞三个人,一瞬间从马车里冲了出来。

    曹猎扭头看,一眼就看到山坡上那个壮汉。

    “不好。”

    曹猎脸色一变。

    倒不是被那壮汉吓着了,也不是被这巨石吓着了。

    是因为他知道,这山坡后边不远处,便是他曹家的采石场。

    之前在马车里闲聊的时候,还聊到此间有曹家产业。

    他立刻看向李叱,却见李叱已经如一道虚影般朝着山坡上冲了过去,其势如猎豹。

    在李叱身后,众多廷尉军高手紧随其后,他们穿越茶园,像是一群猛兽在往山上疾冲。

    山坡上,邱伯看到宁军的人居然如此迅速,脸色一变:“弓箭手阻挡!”

    喊完了之后他伸手拉了裴朗一把:“快走。”

    裴朗却还想再搬起一块巨石,一甩手:“何须怕他们?”

    然后不顾邱伯拉他,抱起来一块石头高高举起,看准最前边冲过来的人砸了过去。

    李叱抬头看,那巨石落下,迎面而来。

    他身形往旁边疾闪,在巨石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掠起来,双脚落在巨石上。

    如斜着蹲在巨石上一样,紧跟着双脚发力,人已经如激射而出的重弩一样飞了出去。

    巨石落地,砰地一声,砸的碎土纷飞,不少茶树被连根砸出来。

    裴朗一怔,没有想到那家伙居然如此强悍。

    他一把将邱伯抓起来放在自己肩膀,然后转身就走。

    裴朗太高太壮,所以奔跑起来就显得格外笨重,但他腿长步子大,一步就相当于正常人好几步。

    他又是在山坡最高处,转身就跑是下坡路,所以速度奇快,像是一头蛮牛往下冲,那茶树到别人腰间,也就是到他膝盖处,一路冲过去,把茶树都踩坏了不少。

    山坡上,邱伯带来的弓箭手开始放箭。

    他们装扮成茶农,弓箭藏于采茶用的布袋中。

    李叱左右横闪,速度快的难以想象,那些弓箭手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身形。

    另一边山坡上,邱伯埋怨道:“让你走你偏要再砸一下。”

    裴朗笑道:“砸了就砸了,这些没用的东西还能拦住我们不成。”

    在这边山坡下,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等待,人数大概三四百。

    他们见到裴朗扛着邱伯跑下来,立刻上马。

    可就在这一刻,从另外一个方向,有一层黑云贴着地面冲了过来。

    黑云之上,是烈焰焚烧。

    黑云为甲,烈焰为旗。

    “宁军骑兵!”

    立刻有人嘶吼了一声。

    那是一千二百精骑,踏地而来。

    为首者,正是唐匹敌麾下战将高真,这少年将军,万军之中也能往来冲杀。

    见前边有一支骑兵队伍,高真就知道大将军可能猜对了。

    他将面甲往下一拉,摘下来战马一侧挂着的长枪:“碾过去!”

    “呼!”

    骑兵提速,黑甲压低,长枪向前。

    邱伯坐在裴朗的肩膀上,一眼就看到了宁军骑兵到来,眼睛骤然睁大。

    “快走!往另外一边走。”

    裴朗转身,没有再往马队那边冲,而是往远处的山村冲了过去。

    邱伯回头看向追兵,在他身后的山坡最高处,那是山脊线,一道黑影直接就飞了过来,半空中如雄鹰展翅。

    邱伯看着那人,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

    “那是......宁王李叱......”

    邱伯自言自语了一声。

    长孙无忧说过,宁王李叱武艺不俗,自身就是一员战将。

    可是哪里能想到,是这样的不俗。

    “邱伯,坐稳了。”

    裴朗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的是有三个黑影,在李叱后边也飞掠过山脊线。

    那三个人黑衣红披,显然是廷尉军的人。

    “坐稳了!”

    裴朗再次嘶吼一声,加快脚步往前冲。

    他这般身形疾冲之际,像是一头大象无视任何阻碍,直接平碾着前行。

    好在是他们知道要对付宁王实在凶险,在山村中还留有队伍接应。

    此时听到裴朗一边跑一边呼喊,山村里接应的人冲了出来。

    在那一刻,从山村中,有至少上百黑影,犹如闪电一样冲进茶园。

    这些黑影的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它们经过的地方,只看到茶树急速剧烈的摇晃。

    空气之中,隐隐约约的有一种血腥气息逐渐释放出来。

    李叱眼睛睁大,刚一落地,从旁边茶树下猛的窜出来一头獒犬,朝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过来。

第七百零九章 不客气谢谢你

    从茶园中扑出来一条恶犬,朝着李叱的脖子一口咬了下来。

    这些獒犬显然经过训练,杀戮心极重,显然在这之前也曾咬死过活人。

    不然的话,不会如此凶厉,而且第一口就奔着人的脖子咬。

    要说这种直接咬死人凶物,不是人为训练出来的,傻子都不会信。

    李叱刚刚落地,来不及调整身形,眼看着那獒犬的大嘴已经到了身前,李叱两只手同时伸出去,一上一下攥住狗嘴,然后双手一发力。

    咔嚓一声,狗嘴被掰断。

    然后把獒犬轮出去,砸在第二头扑过来的獒犬身上,两只狗都翻滚了出去。

    李叱抽刀在手,第三只獒犬和第四只獒犬几乎部分先后扑过来,那龇牙咧嘴的样子,让人看了都会心里发毛。

    就在这一刻。

    李叱身后的茶园像是被什么犁出来一条直线,茶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倒。

    砰地一声。

    靠近李叱的那头獒犬直接就飞上了半空,高高的飞了起来,肚子上还挑出来一个血洞。

    在飞上高空的时候,血也在往下泼洒。

    最让人觉得血腥的时候,那伤口有些大,一开始是往外涌血,紧跟着就是一截不知道是什么的内脏挤了出来。

    这獒犬落地之后发出一声哀嚎,声音凄厉之极。

    神雕从李叱背后冲来,像是一个王者一样站在李叱身边,朝着那些獒犬叫了一声。

    这些凶厉的獒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然大物。

    相对来说,神雕太大了,超过一千斤的巨大身躯,在那些獒犬眼中自然是庞然大物。

    别说是獒犬,就算是寻常的虎豹,见到这等霸主级别的东西,也不敢一战。

    天空中出现了一声啼鸣,像是在指示方向。

    神雕听到狗子的啼鸣,立刻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一头躲藏在茶树后边准备伤人的獒犬,被神雕从侧面撞开茶树后又撞飞了出去。

    神雕往前一冲,脚踩在那那獒犬的眼睛上,大猪蹄子几乎都踩进脑壳里。

    两头獒犬从后边扑过来,天空中一道黑影闪烁,瞬息而至。

    狗子从半空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狠狠的抓进其中一头獒犬的双眼之中。

    那獒犬疼的尖叫,胡乱撕咬,可是根本伤不到狗子。

    狗子振翅而起再次盘旋起来,下一息,又一次俯冲,依然精准的抓了一头獒犬的双眼。

    就在它的爪子抓进獒犬眼窝的时候,旁边的獒犬朝着它一口咬了过来。

    神雕暴怒。

    如果说之前它看这些狗还没有那么大的杀气,是因为它从小就狗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学了许多狗的习性。

    那此时一头獒犬居然敢对狗子动嘴,那无疑是触犯了神雕的逆鳞。

    所以刚才它看这些獒犬,可能想法是这些坏狗狗,现在则是这些该死的狗东西。

    呼的一声,巨大的身躯冲了过去。

    一头将獒犬撞翻,然后一口咬住了獒犬的脖子,神雕来回甩头,那獒犬的身躯被它甩的好像面条一样。

    这些獒犬体型都远超寻常家犬,可是在神雕面前,它们的身躯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猪一隼,在獒犬中往来冲杀。

    没多久,随着几声哀鸣,又有五六头獒犬被这两个霸主击杀,其他的獒犬胆寒,开始掉头后撤。

    可是这一耽误,那边裴朗扛着邱伯已经快速的跑进村子里。

    裴朗拉过来一头骆驼,抓了他的兵器就要回去厮杀。

    邱伯急忙把他拉住:“你想害死大家吗!若是少主知道了,你还能怎么解释!”

    这一声喊,提及少主,裴朗的脸色

    立刻就变了变。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条足有一百多斤沉重的铁棍,最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拉了骆驼缰绳一把。

    寻常的马,根本就无法驮的动他。

    这头骆驼也非凡种,寻常骆驼驮重也就在三百斤左右,光是裴朗自己就有三百多斤,况且他手中还有一条一百多斤的铁棍。

    他的坐骑,还是挡住长孙无忧特意托人往西北,寻了好几年才寻到。

    这是一匹沙漠中的独驼,当初抓住它的时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它比寻常骆驼大了一圈,看着如同怪物一样。

    逃进村子里的人纷纷上马,邱伯拉着缰绳回望,那些獒犬冲了回来,可是数量不及冲出去的三分之一。

    “咱们走!”

    邱伯喊了一声。

    裴朗等人立刻跟了上去,从村子后边撤走。

    另外一边,山坡下边准备接应邱伯他们的骑兵队伍,被高真的骑兵拦住。

    只一阵冲杀,这些自命不凡的武者,就被宁军铁骑冲的七零八落。

    要说单打独斗,他们的本事都不算弱,和骑兵交手,一定会赢。

    可是这种战场上的冲锋杀敌,他们虽然也有数百人,可无异于一盘散沙。

    再说,宁军之中还有高真这种变态级的强者。

    那些陆地上步战都有些本事的江湖客,在马战中,哪有一人是高真一合之将。

    高真清剿了那数百骑兵,再带着人去追,村子里那些刺客已经逃远。

    他转身看到李叱过来,连忙跳下战马俯身参拜。

    “臣下高真,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宁王。”

    李叱伸手把高真扶起来:“大将军是预料到在此地会有危险?”

    高真道:“大将军说,殿下这一路南下,唯有此地最适合埋伏,所以让臣下带兵迎接提醒,只是没有想到殿下比预想的要快一些,臣下来的迟了。”

    李叱摆手,他看了看那些被生擒的家伙,回头看向身后跟来的三名廷尉军千办。

    “去问问。”

    那三人立刻俯身接令。

    半个时辰后。

    队伍中,李叱蹲在那喂神雕吃肉,他见神雕身上有一些擦伤,伸手碰了碰,原来只是发型有些乱了。

    它皮糙肉厚,那些獒犬就算咬在它身上,都破不了它的防。

    狗子蹲在神雕身上,恢复了那冷冷傲傲的模样。

    可是它时不时会低头看一眼神雕,显然是有些担心。

    这关心却还傲娇的小反应,让李叱都觉得好玩。

    “殿下。”

    廷尉军千办方洗刀从远处跑过来,到了近前后俯身说道:“这些人,都是被重金雇佣来的,完全不知道要对谁动手,也不知道雇主是谁,只知道要在此地埋伏。”

    李叱嗯了一声,大概猜到就会是这样。

    方洗刀继续说道:“这些人,都是豫州之内的凶徒,有贼寇,有惯盗,有杀手,都是通过云雾图被召集而来。”

    “云雾图?”

    李叱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云雾图在冀州出现过,豫州也有,从这一点似乎更能佐证,山河印和云雾图的根基之地,就在豫州。

    方洗刀道:“其中有人说,他们在数日之前就来到此地了,在村子后边,有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在此之前就在采石场中藏身。”

    “接应他们的人,似乎对采石场格外熟悉,而且还有门锁的钥匙。”

    方洗刀看向李叱道:“可以从这一点追查。”

    李叱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有人语气很无奈的说道:“不用查了,采石场是我家的。”

    李叱回头,就见曹猎

    一脸丧气的站在那。

    见李叱看他,曹猎耸了耸肩膀道:“你看,就是这么巧合。”

    方洗刀等人立刻看向曹猎,他们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四周的廷尉军迅速围拢。

    李叱摆了摆手:“不用,他没这么笨。”

    方洗刀这才带着人退下去。

    曹猎在李叱身边坐下来,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獒犬,看起来脸色比刚才更不好看了一些。

    “如果我再说,距离此地一百多里就有我家的一个獒园,你会不会觉得过于巧合了。”

    李叱眼睛微微眯起来。

    曹猎道:“前边不远就是封州,当年重修封州城墙,事是我爹干的,所以在此地建了一个采石场,后来就算是半废弃的地方,因为封州城墙修缮完成后,这里也就没什么大用。”

    “不过也不是没钱赚,左近的人采买石材也会来这,按理说应该会有几十个人在采石场里做事,不过应该都死了吧。”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关于獒园......封州这边,民风彪悍,生性好斗,那些富人们的消遣之一,便是斗犬。”

    曹猎看着不远处那獒犬的尸体:“你知道,这一条獒犬值多少钱吗?”

    李叱道:“值多少钱?”

    曹猎道:“如此凶狠,显然非寻常手段训练,越是凶狠的獒犬,封州这一代的富人们越是喜爱,这一头,怕是要有数千两银子。”

    “其中最凶悍者,能卖到上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估计着,这獒园应该也没我们家什么事了。”

    李叱道:“一条獒犬价值数千两银子,所以他们这是想用银子砸死我。”

    曹猎叹道:“如果他们足够了解你的话,还不如真的用银子来砸你,可能还会砸中......”

    李叱白了他一眼。

    曹猎道:“我现在开始有一点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我家在豫州的生意了。”

    曹家的生意,庞大而繁杂。

    如采石场,獒园,这样的产业,根本就没有曹家的亲信之人看管。

    所以曹家的生意,有多少已经被别人渗透控制,有多少曹家的伙计已经被人收买把持,只怕是不在少数。

    这些小生意倒也罢了,若是如药行和武工方面的生意也被人渗透把持,曹家就是豫州的炸雷。

    所以听曹猎说完这句话后,李叱看着他回了一句:“不客气。”

    然后又补充了三个字。

    “谢谢你。”

    曹猎怔住,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事情可能要变得不好起来。

    “你......为什么要说谢谢我?”

    李叱道:“如果不是因为采石场和獒园的事,我想拿下你家的生意,还要费尽心思的找些借口,可再怎么找也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有理由了。”

    他认真的说道:“你是知道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拿,会被人说我不要脸。”

    曹猎直视着李叱,没说话,可是李叱懂了,所以瞪了他一眼。

    片刻后,他看向李叱:“这样会被人利用,一旦你动手,就会有无数人怂恿反抗,曹家的生意太大了,你知道,生意如果太大,就不是一个家族的利益,而是很多。”

    李叱道:“怎么,还有意外之喜吗?”

    曹猎:“......”

    李叱笑了笑,看向曹猎说道:“你现在可以先走一步了,先回到豫州去,看看那些不愿意让我动曹家生意的人,愿不愿意听你说说。”

    曹猎轻叹一声:“如此一来......你在冀州,两个月被人刺杀三十二次,你到豫州......怕是一天就没准会遇到三十二次。”

    李叱道:“一天?”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应该会很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65/ 第一时间欣赏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不让江山》为转载作品,不让江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不让江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不让江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不让江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