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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不走寻常路

    夏侯琢脚步停住,这是一件他绝对不该参与其中的事,哪怕他是一个不愿意做皇族之人的人,他也是羽亲王的儿子,他自己撇的再清其实也撇不清,那是血脉传承。

    不管是唐匹敌的案子还是现在玉明先生的案子,他碰都不想碰,这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想有关系。

    可是李丢丢站住了,站在了他师父长眉道人身边。

    夏侯琢一怒,看向李丢丢咆哮道:“你就是个小傻子!”

    然后他看向长眉道人:“你就是个老傻子!”

    说的很不客气。

    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也没有反驳,也不好反驳,毕竟夏侯琢说的对。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指了指自己:“你他妈的这个大傻子。”

    然后默默走到李丢丢身边站住,片刻后用胳膊肘顶了顶李丢丢问道:“既然你选择留下来了,壮士,有没有什么计划。”

    李丢丢看向长眉,长眉道:“问你呢。”

    李丢丢想了想说道:“咱们不是没有机会,追过来的不是大队人马......”

    他说完这话后看向玉明先生问道:“大概有多少人追?”

    玉明先生一脸迷茫的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站起来说道:“大概有三四十个,应该都是刘崇信在涞湖县老家庄园里的打手,绝大部分都是在江湖中招募过去的人,都有武艺在身。”

    “三四十个么?”

    李丢丢道:“他们不敢张扬的杀死玉明先生,所以才会假扮山贼闯进归安山庄,这件事传扬天下的话刘崇信也扛不起,所以......我们出去。”

    “我们出去?”

    夏侯琢有些惊讶的看了李丢丢一眼:“出去和他们讲道理吗?”

    李丢丢道:“我们去唐县县衙。”

    夏侯琢沉默片刻,忽然间明白过来李丢丢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李丢丢的想法能有多大把握。

    “你是想赌那些人不敢在县衙里杀人?他们穷凶极恶,未必就不敢。”

    “我觉得可以试试。”

    李丢丢道:“咱们白天的时候路过县衙,我知道怎么走,一口气跑过去的话连一刻都用不了,不过我们不必跑过去,我们就走过去,还不能太快了。”

    燕青之道:“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县城追杀人,却连一个巡夜的捕快都没有遇到,显然是他们已经和县衙的人打过招呼,县衙绝对不会管。”

    “玉明先生。”

    李丢丢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玉明先生问道:“你喊的声音大不大?”

    “喊?”

    玉明先生一脸疑惑:“我们躲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喊?”

    夏侯琢却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他问李丢丢:“咱们路过县衙的时候我记得你在和道长说酒楼的饭菜如何,我都不记得你往那边看过一眼,你是怎么记住位置的。”

    李丢丢道:“就随便看了一眼啊,这有什么稀奇的吗?”

    夏侯琢若有所思,只是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就这样直接走过去吗?”

    名为蔡三心的年轻人问道。

    虽然他不太相信一个孩子做出的判断,可是目前来看

    ,那个应该像是很有江湖经验的老人一言不发,那个很像个大哥的年轻男人一言不发,那个四页书院的先生也一言不发,所以他觉得只能靠这个半大的孩子了。

    “对,就这样走出去。”

    李丢丢走过去拉开院门:“就算是动起手来,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打十来个不成问题。”

    蔡三心问:“他们有三四十个人呢,而且我们见到的未必就是他们全部的人手,可能还有另外的追兵也在城中。”

    李丢丢看向门口守着的叶杖竹:“他打二三十个不成问题。”

    叶杖竹:“嗯?”

    李丢丢笑了笑,一出门就朝着外边大声喊了一句:“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快来人救个命啊!”

    小嗓子很脆生,一下子就把这静夜炸裂了。

    “大家一起喊。”

    夏侯琢心说反正也已经这样了,跟着那傻小子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自己让叶杖竹亮出羽亲王府的腰牌,虽然这是他极不愿意做的事。

    可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的话,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刘崇信手下的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拿羽亲王府的人怎么样。

    他跟着李丢丢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他喊起来,长眉道人也喊起来,燕青之觉得这是很没道理也有些难为情的事,可身体身体却诚实的跟着喊,嗓门儿也挺大的。

    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逐渐的有百姓走出家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李丢丢对玉明先生道:“到你了先生,你就说自己是谁,为什么到这,请求百姓们护送你到县衙去,先去了县衙再说。”

    玉明先生还是犹豫了一下,他确实觉得这样非但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把那些追杀他的人引过来。

    “先生,喊吧,也许有用呢。”

    蔡三心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了。”

    玉明先生摇头苦笑,鼓了鼓劲儿后大声对那些围观的百姓说道:“我叫郭松明,住在云驼山归安山庄中,被山贼追杀至此,请问谁知道县衙该往哪边走,可否为我带路?”

    蔡三心大声喊道:“这是恩师玉明先生,还请乡亲们施以援手!”

    玉明先生本命叫郭松明,自己取了个雅号叫玉明居士,很多人就都尊称他为玉明先生。

    百姓们当然都听过这个名字,一开始还在观望,终于还是有人过来说道:“我知道县衙在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

    第一个人动了,其他人也跟着动了,他们当然不是一起去带路的,他们是看热闹的。

    夏侯琢欣赏的看了李丢丢一眼道:“你就知道,百姓们有热闹必会追着看。”

    李丢丢笑了笑道:“肯定啊,而且还是大热闹,他们不会都有勇气管闲事,但他们都有勇气看闲事,只需要他们都跟着走就行了,人越多越好。”

    蔡三心听到李丢丢的话后对这个半大的孩子多了几分敬佩,他继续卖力的大喊,他的同伴也都跟着喊,不多时,围观的百姓就越来越多。

    一条巷子中,不少黑衣杀手藏身在这暗影中看着李丢丢他们,有人想冲过去,被为首的人拦住。

    “是不是傻了!”

    为首的那人说道:“这么多百姓看着,还知道他就是郭松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一个手下人说道:“可是刘爷,如果再不动手他们就真的去县衙了。”

    “去县衙正好。”

    被称为刘爷的人说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快点进县衙里去,进了县衙后大门一关百姓们看不到,他们是死是活谁还关心,现在却不能动手,那些蠢货会以为我们真的山贼......”

    他一摆手道:“就在暗中跟着,他们进了县衙之后动手。”

    “是!”

    一群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李丢丢他们一路走一路喊往县衙那边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已经有数百人的规模,李丢丢看向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到县衙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那些人不敢当众行凶。”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袋上敲了一下:“本事啊你,都从哪儿学来的?”

    李丢丢回答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样的办法肯定不是我师父教出来的......”

    长眉道人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可没有夏侯琢敲的那么轻。

    “夸你两句你还骄傲了?”

    长眉道人问道:“快到县衙了,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李丢丢看向玉明先生道:“一会儿到了县衙门口敲堂鼓,如果县衙里的人出来请先生进去说话的话,先生一定不要答应,拉你都不要进去。”

    玉明先生一怔,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不能进去。”

    李丢丢道:“你就对县衙的人说,不进门,只在这县衙门口休息,请百姓们也不要离开。”

    玉明先生道:“百姓们就看个热闹,总是会困,困了就会回去睡觉,哪有人能坚持到天亮的。”

    “给他们讲经过,添油加醋的讲。”

    李丢丢道:“就从山贼闯进你家门开始讲,越详细越好,但千万不要提到刘崇信这个名字,也不能对百姓们说那些人是刘崇信的手下,就一口咬定是山贼。”

    玉明先生总算是反应过来:“明白,我尽量试试。”

    李丢丢问夏侯琢:“身上还有多少钱?”

    夏侯琢道:“还有不少,怎么了?”

    李丢丢道:“如果一会儿玉明先生实在没得讲,你见百姓们要离开,你就出面说愿意花钱买一些吃的,愿意出高价,但是有一样,为了安全起见要在县衙门口做饭,不需要太多,你出到十两银子就会有人打破头的抢。”

    夏侯琢笑道:“给你屁股上安一个尾巴你就是狐狸精。”

    李丢丢撇嘴。

    他们就这样在一大群百姓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护送到了县衙门外,玉明先生上前敲响堂鼓,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这夏夜里突然出现的闷雷。

    李丢丢有些困,他在台阶上坐下来,看着依然围在四周的百姓一个个都很精神的样子,他心中并无得意,反而觉得有些难过。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百姓们路遇不平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帮忙,而是主动的去帮忙。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朝廷的官员,地方的官员,都不会再如大楚的官员这样满是肮脏。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如玉明先生这样的大儒只需要在书院里好好教导后辈,而非如此拼上性命。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

    一念至此,李丢丢有些疑惑,我一个小孩子考虑这些做什么?救天下,那是大人物们的事。

第五十九章 我给忘了

    一切都没有超出李丢丢的计划,他让玉明先生去和那些百姓们讲述事情经过,除了没说那些人是大太监刘崇信的手下之外,其他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百姓们听书一样听的津津有味。

    这引人入胜的故事啊,让一群百姓们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本不在县衙里的县令,县丞,主簿,典狱等官员一个一个的闻讯赶来,他们哪里敢让百姓们听这个。

    于是不断的请玉明先生进衙门里边去,玉明先生就记住李丢丢那句话,就算他们拉也不进去,所以坚持坐在门口台阶上不动。

    又花银子请百姓为他们做饭,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不远处,夏侯琢坐在李丢丢身边,看着那边百姓们都听的入迷的样子微微叹息一声。

    “怎么了?”

    李丢丢问。

    夏侯琢道:“你看看百姓们这样子,他们并不是关心玉明先生这个人,只是觉得这故事可真好听,玉明先生此时要说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他们就敢洒点铜钱当赏钱了。”

    李丢丢道:“不是历来如此吗?”

    “不是。”

    夏侯琢道:“人心会变,如果是在一个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的时候,一个人不好,百姓们都唾弃,假如同样都是这群人......”

    夏侯琢指了指那些人说道:“打个比方吧,他们日子过的都很好,他们会看不起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为都会很好......还是这群人,他们过的不好,这个偷了一点东西,那个看到了不是唾弃,而是觉得自己没偷吃亏了,于是也去偷一些。”

    他看向李丢丢:“人是什么样的,和国是什么样的分不开,国力越弱,民智民礼越低,国力越强,民智民礼就越高。”

    李丢丢点了点头。

    夏侯琢长叹一声:“可惜,连徐驱虏都没能把大楚带回到原来的路上去......世上再无徐驱虏。”

    李丢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脑子里还在消化着刚刚夏侯琢说的那些,国力越强民智民礼越高,似乎真的很有些道理。

    “那些人应该不敢来了,他们会等着玉明先生进县衙才动手,但是玉明先生不进去,那些当官的都要在外边陪着,毕竟玉明先生曾经官至礼部侍郎。”

    夏侯琢道:“若这是个普通百姓,死了连个浪花都没有,玉明先生桃李天下,刘崇信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何况是他那些手下。”

    他看向李丢丢问道:“天亮你打算怎么办?”

    李丢丢看了看天色,夏天的夜实在是有些短,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回冀州。”

    李丢丢道:“你去问问玉明先生他们身上带银子了没有,多不多。”

    夏侯琢问:“为什么问这个?”

    李丢丢道:“一会儿天大亮之后,你让玉明先生的弟子拿银子直接招募人手,不论人数,只要有人愿意把他们护送到冀州城的,就一人十两银子,对于这些百姓们来说,十两银子两三年未必能赚到,他们会愿意去的。”

    夏侯琢笑道:“你这样的脑子,应该去领兵。”

    李丢丢道:“这和领兵有什么关系。”

    夏侯琢道:“你不觉得你今日想到的这办法,用于对敌战术上也很有

    效?”

    李丢丢道:“应该没什么用处吧,对敌作战,敌人又不会顾忌百姓,如果敌人来的话,他们直接就冲上来杀了。”

    夏侯琢摇头道:“你啊,说你聪明,这办法少有人想的出来,说你笨吧,你又不会把想法用于别处,真是......一根筋。”

    李丢丢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会把这些事联想到战场上,可能李丢丢对战争的事还是一无所知,哪怕在书林楼里读过一些,可那只言片语并无多少意义。

    不亲眼看,不亲身参与,永远也不会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

    “天快亮了,我去问问他们。”

    夏侯琢起身道:“你要是困了一会儿车上睡。”

    李丢丢道:“咱们得分开走,不能再和玉明先生一道了,能做的只这么多,再跟下去就要牵连到书院,更主要的是牵连到你......虽然你爹是亲王,可是他不在都城,我听闻当今陛下对自己的兄弟多有猜忌,刘崇信若是在陛下耳边说些什么,对你爹也不好。”

    夏侯琢如果不是顾忌这个,他昨夜里会想走?如果不是顾忌这个,他早就让人把羽亲王府的腰牌拿出来了。

    他对李丢丢笑着说道:“听你的。”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让我去问问玉明先生他们带钱了没有,我身上银票还不少,直接用不就得了,我又不在乎银子。”

    “败家爷们。”

    李丢丢道:“为什么花自己银子!”

    夏侯琢想了想道:“你说的在理。”

    不多时,夏侯琢一脸轻松的回来,李丢丢看他神态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完,于是问了一句:“他们逃亡还真的带了银子?”

    夏侯琢道:“还真带了,几个人凑了凑。”

    李丢丢问:“凑了多少?”

    夏侯琢道:“一共凑了三两多吧。”

    李丢丢:“那你搭进去多少?”

    夏侯琢道:“没有你预想的那么贵,这些百姓,你给他二两银子他都美得很,去冀州走快些来回也就三天,他们三天赚二两银子这是不曾遇到过的美事,我出了几百两银票,雇上几百人没问题。”

    李丢丢道:“你会不会算账,你那几百两银子够雇几百人的?”

    夏侯琢道:“你别生气啊......你给你师父买宅子的钱,他拿出来了二百两。”

    李丢丢想了想,倒也无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百两造七级浮屠,一级也没多少钱,二百两银子在冀州都买不到一座小宅院了,能造七级浮屠,挺好。

    这么算,真划算。

    他当然是有点心疼,可是师父用了那些银子他也不会过问,银子这种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可是和人命相比,分量就没那么重了。

    这也就是他如此想,大楚现在疲敝,百姓们大部分都没有余钱,有很多人把银子看的比命重。

    等到天大亮,玉明先生的弟子们雇了有三四百人,也不管唐县县衙的人如何挽留,在数百人簇拥下离开了唐县县城。

    李丢丢他们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离开,那家客栈是不能回去了,好在长眉道人身上还有余钱,又雇了一辆大车就这么仓促的往回走。

    马车上,燕青之从怀里取出来一件东西递给李丢丢道:“这是玉明

    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感谢你救命之恩。”

    李丢丢问:“什么东西?”

    燕青之道:“一个印章。”

    李丢丢问:“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这小玩意看着还没一个铜钱好看呢。”

    燕青之道:“我知道道长为了你进书院送给高院长一幅字帖,是嵩明先生的登雀台贴真迹,那字帖如果拿出去卖的话,价值不菲也不好估算,而这印章是嵩明先生的,流传于世可能仅此一枚,比那字帖要值钱,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李丢丢:“多谢。”

    伸手把把印章拿了过来,用很鸡贼的速度把印章揣进怀里。

    燕青之下意识的看向长眉道人,长眉道人连连摆手道:“这不是我教的,这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我懂。”

    李丢丢把印章揣进怀里,还很小家子气的用手拍了拍,这一下子就家财万贯的感觉,让他有些小爽。

    燕青之问道:“你就不推辞一下?”

    李丢丢道:“不不不,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客气。”

    长眉道人看向燕青之,一脸的尴尬,燕青之却误会了,连连摆手道:“这也不是我教的。”

    长眉道人好奇的问李丢丢道:“你让玉明先生他们去冀州,刘崇信的手又不是伸不到冀州城去,玉明先生到了那边官府的人还是不敢管,况且连功名就是刘崇信的一条狗,他若是知道玉明先生的事,会想法设法除掉他。”

    李丢丢道:“师父,你莫不是忘了,冀州城里可有录法司的分衙。”

    大楚三司,缉事司是刘崇信的,录法司是军方的,军方的人历来和刘崇信不对付,他们是不会把玉明先生交出去的,而且还会严加保护。

    燕青之道:“那些图我也交还给玉明先生了,有这些证据,录法司的人就算抓住刘崇信的尾巴,刘崇信说不定就会被扳倒下去。”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丢丢儿这么聪明,倒是我教的。”

    燕青之道:“或许也有我一二分的功劳。”

    夏侯琢:“呸!”

    他们故意比玉明先生那批人迟了半日才出发,这事他们已经管的足够多,再一起走难免会把自己陷进去。

    刚出城没多远,车夫忽然把车停下来,车里的几个人全都惊了一下,以为最终还是引起那些人注意了。

    叶杖竹先下了车,看到拦着马车那少年后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还不甘心?”

    拦车的少年,居然是唐匹敌。

    唐匹敌道:“我是专程来道谢的,昨夜的事我都看到了,很敬佩诸位的作为,我虽然年少,可自幼家父就教导我说,要知恩图报,要懂善恶,知美丑,我只想说......如果唐匹敌日后不死,将来必报大恩。”

    说完之后朝着马车俯身一拜,再无多言,转身大步而行。

    马车里,夏侯琢看着唐匹敌那阔步离开的样子,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小子如果不死的话,将来必有大出息。”

    “我去!”

    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变:“我忘了余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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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吃个饭再走吧

    只饮酒酒楼门口,余九龄坐在台阶上发呆已经有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已经等不来,可偏偏还就是有些不死心。

    已经年过五旬的掌柜在他身边坐下来,递给他一壶水:“坐了快一上午了,还没死心?”

    余九龄苦笑道:“掌柜的,我以为有些人会不一样,他们说出来的话就像是钉进了石头里的钉子一样,不会动摇,我坚信天下有这样的人。”

    “哪有那么多不一样的人。”

    掌柜的有些感慨的说道:“他们是大富贵的人,大富贵的人说话从来都如此,今日说了明日就忘,他们高高在上随便许诺,却并不在意,他们在乎的是自己做出许诺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不是被许诺的低低在下的人。”

    余九龄道:“可我看他们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们还不是走了?”

    掌柜的说道:“昨夜里的事你也看到了,唐县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也不敢多停留,我眼看着他们租了一辆车出城去了。”

    余九龄一怔,看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你去盯着他们做什么?”

    “我?”

    掌柜的自知说错了话,连连摇头:“我盯着他们做什么,偶然,不小心就看到了,我每天有多少事要做,哪有闲心盯着别人.....”

    余九龄忽然笑起来,抓着掌柜的胳膊摇晃了几下:“掌柜的,你是舍不得我走吧?我还以为你厌恶我呢。”

    “滚滚滚,别跟我这么亲近。”

    掌柜的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是......我是有点舍不得你走,毕竟你在店里这么多年了,别说是个人,就算是我养只猫狗也有感情的对不对?”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你一定是悄悄跟着人家,想跟人家说别带我走。”

    “我会管你那破事!别自以为是。”

    掌柜的哼了一声,起身道:“去打扫,一上午了你都光坐着不干活儿,给你脸了。”

    余九龄吐了吐舌头,跟着起身要去扫地,在起身的那一刻,看到一辆马车在店门口停下来,夏侯琢从马车上下来,歉然的看着他说道:“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不能给你五六天的时间考虑了,现在你能做个决定吗?”

    已经要进门的掌柜肩膀微微一颤,回头看向夏侯琢,又看了看也在那一瞬间回头看他的余九龄,余九龄脸上的惊喜让掌柜的心里微微一疼。

    心想着,罢了罢了,做个小伙计有什么出息,他想子承父业,那就随他去吧。

    其实掌柜的确实是寻李丢丢他们来着,想劝劝他们,余九龄这孩子看似心眼多,可属实单纯,他认定的事就会一条路走到头,他想劝劝夏侯琢,如果不是认真的,就别随意给余九龄许诺。

    这孩子......他舍不得放走。

    可是在看到余九龄脸上那压抑不住的惊喜之后,掌柜的就知道,那小家伙已经可以飞了,他的翅膀展开就能直上九霄,这小店里,留不住。

    “孩子......”

    掌柜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挤出些许笑容,看着余九龄说道:“想去就去吧,昨日你和我说,一直都想去看看你父亲以前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身为人子该去做的就去做,但临走之前记得去你爹娘坟前说一声,告诉他们......你要远行。”

    本还笑着,

    可突然就绷不住了,眼泪从眼眶里不争气的流出来,掌柜的一扭头进了酒楼里,走的脚步有些急促,不留神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余九龄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掌柜的扶住。

    “掌柜的......”

    余九龄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知道你就想让我平平淡淡也安安稳稳的过这一辈子,虽然你日常骂我,我日常顶嘴,可我知道你把我当你的儿子看待,掌柜的,我何尝不是把你当亲爹一样看待?”

    掌柜的张了张嘴,嘴唇都在颤抖着,眼泪越来越多。

    “爹。”

    余九龄跪下来使劲儿磕了几个头。

    “以前我没跟你说,昨日我也没跟你说,因为我不保准,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去北疆从军......爹,我不是图什么富贵,不是图什么前程。”

    “从前几年开始,四周越来越不太平,唐县这边流寇已经来袭扰过三四次,如果旁边不是涞湖县的话,流寇已经把咱们这洗劫多少次了。”

    “我要去当兵,我要手里有兵有权,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保护咱们只饮酒......你总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可是这世道,手里没有权力就是贱命如草芥。”

    他磕完头起身:“爹,不管你应不应,这一声爹我叫了,你等我回来。”

    掌柜的看着他,眼睛血红血红的,片刻后怒叱道:“我没让你管我叫爹,你凭什么叫?”

    余九龄苦笑。

    掌柜的缓了一口气道:“现在我让你叫了,再叫一声。”

    余九龄再次跪倒在地:“爹!”

    李丢丢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比起余九龄来还不如,一直觉得自己还是那么回事的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他心中的目标是什么,只不过是给师父买个小小宅院有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可是余九龄呢?他的目标他的志向更远大,他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保护他在乎的只饮酒,哪怕是以去北疆拼命的方式来换他也在所不惜。

    长眉道人看的心中唏嘘,叹了口气道:“是个好孩子。”

    李丢丢点头道:“是。”

    长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问了李丢丢一句:“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是不是又在想去北疆的事?我不答应,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没想那个。”

    长眉松了口气道:“那你想什么呢。”

    李丢丢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要是也管你叫一声爹,你哭吗?”

    长眉一怔。

    李丢丢还没叫呢,他眼睛就瞬间有些湿润起来。

    李丢丢道:“别等着了,我不叫。”

    长眉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什么破孩子!”

    李丢丢理所当然的说道:“什么破孩子也是你的破孩子,是吧......师父爹。”

    他笑了笑道:“总是会有些难为情,我适应适应再说。”

    长眉道人表情猛的僵硬了一下,像是傻了。

    李丢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撇嘴道:“好歹你也是纵横冀幽七县响当当的一条好骗,被我三言两语说的居然要哭,这没见识的样子。”

    长眉道人抬起手,习惯性的要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一下,李丢丢的头都低下去

    了准备挨打,可是长眉道人的手却张开来,在李丢丢脑袋上揉了揉。

    “臭小子。”

    他笑。

    脸上的皱纹都显得少了些。

    “一起吃个饭吧。”

    掌柜的忽然看向他们说道:“行不?”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燕青之看向李丢丢,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叶杖竹本来看向夏侯琢,见夏侯琢在看李丢丢,他也只好看向李丢丢。

    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大家都看向一个孩子做什么,难道等着这孩子拿主意做决定?

    没道理啊。

    “吃!”

    李丢丢小手一挥:“就昨夜凌晨吃了些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我今儿要吃两丢的量。”

    夏侯琢笑道:“那我斗胆试试能不能吃一丢。”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看着他,一脸的你休要吹牛皮的表情,这让夏侯琢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是在吹牛皮啊。

    掌柜的已经多年没有亲自下厨,算算看大概十几年是有了,今日这餐饭食他一定要亲手做,余九龄和李丢丢就去给他打下手。

    夏侯琢他们几个人坐在屋子里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玉明先生身上,这话题似乎怎么都避不开。

    “玉明先生到冀州城去了录法司的话,那边的人应该会尽快派人知会都城。”

    燕青之说道:“如果借着这次机会能把刘崇信扳倒的话就好了。”

    夏侯琢摇头道:“燕先生想的太简单,如果刘崇信这么容易倒下去的话,前些年都御史赖大人也就不会枉死......”

    他是对当今陛下一点希望都不报,虽然那是他大爷,当今陛下有多少年都没有临朝听政,所有的事都是刘崇信筛选之后告诉他的。

    刘崇信有足够的能力让录法司的奏折根本就到不了陛下面前,就算是到了,刘崇信也可以说这是玉明先生陷害他,皇帝宁可信刘崇信也不会信玉明先生。

    年少时候,皇帝就和刘崇信关系亲近,那时候皇帝是个小皇子,刘崇信是个小太监,也许是因为皇帝在那时候不能从自己亲兄弟身上找到兄弟感情,所以这感情都寄托在了刘崇信身上。

    也就有了后来刘崇信大权独揽的局面,而且时至今日,当今陛下都不相信刘崇信会骗他,他觉得自己把刘崇信当兄弟看了,刘崇信也必然会把他当兄弟。

    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甚至已经年过半百,可偏偏当今陛下就还是如年少时候一样对刘崇信深信不疑。

    也许,他只是不想破坏了自己心中的坚信,所以选择蒙上自己的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燕青之听夏侯琢的话说完后点了点头,他其实也知道刘崇信没有那么容易被扳倒,他只是太希望如此。

    “当年大将军徐驱虏就是因为太监在皇帝面前谗言才出的事......”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祸国之人啊。”

    夏侯琢却冷笑了一声,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燕青之,一字一句的说道:“燕先生,你真的以为......如果皇帝陛下不那么想,一个太监就能三言两语杀一个大将军?”

    他往后靠了靠,眼神里都是失望。

    甚至是......绝望。

第六十一章 乌云来了

    李丢丢看了一眼余九龄,余九龄也在看他,李丢丢羡慕他手脚麻利的切菜洗菜,他羡慕李丢丢身上的院服。

    “衣服是真的。”

    李丢丢笑了笑说道:“人是假的。”

    余九龄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问:“为什么人是假的?你难道不是人......见人爱的吗,看着真帅。”

    李丢丢笑道:“我现在信了。”

    余九龄问:“信什么了?”

    李丢丢道:“信你之前说的,想揍你的人多了。”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我确实是有点管不住嘴,掌柜的说我是脑子没有嘴快,你别往心里去。”

    李丢丢仔细想了想,脑子没有嘴快的典型病症是什么,他还在想呢,余九龄就已经开始很负责的在解释了。

    “我这么跟你解释吧。”

    余九龄道:“脑子比嘴快的人,说话之前会三思再三思,这样就不会得罪人,我是嘴比脑子快的人,话说出去了才会想想对不对,打个比方就是我看着这东西像屎,脑子还没阻止我呢,我已经尝了......”

    李丢丢道:“你这个比方打的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百多万。”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你还说为什么是假的呢。”

    李丢丢解释道:“你以为书院的弟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我什么都没有,比你还穷呢,我说人是假的,是说你以为我是有身份的人是假的。”

    余九龄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进的四页书院?我听闻那里可不好进去了,光有钱都不行。”

    李丢丢道:“对啊,光有钱都不行,我能进书院主要是因为形象好气质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他话还没说完余九龄就忍不住打断了一下,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跟我卖酒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丢丢哈哈大笑。

    掌柜在后厨忙活着,他不时回头看看余九龄和李丢丢在说话,余九龄那个臭小子平日里虽然也和那些客人贫嘴,可哪里有和李丢丢聊天的时候这么没心没肺。

    原来有一个伙伴是很重要的事。

    掌柜的不由自主的想着,余九龄跟着这些人走应该不会错,如果这个书院弟子真的是没钱没势的人那才更难能可贵,因为他不装。

    掌柜的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在他看来,越是没钱没势的人越愿意装,正常情况下,李丢丢这样的人进了书院,那自然会觉得他身份不一样了,要多能装有多能装才对,走路都会和以往不一样。

    还有的人,明明手里没钱,实在买不起肉好不容易买上二两猪皮也得拎着走晃起来,让人家都看到。

    你要是跟他说一句今天买肉皮了啊,他还会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不买肉是因为不爱吃肉,没意思,还是肉皮香,虽然你都没问他。

    所以掌柜的觉得,余九龄跟着这样的人走了,最起码不会被坑。

    就在他们吃这餐饭的时候,城外,昨夜里追杀玉明先生的那群杀手全都聚集在一处林子里,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追,而是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一声鸣哨响后,这群人全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朝着林子外边看。

    不多时,一队骑士从林子外边进来,他们身上穿着红黑两色的锦衣,带着和府兵不一样的头盔,府兵是铁盔,他们头上是布盔,身上还有大红色的披风,几十人骑马进来的那一刻,这些杀手全都往后退了几步,那是一种出自骨子里的害怕。

    “大......大人。”

    为首的那个被称为刘爷的人名叫刘胜子,他看到锦衣骑士靠近之后立刻俯身一拜道:“对不起大人,我们......没能杀了郭松明,他已经往冀州去了。”

    马背上的人,他们穿着的衣服叫瑞麟服,腰畔的刀叫祥云刀,寻常百姓看到这样装束的人早就已经吓得远远躲开了。

    他们是缉事司的人。

    缉事司督主刘崇信,下设左右两个司座,十二个旅授,一百零六个团授,这些人不管是在都城还是在地方,都近乎于横行无忌。

    此时在刘胜子面前的就是缉事司一名团授,名为原无限,按理说,缉事司的团授不过是正六品官员,按照官职品级,见到州府衙门的官员要行礼,可实际上州府衙门的官员见到缉事司的团授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地方县令级别的官员,见到缉事司团授恨不得离着几十米就开始滑跪,不然显得心不诚。

    原无限看了看刘胜子,脸上那淡淡的杀意让刘胜子吓得几乎尿了裤子,没撑住两息就扑通一声跪下来。

    他嗓音发颤的解释道:“大人,实在是没有想到郭松明居然想到雇百姓护送,他雇了数百人,沿途还敲锣打鼓,吸引更多人围观追随,我们实在是不好下手。”

    原无限在马背上压了压身子,低头看着刘胜子语气很阴柔的问道:“你猜,如果我把你话原原本本的拿去向旅授大人解释的话,他会不会听?”

    刘胜子听到这句话后开始不住的磕头,很快额头上就见了血迹。

    “你们这些江湖客啊。”

    原无限有些无奈的说道:“缉事司给你们大把大把的银子养着你们,你们吃喝嫖赌样样都精通,唯独就是做起事来不行了。”

    他用马鞭指了指刘胜子:“要么你现在给我一个,我说出来旅授大人能信服的理由,要么我就自己找一个。”

    刘胜子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团授大人开恩,求团授大人示下。”

    原无限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想不出什么了,还是得我自己来......”

    他一摆手:“都杀了吧。”

    刘胜子猛的抬起头:“大人!”

    那些缉事司的司卫几乎在同时把连弩摘下来,朝着跪倒在地的那群人开始点射,这些司卫身手都很强,下手也凶残,那些江湖客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放翻了一多半。

    剩下的人也不敢反抗,起身就跑,可他们又怎么跑的过战马。

    缉事司的司卫骑着马在林子里追人,一边追一边放箭,那些江湖客一个一个的倒地,没多久就全都被屠杀殆尽。

    坐在马背上的原无限弹了弹指甲,有些轻蔑的说道:“这些人啊,就不该用,偏偏是旅授大人觉得用他们方便。”

    他手下人聚拢回来,一人俯身道:“大人,都处置好了。”

    原无限道:“嗯,知道怎么上报吗?”

    手下人立刻说道:“知道,团授大人亲率我等追击山贼

    ,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终于在唐县县城外将山贼追上,一番厮杀,将所有山贼诛灭。”

    原无限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先这样......去两个人知会一下唐县县令,让他把这收拾一下,其他人跟我去冀州。”

    他催马向前:“全都是麻烦事,郭松明要是进了冀州,录法司那群王八蛋眼睛都得直了......这事啊,要是传到督主耳朵里,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录法司的人插手之前,必须把郭松明除掉。”

    “是!”

    一群司卫应了一声。

    “走吧。”

    原无限一催马,那战马撒开四蹄向前疾冲出去。

    与此同时,距离唐县县城大概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官道上一队至少千余人的府兵队伍整齐向前,衣甲鲜明。

    在队伍中有一辆马车,车门紧闭,不时从马车里传出来一些令人心潮起伏的声音,像是哭声,像是吟唱,总之这声音把马车外边的护卫们搞的心神不宁,可谁都不敢往马车里看一眼。

    不久之后,一个中年男人披上衣服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看外边问:“距离唐县县城还多远?”

    一名府兵五品将军垂首道:“旅授大人,距离唐县县城不过十余里,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旅授颜九机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车厢里那几个从涞湖县带过来的青楼女子,一摆手说道:“你们都回吧,我带着你们到唐县被人看到了不好,我是去办正事的。”

    那几个女子面面相觑,有人哀求道:“大人,我们现在可怎么回去,已经走了近百里,我们.....”

    颜九机一皱眉:“你说什么?”

    马车旁边的一名团授立刻怒叱道:“你们还不滚?”

    那几个女子立刻从马车上下来,衣衫不整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如果她们可以做主的话,她们又怎么会在这里,说到底确实是可怜人。

    “给她们俩钱当路费。”

    颜九机吩咐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身边一名骑兵:“把马给我。”

    那骑兵二话不说,立刻从马背上跳下去,颜九机从马车上直接跳上战马,一打缰绳:“太慢了,让队伍跟上!”

    随着他打马冲出去,骑兵队伍也开始加速,这千余人的队伍大概有二百余名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可他们也不敢继续走路,全都跑了起来。

    “原无限那个家伙做事不让人踏实。”

    颜九机看向身边并骑而行的那名团授说道:“你不要进城,带人追上原无限,让他回唐县,不管是什么事都必须回来,哪怕是郭松明已经跑了也回来。”

    团授张昶立刻应了一声,招手带着的人从大队人马中分离出去。

    而此时此刻,李丢丢他们在只饮酒酒楼里刚刚要吃饭。

    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菜品,不得不说,掌柜的这手艺真是一绝,许多菜品李丢丢见都没有见过。

    “看来迟走一些是对的。”

    李丢丢看着那些菜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风忽然就起来,吹的门板砰地响了一声,掌柜的侧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居然阴了天,能看到更远处,天空上厚重的乌云正在往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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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这就是缉事司

    只饮酒的掌柜叫卢瑞明,两年前的时候就花费了大半积蓄,在都城大兴置办了一所房产,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了都城去,他独自一人留下撑着酒楼。

    只饮酒是他家传下来的,他不想断在自己手里,酒楼已经传承了百多年,真要是断了,他觉得对不起父辈祖辈。

    可是他也知道,大楚现在这个样子,谁也说不准唐县这样的小县城什么时候会被流寇攻破。

    就算隔壁是刘崇信的老家涞湖县,那些贼寇到了冬天粮草告急,说不准就会打过来。

    这两年来,都是几个伙计和后厨的师傅们陪着他,大部分人晚上都要回家,好在还有余九龄住在这,他也就没那么孤单。

    三杯酒下肚之后,卢瑞明的脸色就变得微微发红。

    “什么他娘的只此一家。”

    卢瑞明拍着桌子骂了一句。

    众人都懵了,心说何来这样一句?

    “都说我们只饮酒的烧刀子正宗,滋味纯正,酒香扑鼻,劲道凛冽,可实际上......只是不掺水,其他家里卖的酒,一坛酒要掺一半的水,能有个叉叉滋味。”

    余九龄说道:“掌柜的,你这是喝多了吧。”

    “多?”

    卢瑞明道:“自家的酒还不知道多大劲儿?你太小看我了。”

    他看向余九龄笑道:“再年轻十岁的话,我能把你们全都放翻在这......我小时候,我爹教我酿酒,我没事就偷酒喝,搞的我爹以为什么程序错了,产的酒总是比以往少。”

    他大声说道:“喝多了酒我就想自己应该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客才对,那时候听评书,能喝酒的都是大侠客。”

    他的语气骤然一转,多了几分悲伤。

    “那时候还没有贼寇,百姓们的日子还过得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朝廷就一个劲儿的加赋再加赋,加到百姓们都没有饭吃......”

    余九龄道:“掌柜的,你真的是喝多了。”

    “我没有!”

    卢瑞明道:“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我说的对不对你们也都清楚,朝廷的钱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一个劲儿的掏百姓兜里的钱?”

    燕青之道:“卢掌柜,你少喝一些。”

    就在这时候门外进来几个人,往里边看了看,只有李丢丢这么这一桌,因为外边挂了今日免客的牌子,他们又觉得在包厢里喝酒憋闷的慌,所以就坐在大堂里,那几个人一进来就显得有些不善,他们的手都放在腰刀上。

    一直没喝酒的叶杖竹微微皱眉,轻轻对夏侯琢说道:“是缉事司的人,应该和玉明先生的案子有关,别轻举妄动。”

    那几个缉事司的司卫进来,为首的是个伍长,他看了看众人后说道:“谁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卢瑞明?”

    卢瑞明连忙起身道:“回官爷,我是。”

    那个司卫伍长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吩咐道:“现在就随我们走一趟,缉事司有事问你。”

    卢瑞明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官爷,是何事啊?”

    “你怎么话那么多!”

    司卫伍长怒斥道:“休要啰嗦,现在就跟我们走。”

    卢瑞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缉事司的人找上,其实合该他有些倒霉,昨夜里他跟着李丢丢他们本想劝说一下不要带走余九龄,结果遇到

    玉明先生的事,一时好奇就看了会儿热闹。

    不久之前,缉事司旅授颜九机进城,下令抓人询问,有人说当时只饮酒的掌柜卢瑞明在场,还查到玉明先生之前曾几次到过只饮酒里喝酒。

    夏侯琢起身刚要说话,叶杖竹拉了他的衣服一下,示意他暂时不要亮明身份。

    夏侯琢还没说话,燕青之起身道:“这位大人,在下是冀州城四页书院的教习,卢掌柜是我好友,他未曾犯过什么事吧?”

    “四页书院的又怎么了?”

    司卫伍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盯着燕青之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穷酸教习的身份,就可阻止缉事司办案?多管闲事也要看看自己分量够不够,别把自己陷进去。”

    燕青之微微一怒。

    “没事没事。”

    卢瑞明道:“官爷只是传我过去问问,我又没有犯什么事,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迈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九龄,招呼好几位先生。”

    余九龄道:“掌柜的,我和你一起去。”

    司卫伍长怒道:“你们这般磨磨唧唧,是想让我动手锁人?”

    卢瑞明连忙俯身道:“不敢不敢,官爷息怒,我这就跟你们走,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官爷不要理他。”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九龄,也照看好生意。”

    说完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余九龄立刻就明白过来,掌柜的是让他看管好钱财。

    叶杖竹等缉事司的人把卢掌柜带走之后说道:“应该没什么事,他又和玉明先生没有什么交集,也许只是例行问问,说不准玉明先生以前来过这里吃酒。”

    余九龄道:“还真的来过,玉明先生挺喜欢我家的烧刀子,还夸过我聪明,我记得玉明先生之前曾经写过一首诗夸奖我们家的烧刀子酒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众人听完这句话后脸色都沉了下来,反倒是余九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县衙大堂。

    旅授颜九机坐在椅子上看了看下边跪着的那几个人,这些人都曾和玉明先生有过交集。

    “那个。”

    他抬起手指了指卢瑞明道:“带过来问话。”

    两名司卫上去踹了卢瑞明一脚:“上前!”

    卢瑞明连忙跪爬着到了近处,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大人要问什么,草民必知无不言。”

    颜九机问:“我听闻,玉明先生之前经常到你的酒楼里饮酒,你可熟悉他?”

    卢瑞明道:“其实玉明先生来过的次数不算多,也就五六次,大部分时候是他弟子过来买酒带回去,所以草民和玉明先生说不上熟悉。”

    “我问你,玉明先生在你家酒楼里喝酒,可有喝醉过的时候?”

    “有......有过两次。”

    颜九机听完这句话后点了点头:“那就是了,这人算一个......玉明先生在他酒楼里喝多了酒,言谈之中说起家中有多少银两,此人便心生歹意,他是开酒楼的,与江湖上的一些贼寇多有来往,于是合谋闯进玉明先生家里劫掠,还杀了不少人。”

    听到这句话,卢瑞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他不住的叩首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和玉明先生完全不熟,他也未曾在草民店里说过什么,草民着实不知道他家里进了贼人是怎么回事

    。”

    颜九机冷哼一声道:“料来你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招供......来人,上刑!”

    他一声令下,两个司卫过去,其中一个过去抓住卢瑞明的头发往后一拉,卢瑞明的脸就抬了起来,另外一个司卫抽出铁板,朝着卢瑞明的脸上左右不停的猛扇,几下之后,卢瑞明脸上的血就开始乱飞。

    跪在旁边的几个人全都被吓懵了,一个个哆嗦的好像筛糠一样。

    颜九机看着那些人问道:“你们看到了,贼人就是这般嘴硬,明明已经有确凿证据却还不肯认罪,你们是不是也想学他?”

    那些人立刻摇头,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有人指证他吗?”

    颜九机又问了一句。

    这县衙大堂里跪着的几个人都是做生意的,有的是卖熟食的,有的是卖点心的,有的是卖干果果脯,平日里和卢瑞明都熟悉,谁愿意昧着良心指证,大家乡里乡亲,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做。

    颜九机见没人说话,随便指了指其中一个说道:“此人包庇罪犯,知而不言,与杀人重罪同等,给他上刑,打死勿论。”

    另外几个司卫上去,把那个商人按倒在地就开始暴打,他们已经听明白了颜九机话里的意思,所以下手极狠,没多大一会儿那人就被打的没了气息,七窍流血而亡。

    颜九机起身,走到那些人身边转了一圈后问道:“现在有人愿意指证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吗?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们各自家里的人考虑,如此包庇罪犯,你们的下场都不会好。”

    “我......”

    其中一个商人颤抖着说道:“我愿指证此人,他......他就是因为得知玉明先生家里藏有巨富,所以才会与一众江湖贼寇勾结。”

    颜九机笑了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那我问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一边哆嗦着一边回答道:“他......曾试图拉我入伙?”

    颜九机嗯了一声:“合理。”

    他回头吩咐道:“从犯已经指认了主犯,给从犯签字画押......”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卢瑞明的脸都已经被打烂了,脸两侧血肉模糊,嘴角被打的豁开,可是颜九机似乎还不满意,他指了指卢瑞明的嘴说道:“舌头拔了......你们都看到了,他为了隐藏罪行自己咬舌。”

    说完这句话后颜九机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看了看一边吓得噤若寒蝉的几位县衙官员说道:“几位大人,你们也都看到了,是不是?”

    唐县的那些官员们连连点头。

    “是是是,此贼穷凶极恶,竟然咬断舌头试图自尽。”

    颜九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玉明先生家里进了山贼的事,也就人证物证俱全......对了,物证呢?”

    刚刚回来没多久的团授原无限上前一步道:“卑职带回来数十件兵器,就是从此贼家里搜出来的,兵器上还有血迹,所以罪证确凿。”

    颜九机嗯了一声后吩咐道:“去吧,去那酒楼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贼人漏网的。”

    原无限立刻应了一声:“卑职遵命!”

    【那天书评区不能发言的时候,我无心码字,不停的刷不停的刷,每一次都看不到有新的留言出现,当时说真的竟是有一种失恋般的感觉,我想,我应该离不开你们的风骚了,啊......热恋使人沉沦,唯有收藏可救。】

第六十三章 无力

    缉事司的人又回到只饮酒酒楼,可是酒楼里已经人去楼空,找附近路过的人打听了一下,有人看到说酒楼里出来人上了马车,往东门方向去了。

    缉事司的人随即上马就追,一路往东门方向跑。

    马车里,李丢丢看着余九龄,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眼睛里都是泪水,因为他们其实都知道,掌柜的可能有去无回。

    缉事司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们只要把人带回去就不可能再让人回来,所以掌柜的临走之前对余九龄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管了,然后对余九龄交代了一句招呼好客人......

    其实这句招呼好客人是想告诉余九龄你别乱来,还有客人在,莫要连累了人家。

    又看了看柜台那边说照看好店面,一开始余九龄以为掌柜说的是柜台后边的钱财,等他过去之后才发现抽屉里有些书信,是这两年来掌柜和在都城的家人来往的书信。

    余九龄这才明白过来,掌柜的也不想连累自己家里人,书信都带走,这样的话缉事司的人就不好查到掌柜的家里人住在都城什么地方。

    那些钱财也带走,是将来掌柜的夫人和孩子生活所需。

    除了书信和钱财之外,还有一本册子,那是烧刀子的酿酒之法。

    “掌柜的真的回不来了吗?”

    余九龄喃喃自语了一句,他没有在问谁,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问谁。

    夏侯琢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也希望他能回来,可大概是回不来了,缉事司不会没有目的的拿人,以我对缉事司的了解,他们是要寻找替罪羊,玉明先生逃脱,如果回到都城的话,陛下知道了好歹会过问,缉事司把掌柜的抓过去,多半是因为知道了玉明先生以前来过只饮酒。”

    他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以我推测,他们会说是卢掌柜勾结了江湖客,因为玉明先生在你店里露财了,卢掌柜见财起意......”

    他歉然道:“实在抱歉,这件事我们也管不动。”

    夏侯琢说的没有错,哪怕他父亲是亲王,在地方上可以呼风唤雨,甚至翻云覆雨,但奈何不了刘崇信,刘崇信却可以奈何他。

    这是一大怪事,皇帝不信任自己的亲兄弟,他只信任一个太监。

    如果夏侯琢硬管了今天的事去找缉事司的人把卢掌柜要出来,就算是能要出来,也会给羽亲王府招惹灾祸。

    刘崇信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夏侯琢不敢冒险。

    “我不能因为你们没有救的了我家掌柜就生你们的气,那样不对。”

    余九龄道:“但我暂时不能跟你去北疆了,掌柜的意思,一定是让我去一趟都城大兴,让我去见见他家里人,这一趟我必须去......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掌柜家里,若他们需要帮助,我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夏侯琢点头道:“没事,做你认为该做的事。”

    气氛实在有些沉闷,李丢丢觉得这般走了有些窝囊憋屈,甚至连多留一会儿看看卢掌柜能不能回来都不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逃兵,心中充满了耻辱和歉疚。

    可是夏侯琢说,留下等消息毫无意义,还会把所有人都牵连进去,以妇人之仁继续管这件事,到时候牵连进去王府和书院,会死更多更多人。

    带着这种耻辱和歉疚逃离,让李丢丢觉得自己身上一点力量都没有。

    如果是对抗恶人,那些泼皮无赖,那些江湖盗贼,李丢丢觉得自

    己学了一身武艺是有用之身,可以一展拳脚。

    可是他们这次面对的是缉事司,是强权衙门,他这一身武艺变得毫无意义。

    十步杀一人,然后呢?

    地上的血,终究也有他自己的,他倒下之后,还会有人因为他而继续倒下。

    他人生至此第一次无比认真的去想朝廷和百姓之间的关系,他现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能力,在缉事司这样的衙门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

    他进而想到,师父说想让他进四页书院是买他的命,买一场不一样的命运,现在师父如愿了,他也看起来确实光鲜了些,认识了夏侯琢这样有身份地位的朋友。

    可是,真的光鲜吗?真的命运就变了吗?

    夏侯琢是亲王的儿子,连亲王之子都不敢去得罪缉事司,亲王不敢去得罪一个太监,他这区区一个书院弟子的身份,又能左右的了什么?

    遇到了这样的事,也只能如夏侯琢所说的那样,先保住自己的命再想其他。

    夏侯琢说的肯定是对的,不容置疑的对。

    那个在四页书院里,乃至于在整个冀州城里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夏侯琢,在缉事司的人面前也开始瞻前顾后,也开始收敛性格。

    夏侯琢看李丢丢在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李丢丢忽然间就想起来那天在凤鸣山上夏侯琢对他说的那些话,夏侯琢说朝廷病了,大楚病了,而且已经快要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夏侯琢等着李丢丢给出答案。

    良久之后,李丢丢回答:“病了。”

    他师父立刻紧张起来,一把拉过来李丢丢是后,看着李丢丢眼睛问:“哪里不舒服?怎么了?是什么地方疼吗?”

    师父没懂。

    夏侯琢懂了。

    所以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脸悲戚。

    他没说出口,可是却在心里想着......连一个孩子都知道大楚病了,朝廷病了......咱们的大楚,还能撑住多久?

    马车出了城门顺官道继续往前走,一队缉事司的骑兵从后边追上来,在后边就看到那马车上还插着只饮酒的酒旗,他们呼啸一声冲上去把马车拦下来。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从大车上跳下来就跪倒在地。

    “人呢!”

    缉事司的人看到马车里居然是空的,立刻就怒了。

    车夫回答说:“没有人,只饮酒酒楼里的小伙计见我赶车路过,问我愿不愿意去接个人,我问他去接谁,他说去冀州城里录法司衙门门口接人,那人看到车上插着酒旗就知道我是接他的。”

    车夫嗓音发颤道:“他......他给了我二两银子的雇钱,让我尽快赶到冀州,不要耽搁了。”

    “妈的!”

    缉事司的人骂了一句:“被骗了!”

    李丢丢他们没有出东门,而是出的北门。

    他们之所以决定绕路回去,是因为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李丢丢忽然间觉得就这么走可能不稳妥,所以让余九龄去雇一辆车。

    插着酒旗的车出东门,沿途都有人看到,李丢丢他们从后门出去,雇了另外一辆车出北门。

    他们出城之后走了大概十几里就是个村子,李丢丢在夏侯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夏侯琢点了点头,然后他出去跟车夫说进村子就停

    下,让他回唐县县城。

    李丢丢他们找到村子里的里正,说是喜欢这小村风景,问问有没有空房可以租住,出的价钱不低,里正心说没有也得有啊,于是把自己家房子租给了李丢丢他们。

    夏侯琢给了钱之后对里正说你先把屋子收拾出来,我们出去转转,还给了一百个铜钱的酬劳,里正当然不会不乐意。

    李丢丢他们出了院子后就直接走了,换了衣服后走小路返回唐县县城。

    此时已经是下午,他们在东门外等着,叶杖竹一人进城去又雇了一辆车,众人上车后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去了。

    他们离开县城之后没多久,缉事司的人就追到了城北十几里外的那个村子,找到里正询问,里正吓了一跳,连忙说那些人晚上要回来住,于是缉事司的人在村子内外全都布置了暗哨。

    结果等了一夜没人回来,里正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冤枉的很。

    而李丢丢他们多给了车夫一些钱连夜赶路,走了小半天又一夜的时间,天亮的时候已经远远的能看到冀州城了。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他们进了城之后没有直接回四页书院,而是随便选了一家客栈住进去,在客栈里洗漱休息。

    “这一趟......”

    燕青之叹了口气道:“和我们最初想的没有一处一样,本以为可以出去游玩几天,结果遇到这么多事,好在是大家都平安回来了。”

    夏侯琢道:“躲不过的。”

    李丢丢嗯了一声。

    燕青之沉思片刻,忽然间想起来,那些缉事司的人要带走卢掌柜的时候他曾说过自己是冀州城四页书院的教习,而李丢丢身上还穿着院服......

    “不过没关系。”

    夏侯琢道:“如果缉事司的人找上来,就说确实是在只饮酒吃了饭,其他事一概不知道,当场被抓住了和后来被找到,不一样。”

    他看向李丢丢说道:“你们且在这里休息,我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处理。”

    说完后起身往外走:“叶兄,你暂且留下吧。”

    叶杖竹点了点头:“明白。”

    夏侯琢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客栈,其实缉事司的那些人未必会把事情变得复杂,他们已经扣留了卢掌柜,会编造出来一个故事,如果他们查到当日在只饮酒里吃饭的人有书院的人有羽亲王府的人,也不愿意麻烦。

    没有什么利益可得,反而还要得罪人,缉事司的人又不傻。

    可是夏侯琢不放心,这事终究得让有分量的人知道,他没有回家去寻他父亲,而是直接去了节度使大人的府邸。

    刘崇信可能会不在乎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但不会轻易去得罪一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那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对节度使这样的人,刘崇信拉拢一下比得罪一下要有用的多。

    不管怎么说回到了冀州,可是客栈里的几个人心里都不怎么轻松。

    余九龄看向李丢丢,沉默片刻后说道:“明日一早我就想离开冀州去都城,我想劝掌柜夫人,看看是不是把都城的宅子卖掉换个地方隐居。”

    李丢丢嗯了一声,片刻后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余九龄怔住,连忙说道:“哪有什么对不起。”

    李丢丢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射出来的是他内心的无力感。

    那么那么的无力。

第六十四章 别了此生

    第二天一早余九龄就要告辞离开,他昨夜里就几乎没睡,差不多一整夜都靠坐在窗口发呆,天还没亮就已经准备好出行,他其实最想做的不是去都城的大兴,而是回唐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会有好消息,但总是放不下,若人能放下人,不是人生。

    “我要走了。”

    余九龄朝着李丢丢他们俯身一拜:“愿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诸位恩义,我铭记于心,不用远送就此止步吧。”

    李丢丢道:“我们将来一定会再见面。”

    余九龄笑道:“不死总会相见,愿大家都好。”

    他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李丢丢看了看师父长眉道人,长眉道人也在看他,两个人看着看着就同时摊了摊手,然后同时微笑。

    “你心疼吗?”

    长眉道人问李丢丢。

    李丢丢摇头:“我以为我会心疼,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真奇怪。”

    长眉道人笑着说道:“我以为我一点儿都不心疼,可是真心疼,也挺奇怪的。”

    说完之后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说心疼不心疼,是因为李丢丢让他师父长眉道人把剩下的三百两银票取出来,李丢丢想了想后给他师父留下一百两,毕竟还要继续住客栈,天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转到几百两银子,那二百两都给了余九龄。

    余九龄此去都城路费就要花费几两银子,还要省吃俭用,剩下的钱全都用于安置卢掌柜的家人,只饮酒怕是已经被查封抄没,没有了收入的那母子二人也就没了生活依靠。

    好在卢掌柜还存了些银子,大概几十两,再加上李丢丢赠予的二百两,靠这些银子足够过好多年,正常日子过的话,一家人一年也就七八两开销,毕竟只有两个人,就算再有些伤耗,差不多三百两银子也够卢夫人把孩子养大成年。

    “一个月住客栈的话大概要二三两银子,一百两够好几年的,不用担心。”

    长眉道人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现在买不了宅院,以后总是会买。”

    李丢丢道:“别给我那么大压力,我还是个孩子。”

    长眉笑道:“你已经比我肩膀还高了。”

    李丢丢道:“所以你打算把重担都压在我这尚且稚嫩的肩膀上吗?”

    长眉道:“你总说自己稚嫩,你浑身上下哪儿都稚嫩,就你这心眼不稚嫩。”

    说完后长眉大笑,笑着笑着沉默下来,他们看着余九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哪怕刚才笑着,可心里其实都不轻松。

    好端端的一座酒楼,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好端端的一场人生,就这样变了。

    对于余九龄来说他的人生目标也许都会改变,他本意是要保护这个家,保护卢掌柜的产业,所以他才会想去从军,想有做为,想成为人上人。

    可是现在,这些都是已去之昨日,不可能再回来。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远处过来,一夜未归,他有些担心李丢丢他们,跑过来的时候余九龄都已经走远,他看了看李丢丢他们,又看了看李丢丢他们刚刚看的方向,楞了一下后问道:“走了?”

    “走了。”

    “那就走了吧。”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李丢丢说道:“我猜你把银子给他了。”

    李丢丢道:“猜

    对了奖励你请我们吃早饭。”

    夏侯琢叹道:“我比你兜里还干净,你莫不是已经忘了我那些银子都花在唐县了。”

    李丢丢道:“你堂堂一个流氓,居然没有钱了?”

    夏侯琢道:“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流氓活的有多艰难,要仰人鼻息的活着啊,书院正在放假呢,那些家伙没地方去抢钱,我就没地方去抢钱,青黄不接......”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了,然后看向他师父,他师父把一百两银票塞回衣服里,死死捂住。

    李丢丢道:“看吧,我这边也挺艰难的。”

    燕青之在旁边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穷很穷?”

    夏侯琢和李丢丢同时点了点头。

    燕青之道:“行吧......你们觉得的,还真对,但是一顿早饭钱我还是出的起,说吧去吃什么?”

    李丢丢一举手:“卤煮火烧!”

    “走!”

    燕青之大手一挥:“吃去!”

    与此同时,唐县。

    武馆的门已经关了两天没敢开,缉事司的人还在县城里没走,虽然和唐深的案子没关系,可是他们也不敢胡乱出去走动。

    顾魏山的弟子从外边买了些早饭回来,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说,得知他们才去过的只饮酒酒楼已经被贴了封条,几个人也都是一阵唏嘘。

    “师父。”

    顾魏山看向唐深说道:“弟子这还有些积蓄,再把这宅院卖了,也能换一些钱,弟子打算离开唐县,咱们一路往北去如何?”

    “为何?”

    唐深一惊,立刻劝道:“我和匹敌若是连累了你,我们今日就可离开,你不要把家业都变卖了。”

    “不是不是。”

    顾魏山连忙解释道:“师父你听我说,唐县这边不安稳,再过不到半个月就要收夏粮,那些贼寇必来,涞湖县那边的府兵指望不上,唐县的厢兵一共只有百十个人,还都是混吃等死的,其中一大半是老弱病残,根本挡不住贼寇。”

    “与其在这等死,不如早做打算,师父.....我本意是往南走,毕竟越靠近都城越安稳,可是现在看来各地都有流寇横行,反而是往北走靠近边疆的地方,没有流寇敢放肆。”

    唐深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长叹一声。

    没有流寇敢靠近边疆,不是因为那些杀人放火的流寇不敢去招惹大楚边军,而是因为他们更害怕北边的黑武人。

    “师父。”

    顾魏山道:“我昨日就找朋友说了,他认识一个商人刚好要在唐县置办产业,我已经说好了今日就把宅子卖出去,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一路往西北去草原,过了燕山之后就没有流寇了,弟子在草原上有个朋友,咱们在那边安顿几年,代州如果安稳了,从那边距离不远,也可回代州看看。”

    唐深看向他的独子唐匹敌问道:“匹敌,你觉得如何?”

    唐匹敌道:“都听师兄安排。”

    唐深点了点头:“此去草原的话也不是没有所求,到了草原上,你看看那些草原骑兵是如何训练出来的,看看他们的弓马之术。”

    唐匹敌点头道:“孩儿尊父命。”

    就这样商量定了,顾魏山把自家宅子低价卖了出去,这里不是冀州,房价没有那么离谱,带着积蓄银两三个人轻

    装简行,顾魏山没有娶妻生子,他的徒弟们又不可能撇家舍业跟他去草原,所以走的有些潦草。

    唐匹敌往北去了草原,余九龄往南去了都城,可是在冀州城的李丢丢还要继续留在冀州。

    他才刚进四页书院没多久,这里还有等着他的前程,虽然看不清楚这前程到底如何,可总不能辜负了他师父十年心血。

    一顿早饭吃饭,李丢丢满足的吐出一口气,卖卤煮火烧的掌柜都看懵了,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能干掉六碗卤煮。

    就算是常年卖力气求生活的那些苦工,他们敞开了吃的话最多四碗也就撑的不要不要了,哪像这孩子吃完第四碗后还一脸我要我要的欲求不满的样子。

    “丢儿。”

    夏侯琢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李丢丢立刻问道:“什么?”

    夏侯琢道:“你这么能吃,大粪的产量也必然可观......”

    李丢丢:“滚......”

    他问夏侯琢:“你昨夜里回去见了谁?节度使大人吗?”

    “嗯,不止,我想了想若只见节度使大人的话,被我爹知道了又会失望又会生气,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和别人更亲近,虽然我......终究还是他儿子不是吗”

    “所以回去也和他提了提,节度使大人说若缉事司的人来问,他自会处置,我爹对我说,你不用管了。”

    李丢丢笑了笑道:“所以你以后还是多和他亲近些吧,你明年就要去北疆,他一定不乐意,你也一定还没有对他说,所以今年就多和他见几次面......”

    “嘁......”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人不大,管的不少。”

    李丢丢撇嘴。

    燕青之道:“既然吃饱了,那还是先回书院去吧,也该把事情经过对院长大人说一下,若知道玉明先生出了事,院长大人也必会心里难过。”

    夏侯琢道:“我昨日问过节度使大人,他说玉明先生的案子录法司已经接手,而且会安排大批人手护送玉明先生去都城,玉明先生手里有证据,录法司能做做文章,至于这文章能做多大,最终要看的还是陛下。”

    燕青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和院长大人说的时候也能稍稍轻松些。”

    他们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饭,刚说到这,就看到一队录法司的精锐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看人数应有数百,料来马车里便是玉明先生。

    偏偏就在这时候玉明先生觉得憋闷把车窗打开了,一眼看到路边李丢丢他们注视着这边,李丢丢他们看到玉明先生的那一刻都惊了一下,只一夜没见,玉明先生怎么满头花白?

    玉明先生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一喜,但很快就被悲伤笼罩,李丢丢他们看的分明,玉明先生的神色里哪有什么轻松。

    这一刻,玉明先生忽然笑了几声,然后大声说了几句话。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说完之后,马车里的玉明先生拱手朝着李丢丢他们抱拳,李丢丢他们全都肃立还礼。

    在那一刻,仿若别了此生。

    奈何,不是仿若。

    就是别了此生。

第六十五章 要赚钱

    回到书院的李丢丢有一种淡淡的再世为人的错觉,他是一个经常自我反思的人,因为这种错觉他再次反思自己,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像极了动物中弱小的那些。

    比如松鼠,松鼠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树上钻出来准备找点吃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天空中盘旋的猎鹰,在这一刻,它一定觉得树上是最安全的。

    比如野兔,左顾右盼的从自己窝里爬出来准备去啃食一些食物,才刚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了游过来的蟒蛇,在这一刻,它一定觉得窝里是安全的。

    如果是别人知道李丢丢在想这些一定会认为很无聊,甚至觉得他有些幼稚,超过十八岁的人再想这些都会被认为幼稚,却不知道这看似的幼稚有多大作用。

    可是李丢丢想到的何止是这些,他进而想到,如果松鼠发现了危险就逃到了树上,那么就不危险了吗?

    不,猎鹰依然会抓住它。

    如果野兔钻进窝里就安全了吗?

    不,蟒蛇钻进去也会吃了它。

    归根结底,如果不够强大的话,窝并不安稳。

    李丢丢想着,他把书院当成了自己的窝,然而这个窝能保证任何危险都进不来吗?

    不!

    燕青之是书院的教习,在百姓们看来是很风光很有地位的身份,可是在缉事司一个小小伍长的眼力书院教习什么都不是,他看向燕青之的时候眼神里只有轻蔑。

    如果说燕青之是比较强壮的兔子,那个伍长是一条不强壮的蟒蛇......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想着那么自己就是一只不强壮的兔子。

    所以窝是没用的,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还是一只兔子,但这只兔子已经强大到猎鹰飞下来的时候,一把攥住猎鹰的脖子,然后左右开弓给鹰三十六个大嘴巴子。

    然后拔光它的毛儿炖了吃,那兔子在猎鹰眼里就不再是兔子了,不只是猎鹰,在虎豹豺狼的眼力兔子都不是兔子了。

    而是霸主。

    反思到了这些的李丢丢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目标,太渺小了,太不值一提。

    一座宅院是他之前全部的目标,所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当他反思到连书院这个窝都不安全的时候,一座宅院能带来的安全感就急剧下降。

    可宅子还是要买的,那是承诺,那是责任,那是他人生的第一个目标。

    所以李丢丢在反思了这些之后开始思考怎么去赚足了买宅院的钱,给书院弟子补课的事得等到书院重新启学的时候才行,现在书院里除了他之外就是那些食堂的师傅,给他们补什么?

    补高院长家里鸭子的十八种做法,还是燕先生院子里青菜的七种炒法?

    走出去,必须走出去。

    有了这个想法有了这个目标,李丢丢第二天就求着燕青之带他去了书林楼,书林楼里不仅仅是有书,还有各种乐器都存放于此。

    李丢丢每天上午帮燕先生打理小院,读书温习功课之外,几乎整个下午都在书林楼里练习各种乐器,好在他是一个学什么都快的人。

    第一天的时候他在书林楼里学琴,让人听了有一种不种二亩棉花都对不起这琴声的感觉。

    真的,不以棉花对此琴,就是一种亵渎。

    三天之后,那琴声纵然不能说如高山流水,也已经有小桥绿柳人家的意境。

    距离田假结束还有五天的时候,李丢丢和书林楼里的教习商量好,他借出

    来几样乐器天黑就来归还,如有损坏照价赔偿,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他选了一家茶楼,鼓足勇气和茶楼的掌柜商量能不能准许他在这里演奏乐器,如果有了赏钱的话和掌柜的对半分。

    掌柜的没答应,他才不觉得这样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本事,但是掌柜的夫人答应了,于是掌柜的答应不答应也就意义不大。

    夫人看着李丢丢认真说话的样子,这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让她爱死了,于是一口答应下来,还说如果李丢丢愿意的话可以管他一顿饭。

    李丢丢咬着牙拒绝了。

    掌柜的夫人并不知道,一顿饭对李丢丢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咬着牙的李丢丢是做出了多大的取舍。

    冀州城里还依稀能看出来大楚曾经的繁华锦绣,城中不缺富人,尤其是不缺闲来无事的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她们每天的日子大概就是逛街买东西打牌,或是到茶楼里喝茶听曲儿。

    大楚风气其实还挺开放的,不少富家的夫人在外边都养着小相公,李丢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很危险的边缘试探,当然不是他在试探,而是将来会有人疯狂试探他。

    第一天下午,李丢丢在茶楼里摆好了架势,茶楼生意还算不错,李丢丢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后,茶楼里已经断断续续来了十几个客人坐下来喝茶闲聊。

    李丢丢抱着一张琴走上去,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微微俯身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坐下来开始弹奏。

    茶楼的孙夫人已经年近四十,膝下无儿,按理说这在寻常家里女子会抬不起来头,不管是男人的问题还是女人的问题,没有孩子统统都算是女人的问题。

    可孙夫人并没有这方面的压力,因为她丈夫不敢。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底气只能是来自家境,刚好孙夫人就属于这一类。

    “小李公子!”

    孙夫人让丫头搬过来个凳子,朝着李丢丢挥手。

    李丢丢脸一红,并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铁粉就这样出现了。

    他弹奏的第一个曲子是跟燕先生学的燕山行,这曲子最初是行军曲,只是后来没人再用,当年大楚的骑兵浩浩荡荡朝着草原进发的时候,有一位琴师看到那一幕后做了此曲。

    从第一个音发出来便是铿锵之声,没有任何舒缓的过度,在李丢丢手指划过的那一瞬间,犹如剑客的长剑离开了剑鞘,犹如士兵的白羽飞离了弓弦。

    所有人都看向李丢丢。

    “这小孩儿哪儿来的?”

    “没注意到啊。”

    只顾着聊天的客人们刚刚注意到李丢丢的存在,他们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被李丢丢吸引了过去。

    一曲起如沙场烈,一曲终如凯旋归。

    当李丢丢手里离开琴弦的时候,茶楼里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会清晰无比。

    啪......啪啪啪啪。

    孙夫人站起来第一个鼓掌,她一开始留下李丢丢只是喜欢小孩儿,她没有子嗣,看谁家的孩子都觉得可爱,李丢丢这般清俊的孩子本身就让人喜欢,尤其是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更让孙夫人觉得喜欢。

    “赏!”

    孙夫人一边拍手一边说道:“赏了!”

    孙掌柜一捂脸。

    这李丢丢的第一笔赏钱来自他夫人,按照和李丢丢的约定,赏钱对半分,那么他亏一半......

    孙夫

    人带了一个好头,这茶楼里有闲心喝茶吃点心聊天的人,哪个也不缺小钱,铜钱一把一把的洒出去,带着些豪横,也带着些高高在上。

    李丢丢倒是不觉得丢人,俯身致谢,然后去一个一个的把洒在地上的铜钱捡起来,每一个都不落下。

    我以我学求生活,没什么丢人的。

    连着演奏了三首曲牌之后,孙夫人这个铁粉再次发挥了作用,在第一首曲子演奏完孙夫人就派人去请与她相熟的几位夫人来,那几位夫人来的也很快,大部分都赶上李丢丢的第三首曲子。

    于是地上洒的铜钱比刚才多了一倍有余,李丢丢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些夫人们出手为什么比那些爷们儿们要大方的多。

    他哪里知道,若他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那些爷们儿们洒铜钱比现在得热烈的多。

    “怎么样,我请来的。”

    孙夫人热情的给姐妹们介绍着李丢丢:“你们可别说出去啊,他可是在四页书院的人,人家出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练手,连胆子,指不定哪天人家就不来了呢。”

    这话一出口,那些姐妹们更觉得刺激,虽然也不知道哪儿刺激。

    “小公子。”

    一位夫人问:“你除了会演奏曲儿,还会什么?”

    李丢丢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答:“吃。”

    他是真的认真,可是这个字一出口,那些听曲儿的人全都笑了,纷纷表示这个小家伙真幽默。

    李丢丢心说你才幽默......

    为了让人信服,他更认真的解释了几句:“我是真的会吃,相对来说,弹曲儿和吃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孙夫人问:“那你能吃什么?”

    她旁边的一个少妇笑着说道:“这小家伙再过几年,能把我吃了。”

    一群女人笑起来,李丢丢觉得她们笑点可真低啊,这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女人真幼稚,李丢丢得出这个结论。

    “要不......我给大家表演一个?”

    李丢丢更加认真的说道:“但是有一样,我吃什么都得你们结钱。”

    一位夫人笑着说道:“怎么的,你吃我,我还得给你钱?”

    于是那群女人们又都笑了起来,李丢丢心说这笑点是越来越低了......他一脸的茫然,那些夫人们就笑的更开心。

    另外一位夫人笑着说道:“吃能花几个钱,这茶楼里的点心小菜,你吃什么我请什么,只要你吃得下。”

    李丢丢道:“可能真不是几个钱的事......”

    谁信啊。

    于是李丢丢开始了他的表演。

    当他吃到半饱的时候,那些夫人们已经张大了嘴巴,一个个的眼睛也都瞪圆了,她们看着李丢丢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漂亮的口袋,只管往里倒就是了。

    “这比弹曲儿过瘾啊。”

    说这话的可不是一位夫人,而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本来和几个朋友在闲聊呢,此时连聊的什么都忘了。

    “赏!”

    他一指李丢丢:“就冲这个吃法,当赏!”

    身边的随从立刻抓出来一大把铜钱洒出去,落地哗啦一声,有了第一声哗啦,后边的哗啦声就连成了一片。

    孙掌柜看着李丢丢,满眼都是商机。

    [求......]

第六十六章 挺好的

    李丢丢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他第一天在茶楼出演就变成了小范围内的红人,并且拥有了孙夫人这样的铁粉。

    孙夫人从第一天开始就把自己的姐妹们喊了过来,而且这个圈子还在不停的扩大。

    第二天下午李丢丢到云斋茶楼的时候吓了一跳,茶楼里已经满座,大堂里没有一个座位还空着。

    并且,都是女的。

    李丢丢不知道的是,昨日里来过的那几位夫人们中午就在这吃的饭顺便抢座了,或者说抢座是主业吃饭是顺便,习惯了午睡一会儿的男人们再来的时候已经没地方可坐。

    孙夫人看到李丢丢背着一个大包裹过来,他的身躯和这包裹之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了来了!”

    孙夫人立刻起身往外迎接,这让李丢丢有些受宠若惊,看似彬彬有礼,内心慌得一批。

    在李丢丢身后大概几十丈,小高希宁偷偷跟着出来,她不知道李丢丢出门做什么,最近李丢丢也不再拉她一起出去卖糖果,而且又在刻意的拉远和她的距离,她猜着应该是爷爷又找李丢丢谈话了,或者是爷爷又让燕青之给李丢丢施压了。

    这让她很不爽,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有叛逆心,家里人越不让做什么就偏偏就是想做什么。

    况且,在书院里长大的高希宁其实没有朋友,除了李丢丢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书院的弟子能跟她那么随意的相处。

    要么是敬而远之,要么是带着谄媚。

    唯独李丢丢,像是一股清流。

    所以她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难受,她问自己为什么要难受,然后给自己解释说大概是不能食言,说好了要包办人家婚姻大事的,怎么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把自己都感动了,这么好的理由真是正义啊。

    李丢丢背着那个巨大的包裹出书院的时候高希宁就已经在后边跟着了,她不敢让李丢丢发现自己,像个偷心的小贼一样蹑手蹑脚,也许是被偷了心还不自知的小贼。

    当高希宁看到李丢丢被一个还很漂亮的妇人迎接进云斋茶楼之后,她的小脸就变得难看起来。

    当她看到茶楼里清一色的女人之后,那张小脸上的难看就变得无比精彩起来。

    李丢丢在一群女子的目光注视下有些狼狈的进了云斋茶楼,他曾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转身就走,可是就在这念头生出来的同一时间也又到了一句话。

    我没做亏心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穿过人群,走到暂时属于他的那一小块地方,那里有一桌一椅,难道这不是一方天地?

    他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只是坐下来,一样一样的把乐器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展现出标准的笑容问了一声。

    “今天想先听什么?”

    孙夫人说道:“小李公子,你只管演奏你的,什么都行。”

    李丢丢微微俯身致谢。

    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她们觉得这么好看的小男孩坐在那就和这午后微微慵懒的阳光很配了。

    “那好,我自己来。”

    李丢丢取了一根长笛,沉默片刻后开始吹奏,悠扬曲声一传出来的那一刻,茶楼里就传来一片欢呼声。

    孙夫人就急了,大声说道:“别喊别喊,认真听,别打扰了小李公子。”

    高希宁

    虽然很想冲进去把李丢丢拽出来,可没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反正应该不是怕那群女人。

    她躲在窗外偷偷看着,不看那些女人只看李丢丢,她注意到李丢丢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他很专注,他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一曲吹罢,那些夫人们就开始了她们的表演,女子之间的攀比心可怕的要命,第一个洒出去铜钱的人都会觉得有几分得意,后边洒铜钱的人如果不比之前的人洒的多,都会觉得自己输的很没面子。

    李丢丢起身,微微俯身施礼,然后过去把铜钱全都捡起来,一个一个的捡,在那一刻,高希宁觉得自己应该心挺大的那颗心,有点疼。

    他是来赚钱的,他只是来赚钱的。

    赚钱可耻吗?

    就在这时候高希宁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声音很轻,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是教习燕青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他之前赚够了给师父买宅院的钱,但是去了一趟唐县后认识了个朋友,那朋友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他把赚来的钱一大部分都给了那个朋友。”

    燕青之在窗外看着在那捡铜钱的李丢丢,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看到他这个样子可能会有些怪他,但我不觉得他现在弯腰捡钱的样子有多狼狈,也不觉得他没了尊严。”

    高希宁使劲儿摇头:“我没有......他一点儿都不狼狈。”

    茶楼里,李丢丢把铜钱都捡起来后回到座位那边,拿起第二件乐器开始吹奏,他依然没有过多的话语,甚至连解释一下自己吹的是什么曲子都没有说。

    “没听过。”

    高希宁问燕青之问道:“燕先生,李叱这些曲子都是和你学的吗?”

    燕青之摇头道:“这一首,我也没听过。”

    李丢丢没说是什么曲子,因为这曲子是他昨夜里自己想出来的。

    整个茶楼里都安静下来,连过路的人听到琴声都会驻足停留,窗外的高希宁听着这琴声,脑海里出现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幻境。

    她仿佛看到了在发黄的落日余晖中,一老一少手拉着手走在尘烟飞起的路上,没有交谈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手拉着手一直往前走。

    一曲奏罢,李丢丢再次起身微微弯腰,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人洒铜钱出来。

    李丢丢微微一怔,心说自己谱的这曲子看来还是不太好。

    然后他看到孙夫人取出一块手帕抬起来擦了擦眼角,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我父亲了?”

    这茶楼里如此的安静,孙夫人的那句话声音虽轻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本有些迷茫的人们忽然间醒悟过来,她们何尝不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想父亲了。

    一看人们这架势,云斋茶楼的孙掌柜觉得总得有个人说话啊,于是在人群后边喊了一声:“好曲子!”

    喊完后捏了一个铜钱扔出去,地上啪嗒一声脆响。

    他这一声喊,犹如把人们从梦中叫醒,于是又有一片一片的铜钱洒了出去,落地的声音像是雨打芭蕉般密集。

    李丢丢一如既往的礼貌致谢,一如既往的过去俯身一个一个的把铜钱捡起来,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只漂亮精致的小手,他抬起头看了看,看到了高希宁的笑脸。

    “我帮你。”

    高希宁笑起来,李丢丢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

    到了那朵初开的带着些朝露的茉莉。

    “谢谢。”

    李丢丢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高希宁帮他把铜钱都捡起来,然后就回到茶楼门口位置站着,很多女人都朝着她看过来,一时之间高希宁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友善的目光。

    她又不在乎。

    李丢丢没有对她们任何一个人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刚刚的笑容只给了她一个人,所以她有些小得意。

    “那个......”

    李丢丢清了清嗓子后有淡淡的难为情的说道:“两首曲子了,稍稍歇一歇,我带了些别的东西,你们可以看看是不是喜欢。”

    他把包裹再次打开,从里边取出不少棒棒糖放在桌子上后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最好最好的朋友教我做的,味道真的很好,想品尝一下的话可以来试试,一根我在外边卖十文钱,这里的朋友只需八文钱。”

    孙掌柜立刻就站了起来:“那不行,你没跟我商量,怎么能在我这里卖你自己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孙夫人的手指就已经到了他耳边,孙掌柜立刻一缩脖子:“行行行,但是还得分钱。”

    孙夫人道:“人家自己带来的,分什么钱!”

    孙掌柜:“.......”

    可是没有人上去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们可能喜欢的是李丢丢的曲子,而不是他卖的东西。

    “我来!”

    又是孙夫人第一个上去,拿了一根棒棒糖后一边剥开糖纸一边说道:“一会儿给你一起结算。”

    她把棒棒糖放进嘴里,然后就笑起来:“真甜。”

    铁粉的作用再次发挥了。

    有了孙夫人第一个买,后边的人就变得多了起来,几文钱的事对于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塞进嘴里品尝之后反正是很甜就对了。

    于是不到一刻,李丢丢带来的棒棒糖就全都卖完。

    李丢丢刚要拿起乐器准备演奏第三首曲子,一个没挤进来的汉子在门口喊了一声:“别弹曲儿了,今儿吃什么啊。”

    李丢丢:“啊?”

    那汉子大声说道:“我来可不是看你弹曲儿的,也不是来看你卖糖的,而是来看你吃东西的,你要是还如昨天那样吃,我还重重的赏。”

    李丢丢看向孙掌柜那边,有些歉然的说道:“我和云斋茶楼的孙掌柜商量好,每天下午只在这一个半时辰,因为再过一会儿晚上的客人就要到了,我也得回去......所以,说好的弹曲儿不能丢了。”

    孙掌柜立刻说道:“没关系!反正是买我家的东西吃,他们还掏钱,我都行。”

    孙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相比于昨天的收入来说,李丢丢今天的收入翻了一倍,昨日回去数了数,赚了好几百个铜钱,今日的话应该能过千,只是大楚如今铜钱和银子的兑换越来越低,以前一贯制钱能换一两银子,现在要两贯左右才行。

    而卖宅子的人,没有人愿意收铜钱,要的都是白花花的现银。

    可是没关系,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相对于那些还在为了生活而奔波的百姓来说,两天能赚一两多银子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事,一年就能赚小二百两呢。

    挺好的。

    【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读者群:517832051】

第六十七章 走火入魔

    冀州城里的生活依然很平静,人们似乎因为活在一座坚固的堡垒中就完全不用在意堡垒外面发生了什么。

    大楚仁寿三十一年夏,小麦刚刚要收获的时候,贼寇攻破了冀州治下唐县,掠夺粮草物资,杀人无算。

    唐县县城被付之一炬,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

    也就是在这时候,节度使曾凌下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剿灭贼乱,而是暂时封闭冀州城所有城门,不许难民进城。

    只要那些衣衫褴褛连食物都没有的难民不进城,冀州城里就依然是繁华锦绣歌舞升平。

    城里边的人不觉得怎么样,难民不进来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冀州城里有粮仓,粮仓里的存粮据说多到足够城中百姓数十年所用,只要不分给那些难民,冀州城里的人足够过活。

    冀州城很大,城中百业皆有,节度使曾凌召集手下官员商议推演,他们确定只要冀州城没事,城中的物资足够自给自足。

    至于那些难民,他们在外边等着城门开,等上三五天不走,等上十天八天的还不走?

    等难民走了之后冀州就会把城门打开,就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大楚的现状,不仅仅是冀州这一地,很多地方都如此。

    再往南会稍稍好些,毕竟靠近都城,大楚府兵战力强悍,还没有形成数十万规模的贼兵不敢与府兵交手,可这不妨碍他们好像蝗灾一样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李丢丢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城外的乱相到底如何他也不可能看得到,能看到城外全是难民的是城墙上的守军。

    可是守军得到严令,关于城外已经有不少人饿死的事绝对不许乱说,谁说出去就按照军法处置。

    可是军令归军令,守军士兵们知道发生了什么,难免会对亲人家眷说两句,提醒家里人最好多买些粮食备着,别的可以暂时不去管,粮食不能不管。

    结果这样一来,忽然间城中的粮店就变得热闹起来,一开始开粮店的生意人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连着好几天都有人大量的购买粮食,这让他们的嗅觉都变得敏锐起来。

    于是粮食开始加价,城中百姓们的日子开始变得拮据。

    而这,出乎了节度使大人的预料。

    节度使府。

    曾凌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下人,左边的一群文官脸上带着些幸灾乐祸,毕竟这些事看似与他们无关,据说是那些当兵的把消息散布出去的。

    右边的一排将军们脸色则难看的要命,曾凌刚刚一阵痛骂,让他们觉得又窝囊又憋屈,可是不敢说出来。

    那些文官一个个嘴脸难看,然而守城他们能守吗?还不是要当兵的来守。

    “我宣布几件事,立刻就要执行下去。”

    曾凌站起来,一边走动一边说道:“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稳定冀州城内民心,再有囤积粮食者杀无赦,粮店再有加价的也一样杀无赦,所有家产充公。”

    “第二件事,若要让城中百姓不再惶恐,就得让他们找些事来做,城中诸多大户,你们看看谁家里有事的,不管是做寿还是庆生,都去找戏班子来当街搭台唱戏,让百姓们随意观看,如有违抗的家产充公。”

    “第三,城中酒楼,茶楼,赌场,青楼,所有生意都必须照常营业,不能有关门的,不能有离开冀州的,也不许涨价,不然家产充公。”

    “第四,用二百辆大车装载粮仓的粮食拉出来,在城中大

    街上走一遍,然后回到粮仓里,就说是城外刚送进来要入库的夏粮。”

    说完这些之后,曾凌看向一直坐在一侧没有说话的四页书院院长高少为。

    “高老,书院的田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回去之后让教习们等学生归来之后说清楚,别胡乱起哄,他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影响太大了。”

    高少为连忙俯身道:“节度使大人放心,我会安排好。”

    曾凌嗯了一声后问道:“你们谁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冀州府府治连功名起身道:“去年的时候朝廷里下发了通文,今年是陛下六十大寿,各地都要隆重操办为陛下祝寿之事,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

    曾凌点了点头:“嗯,我之前已经派人着手安排了......既然连大人提起来,那就把咱们之前定下的规模再弄得大一些,重新粉刷冀州城所有街道,要让冀州城整个披红挂彩。”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看冀州府完全可以拿出来一笔专款银子,招募大量的民工修缮城中街道,采购布置彩条彩旗,这样又能安置一大批暂时没活儿干的人。”

    连功名在心里骂了一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俯身道:“下官回去之后就和衙门里的人商量出来一个详细的条陈,再交给大人定夺。”

    “条陈就不必给我了。”

    曾凌摆了摆手道:“你拿主意就是。”

    就这样,一群大人物们就决定了在唐县被贼寇攻破之后给冀州城披红挂彩,让冀州城的百姓们为远在都城的大楚皇帝陛下祝寿。

    城外饿殍遍野,城中马上就要锣鼓喧天了。

    四页书院。

    李丢丢每天上午都会在燕先生的小院里一遍一遍的练习破阵刀,他的胳膊已经好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吃的多的缘故,比常人恢复的要快许多。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他这胳膊一个月就看不出受过伤,当然也不敢受力。

    破阵刀法他已经练的纯熟,而燕青之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根据记忆,把他父辈曾经教过他的兵书整理出来。

    今日夏侯琢不在,所以他才拿出来给李丢丢。

    “这本兵法是当年我听父亲讲述记下来的,都是大将军徐驱虏曾经打过的仗,每一次大仗我父亲都能如数家珍般说清楚......”

    燕青之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抹伤感。

    他是家中独子,他祖上是徐驱虏的亲兵校尉,可是他到现在没有娶妻生子,有关于大将军徐驱虏的那些事他不能说给后人听,好在还能说给李丢丢。

    “你且谨记,这本兵书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连夏侯琢也不能说,私读兵书是重罪,我写这些更是重罪。”

    燕青之重之又重的交代了几句,李丢丢连忙点头,他抱着兵书就跑到一边台阶上坐下,如痴如醉的看着。

    他自三四岁起师父长眉道人就教他读书写字,但是教的太杂,李丢丢最痴迷的莫过于这些战例,可是长眉所知道的毕竟不多,而且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还多半都是传的玄之又玄。

    现在燕青之整理出来的这本兵书,都是当年的真实战例,而且其中不乏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

    大将军徐驱虏这一生无比的传奇,他定北疆平西域,多少次都是在别人看来必败的情况下扭转乾坤。

    李丢丢逐字逐字的看,生怕漏了一个字,就好像丢一个字没看到就丢了一座宝藏一样。

    他坐在那看书,燕青之就拉了藤椅到门口坐下来,为李丢丢看着旁人不被发现。

    一直到中午,燕青之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后说道:“李叱,走吧,该吃饭去了。”

    李丢丢没理会,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

    燕青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吃饭这两个字都没能让李丢丢有反应?

    “李叱,该去吃饭了。”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可是李丢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此刻在李丢丢脑海中,一幅壮阔的场面已经无比的清晰。

    草原的一座高坡上,大将军徐驱虏举着千里眼看向远处浩荡而来的敌军,脸色却平静如常。

    他手下有八千骑兵,大队人马已经被他分派出去绕路偷袭敌军后方,他身边只留下八千人,而对面,是前来决战的六万精锐骑兵。

    “鄂尔干河。”

    徐驱虏指了指面前蜿蜒的河道,那条河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一样,河道曲曲折折。

    徐驱虏放下千里眼,笑了笑后问手下将领:“我欲以八千轻骑包围敌军骑兵六万,你们以为如何?”

    手下人全都有些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八千骑兵,怎么可能对六万骑兵形成包围。

    李丢丢脑海中的画面无比的真实,他似乎听到了徐驱虏这样说,所以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敌军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犯了大忌,他们的骑兵队伍沿着河道过来,河道如此曲折,你们看,这就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半圆。”

    “稍后,我亲率大军从侧翼进攻,敌军一侧是鄂尔干河,他们就会被挤压在河道边上,被堵在那一个一个的半圆里,那就是一个一个的口袋......”

    李丢丢刚说到这,燕青之一把把他手里的书册抢了过来。

    “李叱!”

    燕青之喊了一声。

    李丢丢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看燕青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先生?你抢书做什么?”

    燕青之道:“我喊了你五六声你都没有反应,我怕你再看下去就走火入魔,一直都坐在那这自言自语的......”

    可是燕青之心里更惊讶的是,李丢丢坐在那看书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大将军徐驱虏是如何布置的,可是他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和燕青之根据父辈所说而写下来的话,几乎一字不差!

    当年那一战,大将军徐驱虏就是依靠地势而大获全胜,八千轻骑破敌六万,而且还用的是包围打法。

    这种事若不亲眼见到,就算你说都不一定有人信,可是李丢丢明明还没有看到后来,却已经把徐驱虏如何排兵布阵说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呢。”

    李丢丢笑着说道:“不会走火入魔的。”

    燕青之摇了摇头:“书册我先没收晚上再还给你,现在跟我去吃饭,你下午不是还要去云斋茶楼的吗?”

    李丢丢抬头看了看太阳,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中午。

    “河道形成的那些半圆就是口袋,大楚的骑兵就是勒住口袋的绳子,敌人都被堵在口袋里了,被射杀的,被逼进河道里淹死的......”

    李丢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仗打的太漂亮!”

    燕青之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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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年幼无知

    天快黑的时候,李丢丢坐在林子边上发呆,今日没见高希宁过来学武,心情有些淡淡失落,淡淡两个字还是他安慰自己的,已神魂不宁哪里还是淡淡。

    有一种想去她家找她的冲动,可是李丢丢知道这样不对,高院长对他始终都有些隔阂,不愿让他与高希宁有过多接触,李丢丢想着自己若是去了的话,多半挨骂的是高希宁。

    夏侯琢从远处溜溜达达的回来,看到呆坐在那的李丢丢忍不住笑起来。

    “十二了吧。”

    夏侯琢道:“这年纪思春有点早啊。”

    李丢丢白了他一眼:“想你呢。”

    夏侯琢道:“操蛋了,这个年纪想女孩子都有点早,你都开始想男人了。”

    李丢丢:“......”

    他挨着李丢丢坐下来,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李丢丢道:“跟我有关吗?”

    夏侯琢道:“无关。”

    李丢丢道:“那随便。”

    夏侯琢笑道:“我刚刚从节度使大人那边得到一些消息,将军柳戈说节度使大人担心陛下大寿之前那些叛贼还会来闹事,所以让他带兵出城去转转。”

    李丢丢怔了怔,他侧头看向夏侯琢问道:“不是因为贼寇攻破了唐县县城杀人无数才去剿匪的,而是因为担心贼寇扰了陛下的寿辰庆典所以才去剿匪的?”

    夏侯琢道:“看吧,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会明白,不管原因是什么,过程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你希望看到的,还奢求那么多有什么用?”

    李丢丢摇了摇头,他不觉得夏侯琢说的对,可是不管怎么想,又似乎没什么地方错了。

    “小孩子才会去想原因正义不正义。”

    夏侯琢道:“你是在心疼那些受难的百姓,可是我在乎的只是军队有没有出去剿匪,既然有了,难道还不够好吗?”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我怎么都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问:“那坏消息呢?”

    夏侯琢道:“算了,不说了。”

    李丢丢沉思片刻后说道:“坏消息是不是只是做做样子?柳将军带兵出去转一圈就回来,搞不好杀一些外边的难民就说是剿匪多少,血淋淋的人头都是难民的,却好报军功。”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想去边疆的原因,只有边疆那边的军人还纯粹着......丢儿,虽然你才进书院,而且冀州这样的大城应该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你还是得早做打算。”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风吹走了云。

    “说书人的故事里,每逢乱世大概都要提四个字,叫风云际会......其实云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是风的对手,风来云走,狗屁的风云际会,不过是云被风赶着跑。”

    他指向天空中:“你看那些大朵大朵的白云,人们看到的只是它,觉得它美,觉得它占领了天空,可是看不到的风才是真的强者。”

    “现在冀州城外有不少贼寇,一股一股零零落落,瞧着让人害怕,因为他们敢杀人,就像是云,就在那,可真正的风吹过来,

    这些云就会被吹散。”

    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离开了冀州城,别去贪恋云有多美,要去追逐风。”

    李丢丢沉默良久,然后笑了笑:“说这些话几乎都掏空了你的才华,对不对?”

    夏侯琢笑道:“滚蛋......”

    李丢丢问:“什么是风?”

    夏侯琢道:“按理说,大楚府兵才是风,皇权是风,国力是风,这些叛贼的队伍就是浮云,只要风正经,云算个屁......可是现在风不正经啊。”

    他故作轻松,可是眉宇之间哪里还有什么轻松。

    “咱们大楚撑不住多久了,最多十年?”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也许七八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更短......我听闻现在城外的贼兵已经不似以前那么松散,逐渐变得正规起来,冀州城往西北五六百里有个地方叫信州,信州府治虞啸卿因为赈灾救民反而被缉事司的人诬陷抄家,虞啸卿的长子虞朝宗聚众反抗,杀官府上百人后呼啸而去。”

    他看向李丢丢:“这个虞朝宗如今麾下已经有三四千人,他们没有去袭扰百姓,而是一头扎进了燕山,传闻虞朝宗把他的队伍称之为燕山营,每日操练,信州那边的官府兴兵征讨,结果在燕山又被虞朝宗打败,白白送给虞朝宗上万人的兵甲器械。”

    李丢丢道:“信州府治已经是不小的官员,可是在缉事司的人面前依然没有任何力量可言,他们为了钱为了利,连一个四品官都敢随意整治......”

    他叹了口气道:“这天下已经到了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操心的地步。”

    “所以你也不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夏侯琢道: “你若是不离开冀州还好,离开冀州就会看清楚这天下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可是刘崇信一手遮天,皇帝陛下依然相信大楚是繁华盛世,各地上奏到朝廷关于叛军的事都被刘崇信当垃圾一样扔了,皇帝根本不知道,估计着也不想知道。”

    他看向李丢丢:“以后你若是离开冀州,最好还是看清楚,最好是到北疆去寻我。”

    李丢丢嗯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咱们去唐县之前我刚知道师父差一点被人杀了,结果是你父亲正好救了他,本想这口气一定要出,可是后来算计了一下,那些安排人偷袭我师父的人,多数都已经被抓进大牢。”

    夏侯琢道:“他们在牢里的日子过的并不辛苦。”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他们只不过是做样子给你父亲看。”

    夏侯琢嗯了一声:“说到底,如果我父亲不是和节度使大人关系匪浅的话,连功名更会阳奉阴违,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根本不把皇族的话当回事。”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后天你就要重新上课,要去的是大课,明天你抽空跟我出去一趟,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李丢丢问:“妹子?”

    夏侯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丢丢道:“你还挺骄傲?”

    夏侯琢:“为什么我觉得你性格变了......你现在对女子那么有想法的吗?”

    李丢丢道:“我倒是没事,你这个岁数对女孩子一点想法都没有,很危险啊,你看看燕先生,你再看看我师父,这么多前车之鉴你居然都没反思?”

    夏侯琢:“

    滚......”

    他问李丢丢:“你最近一直都在看什么书?我每次出门回来都看你在看一本书,是什么?”

    李丢丢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后压低声音说道:“特别刺激的书,要么是两人,要么是多人,纠缠不清,热火朝天,你来我往,翻来覆去......”

    夏侯琢眼睛都睁大了:“你居然看这种书!”

    李丢丢叹道:“拳谱,刀谱......”

    夏侯琢:“唔......”

    然后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李丢丢一缩脖子说道:“你这人满脑子的污秽。”

    “你想看兵书吗?”

    夏侯琢声音很低很低的问道:‘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搞到。

    李丢丢眼睛都睁大了:“你......去哪儿搞。”

    夏侯琢道:“我父亲肯定有,但是这种书不好带出府,我试试吧,如果实在带不出来我就想办法给你手抄两册。”

    李丢丢道:“还有条件吗?”

    夏侯琢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跟你要钱?你真是看不起人,我就算是再穷还能比你穷了?主要是要开学了,我的财神爷们都要归位了。”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了之后说道:“你还是别手抄了,这种事被你父亲知道了也不好,不如直接偷。”

    夏侯琢:“能认识你做我的朋友,真是三生不幸。”

    李丢丢猜着今天大概是又等不到高希宁了,所以起身道:“走吧,该吃饭了......一想到最近小厨房那边的饭菜种类越来越少,我都觉得这世道不仁。”

    夏侯琢忽然间想到这天下人个个都有可能造反,而造反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吃不上饭而造反,如果李丢丢这样的人也造反的话,极有可能是因为连书院食堂的饭菜种类都开始越来越少了。

    怎么解释的更清楚呢,大概就是别人是因为吃不上,李丢丢单纯的是因为吃。

    两个人往燕青之小院那边走,燕青之正好溜溜达达的出来准备去食堂,看到李丢丢和夏侯琢后脚步一停,夏侯琢道:“怎么一点都不自觉,还没把饭取回来?”

    燕青之叹了口气后说道:“拔剑吧。”

    夏侯琢随即把李丢丢举起来:“我贱已在手。”

    燕青之后退两步,想了想后说道:“你的贱太好了,我敌不过你,你手中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宝贱,这样和你打的话,你属于仗贱欺人。”

    在夏侯琢手里的李丢丢无奈的说道:“给人留点尊严,胜造七级浮屠。”

    正说着,就看到高院长脸色不太好的从远处过来,像是刚从他家院子里出来没多久,李丢丢他们三个连忙俯身行礼,高院长嗯了一声,看着李丢丢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夏侯琢看高院长那样子就知道是因为高希宁的缘故,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你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燕青之点了点头:“附议。”

    夏侯琢道:“院长大人是不是以为你看上他孙女了,他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这胡思乱想的。”

    李丢丢道:“就是,这胡思乱想的,我能看上他孙女?”

    燕青之:“年幼无知,真好......”

第六十九章 骗术

    李丢丢也不是那么穷,他手里有一件东西是当初嵩明先生傍身的印章,这件印章拿出来的话可以说价值连城,哪怕大楚到了现在这样,嵩明先生的东西依然高价难求。

    但是,这印章拿不出手,或者说不能拿出手。

    如果李丢丢那印章拿出手的话,他可能活不过当夜,这冀州城里能买不起嵩明印章的人不会买,买得起嵩明印章的人也不会买。

    所以这东西说价值连城,但实际上也可以说一文不值,甚至还可能因此搭上一条命。

    所以李丢丢要想赚钱给师父买一座宅子,最终的办法只能是这样一点点的存,虽然没有那么快,可稳稳当当的不招惹事端。

    距离开学还有一天时间,李丢丢和云斋茶楼那边说了一声今日不去了,要好好备课,云斋茶楼的孙掌柜求了他半天。

    因为李丢丢的存在,云斋茶楼的生意比以往好了何止一倍,而他的收入又何止是李丢丢分给他的那一半打赏的钱,那是小钱啊。

    那么多客人攀比着,谁不点好茶喝?谁不要点心干果?

    可是夏侯琢说过要带李丢丢去见几个人,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要办的是一件正经事,很正经。

    上午他去了云斋茶楼一趟,然后故意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去客栈见他师父,长眉道人也不是整天都无所事事,他也在想办法赚钱。

    他在客栈门口摆了个卦摊,因为如他这样一住就包月的客人也不多见,所以客栈掌柜对他还挺照顾的,准许他在门口把摊摆起来,闲来无事还会和他聊天解闷。

    长眉道人之所以不去远一些的地方是因为李丢丢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李丢丢说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客栈,若是见不到人难免担心。

    所以长眉想着,既然不能去远处,那不如就在客栈门口做点生意,若是运气好,当日住客栈的钱没准就赚出来了。

    李丢丢离着还远他就看到师父坐在客栈门口正在耐心的骗人......耐心的卜卦。

    他有心想听听师父又在忽悠什么,所以悄悄绕到了后面。

    长眉道人面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以李丢丢的眼力,瞧不出她脸上有什么悲戚或是难过,应该问的不是急事。

    眉宇之间满是挑衅意味,嗯......找茬的。

    “夫人,你最近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有些睡不好?”

    长眉试探着问了一句。

    妇人回答:“睡的好啊,吃饱了就睡,从躺下到睡着没多大会儿,闭眼就能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长眉:“这个.....食欲上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妇人回答道:“刚刚不是说了吗?吃饱了就睡,要是吃不饱还能睡?”

    长眉:“夫人那你倒是说想问什么啊。”

    妇人回答道:“我就是想让你看,看看你能看出些什么。”

    四周已经围了一些人都是在看热闹,这凶悍妇人看来就是来给长眉下马威的,这种直接来找茬的人要么是闲的没事要么就是同行。

    李丢丢从她衣着打扮和说话的方式来看,这人是同行的可能性很大,也许是因为他师父在这摆了个卦摊抢人家生意了。

    这妇人未必是自己做生意,但家里丈夫可能就是同行了,所以她对问卦的学问了如指掌,不管长眉想试探什么,她都能

    立刻把话堵死。

    算卦这个行业,大家靠的都是察言观色,然后言语诱导,这妇人把所有的可能都截住,长眉道人一时之间都有些难堪。

    然而既然做生意就不能不给人家看,人家当众说你看的狗屁不是,以后谁还会来问。

    妇人见长眉道人脸色为难,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吧,说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这根本就不会,这就是出来坑蒙拐骗的。”

    她站起来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看看啊,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的多了,我跟你们说,人到了问卦的时候,多半是遇到难处,既然问卦,就是想寻出路找办法,而这样的江湖骗子只会骗人,那毁的是什么,是人家前程是人家命途,说不定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她越说越来劲,李丢丢都替他师父捏了把汗。

    长眉叹了口气道:“这位夫人,我不说,不是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而是因为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我怕你.....难过。”

    妇人冷哼一声道:“又是这般伎俩,说不出来就故作神秘,再问你就说天机不可泄露对不对?”

    长眉道人又叹了口气:“那我就得罪了,可有一样咱们说在前边,夫人不许动怒。”

    那妇人掐着腰说道:“我是来问卦的,又不是来找气生的,你只要不是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后说道:“从夫人面相上看属于典型的阴阳不调,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病症,而是因为夫人家里当家的......可能已经许久都没有夫人同-房了。”

    长眉道人见妇人脸色一怒,他不给那妇人骂街的机会,立刻就接着往下说了起来。

    “他每日回家大概会说累,辛苦,疲乏,困顿,总是会有各色说辞,夫人就算精心打扮,他也断然不会多看两眼,还会觉得夫人这做法幼稚可笑。”

    他话一说到这,那妇人的脸色就变的更难看了些。

    长眉道人继续说道:“夫人,长久如此的话,你的身体可能会出现一些隐疾,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若夫人觉得容易生气,容易心烦,那我这里可以给你开一些药草回去熬药服下,但......”

    “不调这种事,药是不能全都治好的,主要还要看你当家的怎么样,我从夫人面相上看,大概可以看出你当家的有些亏,他力不从心,夫人是不是觉得,就算他与你亲热也是草草了事?”

    那妇人脸色已经难看的要命,四周看笑话的人本来看的是长眉道人的笑话,此时看的是那妇人的笑话。

    “你......你胡说!”

    妇人内心挣扎着反抗了一句,可明显没什么力度。

    长眉一看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于是乘胜追击,他一脸不解的说道:“然而,妇人是旺夫之相啊,不管是财运家运还是主你丈夫身体的命星,都是旺,现在是一般旺,再过两年就会旺上加旺,所以不应该啊......”

    还没等妇人说话,长眉道人脸色一变:“啊,我竟是没有注意到。”

    他指了指妇人眼角的一小颗痦子说道:“夫人,这是一点曲折啊,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在妇人大旺之前,你当家的应该会有些......外心,如果夫人将这外心拉回来了,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拉回来的,那么你们家里以后必将风调雨顺飞黄腾达,如果拉不回来的话......”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全心全意待他,也就是说,已

    经把你全部的命运都押注在你丈夫身上了,如果你丈夫有了外心而夫人拉不回来,你的运就都被他带走了,不管你丈夫和谁以后双宿双栖,借助的还是你的运气,他们日子会过的很好,而夫人你就会坎坷无比啊。”

    夫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她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抓住长眉道人的手说道:“道长,如何救我?”

    长眉道人有些为难的说道:“这种事,还得靠夫人你自己,不过这个痦子我倒是可以帮夫人你点了去,可破一点灾数,另外就是,我看夫人你这皮肤不大好啊,和不调也有关,我这里还有一款我亲手做制的膏脂,夫人用了的话会有很大的改善。”

    大概一刻之后,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李丢丢跳到他师父身边笑道:“老头儿,可以啊。”

    长眉哼了一声道:“她那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李丢丢看了看他师父,这一卦他师父坚持不肯收钱,说是与人结缘不求这些,把妇人感动了,但是他师父点了个痦子收了人家三两银子,卖膏脂收了人家二两银子。

    这银子来的,李丢丢觉得比捡还容易。

    “师父,你不是说凡事皆有度吗?”

    长眉道人回答道:“有度有度,我这没到度呢,她若不是故意来想让我出丑毁我生意,我也不会用这么狠的一招。”

    李丢丢好奇的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长眉道人笑道:“这种说辞,你对四十几岁左右的女人说,十有九准。”

    “为什么?”

    “因为到了四十几岁左右的男人,十有九软。”

    “呃......”

    李丢丢道:“那确实狠了。”

    长眉道人道:“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啊。”

    他问李丢丢:“你怎么有空跑回来了?”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道:“夏侯琢说要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约好的地方距离这里没多远,所以就跑过来了。”

    长眉道人嘿嘿笑了笑,从桌子下边取出来一个油纸包:“就好像算准了似的,我大概觉得你要来,所以昨日买了桃酥饼存着等你来,想着若三日不来,我自己就吃了。”

    李丢丢把油纸包打开,一如既往的公平分开:“一人一半。”

    长眉道人摇头:“我不爱吃。”

    李丢丢哼了一声:“再说一遍?”

    长眉嘿嘿笑了笑道:“你吃就好,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多吃多吃,师父看你吃比我自己吃还开心,还觉得好吃。”

    “屁!”

    李丢丢拿起一块桃酥饼塞进他师父嘴里:“吃进自己嘴里才知道好吃不好吃。”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间就看到一个中年汉子带着几个同伙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看吧,说人家不行,人家来找你寻仇了。”

    长眉道人道:“罪过啊。”

    那汉子一边走一边怒骂道:“那骗人钱财的老贼道人在哪里!”

    李丢丢举手回答:“这儿呢,这儿呢!就在这儿呢!”

    长眉:“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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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演技和饭量

    拎着棍子来的那中年男人脸上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可见这绝对是练家子留下的。

    不要小看女人这一招,因为这不是一招,而是连招。

    一巴掌呼脸上,紧跟着就是指甲一挠,也不一定是一挠,没准是二连三连四连五连月下无限连,一般不会有日下无限连,因为夫妻之间如果是日下大抵上就不会发生不愉快了。

    这汉子脸上血迹还在,握着棍子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一般这种情况下人是又羞又怒,这是一种极端的情绪,在这种情绪下人往往都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比如他现在就想把长眉道人打死,打不死也要打大半个死。

    而李丢丢,就是要把他这种极端情绪先破坏掉,不然真的有可能出事。

    “他就在这儿呢!”

    李丢丢朝着那汉子招手道:“速来,这老贼人已经被我控制在这了。”

    这话把那中年汉子说的一懵,他看了看李丢丢又看了看长眉道人,敏锐的察觉到这局面好像有些不对劲,莫非那少年和老道人是一伙儿的?

    李丢丢道:“我刚刚被他骗了不少钱,他却怎么都不肯把钱还给我,还想用一包桃酥饼就把我打发了。”

    中年汉子因为有了些疑惑,脚步都停下来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骗,毕竟自家那个精明娘们儿都被这老贼人骗的团团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个白骨爪,然后揪着他头发问把那小浪蹄子藏在了什么地方。

    都是同行,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敏锐察觉力,他总觉得贼老道身边那个少年不像个正经孩子。

    于是他谨慎的喊了一声:“老贼,把你骗我夫人的钱交出来,不然我把你腿打断。”

    李丢丢:“打啊,直接打!你直接打他一顿再把银子拿回去不就得了,还跟他商量?他既然敢骗你的钱财,难道还指望他良心发现?”

    中年男人更谨慎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李丢丢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俩是一伙儿的,你这是在给我设局下套,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能被你们轻易骗了?!”

    李丢丢叹道:“唉......你这样的脑子,活该被人骗。”

    李丢丢把手伸出来:“要不然你把棍子给我,我来打!”

    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看自己同伴,他身边一个同伴说道:“管他是不是一伙儿的,不过是一个老贼一个小贼而已,还能怎么样!”

    另外一个人说道:“就是,我们五六个人还怕这一老一少?”

    中年男人被说的胆气壮了不少,他用手里木棍指向长眉道人大声说道:“赶紧把钱交出来,不只是骗我家的钱,还有骗别人的钱,一并吐出来!”

    他还指着呢,李丢丢忽然一动,一伸手把棍子拿了过去,动作快的那中年汉子连反应都没有。

    李丢丢和师父学艺多年,自己又习武多年,这手上的功夫自然非常人可比,他把棍子抢过去的那一瞬间,袖口里滑下来一把小小的匕首,但格外锋利,在别人完全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匕首围着木棍切了一圈。

    他借助转身挡住中年汉子的视线,手上动作又快,连他附近看热闹的人也只是看他另外一只手攥了棍子一下,哪里想到将近手腕粗的木棍已经被切了一圈,只有中间一点点还连着。

    李丢丢转身之后喊了一声:“对付这种骗人的老贼,你不打我打!

    然后一棍子朝着长眉道人头顶砸了下来,看起来势大力沉。

    长眉道人好像是躲闪不及,可实则他袖口里也有一根木棍用以防身,在李丢丢一棍子打下来的时候,他手缩回袖口里把棍子从衣服领口推出来,李丢丢那一棍就打在了长眉道人的棍子上。

    咔嚓一声,李丢丢的棍子就断了。

    长眉道人眼睛往上一翻,抬起手指了指李丢丢,然后往后一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抽搐起来。

    中年汉子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白了。

    “你打的啊,是你打的,跟我没关系!”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李丢丢就不高兴了,他看向那中年汉子认真说道:“虽然是我打的,但是棍子是你的,你为什么把棍子递给我?”

    中年汉子喊道:“谁把棍子递给你了,是你抢过去的!”

    李丢丢道:“啊呸!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能从你这般可屠猪缚牛的壮汉手里把棍子抢来?如果不是你递给我的,我能拿到手?”

    中年汉子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你别想讹人啊,我看出来了,你俩是一伙的。”

    他往后退李丢丢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人也打了,你这么大个男人,连这点胆魄都没有?我告诉你这事如果官府问起来,就有你的一半,别以为我不认识你啊,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还知道你在哪儿摆摊。”

    李丢丢知道个毛噢。

    可是那中年汉子一听李丢丢说知道他是谁在哪儿摆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大声怒斥道:“你一个小屁孩还想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李丢丢把棍子递过去:“来来来,棍子给你。”

    中年汉子又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长眉道人,那道人嘴里都往外吐白沫了,他心说再留下肯定事多,所以转身就跑。

    他这一跑,那几个来帮忙的还留下干嘛,也跟着转身跑了。

    李丢丢喊道:“你跑?除非你不在冀州城里做生意了,不然我就拉着那贼老道的尸体去你摊位上闹事!”

    中年汉子连回头都没敢,撒丫子就跑了。

    李丢丢回去之后看了一眼吐泡泡的长眉道人,然后又看看四周围观的百姓,他大声说道:“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劳烦诸位给我作证,我也是失手打的,我不是主犯,现在有劳诸位帮我把这人抬起来送医馆如何?若是人撑不到医馆,诸位也搭把手帮我找地方把他埋了。”

    一听这话,那群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李丢丢看着他们跑了,用棍子捅了捅长眉道人的身上,长眉随即很严重的哼了一声,李丢丢只好自己动手抓着长眉道人两只脚往客栈里边拉,那群人回头一看,那小子太凶残了,更不愿意留下。

    这可把客栈老板吓坏了,要关门不让他们进去,长眉道人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自己钻进客栈里,把客栈掌柜都看懵了。

    “没事没事。”

    长眉道人取了一两银子递给掌柜:“小把戏而已,不要慌。”

    掌柜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犹豫片刻后把银子接过来说道:“可不许再这样,不然不让你在我门口摆摊了。”

    长眉道人笑道:“放心,那人被吓坏了,三五日内都不敢出摊做生意,

    我明天在脑袋上绑一条绷带出去,该如何还如何。”

    掌柜的叹了口气,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就没和他多计较。

    李丢丢这戏,就是为了让那中年男人暂时不再来,那人又不知道长眉道人伤势如何,再听说知道他叫什么在什么地方摆摊,他自然不敢冒险,未来几天应该都会在家里躲躲了。

    “我得走了。”

    李丢丢笑着对师父说道:“约好了夏侯琢在不远处的盛和太酒楼见面,师父你想不想一起去?”

    长眉道人摇头说道:“我不能去,这是规矩,夏侯公子要介绍他朋友给你认识,我去了会冷场,你们说话也不方便,他介绍朋友给你做什么,你回来跟我说是一回事,我在场听他们说是另外一回事,这种饭局硬蹭过去,惹人厌。”

    他看得透彻,但是很多人都看的不透彻,因为一顿饭几杯酒,硬蹭饭局的人很多,招人厌恶却依然乐此不疲,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而得意,却不知道将来需要用到朋友的时候才会发现,因为这占了几次小便宜的事哪里还有什么人愿意与他来往。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我自己去,师父你今天就别出摊了。”

    长眉道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知道,我倒是想出摊,这不行了,被打坏了。”

    李丢丢道:“休想讹我......”

    长眉把那一百两的银票取出来递给李丢丢道:“先拿上,人家是好心,该你结账的时候要你结账,别扣扣索索的,大气些。”

    李丢丢摇头:“不用,我身上有银子。”

    他这些日子倒也赚了些。

    离开客栈之后李丢丢一路溜达着去了盛和太酒楼,他来的早了,就在门口找阴凉地方坐下来等着,师父说,人家请你,你不能迟到,你请人家,更不能迟到,这是礼数。

    他师父潦倒穷苦大半生,可是礼数上的事,从不曾亏了李丢丢的教导。

    等了有半个多时辰,夏侯琢才和几个人一起到了,离着还远夏侯琢就看到李丢丢蹲在路边在用木棍写着什么,他立刻跑过去,歉然的对李丢丢笑了笑。

    “你来的真早。”

    “不早不早,我也刚到。”

    夏侯琢看了看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练字的痕迹,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你我之间还瞎客气什么。”

    他拉着李丢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几个都记住了,这是我弟李叱。”

    那几个人同时抱拳,无一人把李丢丢当孩子看,整齐的说了一声:“李叱兄弟!”

    在这一刻,李丢丢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江湖气。

    那些流氓地痞混的不是江湖,在这几个人身上才能看到江湖的影子。

    “走吧,进去说。”

    夏侯琢笑道:“这里的酒菜都不错,我弟饭量大,一会儿你们别吓着。”

    李丢丢挠了挠头发说道:“哪有啦......”

    夏侯琢给了他屁股一脚:“正经说话!”

    李丢丢笑道:“其实也不多大,也就三柱的饭量。”

    那几人都有些懵,一人问道:“何为三柱?”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是不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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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投名状

    酒楼里,夏侯琢看向那几个汉子给李丢丢一一介绍。

    “他叫阮晨,青衣列阵三结。”

    说到这夏侯琢停顿了一下,给李丢丢解释了一下什么叫三结。

    “你看他的衣服上,左边衣袖手腕有红色绳结,这条红绳在青衣列阵叫义气结,义气结越多的人,就证明在青衣列阵之中的地位排名更高。”

    “最少的是刚加入青衣列阵的人,他们只有一个义气结,最多的是七个,衣袖上有七个义气结的只有一人,便是我们青衣列阵的阵主,六个义气结的一共有四人,在青衣列阵中被称为阵门。”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从怀里取出来一根红绳递给李丢丢:“在衣袖上绣上这根红绳,就代表你也是青衣列阵的兄弟了。”

    他递给李丢丢的这根红绳上打了一个结。

    李丢丢把红绳郑重收好。

    夏侯琢笑了笑道:“妈的,拉你这么小的人入门,我有一种我们青衣列阵比较跌份的感觉,已经沦落到骗小孩子入门了,唉......世道艰险啊。”

    那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夏侯继续介绍道:“他叫阮暮,与阮晨是兄弟,在青衣列阵中也是三结。”

    李丢丢心里有些觉得怪异,但是并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这兄弟俩的名字对于男人来说真是不友善,一个叫阮晨,一个叫阮暮,他俩在一块就是软一天。

    夏侯琢看李丢丢眼睛微微一眯就知道这家伙没想什么好事,咳嗽了几声后继续介绍道:“这位叫贾东兴,青衣列阵三结,这位叫甄洪兴,青衣列阵三结,都是与我有生死之交的兄弟。”

    介绍完了后,李丢丢一一俯身行礼。

    李丢丢好奇的问:“那你呢?”

    夏侯琢道:“是四结。”

    李丢丢又好奇的问:“一般来说像你们这种组织,从几结开始可以收小弟?”

    夏侯琢严肃的说道:“我们青衣列阵又不是江湖混混的帮派,并不是随随便便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青衣列阵招新人极为严谨,不但要考究武艺更要考究人品,就算是武艺再强人品不行的话,青衣列阵也绝对不要。”

    李丢丢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后说道:“也就是说,诸位大哥,夏侯兄长是青衣四结,四位兄长是青衣三结,你们五个到现在为止就我一个小弟。”

    那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噗嗤一声都笑了。

    夏侯琢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是......我们五个,暂时只有你一个小弟。”

    李丢丢道:“万分荣幸。”

    他再问:“那咱们青衣列阵有什么规矩吗?”

    夏侯琢道:“刚才我说了,青衣列阵最看重的是一个人的人品,所谓规矩,就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回头我把青衣列阵的门规给你一份,你要仔细记住,青衣列阵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儿戏,你之所以能顺利进入青衣列阵......”

    夏侯琢停顿了一下后看向那四个人说道:“是你这四位兄长与我联名保证你人品没问题,武艺也不错,这才免去考核。”

    李丢丢道:“看来我这人品真是没的说。”

    夏侯琢认真的说道:“你的人品......勉强也就是我们青衣列阵对于人品要求的下限吧......不然的话你觉得需要五个人联名给你作保证吗?”

    李丢丢:“......”

    夏侯琢笑了笑道:“玩笑话......不过

    你确实是近半年来青衣列阵招收入门的第一人,骄傲不?”

    李丢丢不得不问:“交会费吗?”

    夏侯琢:“......”

    李丢丢道:“半年才招了我一个,我第一觉得咱们青衣列阵的规矩确实真的森严,第二就是咱们是不是挺穷的啊,人多了养不起?”

    这四个人他都见过,虽然没有说过话,上次夏侯琢重伤,后来赶过来的人中这四个人都在,而且李丢丢看得出来他们都和夏侯琢一个德行的性子,不然他也不会随便开玩笑。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那四个兄弟也都站起来,五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肃然起来,李丢丢一看就知道是要说正经事了,连忙也站了起来。

    “李叱,现在我要对你说的是青衣列阵在冀州城里要做的事,这些事你绝对不能再告诉任何与青衣列阵无关的人,一旦青衣列阵因为你胡说了些什么而受到牵连,阵主和阵门将会按照家法从事。”

    李丢丢点头:“记住了。”

    夏侯琢继续说道:“青衣列阵要对付的,就是冀州城里那些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暗道势力,也就是你这种小孩子眼中的坏人。”

    他看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每天夜里,青衣列阵的兄弟都会在冀州城里巡视,对付盗贼,匪徒,打家劫舍之人,虽然在宵禁之后官府也会派人巡视,可他们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敷衍,不知道会钻进什么地方睡觉。”

    “而一到了晚上,就是那些蝇营狗苟出来做坏事的时候,虽然宵禁,但是青楼赌场这些地方交了钱,冀州府不管,而这些地方的恶人会很多。”

    李丢丢问:“要巡视一整夜吗?”

    “不。”

    夏侯琢道:“你先听我说完,青衣列阵兄弟们的收入,一部分是这些商人交上来的,他们交钱,我们负责帮助他们让生意平安没人打扰,但青衣列阵不收赌场的钱。”

    李丢丢问道:“为什么?”

    夏侯琢道:“你知道的,赌场的钱不干净。”

    李丢丢道:“如果我们收了赌场的钱,由青衣列阵接管,那么赌场比别人管还要干净一些,不是吗?”

    夏侯琢一怔,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让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先不提这个,回头我去和阵主说一声,看看阵主是什么想法。”

    他对李丢丢继续说道:“按照阵主定下的规矩,抓到窃贼,窃贼身上的赃物我们收下五分之一,不然的话兄弟们岂不是白白熬夜,我们身上又不是官服,没拿俸禄。”

    “今夜,你试试能不能和青衣列阵的兄弟一块出去走一趟,你还在书院读书,所以不用和他们几个一样每天夜里都要巡视,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我们会找你,不需要你的时候就安安心心求学。”

    李丢丢点了点头:“明白了。”

    夏侯琢道:“我负责的地方,就是书院加上书院南北两条街这一片地方,你这四位兄长也是,因为我......着实有些懒惰,所以每天夜里都是他们四个分两批当值,在那些交了钱的地方,有我们专门的弟兄留守,那些地方没事不用管,我们五个人其实也算是......支援队。”

    夏侯琢道:“那些驻守在生意人地盘上的兄弟如果遇到了硬茬子,我们五个人就要立刻赶过去。”

    李丢丢点头:“所以,五位兄长都是青衣列阵中比较能打的?”

    那四个人同时看了看夏侯琢,夏侯琢有些惭愧的说道:“虽然承认的话显得有些骄傲,但确实如此。”

    李丢丢道:“你的武艺......”

    夏侯琢道:“我的武艺怎么了,我和你学的不一样,你学的是武艺,我学的是杀人技,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与人动手更喜欢用板砖,因为板砖打人比我用杀人技打人还要轻。”

    李丢丢明白了,武技其实都是杀人技,但并不是每个学武的人都能把武技转化成杀人技,夏侯琢练的和他平日里打架用的手段,完全不是一回事。

    “差不多交代清楚了。”

    夏侯琢道:“点菜吃饭吧,下午回去之后你好好休息,夜里跟我们当值一次算是正式入门,以后夜里有活儿一般也不会叫你。”

    李丢丢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夏侯琢看到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就知道事儿不太好,于是立刻就补充了一句。

    “你不要想着夜里出去抓人,虽然你已算是青衣列阵的兄弟,但你还小,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黑夜里的江湖,和你曾经见过的江湖完全不一样。”

    李丢丢敷衍的嗯了几声:“明白。”

    他问:“其实,青衣列阵是不是也从衙门里领赏金?”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是......一些江湖大盗,凶残之人,官府的人不敢抓的,会请青衣列阵的兄弟出手,这种人抓住官府会有大额的赏金,是青衣列阵主要收入的来源之一。”

    李丢丢嗯了一声:“多久官府送一次名单?”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的说道:“你知道的,我缺钱。”

    夏侯琢还没有说话,阮晨从怀里取出来一张叠好的纸递给李丢丢:“算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吧。”

    李丢丢把纸接过来展开看了看,那是一张画像。

    “刚接到的活儿,王黑闼,原本是城外一股叛军的二当家,因为和他们大当家闹翻了,于是花了一大笔银子跑到冀州城里来藏身,这人应该是投靠在了冀州府里某个大人手下,长兴赌场现在就是他在看管。”

    李丢丢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既然已经投靠了官府的人,为什么官府的人会请青衣列阵的人帮忙抓人?”

    阮晨道:“小兄弟,官府不都是一类人啊......也不都是一伙的,明白了吗?有人想拿下长兴赌场,这属于暗地里的勾当,是冀州府的人内部的问题。”

    李丢丢明白了。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这个活儿你别接。”

    李丢丢问道:“这个人很凶残?”

    夏侯琢道:“你应该知道前阵子冀州府被打掉的那些人吧,其中一个是推官郑春,人虽然已经被下狱,可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出来了,连功名不会真的动他,毕竟郑春手里也有连功名一些把柄,那天的事,多半做样子给我父亲看而已。”

    “当初王黑闼投靠的就是推官郑春,长兴赌场就是郑春的,有人想趁着郑春在牢里的时候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吞了。”

    夏侯琢道:“这是一池子浑水。”

    李丢丢把画像收起来笑道:“我就随便先收着,没机会我不动,放心就是了,我惜命。”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阮晨笑道:“放心吧,李叱要是想要这个人,我们都会帮忙,要入门,怎么也得有个入门的形式对不对?”

    李丢丢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投名状。

    【昨天没有求收藏,收藏几乎就没动,作为一个带杀气的哭唧唧嘤嘤怪,你们就不怕我发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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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就是我昨天写的男人四十几岁十有九软,跟我无关!跟我无关!跟我无关!】

第七十二章 知道了妈

    一个月前,冀州府调遣几乎所有厢兵,在城中大肆抓人,其中官职最高的那个是推官郑春。

    郑春这样在冀州府内也能排进前几号的人物就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大楚这官场上为官之人谁手里若是没有些产业都会被同僚看不起,更何况郑春这样在地方上的实权之人。

    冀州府大牢历来都是油水足的地方,作为大牢的主官,郑春随随便便一伸手,就会有人把大把的银子送过来。

    最简单也是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换人命。

    一些家境优渥,但是又和官府没有关系的人,比如商人......他们家中有人犯了事被官府抓起来,如果官府想从他们手里要钱,简单的很。

    流放的罪可以改成砍头的罪,这犯人如果是独子,那价格就更高了,分分钟要走你一半家产那是大人们开恩发善心,要的你倾家荡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出得起银子,大人们就让人随便去大街上抓一个乞丐,等着杀头的日子一到,把乞丐人头斩落,被替换的犯人就回家玩儿去吧,如果你还有钱,推官大人这边还有贴心一条龙服务,可以给犯人做个新的身份。

    大楚之律法,已经等同儿戏。

    不是所有犯人都是要斩首示众的,绝大部分被砍头的人都是在小刑场,老百姓们看不到。

    就算看到了,蓬头垢面身形再差不多的人,一刀看下去,人头在地上滚,谁能分辨的出来。

    所以推官郑春家里有巨富,更主要的是,这些年郑春没少给冀州府府治连功名大人分钱,这事如果你不分,连大人能让你顺心顺意?

    连功名这样的人想要出卖谁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考虑,为什么那天羽亲王在他府衙的时候他把郑春卖了?

    因为郑春这两年变得有些狂妄。

    尤其是郑春收留了城外一群亡命徒之后,在冀州府里说话更是没分寸,他以为自己的分量已经快能和连功名平起平坐了。

    城中赌场有三分之一是郑春的,再加上大牢那边的收入,每年他分给连功名的银子就是一大笔数字,他觉得自己就是连功名的财神爷,连功名理应对自己客气起来。

    之前已经有好几次在外人面前郑春对连功名说话都稍显不敬,而且他收留的亡命徒越多,他越是觉得连功名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你是府治大人不假,你就不怕死的吗?

    在出事之前的一个月,连功名因为分得的银子比上个月少了些而颇有微词,当时郑春就拍了桌子,态度着实有些嚣张。

    他当时话里的意思就是,给你多少你就拿着,若是再贪图的多了连这些都没有。

    你现在是个府治大人,我却有的是钱,而且我已经搭上了缉事司督主刘崇信那条线,大不了我几万两银子送过去表忠心,这府治大人是你的还是我的尚且不一定呢。

    这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差不多有了,连功名如何能忍?

    所以郑春被关进大牢之后,连功名对他表现的极为关心,亲自进牢房几次安慰他,说外边的生意还指望着他呢,让他不要担心,过阵子羽亲王那边不再关注了,就把他放出去。

    连功名甚至让人放消息出去,说不久之后就会把郑春从大牢里放出来。

    这样一来,郑春更显跋扈,他认为是连功名离不开他这个财神爷。

    可是......连功名怎么可能容他?

    但是在杀郑春

    之前,连功名必须拿到账册,这本账册上记录着这些年来郑春都给了谁银子,给了多少,传闻账册上记的清清楚楚。

    这本账册如果不拿到手的话,连功名睡觉都不踏实。

    而从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这本账册很有可能就在长兴赌场,长兴赌场是郑春最大的生意,他养的那些亡命徒如王黑闼之流,大部分也都在长兴赌场。

    之所以王黑闼的画像到了青衣列阵,其实这更深层面的事李丢丢根本接触不到,比如这画像到了青衣列阵,还代表着连功名和节度使大人那边的缓和。

    酒楼里,算是认识了之后那四个人在吃过饭就离开了,可是夏侯琢却一脸的担忧。

    “想什么呢?”

    李丢丢问。

    夏侯琢道:“你不该接,你知道......虽然我是羽亲王的儿子,青衣列阵是节度使手下的势力,但他们会给我面子,却未必给面子。”

    李丢丢点头:“知道。”

    夏侯琢道:“知道你还接那画像?”

    李丢丢道:“缺钱。”

    夏侯琢道:“这是亡命徒才能赚的钱。”

    李丢丢道:“你说过的,这世道乱起来,说之乎者也的人绝对不如说砍死你的人混得好,我不是想做亡命徒,我是从这亡命徒的世道里过自己的日子。”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他们四个不是针对你,也不是看不起你不给你面子,我明白阮晨为什么把画像给你而之前没和我商量......”

    他看向李丢丢道:“我和他们说过了,我走之后,想让你在青衣列阵坐我的位置,可你一个孩子,他们凭什么服气?你是不是觉得那张画像是投名状?不,是阮晨他们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坐夏侯琢的位置。”

    李丢丢一怔。

    夏侯琢道:“我后来没拦着,是因为我知道我就算硬生生把你拉到你凭自己怎么都到不了的那个层次,如果你没本事证明自己,最终你还是会从这个层次掉下来,你在平地上摔一跤和你已经爬到三楼掉下来,摔的不一样。”

    李丢丢点了点头,他懂。

    夏侯琢把他带入青衣列阵,害怕的是夏侯琢明年去北疆之后李丢丢没了依靠会被人欺负,有青衣列阵在,李丢丢在书院就没人敢随意招惹。

    可是他凭什么坐夏侯琢的位置?

    夏侯琢道:“阮晨他们几个,如果认定了你有本事可以做兄弟,他们不管你年少还是年老,也不管你是什么出身,这些兄弟认定了的事,到了拼命的时候也不会改变......所以最后我没再拦着阮晨。”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曾经也对你说过,别人给你的终究是别人的,你自己能拿到手才是你的本事,阮晨他们什么都不服,就服义气和本事,你都有,也都比我强。”

    夏侯琢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所以,他想让你动王黑闼,也是发自真心的想认识一下你这个人,发自真心的想交你这个兄弟。”

    李丢丢道:“我其实想到了一些,但想的不够全面。”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才多大,别的孩子在你这个年纪还尿尿和泥放屁崩坑呢,你都已经是云斋茶楼有名的小先生了。”

    李丢丢:“不像是好话。”

    夏侯琢道:“自信点,把像去掉。”

    李丢丢瞥了夏侯琢一眼。

    夏侯琢道:“归根结底,你不能

    靠弹曲儿说书奠定江湖地位吧,我替你想过了,以你的出身哪怕是四页书院结业后,你能混好的也只是江湖,如果再想想你的性格,混江湖就是你唯一的选择了。”

    李丢丢笑道:“为什么。”

    夏侯琢道:“你能成为连功名那样的人吗?如果你成为不了,那么你在仕途上就走不远。”

    李丢丢道:“我要是做到比连功名大很多很多的那种地位呢?”

    夏侯琢道:“大很多?大多多?大到节度使那样?节度使不就是大一号的连功名吗?哪怕我和节度使走的亲近些,可话还是要这么说,只是他比连功名要干净些。”

    他问李丢丢道:“再大呢?做到宰相?宰相不就是更大更大一号的连功名吗?我没有见过宰相大人在刘崇信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可我听说过......你还能多大?你做皇帝吗?这话说出去要砍头,可是实话啊,你不可能做皇帝的吧,你又不能同流合污,仕途你走不通的。”

    李丢丢沉默无言。

    他确实做不到同流合污。

    夏侯琢道:“所以......我离开冀州后,未来你还要在书院至少五年,五年时间你有青衣列阵照顾着,不会有大事......我临走之前也会和我父亲说一声,有他一句话好歹还管用。”

    李丢丢嗯了一声,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说道:“说谢谢是不是显得太敷衍了?”

    夏侯琢呸了一声:“谢个屁。”

    李丢丢道:“是谢你啊。”

    夏侯琢:“......”

    李丢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刚才你的话让我有点绝望,我们的大楚就这样没救了吗?节度使大人不行,宰相大人不行,那么只能是皇帝陛下行,现在的皇帝陛下不行,那新皇呢?如果新皇行的话,大楚是不是还有救?”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以我身份这些话不该说,可实际上......就算当今陛下今日就......就去了,新皇登基也已经来不及了,我说能行的那个人,只能是破而后立的人。”

    他看向李丢丢道:“我们都是小人物,相对于将来要出现的大乱世来说,我们都是小人物......”

    李丢丢觉得自己可能还行,不像是那么小。

    可是人都一样,别管是乱世还是盛世,哪有谁会觉得自己不行的,尤其是年纪小一些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和别人不一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以为好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所以他们也就都泯然众生。

    夏侯琢叫了他一声:“丢儿。”

    李叱问道:“干嘛铁柱?”

    夏侯琢:“你大爷......”

    李丢丢:“你大爷!”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敢说我大爷?”

    李丢丢:“我就敢......算了吧,当我没说。”

    夏侯琢笑道:“今夜出去做事,你只管看着就是了,了解一下青衣列阵要做事,该做什么,怎么做,其他事不要管,至于王黑闼这个人,我会帮你把所有事都查清楚,最后王黑闼的赏金落在你身上就足够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夏侯琢道:“好歹有个表示啊。”

    李丢丢又嗯了一声后说道:“好的奶妈。”

    夏侯琢:“我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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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