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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很硬

    在神话传说中,之所以人间会有日月黑白之分,是因为在远古的时候有三位天神各司其职,其中一个是另外两个的父亲,至于母亲是谁在神话故事里有各种不同的版本。

    有故事里说,他们的母亲也就是天神的妻子,是九天玄女,还有故事里说这位女神是青鸟所化。

    天神掌管世间万物,直到他的两个儿子长大之后他才算清闲一些,兄弟两个轮流替父亲当值。

    这两个神明,一个被百姓们称之为甄神,一个被百姓们称之为姬神,甄神根据日月星辰的变化而编著出时间,姬神根据万物生长编著出节气。

    百姓们都说两位神明都很能编,但是都不如他们的父亲能编,这神话故事就围绕着甄姬爸能编展开。

    娓娓道来。

    夏侯琢给李丢丢讲这个神话故事的时候,如果没有后来甄姬爸这三个字出现,他都信了。

    但是李丢丢对黑夜并不陌生,他和师父常年浪迹江湖,睡在什么地方的时候都有,三四岁之后开始有零零散散的记忆,这些记忆只要关于夜晚,都是惊醒再惊醒,噩梦再噩梦。

    从有记忆开始,便是李丢丢懂事的开始,所以和师父露宿野外的时候,哪怕惊醒他也从来不哭,只是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夜空,师父的鼾声就是最好的安慰,悄悄的搂住师父的胳膊尽量不吵醒他,星星陪着,师父陪着,害怕就会不会靠的太近。

    反正没一个夜晚李丢丢都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可是害怕距离李丢丢并不远,他觉得自己身边某一处地方就藏着他的害怕,心跳会很快,所以抱着他师父的胳膊就会稍稍紧一些。

    所以李丢丢不喜欢晚上,从来都不喜欢。

    有太多的诗人赋予了夜晚各种各样的美妙,那些华美的辞藻堆起来能绕月亮三圈半。

    可是读的再多,背的再多,李丢丢也不喜欢夜晚,以至于李丢丢连那些赞美夜晚赞美月亮的华美辞藻他都跟着不喜欢。

    “你怎么了?”

    夏侯琢问发呆的李丢丢。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屋顶上,夜风吹过,李丢丢觉得这夏夜不只是凉爽,有些冷。

    “没事,看这冀州的自欺欺人呢。”

    李丢丢指了指房子西边,他们此时所在之地在冀州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名为双星伴月。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和酒楼的构造有关,两座木楼中间有一条大概两丈长的悬空走廊连接,左边这座叫做双星楼,右边这座叫伴月楼。

    伴月楼是酒楼,李丢丢他们就坐在这做酒楼的屋顶上,旁边的双星楼是青楼。

    那些格外会赞美月亮的诗人们,凑在一起在伴月楼里对酒当歌,然后歪歪斜斜的穿过悬空走廊去双星楼睡觉。

    睡觉在通常情况下有两种意思,看怎么表述,一种意思是我想睡觉,一种意思是我想和你睡觉。

    李丢丢说的自欺欺人指的是冀州城里所谓的宵禁,官府的规矩在银子面前就是个笑话,大楚之糜烂可见一斑。

    有标徽的马车可以在这城里的夜色中随意穿行,走路的布衣只要被巡城的人看到就直接被抓进大牢,还难免一顿毒打。

    在如今的大楚,破坏规矩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看破坏规矩的人是什么身份罢了。

    夏侯琢摇头道:“你刚刚想到的肯定不是这个,刚刚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害怕,这是我第一次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害怕,杀人那次你都没有这样的眼神。”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这个问题他不是那么想回答。

    “今夜无事,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晚上。”

    夏侯琢道:“双星伴月的东主是节度使大人手下一位录事参军大人,叫于明月,就算是没有青衣列阵在这看守,也不会有谁在这闹事。”

    李丢丢道:“录事参军的级别已经很高了,权限也大,那他为什么还要请青衣列阵的人在这做事?”

    夏侯琢解释道:“录事参军的权限确实很大,可那也是节度使大人的手下啊......青衣列阵是节度使大人的,所以,你理解了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理解了。”

    他往后一仰躺在屋顶上看着云很快就飞过了月,想到了夏侯琢说的关于风云际会的那几句话,李丢丢忽然间就多了些感触。

    就在这时候阮晨爬到楼顶上压低声音说道:“李叱,你运气不错,你猜今天谁来双星楼了?”

    李叱不假思索的回答:“王黑闼。”

    阮晨点了点头:“是他。”

    他指了指楼下,李丢丢坐起来往楼下看,楼下一辆马车旁边站着几个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楚聊着些什么,其中一个黑铁塔般雄壮的男人引起了李丢丢的注意。

    那男人至少比夏侯琢还要高大半个头,看起来壮的如同一头牤牛,两条胳膊比李丢丢的大腿都粗,脖子看着和李丢丢的腰都差不多。

    李丢丢看了看这人的身材,苦笑着问了一句:“如果加入还不到一天就退出青衣列阵的话有什么制裁吗?”

    夏侯琢道:“无故退出青衣列阵,按照规矩用沙子埋到脚面即可。”

    李丢丢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夏侯琢道:“倒着埋。”

    李丢丢:“......”

    阮晨道:“王黑闼很少离开长兴赌场,就算是想找女人一般也都是把人给他送到长兴赌场里去,而且他从不留女子过夜,行事极小心,他今夜出来了显然是有要紧事。”

    夏侯琢给李丢丢解释道:“王黑闼是原本冀州一伙叛军的二当家,大当家叫宋封,两个人是结拜兄弟,后来不知道为何闹翻了,宋封要杀他,他就带着一大批金银财宝跑到城里献给了推官郑春,郑春看他敬献不少银子人又能打,所以就把他留了下来。”

    阮晨指了指下边:“看出来什么没有?”

    李丢丢嗯了一声,刚刚他就注意到了。

    在双星楼门口有一辆马车,王黑闼就是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在双星楼门口两侧,距离王黑闼大概有十丈左右还都停着两辆马车,那车上车下的一定都是王黑闼的手下,粗粗看起来也有二十几人。

    “今夜不可能有机会动手。”

    阮晨道:“你就先仔细看看这人样貌,记住了,以后再说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没说话。

    双星楼下边,身材雄壮的王黑闼看了看面前这个瘦小的男人,脸色有些厌恶,这个家伙只到他胸口,又瘦弱,脸上都是皮包骨一样,看着就让人不喜。

    更让人不喜的是,他是府治连功名的人。

    “王兄。”

    那中年猥琐模样的男人笑着说道:“我知道冒昧了,可既然王兄都已经到了此地,何不进去聊聊?姑娘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酒菜也安排好了。”

    王黑闼看着说道:“陆先生,府治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推官大人从牢里出来之后,我自会向推官大人明言,就说府治大人看上我了,想让我过去帮忙做事,我问问推官大人答应不答应,他如果答应的话,我都好说,毕竟府治大人的官儿更大不是吗。”

    陆先生本名陆吉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爹娘去请教道人,道人算过生辰八字后说他命里缺水,所以名字里最好带个水字。

    从他这干干瘪瘪的身材上来看,确实缺水,缺的还不少。

    听王黑闼这暗带锋芒的话,陆吉水自然心中不喜,在他看来,府治大人已经给足了王黑闼脸面,可是王黑闼这个家伙一丁点面子都不还回来,这种人就该死才对。

    他却依然笑呵呵的说道:“王兄你待人做事是什么性格我是知道的,所以对王兄格外钦佩,王兄也知道,推官大人那边只需府治大人一句话而已,王兄何必这样直接拒绝呢?”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这些做手下的,还不是没自己说了算的时候,你现在这么坚持,推官大人那边却答应了,你再到府治大人这边来就显得很......尴尬,是不是?”

    王黑闼道:“陆先生就别客气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就再把话说的明白些......”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措辞,想了想之后说道:“我义兄宋封当年和我结义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对天发誓,绝不互相怀疑,更不手足相残,可是他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手里有了些钱财之后就觉得都是他的,谁也不能分走。”

    “他害怕我抢走了他的那些钱,所以不知道怎么就迷失了心性想要杀我,若只有一次我就忍了,可是次数越来越多,我便一怒偷走了他一半银子进冀州城里来。”

    他问陆吉水:“你懂了吗?”

    陆吉水心说我懂个屁啊,你和宋封之间的事,与你和推官大人你和府治大人的事有个毛的关系,你这叽叽歪歪说了那么多,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可他还是笑呵呵的说道:“不是很明白王兄的意思。”

    王黑闼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的意思是,宋封那么多次想杀我,但我只是偷了他一半的银子,我却没有想过杀他,推官大人收留我,于我有恩义,我会背叛推官大人?”

    他抬起手在陆吉水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两下把本就矮小的陆吉水拍的好像又矮了几分似的。

    “回去告诉府治大人,王某承蒙大人抬爱,可却无福消受大人的美意,我这个人吧,死心眼,缺根弦,如果是推官大人让我去府治大人那边,我就去,还得他亲口对我说出来。”

    王黑闼转身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又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推官大人出来了,你再和我谈,不然的话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陆吉水脸色难看的要命,心说那你就等死吧。

    楼顶上,李丢丢和夏侯琢都听不清楚他们交谈了些什么,索性就不再去看,反正今夜没什么机会。

    李丢丢忽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指了指街对面:“那是一家青楼吧,叫春来河,旁边的也是一家青楼吧,叫秀花江,再旁边的叫朝露河,为什么青楼取名字都喜欢用江河之类的字?”

    夏侯琢沉思片刻,回答:“可能......因为水多。”

    李丢丢是真没懂。

    但他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就在这一刻,李丢丢看到王黑闼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哪怕是王黑闼在马车里,车窗又不大,可是李丢丢还是感觉到了。

    他觉得王黑闼是故意看这边的,是在告诉他们,你们在那躲着难道我就发现不了?

    “很硬啊。”

    李丢丢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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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怒杀一大盆

    李丢丢和夏侯琢在楼顶坐了一个多时辰,这双星伴月楼里若是有人敢随意闹事那才稀奇呢,所以确实显得有些无聊无趣。

    夏侯琢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李丢丢明天还要去大课上学,所以拍了拍他肩膀道:“先回去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问了夏侯琢一句:“你还不回呢?”

    夏侯琢指了指双星楼道:“我还要去对面楼子里办一件要紧事。”

    李丢丢一怔,他这个年纪啊真的是夏侯琢开一些流氓玩笑都开的很无趣的年纪,李丢丢当然不会明白夏侯琢说的这句要紧事有多不要脸。

    这三个字夏侯琢和阮晨他们说的时候,那几个人都能秒懂,可是李丢丢单纯到他真的以为夏侯琢去双星楼是有要紧的事,而不是要紧的事。

    夏侯琢更觉无趣,于是摆了摆手道:“明日你到大课上学了,不要再像对燕先生那样的态度,书院里的教习多有些性格古怪,你如对燕先生那样对别的教习先生,就可能会被骂。”

    李丢丢嗯了一声:“你去办你的要紧事吧,我先回去了。”

    夏侯琢道:“车马就在下边,坐车回去,不会被盘查。”

    李丢丢点头应了,从楼顶滑了下去,这几层高的木楼对于他来说好像平地一样,滑到楼下,阮晨看到他后交代了车夫一句:“把李叱兄弟送回四页书院。”

    李丢丢很少坐车,马车这种东西属于奢侈品,城里的马车和城外村子里拉大粪的马车不是一个概念。

    李丢丢上车之后显得有些局促,这车里虽然感觉比较舒服,但他觉得还是直接骑马应该更爽一些,他还没有骑过马呢。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马车在大街上已经走了一刻多,距离四页书院大概还有一半路程。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紧跟着就是车厢外传来一声闷哼,车夫应该是被人制住,或是被人直接杀了。

    李丢丢没有立刻下车,在那一瞬间他双脚发力往上一跳,身子在起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放平,双手双脚伸出去撑着车厢顶部,人悬空挂在那。

    砰地一声!

    车门被人用什么东西直接击碎,纷飞的木头像是被龙卷风卷起来一样让人觉得恐怖。

    这一击的力度,可想而知。

    在这一击之后,碎开的车门外有人用削尖了的木棍往车里乱捅,好在李丢丢在马车顶部撑着,不然的话就算避开之前那一击,此时也被那些棍子捅中了。

    李丢丢身上只有一把很小的匕首,那是他六七岁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礼物,用以防身。

    车厢的顶子上蒙着的是一层毡布,就在李丢丢想着要不要切开毡布冲出去的时候,马车忽然就被一股巨力撞了一下侧翻。

    在翻倒的时候李丢丢立刻出手在车顶上划出来一道口子,人随着车厢翻滚冲了出去,落地之后顺势在地上再次翻滚了几圈,在这瞬息之间他还观察了一下地形。

    背靠着不知道是什么店铺的门,李丢丢把匕首挡在自己脸前,身子保持着半躬的姿态,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幼豹。

    马车是被人用手直接推翻的,动手的人虽然蒙了脸,可李丢丢看那身材就知道是谁了。

    如此雄壮之人,刚刚又特意多看了两眼,怎么会认不出。

    王黑闼看了看李丢丢后皱眉,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是个孩子?”

    他抬起手指了指李丢丢:“你是谁!”

    李丢丢缓缓起身,依然背靠着那店铺的门板,面前三个方向都有壮汉手持兵器围拢过来,正前方就是那个牤牛一样的王黑闼,李丢丢觉得自己应该是脱不了身了。

    所以他握紧了匕首。

    “有人给我消息说,连功名雇了青衣列阵的人要杀我,我想不到雇来的居然是个孩子,你们青衣列阵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王黑闼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说话的声音沉闷的像是厚重乌云后的春雷,瓮声瓮气。

    李丢丢依然没有说话,他还在观察四周的环境,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被人包围不说,直面的敌人好像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捏成一团。

    “不说话?!”

    王黑闼哼了一声,一脚踹向李丢丢的胸口。

    “那就打到你说话。”

    李丢丢立刻闪身,这一脚踹在他身后厚重门板上,砰地一声之后那门板就直接断开了,王黑闼见李丢丢闪开后有些吃惊,侧身一脚又横扫过来。

    李丢丢再次避让,身子一矮蹲下来,王黑闼的鞭腿就在他头顶上横扫了过去。

    在这一息之间,李丢丢手里的匕首迅速往上刺,一声轻响,匕首立刻就刺进了王黑闼的小腿,如果李丢丢顺势横拉的话,王黑闼这条腿应该就废了。

    小腿肚子上的肉被横向全都切开,没什么人能医的好。

    可是李丢丢没有,他刺进去后就立刻撤手,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王黑闼一疼,后撤两步,低头看了看小腿上的血已经流到地上了,很快连鞋子里都变得湿腻起来。

    “噫?”

    王黑闼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可受了伤的他却没有后退,把伤腿抬起来一把撕开裤管,用撕下来的布条把腿勒了勒。

    “小孩子就出来做杀人的勾当,不能留你,留下你的话,天知道你将来会做出多少事。”

    王黑闼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次大步向前,那蒲扇般的大手朝着李丢丢的头顶就抓了下来,李丢丢立刻把右手匕首往上一刺,如果王黑闼不撤手的话,匕首就能把他手掌刺穿。

    可王黑闼虽然武技并没有多优秀,可他天生神力,况且厮杀的经验远比李丢丢要多的多。

    在李丢丢匕首往上刺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掌一翻迅速下沉,一把攥住了李丢丢的手腕。

    他那只大手哪里像是手,就像是一个能绞碎骨头的大铁钳,李丢丢脸色一变,在王黑闼要他把拎起来的时候双脚发力往上起,如果他硬拉这只手的话多半会废掉,可他顺着王黑闼的力气往上起,王黑闼都没有反应过来。

    腾空而起的李丢丢身子横翻,双脚在王黑闼胸口连环踹了四五脚,借力把手腕挣脱出来。

    可是相对来说,他的力气对付寻常壮汉这四五脚已经足够致伤,可王黑闼只是被踹的连退两步,看向李丢丢的时候脸色更加怪异起来。

    破阵刀。

    在这个瞬间,李丢丢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他在王黑闼后退的同时非但没有跑,而是跟了上去,反手握刀在王黑闼小腹上一撩,王黑闼的脸色顿时大变。

    李丢丢的匕首顺着王黑闼的小腹切上去,然后又在心口位置连续戳了三下。

    中!

    中中!

    李丢丢后撤,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黑闼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小腹,那地方完好无损,又看了看心口,也是完好无损,因为李丢丢刚刚切他小腹用的是刀背,戳他心口用的是刀柄。

    王黑闼愣在那好一会儿,他身边的手下要上来也被他拦住。

    “小家伙,好俊的功夫。”

    王黑闼笑了笑,脸色比较黑,所以牙齿就显得有些白,笑起来的时候让李丢丢想起来他自己做的那个还没有用过的面具,李丢丢想着以后夜里要出来惩恶扬善,

    那面具应该有用武之地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

    王黑闼问。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后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王黑闼扬起手,李丢丢这才注意到王黑闼手里抓着一张纸。

    王黑闼把纸抖了一下展开,他看了看后一脸的嫌弃:“官府的画师都是一群废物,把人画成这样鬼都认不出来......唯有这眼睛倒是画的炯炯有神,还算不错。”

    李丢丢下意识的摸了下胸口,竟是没有注意到王黑闼什么时候把画像拿走的。

    “你不杀我一次,我也没杀你。”

    王黑闼笑道:“你我算是扯平了......不过,我还是好奇,你这小小年纪何必做这种事?如果你不怕我的话,我要去那边馆子里吃东西,就跟来。”

    李丢丢迈步就跟了上去。

    王黑闼一怔,他是真没有想到李丢丢这样的孩子敢跟上来。

    王黑闼问:“你为什么真敢跟上来?”

    李丢丢回答:“因为你说吃。”

    王黑闼:“啊?”

    李丢丢觉得这还需多解释吗?

    路边的一家铺子里隐隐约约的可见灯火,桌子上是一大盆炖了足有两个半时辰的大骨头,全是肉,这一大盆放在这,肉香扑鼻。

    王黑闼发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他真不该邀请这个小家伙来一起吃东西,那家伙看起来个头不大,咋这么能吃的呢?

    没有酒没有饭,就只吃肉。

    这一大盆肉骨头,他一根李丢丢一根,吃的速度不分上下,吃的多少平分秋色。

    两个人面前都堆了不少啃光了的骨头,蔚为壮观。

    “可以啊。”

    王黑闼大笑起来,用油乎乎的大手拍了拍李丢丢肩膀:“老子喜欢你这样的人。”

    李丢丢嫌弃的看了一眼:“把我衣服摸脏了。”

    王黑闼笑的更欢畅了,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欢畅过似的,笑够了后他问李丢丢:“你有机会杀我,为什么不杀?”

    李丢丢反问道:“你有机会杀我,你为什么不杀?”

    王黑闼沉默片刻后说道:“因为你是个孩子。”

    李丢丢指了指桌子上的骨头:“以后别随便不把孩子当回事,好像你就一定行似的。”

    王黑闼笑道:“这次记住了。”

    他问:“你呢?”

    李丢丢道:“连功名要杀的人,我就不想杀......当初我接这张画像的时候有个想法没有对别人说,告诉你也无妨,大个儿,我接了这画像比别人接了更好啊......别人会真杀你。”

    他看了看大盆里就剩下一根肉骨头了,王黑闼笑道:“你吃你吃,你吃了算咱们扯平了。”

    李丢丢二话不说,呼哧呼哧的把最后一个肉骨头啃了,然后把油手在王黑闼身上抹了抹。

    “现在才是扯平了。”

    他又垫着脚在王黑闼肩膀上蹭了蹭嘴上的油,心满意足。

    王黑闼嘿嘿笑起来。

    李丢丢迈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嫌弃的说了一句:“傻样......”

    “小兄弟!”

    王黑闼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若有事需要帮忙的,可来长兴赌场找我。”

    李丢丢转身看向他,沉默片刻后问:“你不打算走?连功名要杀你的。”

    王黑闼还是那样傻的笑了笑,摇头道:“推官大人还没出来呢,我得帮他把家业守好了,他是个什么人我不管,他对我有恩。”

第七十五章 五份归来

    李丢丢回身看着那黑铁塔一样的汉子,沉默片刻后又走了回去,他一屁股在王黑闼对面坐下,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其实都明白,这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利益相争罢了,可是丢的却是你我性命。”

    王黑闼笑了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可是能说出这些话来就足以说明你比绝大部分大人还要懂得多,还要看的透彻,不容易。”

    他招了招手:“拿两壶酒来。”

    手下人立刻送上来两壶酒,他推给李丢丢一壶:“吃肉我和你旗鼓相当,喝酒如何?”

    李丢丢摇头:“师父不让我喝酒,师父说我这个年纪喝酒伤身体。”

    王黑闼完全没料到李丢丢的回答居然这么好孩子,这家伙浑身上下哪儿像个好孩子的?

    “那我喝。”

    王黑闼扭开一壶酒咕嘟咕嘟的一口气灌进去半壶,擦了擦嘴角后说道:“我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我又不是大老傻,小兄弟,你看透彻的事,其实我也看明白了。”

    李丢丢听到大老粗三个字的时候走了一下神,因为他忽然就想起来夏侯琢说过,凡是说自己是个大老粗的人都是在吹牛皮。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连功名要杀推官大人,这事谁也挡不住......我不走,是因为我答应过推官大人,帮他看好家,守好家人,如今他家人也都入狱,我怎么能再把他家业都扔了?”

    “连功名不愿意自己动手而是找了青衣列阵的人,第一是让节度使大人觉得这是他在示好,把事交给青衣列阵,节度使大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第二呢。”

    他看向李丢丢道:“还不是希望我和青衣列阵拼个两败俱伤,这种狗心思连功名最多,他请青衣列阵的人出手杀我,我是那么好杀的?我手下数百人和青衣楼真的硬碰硬拼起来,死伤会很大。”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

    王黑闼道:“所以你回去劝劝青衣列阵的人,别让连功名当猴儿耍了,就算青衣列阵的人能杀了我又如何?最终得利的还是连功名,不过你劝也白劝......”

    李丢丢道:“你看的出来,我看的出来,青衣列阵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利益而已。”

    王黑闼道:“小兄弟,那你再想想,为什么青衣列阵的人明知道这是连功名一石二鸟的计策,还要安排人杀我呢?”

    李丢丢沉默很久,仔细想过之后总算明白过来。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因为那账本上不仅仅是有连功名的名字,还有节度使大人的名字。”

    “就是如此啊。”

    王黑闼道:“这大楚的世道,当官儿当的身上清清白白的有几个?如果当官的都清清白白,我们当初又何必要造反?小兄弟,你以为老百姓们愿意当反贼?”

    李丢丢再次陷入沉默。

    王黑闼举起酒壶,又是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大口,他喷出来一口酒气后继续说道:“小兄弟,老百姓们但凡一天能吃饱两顿饭,都不会铤而走险你信吗?世道不好,一天能吃饱一顿饭都不造反你信吗?”

    李丢丢点了点头:“我信。”

    王黑闼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空酒壶摔了,酒壶翻滚着,像是充满了不甘。

    “可是没饭吃啊!”

    王黑闼眼睛发红的说道:“我和宋封为什么要聚众举义?就是因为狗官让我们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了,还派人来搜刮,逼着我们交钱

    交粮,我们除了一条命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那就拼了这条命。”

    片刻后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可我现在是推官大人的人,为什么?因为我有饭吃了,只要吃饱饭......”

    他的手指敲了敲面前那个空了的肉盆。

    “谁愿意做贼?”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能做狗,我都不做贼。”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睛红的好像能低滴出血来似的,这样的眼睛是李丢丢生平第一次见到,那眼神里的感情如此复杂,复杂到谁看到谁的心都会跟着疼。

    可是又简单,这眼神里翻来覆去就只两个字。

    活着。

    “小兄弟。”

    王黑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这样的人容易吃亏,老子也是这样的人,所以老子经常吃亏,结拜兄弟为了钱要杀我,我不杀他,虽然杀他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可是老子不能咽下去这口气对不对,他不是看重钱财吗?那老子就拿走属于老子的那一半。”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现在这笔钱,再加上推官大人的很多钱,应该足够我一辈子,再算上我子孙后代好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可是没命花了,我知道我活不长久......”

    他笑了笑:“可是死的不愧于心,老子就没白活一场,最烈的酒老子喝过了,最美的妞儿老子睡过了,最香的肉,老子也吃过了。”

    他扭开第二壶酒,一口气把一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王黑闼摆了摆手对那些兄弟们说道:“你们都出去等我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这小兄弟说。”

    那些汉子们随即退出房间。

    “冀州城外,固城县有个夫子庙,残缺不全,早就破败了,我在那藏了一笔钱,我家里还有个结发妻,还有两个孩子,当初我就知道自己选了这条路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没带她们一起。”

    “她们听我的话,去了涞湖县那边一个叫兴隆庄的村子隐居,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死了,劳烦你抽空去固城县取了那些钱财交给我我家眷,我妻子叫高月娥,我儿子叫王柱,闺女叫王春花。”

    他得意的笑了笑:“名字都是我取的,怎么样?”

    李丢丢道:“实话?”

    王黑闼道:“当然得说实话。”

    李丢丢道:“真不怎么样。”

    王黑闼哈哈大笑:“别人怕我,都不说实话,你说的是实话......”

    他起身后退几步,然后俯身一拜:“托付给你了,我手下的兄弟不愿走,他们敬我,要与我生死与共,这是我王黑闼的荣耀,我劝不走他们,只能托付给外人,可是在这之前外人我没一个能信得过,这是天可怜见让我遇着你了,谢谢。”

    李丢丢也起身,俯身一拜:“王大哥的托付,我记住了。”

    王黑闼道:“那笔银子数目有几千两,我这里......”

    他从身上翻出来一些银票递给李丢丢:“不能让你白帮忙,这里的银票加起来也有上千两,算是我给你的谢礼。”

    李丢丢沉默片刻,把银票接过来道:“行,我应得的。”

    王黑闼大笑道:“寻常汉子都没有你这小孩子爽利,如果不是这狗扯的世道,老子真想和你结拜,但老子不能害了你啊......”

    他再次抱拳:“我要回长兴

    赌场去了,就此别过,也许......后会无期了。”

    李丢丢学着大人的模样抱拳,心情犹如在发誓一样的回道:“王大哥,就此别过,定不负你。”

    从那铺子里出来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李丢丢想着一早就要去大课那边上学了,得赶回去洗澡换衣服,很想念食堂的早饭,这算计一下过了不多久就能吃到,有些期待。

    刚吃过肉?

    那是上一顿的事了,既然是上一顿,和下一顿有什么关系。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黑闼那些人已经从铺子后门离开,大街上依然没有行人,孤零零的李丢丢看向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拍了拍胸口衣服里那上千两银票,觉得自己的脚有些沉重,抬起来迈步有点艰难。

    世道啊......

    李丢丢想起王黑闼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样,一下一下的疼。

    那些大人物们若是能让我吃饱饭,我能做狗也不做贼啊,可是他们不给我饭吃,一顿都不给,我只剩下这条命了,那就拼命好了。

    王黑闼用他的行动和选择来证明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离开了叛军的队伍投靠推官郑春,郑春是好人吗?是好官吗?当然不是,可是他能给王黑闼一点安全感。

    所以王黑闼才说,他宁愿做狗。

    李丢丢朝着四页书院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想着,王黑闼只能在做狗和做贼之间做选择,自己呢?一个将满十二岁的孩子,谁他妈的不想无忧无虑的做个孩子?

    谁?不!想!

    李丢丢看向东方的天空,觉得自己真累,他都已经这么累了,师父那样的大人应该心里更累一些吧,所有人都知道大楚已经撑不住多久了,所以每个人都在害怕。

    国不存,家何存?

    那些锦衣玉食欢歌笑语的大人物们,他们难道就不怕?

    李丢丢想到了这之后脚步都停下来,这个问题他以前一直都没有想过。

    大人物们应该是不怕的......将来会出现一个新的帝国,秩序会变得好起来,日子也会变得好起来,就像大楚终结周末乱世的时候一样,那些大人们也要做选择,但他们有资本做选择。

    他们现在眼睁睁看着楚要亡国,可是他们不在乎啊,他们有家业有钱财,到时候献出去一部分,还能换回来大人物的身份。

    他们还能在朝为官,什么都不会改变,只不过是从楚臣变成了别的什么臣。

    李丢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骂街。

    他心说如果有一天老子要是当了皇帝,现在大楚朝廷里那些人,老子一个都不用,绝不用。

    思考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四页书院,大课的先生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夏侯琢让他小心应付自然有道理,李丢丢想着自己一夜没睡可不能在上课的时候走神打瞌睡。

    所以他打水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干净净的院服,然后想着有什么办法才能不打瞌睡呢?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发现自己居然走到食堂门口了,这么鬼使神差的吗?

    他抬起头看向食堂门里边,就看到了吴婶那张灿烂的笑脸。

    在那一刻,李丢丢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笑着进门,伸出手晃了晃打招呼。

    吴婶看到他张开手晃了晃,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李丢丢在打招呼,所以立刻点头喊着回应一声:“明白!饺子,五份!”

    李丢丢:“介个......”

第七十六章 锅铲英雄

    李丢丢没有料到这么一大早食堂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在,这田假归来的书院弟子们全都变了个性子?

    还是说,因为冀州城外面越来越乱了,所以他们开始珍惜这书院免费管饭的机会?

    李丢丢想着这些的时候吴婶已经在给他煮饺子了,然后他发现,这食堂里人满为患,可是他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居然空着,再稍微远些的地方还站着人,却没人来这里坐下。

    然后李丢丢才反应过来,这些家伙哪里是什么开始珍惜免费管饭的机会,而是来看他吃饭的。

    自从他去了云斋茶楼,没过多久他的名气就开始变得响亮起来,在云斋茶楼差不多十天,很多人会从更远的地方坐车来茶楼里听他弹曲儿说书。

    他自己不知不觉,可是云斋小先生的名声已经颇为响亮。

    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况且一开始孙夫人就知道李丢丢是书院弟子,这本就是云斋那边宣传出去的一个噱头,所以只短短十来天,云斋小先生已经是金字招牌。

    食堂里的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之前冀州城里来过一群西域人,赶着大象在街上走的时候,人们看大象的眼神都比此时看李丢丢的眼神更友善一些。

    因为他们觉得大象不是笑话,李叱是。

    他们是来看笑话的,在云斋茶楼里看过李丢丢的人都知道,李丢丢最绝的可不是他弹的曲儿他说的书,而是他吃东西。

    去云斋里看他的人也大抵如此,只是书院这边弟子们的眼神更**裸。

    李丢丢在意吗?

    他走过去在那张桌子旁边坐下来静静等着,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开始笑着说一会儿猪就开始表演了,可是李丢丢依然不为所动。

    不多时,吴婶把五份饺子送上来,她脸色有些难看也有些愤怒,但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说什么,可她是和李丢丢站在一起的。

    她看不起那些在起哄的人,她觉得那些都是人渣,哪怕家世显赫,也只是看起来光鲜漂亮一些的人渣。

    “李公子,你的饺子。”

    吴婶压低声音说道:“别理会他们。”

    李丢丢给了吴婶一个灿烂且温暖的笑容,然后拿起筷子说道:“想饺子了,也想你了吴婶。”

    吴婶嗯了一声,因为这句话竟然眼睛微微湿润起来。

    李丢丢吃自己的饭,别人喊什么他都不理会,那些人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也不理会,那些人看他像是小丑,可在李丢丢眼里,这些人丑的样子都不像人了。

    这些人的起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夏侯琢溜溜达达的从门外进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李丢丢和夏侯琢关系不错,知道的人刚才也不敢胡乱起哄。

    李丢丢还在那吃饭,不动如山,可夏侯琢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你,你,你,你,你......”

    夏侯琢抬起手指向刚才起哄的那些书院弟子,有十六七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凡是被夏侯琢指过的人全都开始害怕,可是现在才开始害怕已经晚了。

    “我指了谁,自己走过来,不走过来,我过去找你。”

    夏侯琢的声音冰冷的好像是一下子从盛夏进入了寒冬,北风吹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也打进人心里。

    他们在害怕,他们在发抖,他们还不敢不走过来,说李丢丢是猪的那些人,起哄说李丢丢是饿死鬼的那些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从人群中走出来,排着队站在夏侯琢面前。

    他们没有人敢和夏侯琢对视,因为他们知道夏侯琢有多凶。

    “吴婶

    。”

    夏侯琢朝着后厨那边喊了一声:“给我煮两份饺子,再给我送一个锅铲出来。”

    吴婶连忙应了一声,取了个锅铲后小跑着出来,她也不敢直视夏侯琢,把锅铲递给夏侯琢后连忙转身又跑了回去。

    夏侯琢掂量了一下这个锅铲,走到排在最前边的那个人面前,看了看这个模样还算清秀,可是刚才笑容都有狰狞的年轻人。

    “张嘴。”

    夏侯琢说。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的如纸一般。

    夏侯琢又说了一句:“张嘴。”

    那人颤抖着把嘴巴张开,夏侯琢一锅铲拍在那人嘴巴上,这一下打的立刻就断了几颗牙,嘴唇都给拍的几乎豁开,一锅铲下去就是满嘴血。

    “下一个。”

    夏侯琢看向第二个人。

    “师兄,师兄我知道错了师兄。”

    后面那个人带着哭腔求饶道:“师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夏侯琢淡淡的说道:“我不管下次,下次的事交给别人,我只管这次。”

    他用锅铲指了指那人的脸:“张嘴。”

    啪!

    又一个满嘴血。

    夏侯琢走到第三个人面前,那人看起来十五六岁样子,已经在发抖了。

    “刚刚你叫嚷的声音最大,说李叱是猪是吧?说他上辈子是饿死的,所以这辈子才会比猪都能吃是吧?你还说什么来着?说他是因为之前太穷了所以连这种免费的饭都吃那么多?”

    那人吓得不住作揖:“师兄我真的错了师兄,我胡言乱语,我不是个东西,师兄你放过我,以后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师兄你高抬贵手啊师兄......”

    夏侯琢依然那副平平淡淡冷冷漠漠的样子,他看着那人嘴脸,越来越厌恶。

    “我需要你这种人帮我做什么?”

    夏侯琢一抬手抓住那人的头发,手掌发力往后一拉,那人的脸就抬了起来,夏侯琢用锅铲朝着那人嘴巴上开始拍,别人拍一下,这人拍了至少六七下。

    第三下之后,血珠就开始飞溅了。

    夏侯琢松开手,那人疼的整个人都已经扭曲起来,嗷嗷的叫唤着,哭着。

    夏侯琢是个公平的人,虽然他有些懒,但他不会因为打了前边的人出了些气就不再打后边的,他从头打到尾。

    都打完了之后他把满是血迹的锅铲放在桌子上,在李丢丢面前坐下后说道:“下次自己打。”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夏侯琢回身看向送过来饺子的吴婶,笑了笑,这一笑把吴婶吓了一跳,看着她好像肩膀都哆嗦了一下似的。

    夏侯琢道:“吴婶,我刚才累着了,所以再加一份。”

    吴婶连忙应了一声,这场面她哪里见过,别说夏侯琢刚给她说了句话,不说话还吓得她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呢。

    夏侯琢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烫着了,呼哧呼哧的吹了几口气,饺子在嘴里来回挪,舌头应该很辛苦。

    李丢丢把自己的水杯推过去,夏侯琢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这才把饺子咽了下去。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看,那些人还站在四周看着呢,他微微皱眉道:“还不滚?”

    三个字像是大赦的命令一样,呼啦呼啦的一群人转身就跑了。

    李丢丢把五份饺子吃完,坐在那等着夏侯琢吃,夏侯琢一边吃一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居然还有人没走。

    没走的都是女孩子,她们好像不是书院弟子,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书院里如果可以招收女弟子的话,高院长的宝贝孙女又怎么可能不能进。

    夏侯琢看向她们,她们全都吓了一跳。

    “你们......”

    夏侯琢张了张嘴,最终决定还是算了吧,他摇头叹息着对李丢丢说道:“你再去云斋茶楼的话,高希宁就要失业了。”

    李丢丢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忽然觉得有些小怕怕,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见不到高希宁了?

    “没事。”

    李丢丢道:“她独家管理我的终身大事,不是她找的不行。”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真是一个复杂的败类啊......你说他幼稚吧,有时候他的想法比绝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成熟的多,也全面的多。

    你说他成熟吧,他这种天真烂漫的想法时不时就冒出来。

    所以夏侯琢眼里的李丢丢,是一个在妖精和傻-逼之间来回摇摆的人,一会儿跳过去一会儿跳过来。

    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你身体里还藏着一个灵魂,而且肯定是个老妖精。”

    李丢丢想了想,笑着说道:“那老妖精是不是道号长眉?”

    夏侯琢一怔,然后噗嗤一声也笑了。

    李丢丢的成熟,是长眉道人这么多年来教出来的,不只是让李丢丢读了那么多书,还带着李丢丢走了那么多路,真要说阅历,可能夏侯琢都比不上李丢丢。

    夏侯琢问道:“打听到了你大课的教习是谁了吗?”

    李丢丢摇头:“没有啊。”

    夏侯琢道:“以你的能力,确实不好打听出来。”

    李丢丢问:“那你打听出来了?”

    夏侯琢道:“以我的能力,睡到刚才才醒。”

    李丢丢嗯了一声后很随意的说道:“昨夜里回来的半路上,我和王黑闼打了一架。”

    夏侯琢的眼睛骤然睁大:“嗯?!”

    李丢丢伸手从夏侯琢面前的盘子里捏了个饺子,夏侯琢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李丢丢疼的一缩手,可还是艰难且坚定的把饺子塞进嘴里了。

    “没筷子?!”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打输了还是打赢了?”

    李丢丢道:“平手吧。”

    夏侯琢问:“他是知道了青衣列阵的人要杀他,所以半路准备先下手。”

    李丢丢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铁柱,你觉得是谁把消息告诉王黑闼的?”

    夏侯琢脸色沉下来。

    “连功名的人。”

    “嗯......”

    李丢丢再次伸手出去,夏侯琢的筷子又抬了起来,李丢丢叹了口气,然后趁着夏侯琢不注意迅速的捏了个饺子塞进嘴里,那腮帮子鼓鼓的跟仓鼠似的。

    那些女孩子还没有走呢,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有些神奇。

    不知不觉中,她们隐隐约约的分成了两派,一派看着夏侯琢,一派看着李丢丢。

    李丢丢舒展了一下双臂,起身:“吃饱了没?”

    夏侯琢:“怎么?”

    李丢丢道:“我去看看大课外边的放榜,还不知道我分到那个堂学呢。”

    就在这时候刘胜英从外边跑进来,脸跑的都有些红,他看到李丢丢后兴奋的喊道:“李叱,李叱!咱俩一个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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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臭无赖

    刘胜英看起来开心的无以复加,他第一时间跑去大课那边看放榜,在名单上仔仔细细的找了两遍,哪怕第一眼就看到了,还是看了两遍。

    这名单上当然不仅仅是他们三个的名字,那都不值得放个榜,整个书院的堂学调整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整个书院弟子的名单都在上边。

    四页书院的堂学调整很严苛,每月考核一次,以成绩分堂学,上一次你考的很好所以进入了甲字堂学,这一次没考好,就会被替换掉。

    刘胜英开心的是他和李丢丢都被分到了甲字堂学,而且在整个他们少年课业的考核成绩中,他排在总名次的第二位,李丢丢是第三位。

    他开心,也替李叱开心。

    排在第一的那个,就是当初一直都被唐匹敌压了一头的许青麟。

    唐匹敌在甲字堂学的时候,许青麟永远都是第二名,这让他有些愤怒也满是不甘,然而就是不行,不管他多努力,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唐匹敌离开书院后,他就成了少年课业的第一,可是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很爽。

    冀州许家是名门,上次李丢丢和夏侯琢去凤鸣山的时候,在山脚下看到了一辆有锦云标徽的马车,那时候夏侯琢还跟李丢丢解释了一下许家在冀州城的地位。

    许家算是冀州城一流家族,最起码要排进前三,而许青麟是整个家族都寄予厚望的少年郎。

    谁都很清楚,能在四页书院长期第一的人,将来成为大楚科举状元的把握几乎是十成十。

    再加上许家的能力,许青麟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然而他还是不爽,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第一不够分量,没能击败唐匹敌,总是差了那么一丝。

    在刘胜英看放榜的时候,许青麟也过来看了一眼,榜一不出意外的又是他,他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在他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完全不值得有什么喜悦。

    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排在他后边的名字,是两个之前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

    第二名刘胜英,第三名李叱。

    “李叱?”

    许青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微微皱着眉沉思了片刻,他真的是那种完美到了没有任何瑕疵一样的少年郎,家境好的不像话,人又长得好看,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贵气和潇洒。

    这样的少年自然高傲,所以他眼睛里看到了李叱和刘胜英这两个名字,却并不觉得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尤其是在他回想起来李叱这个名字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听说过这样一个能吃的人,一个和夏侯琢那样的痞子关系不错的人。

    更加不值一提。

    于是许青麟转身就走了,路过了激动的刘胜英身边,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刘胜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从一出生他就比刘胜英这样的人起点要高的多了,更何况他走的还比刘胜英要快。

    刘胜英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只想着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叱去。

    食堂外边,李丢丢听刘胜英说完后也开心起来,不是因为他得了第三名,而是因为他从刘胜英的眼睛里看到了以往没有的那种自信。

    “了不起。”

    李丢丢对刘胜英挑了挑大拇指:“第一次统考就拿了第二名,第一指日可待。”

    “拿不到的。”

    刘胜英一边走一边说道:“第一名是许青麟,差距太大了,你可能没有关注过,每次放榜都是他第一,许家又是冀州城里很有很有实力的家族,所以..

    ....”

    李丢丢在刘胜英脑壳上敲了一下:“又认输了?”

    刘胜英嘿嘿笑了笑:“不会不会,我试试。”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这才是应该有的态度啊,第一又不是皇帝陛下指定了就是谁的,有本事的人都可以争一争。”

    刘胜英在这次拿了全书院第二名后明显自信了许多,听到李丢丢的话立刻点头:“争!”

    夏侯琢一如既往的双手放在脑后那样走路,看着前边两只小家伙聊天,他此时此刻才觉得李丢丢是个孩子,这才是孩子应该聊的。

    而不是什么王黑闼,不是什么连功名。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许青麟在前边走着,显然听到了李丢丢对刘胜英说的话,于是回头看了看。

    在许青麟回头看的那一眼中,夏侯琢看到了无尽的嘲讽和无尽的轻蔑。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高高在上啊。

    于是夏侯琢就不高兴了,老子都没有过这种高高在上,你个小垃圾凭什么这么看李叱和刘胜英?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越来越看不惯看不惯李丢丢的那些人。

    就在这一刻,李丢丢回头看了夏侯琢一眼,于是刚要骂街的夏侯琢就闭嘴了。

    因为李丢丢的眼神是在告诉他,不许骂。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继续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往前走。

    他像是一个保镖一样把李丢丢护送到了甲字堂学的门口,李丢丢问他要不要去上课,夏侯琢看怪物一眼看着李丢丢,他什么时候上过课?

    就在这一刻,他们看到了腋下夹着两本书,脸色清冷着走过来的燕青之。

    “先生?”

    李丢丢和刘胜英同时用疑惑的口气叫了一声。

    燕青之则用一种很敷衍的态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夏侯琢看到这样子忍不住都笑了,心说这他娘的才是书院教习的标准嘴脸啊。

    真得劲儿。

    燕青之一脸我和你们并不熟的样子走进了大课的教室,这教室比李丢丢之前上课的地方大了不止一倍。

    甲字堂学里一共有六十名弟子上课,每个人坐在什么位置随意,规矩是来得早的人就挑好位置呗,可是最中间第一排的那个位置没有人抢,那是许青麟的位置。

    燕青之一进来,已经在教室里的人全都起身,他们恭恭敬敬的俯身喊了一声先生,眼神里都是疑惑,可是态度不能不端正。

    燕青之随意的点了点头,坐下来后说道:“李先生因为有事调去了别的堂学,从今天开始我是甲字堂学的教习,你们有人认识我,有人不认识,我叫燕青之。”

    说完后他看了看许青麟,用一种老师看向好学生的那种欣慰眼神看的,许青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脸色也有些开心起来。

    “都坐好吧,这次就算了,以前李先生的规矩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有我的规矩,下次月考之后,座位按照名次来排。”

    燕青之说完后翻开书册:“现在安静,有喧哗者自己出去。”

    门外,夏侯琢看着燕青之那样子,心说你**个什么**,再**也是床都被老子霸占的人,老子还在你大腿上流过口水呢......想到这觉得有些许猥琐,于是不想了。

    但他很开心啊,因为燕青之是甲字堂学的教习了,那么李丢丢就不会吃亏。

    嘿嘿。

    心满意足的走了。

    高院长家里,高希宁看了看宿醉刚醒的爷爷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爷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喝这么多酒,而且昨夜里还略显失态的酒后高歌来着。

    于是心里对燕青之有些谴责,看看,昨夜里一场酒差一点把她爷爷喝的原形毕露。

    给高院长泡好了醒酒茶,高希宁放在高院长手边。

    “爷爷,你没事吧?”

    她问。

    高院长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回忆了一下昨夜里燕青之拎着酒来找自己的时候,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可不知道怎么就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就多了起来。

    “我昨夜里......有没有做什么傻事?”

    高院长试探着问了一句,毕竟这可是当着他孙女的面,自己如此的不雅,但他不知道自己不雅到了什么地步。

    “没有没有,爷爷非但没有做什么傻事,还做出了一个极英明的决定。”

    “嗯?”

    听到高希宁这句话,高院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立刻问了一句:“什么决定?”

    高希宁道:“你让燕先生去了甲字堂学那边做授业教习,李先生调到别处去了。”

    高院长的眼睛骤然睁大,他近乎咆哮着说道:“燕青之,这个臭无赖!”

    高希宁心说昨夜里爷爷你搂着燕先生肩膀说这都不是事的时候,应该不觉得燕先生是臭无赖吧。

    她当然是站在燕先生那边的,燕先生去了甲字堂学做教习,那个臭小子的日子不就过的好一些了吗。

    其实燕青之本来就是甲字堂学的教习,在唐匹敌入学之前他是,因为某些事和高院长起了争执,高院长一怒之下把他调到书林楼里做看守去了。

    后来因为有李丢丢他们四个进书院,因为实在没有别的闲着的教习,所以燕青之才被高院长调了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燕青之和书林楼里的教习关系不错的原因,李丢丢后来能进书林楼里畅读,得益于此啊。

    “还有什么......”

    高院长又问了一句。

    高希宁立刻回答道:“没了。”

    高院长从高希宁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不对劲,于是追问道:“不许骗我,到底燕青之那个臭无赖还让我做什么了?”

    “没有没有。”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燕先生真的只求了爷爷那一件事,爷爷答应了,他就再没说别的什么。”

    高院长长长的松了口气:“那还好......燕青之虽然性子不好,但他学识没有问题,在甲字堂学授课也不会耽误了那些弟子,唉......只是没法向李先生解释。”

    他一想到这些就头疼。

    高希宁道:“没事,昨夜里爷爷说了,给李先生涨了一倍的月例银子,李先生来过的,可开心呢,你还说让他去负责编制课业,他更开心了。”

    高院长的嘴角抽了抽。

    高希宁继续说道:“昨夜里李先生也在这里饮酒,爷爷忘记了?”

    高院长使劲儿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印象,可很模糊。

    “我还说什么了吗?”

    “爷爷说,燕先生像你,跟你儿子似的那么像你。”

    高院长低下头,觉得自己心脏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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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他去了

    书院的课业其实并不是多辛苦,他们这些人开始读书的年纪远远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读书的年纪早许多,所以在入学的时候就无需再有什么启蒙。

    书院所学知识并不都在于书本,书院的三大课业中把辩与问放在读一样的高度,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有人说书院这样做是要因材施教,借辩与问来考究一个学生的资质和学识,再根据各人不同教授学业。

    还有人说书院的课业比私塾先生那边教的时间还短,是因为这里汇聚了整个冀州的名师,名师教的自然和那些凡夫俗子教的不一样。

    实则都不是,书院课业不繁重,还鼓励学生多辩多问而不是读死书死读书,只是因为这些学生都出身好。

    就这么简单,朝廷科举那边出题的人和高院长相熟,高院长每年都会与朋友们有所来往,这些学生非富即贵......综合了这些条件之后,如果你还一口咬定书院这边就是教学质量高的一批......多半你是个托儿。

    但不可否认的是,书院的教学质量确实很强,但没有百姓们认为的那么强,百姓们觉得哪怕是他们自家的孩子只要有钱送入书院就一定飞黄腾达,这想法有多荒唐?

    飞黄腾达不一定,将来做个体面些的人就没什么大问题,不然的话李丢丢的师父也不会熬十年辛苦把李丢丢送进书院。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又是一次月考。

    月考之后那天按照惯例会放假一天,再加上一天旬假,弟子们就有两天时间连休。

    刘胜英从课堂里出来后就忍不住问了李丢丢一句:“考的如何?”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就那么回事,反正没几个比我厉害的。”

    刘胜英:“呃......”

    他缺少的就是李丢丢这种自信和不要脸。

    刘胜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明天你要去哪儿?我想请你到我家里做客。”

    李丢丢摇头道:“不去不去。”

    刘胜英顿时失望起来:“你有要紧事吗?”

    李丢丢再次摇头:“我要去你家的话还要带些礼物,我缺钱缺的厉害,所以还是不去了。”

    刘胜英:“不用带礼物!”

    李丢丢:“那样会让你爹娘觉得你交的朋友不体面,相信我,再说我还要赚钱去呢,自从开学之后我每天只去云斋茶楼那边一个时辰,收入明显下降了不少。”

    刘胜英问:“差许多吗?”

    李丢丢道:“嗯,平均下来差十好几文钱。”

    刘胜英:“......”

    李丢丢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先回家去吧,我还得去教高大小姐习武,过两天见。”

    刘胜英嗯了一声道:“那就过两天见。”

    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没有想到李叱会拒绝的这么直接,他倒不是觉得没有面子,而是失落。

    “喂。”

    李丢丢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刘胜英立刻回头:“你改变主意了?”

    李丢丢递给刘胜英一根棒棒糖:“我什么时候那么容易改变主意过,这个给你,可甜。”

    刘胜英把棒棒糖接过来,嘴角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李丢丢照常

    去了小树林那边等高希宁,可是自从他到了大课这边上学之后,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高希宁了,她爷爷一定管的很严很严。

    可是李丢丢没有离开,他就在小树林里坐下来,把今日所学都在脑子里默默回忆了一遍,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高希宁依然没有出现,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

    到了食堂那边还能赶上吃一些饭,狼吞虎咽的吃完后李丢丢回到自己住处换了换衣服,没有人与他合住,虽然他住的是多人间。

    可是从他入学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与他同住,第一是因为大部分书院弟子都不住在书院里,二是因为他们觉得李丢丢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夜晚很快降临,李丢丢把自己亲手制作的那身夜行衣取了出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这衣服竟然已经小了,他低头看了看裤子,想着七分裤的夜行衣应该比较少见。

    穿上之后他有些淡淡愧疚,觉得给穿夜行衣的这个行当丢人了。

    他又把面具找出来,戴上后对着铜镜看了看,心想隔着这么丑的面具都感觉到自己帅气逼人,真的是......如果他自己妄自菲薄的话,一定会遭雷劈。

    所以他从不敢说自己不帅,怕死。

    师父也教过,如果一个人很完美你硬说他不完美,这就是诋毁,诋毁别人是要有报应的。

    李丢丢想着,诋毁别人都有报应,诋毁自己还不是五雷轰顶那么严重,可能六雷,七雷,八雷也不一定呢,十全十雷的招呼下来,大概是要焦了。

    克服对黑夜的恐惧。

    李丢丢深呼吸,戴上面具,然后从后窗跳了出去,他当然不是去找王黑闼麻烦的,那是一个他绝对不会去杀的人,哪怕王黑闼说不上是个好人。

    李丢丢想着,画像在自己手里,这活儿算是他接了,那么只要他一直不出手,青衣列阵那边也就暂时不会派别人去对付王黑闼。

    万一那个傻大个儿哪天忽然想明白了就走了呢,杀人这种事,李丢丢终究还是不愿意去触碰。

    可是那天阮晨他们的话给了李丢丢启发啊......夜里去抓贼,然后能留下五分之一的贼赃,如果是遇到大贼,那岂不是发了他奶奶的财。

    李丢丢这一个多月来一共也就攒下了五十两左右的银子,最近冀州城里的房价又略有攀升,那些从别的地方来的,有钱有势的人,真不把钱当回事,随着城外叛军越来越肆虐,来冀州城里的人也多了些,难民不能进来,可是那些有钱人能进来啊。

    他们买房子置地花钱根本不算计,李丢丢心说这帮哄抬物价的败类就应该给个十全大补雷。

    从后窗出来后顺着书院里的小路一直靠近树影走,他现在这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十成十的会被逐出书院。

    他到了院墙那边往四周看了看没人,然后一纵身上了墙头,轻飘飘的落到了院墙外边,他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苦练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一转身,就看到三四个身穿巡捕官服的人一脸惊愕的看着他,最前边那个人在李丢丢回头的时候脸都白了。

    这黑乎乎的夜里啊,李丢丢尴尬的站在那,那黑脸大白牙,那咕噜噜转着的眼珠儿,把几位巡捕大人吓得一个个连动都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哑着嗓子说道:“你们阳寿未尽,为何要拦着我?是要求死吗?”

    “阳寿......”

    站在最前边的那个巡捕结结巴巴的

    问道:“你......你是谁!”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来索命的,既然与你们相见,便算是有缘,不如我先带你们回去吧。”

    说完从袖口里甩出来一条绳索,这是他用来攀爬木楼的工具,出门一定会带上的东西,绳索,匕首,伤药,还有一小包土。

    随着他手腕一抖,绳索极听话的在半空中抖出来一个圆,朝着其中一名巡捕的脖子就缠绕了过去,那巡捕吓得嗷的一嗓子,两只手抓着绳索想解下来,其他几个人哪里管李丢丢是人是鬼,总之不值得他们拼命,所以一转身就跑了。

    也就是今夜有云遮月,看不出李丢丢身上的衣服,只能看到那两排洁白的牙齿在半空之中飘飘忽忽。

    李丢丢一松手说道:“抓一个没兴趣,我今夜还有三四百人要索命的大活,你同僚都已经跑了,抓你一个人回去不够交差,你也滚吧,我去抓那三四百亡魂。”

    那巡捕立刻爬滚着跑了,一路跑一路有星星点点的什么东西顺着裤子洒落。

    李丢丢看着那人跑远后笑着转身,一转身就看到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他这一转身看到人立刻吓得嗷的一声,那人也被他吓得一哆嗦。

    李丢丢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人是叶杖竹。

    他是认出来了,可是叶杖竹没认出他来啊,吓得一哆嗦后一掌朝着李丢丢面门拍了下来,李丢丢立刻撤身喊了一声自己人。

    叶杖竹回了一句:“你咒谁呢!”

    李丢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醒悟他说自己人的意思叶杖竹理解来看应该是自己鬼。

    “李叱,李叱!”

    李丢丢连说了两遍他的名字,叶杖竹那连绵如暴雨一般的攻势才停下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抬手把李叱的面具摘下来。

    “你这是要去干嘛!”

    “我......想去劫富济丢。”

    叶杖竹想了想,那不就是打劫去吗。

    “好事不学。”

    叶杖竹瞪了李丢丢一眼:“今夜就别出门了,今夜出了些大事,你就老实回去吧,我刚回来就看到有个东西在这飘。”

    李丢丢这才注意到叶杖竹那件青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衣服上有切开的口子,似乎还隐隐可见血迹。

    “你没事吧叶先生?”

    李丢丢连忙问了一句。

    “没事,王黑闼那些人发了疯,不知道为什么,长兴赌场的人突然之间倾巢而出,一口气杀了我们数十兄弟,四位阵门闻讯之后都赶来,这才把王黑闼那些人压下去。”

    李丢丢听到这些话顿时紧张起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主动向青衣列阵进攻?”

    “他不是向青衣列阵进攻,而是向所有连功名暗地里的生意进攻,你可能不知道,这些生意,有一部分是在青衣列阵手里看管。”

    叶杖竹叹了口气后有些悲凉的说道:“那是条汉子,身中至少二十刀,却死而不倒,临死之前朝着天上大喊了一声......老子有恩报恩了,各不相欠!”

    李丢丢的心骤然一紧。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终究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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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对月发誓

    这个世界上的敌对仇视很复杂也很没道理,人与人之间的仇视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有过节,只是因为你过的更好,或者只是因为你看不顺眼。

    单独一个个体与另外一个个体之间势不两立,和势力与势力之间的势不两立,从来都不一样。

    李丢丢挑战夜晚第一次狩猎就这样无疾而终,叶杖竹的话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他心里,满脑子都是那个叫王黑闼的壮硕汉子,挥之不去。

    那汉子,那酒,那一大盆肉,那汉子抱拳一拜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里边有上千两的银票,这些银票王黑闼说算是给他的谢礼,可是如果李丢丢真的觉得这些银票是他自己的了,早就已经给师父长眉送去。

    在他从王黑闼手里接过来那些银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不然的话这些银票他也不会伸手去接。

    如果说李丢丢是个很复杂的人应该不会错,他可以为了钱去云斋茶楼用一种别的书院弟子看不起他的方式赚钱,却不会把这千余两银票据为己有。

    而这千余两银票,他在云斋茶楼里辛辛苦苦五年未必能赚来,然而对于李丢丢来说却没有一丁点的诱惑。

    如果说他简单也简单的很,大概只七个字就足够。

    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非要在这七个字上再加八个字的话,那应该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坐在屋子里看着那些银票发呆,脑子里回想着那天王黑闼说过的话,许久之后,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三个字。

    “不客气。”

    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银票放回抽屉里,用手拍了拍,感觉那不像是几张银票而是几座高山。

    就在这时候屋门外响起敲门声,李丢丢回头看了一眼。

    “谁?”

    “我。”

    这是多么无聊没营养的对话,可是李丢丢心情却稍稍好了些,他过去把房门打开,夏侯琢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外,看到李丢丢的时候吓了老大一跳,人都往后漂移出去一大步。

    “什么鬼!”

    他恨不得一拳打李丢丢脸上。

    李丢丢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回来之后竟是忘了换衣服忘了把面具摘掉。

    “你这是要干嘛?”

    夏侯琢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丢丢道:“打算转行看看做裁缝能不能赚到钱,先练练手,你看到的就是今年准备推向市场的新款服装了,丢式夜行衣。”

    夏侯琢看了看他这身衣服,皱眉道:“夜行衣七分裤?”

    李丢丢道:“职业杀手夏侯铁柱。”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丢丢道:“你就说押不押韵就完了。”

    夏侯琢问道:“你不会也出去了吧?”

    李丢丢回身进了屋子,坐下来后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是要出去的,才出门就遇到叶杖竹所以回来了,他说今夜冀州城里大乱,出去不好。”

    夏侯琢又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边进门一边说道:“没出去就好,今夜确实很乱。”

    他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后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推官郑春死在大牢里了,说是一时想不开撞墙自尽,然后......”

    李丢丢道:“然后王黑闼就决定为郑春报仇。”

    “是。”

    夏侯琢道:“事情很突然,但有人一定蓄谋已久......连功名把杀王黑闼的事交给青衣列阵,而你接了这画像却一直没有动手,连功名应该是觉得等不到了,所以他自己动了手。”

    “先杀了郑春......还有他一家老小,就说是畏罪自杀,然后把消息放出去给王黑闼,再让人告诉王黑闼说他今夜可能在某处生意里巡查,王黑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丢丢道:“连功名怎么可能会在今夜出来,他的府治大人府邸里说不定有多少高手严阵以待,他是利用王黑闼去杀青衣列阵的人,也利用青衣列阵杀王黑闼。”

    夏侯琢嗯了一声后说道:“你今夜不要乱走动,冀州府的人正在满大街的巡查,说是捉拿混进城里的叛军贼寇。”

    李丢丢想了想,心说怪不得一出书院就遇到了巡捕,可是那些巡捕显然胆子不怎么大。

    “知道了。”

    李丢丢点头道:“我今夜不出去,但是明天一早我想离开冀州,别告诉我师父。”

    夏侯琢脸色一变:“你要去哪儿?!”

    “去送钱。”

    李丢丢把王黑闼当初托付给他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夏侯琢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事他劝了也没有用,虽然他确实不希望李丢丢离开。

    “我陪你去吧。”

    “别,你这个时候离开冀州,指不定多少人想对你下手呢。”

    李丢丢道:“我目标小,离开冀州去哪儿也没有人注意,我算过了,先去固城县取那些银子,再到涞湖县,走快一些的话大概七八天就能回来,你替我去和燕先生说一声。”

    夏侯琢道:“你这样离开书院,高院长说不定会找你麻烦,你知道他现在可想找你麻烦了,就是因为你这臭小子,我听说高希宁已经三天没有吃饭......”

    说完这句话后夏侯琢连忙闭嘴,可是他知道已经晚了。

    他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小姑娘和高院长怄气,寻常事,都是寻常事......”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起身:“送客。”

    夏侯琢:“如此无情?”

    李丢丢嗯了一声:“我去寻一些吃的,看看能不能给她送过去,本来就瘦,三天不吃饭还不皮包骨?”

    夏侯琢眼睛微微眯起来,李丢丢觉得他这个表情有些可恶。

    “你就别去食堂那边做小贼了,我屋子里有吃的,卤肉点心都有,你跟我去取,可别让高院长发现了,不然的话一定把你逐出书院。”

    夏侯琢起身道:“这年纪轻轻的,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真可怜。”

    李丢丢道:“呸,我和她是兄弟,她说好了帮我找媳妇的。”

    夏侯琢一怔,然后也呸了一声:“小孩子真是小孩子,不可理喻!”

    两刻之后,高院长家的院墙外边,李丢丢知道高希宁住在大概什么位置,上次来高院长家里砍竹子的时候高希宁说过,她住在正房靠右的那间卧室。

    高院长住在正房靠坐,这是一排五间的青砖瓦房,中间是两间连着的客厅,右边是一间,左边是两间,一间是高院长的书房,一间是卧室。

    平日里高院长家里还有两三个下人打扫,一个丫鬟负责照顾高希宁和做饭,说实话李丢丢有些怕那个丫鬟,比夏侯铁柱还像铁柱呢。

    另外两个是男仆,晚上不能住在高院长家,所以

    李丢丢倒是不觉得进去能有多难。

    他轻轻巧巧的翻上院墙,趴在那看了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他翻进院子里,蹑手蹑脚的往右边那间屋子走,这屋子没有正门,要想出来只能去客厅,但是没门有窗啊。

    李丢丢到了窗口准备敲敲试试,就在这时候看到一个黑影从东配房那边过来,李丢丢心说真是来得巧了,居然遇到了真的小贼。

    他蹲在窗下等着那小贼过来,那小贼显然是直奔高希宁卧室来的,也不敢走客厅正门,朝着窗户就过来了。

    李丢丢等那人靠近之后,猛地起身,一掌切在那人脖子上,那人嘴里发出咕噜一声就倒了下去。

    李丢丢怕他发出声音,在倒下去的时候把人接住,往肩膀上一扛然后翻出院子,心说敢来我宁哥家里偷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只是有些奇怪,这小贼身上还香扑扑的,触手的手感也不错是怎么回事呢。

    他把人扛到小树林那边,这里白天都少有人来,更别说晚上了,把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扯掉,借着月光看了看,然后李丢丢就懵了。

    他这一掌是差点把他宁哥给干掉啊。

    李丢丢手颤抖着伸出去掐着高希宁人中,也不敢用多大力,好在高希宁很快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要喊,李丢丢一把把她嘴捂住,高希宁一拳就打在李丢丢小腹上,李丢丢疼的几乎把舌头都吐出来。

    “我......咳咳,李叱。”

    高希宁一怔,然后连忙伸手给李丢丢揉了揉肚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啊,你来我家里做什么,干嘛还打我?!”

    想到刚刚李丢丢还打了她一下呢,她顿时觉得吃了亏,本来还轻柔的给李丢丢揉着肚子,那小拳头攥起来,又给了李丢丢一下。

    “这个......”

    李丢丢把旁边的吃的拎起来给高希宁看了看:“我听夏侯说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所以......”

    高希宁立刻就反应过来,李丢丢去她家里是想给她送吃的,结果遇到她以为是贼。

    “我.....其实也没有三天不吃饭,我......”

    高希宁脸红红的:“我刚刚,那不就是去厨房了吗?”

    李丢丢都懵了。

    “这位壮士,你去厨房找点吃的,还换上黑衣服,还戴上黑面巾,是因为这样有仪式感?还是害怕被你爷爷看到了打不死你啊。”

    “面子啊。”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爷爷不许我出去找你,我就绝食给他看,可是绝食好饿啊......但我不能丢了面子,就算是被抓我也不能承认。”

    李丢丢笑道:“你傻不傻,你偷自己家里厨房的东西,真以为你爷爷看不出来?”

    高希宁叹道:“我也没有别的门路啊。”

    李丢丢笑道:“以后不要绝食了,我找媳妇的事又不着急。”

    高希宁道:“那不行,万一你自己找了怎么办。”

    李丢丢道:“行!”

    他站起来,抬起手对月发誓道:“我,李叱,媳妇的事就交给高希宁了,如果我媳妇不是她找的,那我就天打雷劈,如果我自己胡乱找媳妇,就两次天打雷劈。”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带的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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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抓回来

    两小只坐在月下林边,高希宁吃的小嘴腮帮子鼓鼓的,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确实饿得不要不要的,好不容易去家里厨房偷了半个馒头,被李丢丢敲了一下后还掉地上了。

    “慢点吃。”

    李丢丢把水壶摘下来递给高希宁:“别噎着了。”

    高希宁嗯了一声,一口水下去顿时通顺了许多,她嘿嘿笑了笑道:“我明天白天还不吃饭,到了晚上你再给我送吃的来,你不用进我家院子,就在院墙上用一根小绳子绑了顺下来给我就好,我倒是要看看,我这样坚持几天我爷爷怕不怕。”

    李丢丢笑道:“明天你就正常吃饭吧,因为我有要紧事要出门一趟。”

    高希宁立刻看向李丢丢:“去哪儿?”

    这件事李丢丢都不敢告诉燕青之,也不敢告诉他师父,可是在高希宁面前他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必要隐瞒,于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高希宁听完了之后就陷入沉思,许久许久之后她问李丢丢道:“不去行不行?”

    李丢丢摇头:“性命相托的事,不能不去。”

    高希宁:“你还是个孩子呢,又没有单独出过远门,万一被那些坏人抓了怎么办?”

    李丢丢笑道:“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放心就是,估计着有七八天我就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回来些涞湖县的特产好吃的。”

    高希宁又是一阵沉默。

    她忽然抬起手:“拉勾。”

    李丢丢:“幼稚不幼稚,拉勾这种事七岁以上的人都干不出来。”

    崩......

    高希宁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拉勾!”

    李丢丢只要勉为其难的把手指伸出去和高希宁的手指勾在一起,高希宁很虔诚很虔诚的说道:“平安去平安回,不算话的是猪。”

    李丢丢问:“一般来说,不都是不算话的是小狗儿吗?”

    高希宁撇嘴道:“小狗多可爱啊,一点毒誓的分量都没有,再说了,上次你发誓用的狗,这次得换换了。”

    李丢丢:“你觉得这种算毒誓?”

    高希宁懒得理他,起身往回走:“如果你没有按时回来的话,我就......我就......我就不给你说媳妇了,我去给别人说去,给别人说十个。”

    李丢丢:“这又是一个毒誓吗?”

    他离开小树林之后去了夏侯琢的住处,夏侯琢就料到了他会来,门都没有关,屋子里也还亮着灯火,李丢丢进门的时候那家伙装模作样的坐在那看书呢。

    等李丢丢到近处才看出来,夏侯琢坐在那睡着了,书放在椅子上,他好奇的低下头看了看,心说什么书能让夏侯琢看得进去?

    这一低头可不要紧,看了几眼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是什么歹毒的功夫,为什么两个人要纠缠在一起如此相杀?这两个人是有深仇大恨吧,一个把一个压在身下......”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夏侯琢猛的醒了,看到李丢丢在盯着这书,他那张老脸立刻就红了起来,随手把书册嗖的一声扔了出去。

    “看什么看!”

    夏侯琢起身道:“不要脸!”

    李丢丢都懵了。

    “这是什么功夫?为什么练功一男一女要纠缠的如此紧密?”

    “这......不是练功。”

    夏侯琢认真的回答道:“是修仙。”

    李丢丢:“你也不是道门中人啊,而且我师父给我看的

    道法中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你那书就没几个字,全是图!”

    夏侯琢一摆手道:“不重要!”

    他连忙转移话题,指了指桌子那边:“我就料到了你会回来见我,所以你这次出门需要用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刚刚你去见高希宁,我去见了叶杖竹,把他那的东西差不多搜刮干净了。”

    李丢丢看向桌子那边,那桌子上放着许多东西,长剑,短剑,刀,匕首,钩,分水峨嵋刺,绳枪,甚至还有连弩,等等等等......

    “叶杖竹......就住在这?”

    “嗯,后边那小院,他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这。”

    夏侯琢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些东西你看看需要什么就带上什么。”

    李丢丢道:“这些东西我随便带上一样,冀州城的城门都出不去。”

    夏侯琢哼了一声:“给你准备好了。”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块铁牌:“那是羽亲王府的腰牌,有了这块腰牌寻常人不会难为你,也不敢难为你,所以看中了什么尽管选。”

    李丢丢开心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大步朝着夏侯琢的床走过去,夏侯琢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李丢丢过去把夏侯琢的床单扯了下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放进床单里大包。

    “小孩子才选,我当然是都要。”

    李丢丢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拎起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这东西太多了分量重,他往肩膀上一抡带着自己转了个圈。

    夏侯琢就不高兴了。

    “你这拿我东西也就罢了,你还跳舞?”

    李丢丢:“呸......”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说道:“我离开这七八天时间帮我照看一下我师父,他总是心疼我去赚钱,这些日子没见他指不定搞出来什么幺蛾子,帮我看着点。”

    夏侯琢点头:“放心,你安心的去......呸!”

    李丢丢:“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一般计较。”

    他背着包裹往外走:“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问问,王黑闼的尸体是怎么处置的,如果知道的话,我回来后想去给他烧一些纸钱。”

    夏侯琢嗯了一声:“说谢谢!”

    李丢丢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姐妹情深,无需多言。”

    夏侯琢凌空呸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趁着大课那边上学的时间没到,他又知道燕青之那么懒不可能早去,所以先跑去食堂吃了个早饭,然后背上那个包裹就出门了。

    虽然打算把所有银票都去交给王黑闼的家人,可也不能真的就这么一路走过去,来回路途遥远,他觉得自己这一双稚嫩的小脚应该不怎么乐意,于是先去车马行打听了一下雇车这一趟得多少钱。

    “马车分成三等,一等马车按公子你说的这路程算起来将近十天,收你二两银子,还要有十两银子的押金放在我这,我这车马加起来不止十两。”

    “二等马车来回一两八钱,三等马车来回一两五钱,押金都是一样的。”

    李丢丢听完之后觉得有些贵,面露难色。

    “公子你要是看不上的话,我那边还有特等马车,极尽奢华,你要是怕闷得慌,我还可以安排姑娘陪伴,这一来回只收你五十两。”

    李丢丢严肃的说道:“我要姑娘干嘛!”

    掌柜的说道:“可以啊。”

    李丢丢一怔,问道:“什么可以?”

    掌柜的说道:“公子不是问.....

    .算了当我没说,公子这年纪怕也是不行呢。”

    李丢丢问:“有没有便宜点的?”

    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指了指那边一头毛驴:“这个,押金五两,来回一两。”

    李丢丢看着那毛驴问道:“为何它如此便宜?”

    掌柜的白了李丢丢一眼,李丢丢想着反正便宜,就它了吧,于是交了押金,牵着那头毛驴出发,这毛驴脚力其实还行,他把包裹挂在毛驴上,骑上去后竟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好在这毛驴的驾驶技巧倒也简单,他竟然顺利的骑着毛驴到了城门口,门口的守军士兵一人一驴过来,例行公事的拦下来。

    “打开包裹检查。”

    李丢丢把羽亲王府的腰牌递过去道:“我是王府的人,出去办点事。”

    那厢兵看了看后连忙客气了起来,俯身说道:“公子慢走。”

    李丢丢一催驴,驴还发了脾气不肯走,那士兵也是好心,上去给了驴一巴掌,驴一跳开包裹掉了下来,哗啦一下子,这一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士兵们看着那一地的兵器,又看向李丢丢,李丢丢倒是丝毫也没有表现出尴尬,从毛驴上跳下来,云淡风轻的把兵器一样一样都收好,然后对那厢兵说道:“王府的事,不好解释。”

    那士兵连忙点头道:“是是是......”

    李丢丢再次爬上毛驴的后背,在毛驴耳边温柔的说道:“你要是不走,我今夜就把你夹了火烧。”

    毛驴像是听懂了似的,居然四蹄轻快的往前跑了出去。

    “这王府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看起来没多大年纪,怎么带这么多兵器......”

    那厢兵嘟囔了一句,旁边的什长说道:“别管那么多了,王府的人就算带出去一车兵器我们也不敢拦啊,再说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觉得一个少年郎带着一堆兵器出门奇怪,今儿一早我碰到冀州府的巡捕老陈他们几个,还有更奇怪的事呢。”

    他压低声音对那几个厢兵说道:“老陈他们几个昨夜里巡夜遇到鬼了......那鬼被他们看到,本来索他们的命,后来说要赶着去收三百颗人头,没理会他们就走了......你听说了没有,昨夜里长兴赌场那边的人和青衣列阵的人打了起来,双方加起来,死了三百人......”

    他这话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李丢丢还没走远呢,听到这句话心里没来由的一震。

    三百条人命啊。

    就在李丢丢出城门后不久,冀州府治衙门。

    连功名听手下人说完后一怒拍了桌子:“几百人搜了一夜居然没有找到账册,你们有什么用!再去给我找,如果找不到的话,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他手下一个独眼汉子俯身道:“大人,确实是都翻遍了,长兴赌场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账册,可能是王黑闼把账册给了谁。”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进来,俯身道:“大人,刚刚有人报消息来说,那个叫李叱的人出城去了,带着一个包裹,有很多兵器。”

    另外一人道:“前阵子夜里,王黑闼好像和李叱见过,逼问王黑闼手下说,当时王黑闼让他们出去,不知道他和李叱说了些什么,也许交给他东西了呢?”

    连功名一皱眉。

    “我不管是不是在那个孩子身上,但绝不能放过,李叱,还有李叱的师父,都给我抓回来!”

    “是!”

    一群人俯身应了一声。

    【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上架,提前求个订阅,谢谢大家。】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上架感言

    新书上架这不是第一次了,写新书感言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也许读者不了解这种情绪是怎么样的。

    打个比方吧,每一次上架,就相当于学生们一次很重要的考试,非常非常重要,对于学生来说,这次考试意味着未来几年你在哪一所高校继续读书,这会影响你以后的人生。

    而对于作者来言,意味着未来几年你的收入如何,也会影响作者以后的人生。

    而新书感言,大概就是高考之前老师对你说,今天就要考试了,在考试之前你想说几句什么?

    《长宁帝军》上架的头一天晚上,我只有三章存稿了,这三章准备在上架的当天发出来,可是晚上我仔细又看了一遍,觉得不好,把那三章都删掉了,一夜没睡又写了两章出来,第二天白天又写了两章。

    大概,上架之后的四天时间,我睡了不足八个小时,整个人都懵的,眼睛很疼,后脑位置感觉都在晃,可就是睡不着,也许学生等着放榜的时候也如此心情吧。

    每隔几分钟看看订阅数据,哪怕我确实已经不是一个新人作者了,可依然做不到云淡风轻。

    因为订阅成绩的好坏,涉及到未来家庭生活的收入来源,这是大事。

    有人说写书是高尚的不应该追求利益,我可能是个俗人,我首先觉得写书是我的工作,我工作是为养家糊口。

    我尽量写出对得起每一个读者的文字暂时还不是为了高尚,而是为了对得起衣食父母。

    先活着,然后高尚的活着。

    假如一个卖水果的商家以次充好,以为占了便宜,可是买过这家水果的人就不会再去买下一次,写书也是一样,用敷衍的文字想要赚取生活所需,下一次就没人再被你敷衍。

    我力求完美,是因为天下事,最大莫过于活着,是因为天下心,最大莫过于将心比心。

    一转眼《不让江山》今天就要上架了,中午十二点开始更新上架章节,这对于我来说又是一次大考,考的好还是不好,意味着未来的生活如何。

    《长宁帝军》上架的时候有一万收藏,订阅的成绩还可以,而《不让江山》的收藏只有四千六,所以我现在很慌。

    所以,再次郑重认真的说一句:求订阅。

    今天中午十二点更新,一点更新,下午更新时间为六点,七点,八点,今日五更。

    明天也五更。

    后天还是五更。

    爱你们,爱生活,爱未来。

第八十一章 开杀戒

    因为骑上了毛驴,李丢丢第一次觉得人生在世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想着这催驴向前尚且有几分潇洒气质,若坐下是一匹真正的战马那又如何?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直到三个时辰之后李丢丢觉得自己磨了裆才逐渐冷却下来。

    是真疼。

    胸有千秋志,奈何裆下苦。

    本来不饿所以打算多走一阵子,他吃的多也扛的久,想着去固城县那边要走一天,那就一天不停下来好了,可是三个时辰后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翻身下驴,李丢丢牵着驴往前走的时候好像坐下还有一头驴似的,那两条腿几乎都弯成了一个圈圈。

    好在进了一个大镇子,街道两边不少小吃店,这种地方少有规模大些的酒楼,小吃铺子却一家挨着一家。

    李丢丢把木桩在驴上栓好......

    因为没有木桩,他在路边看到了一根大概手臂粗的木棍,捡了过来后把缰绳绑在木棍上,然后双手发力把木棍按进了大地之中。

    这一下,把这小吃铺子的掌柜都看傻眼了,李丢丢个子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差不多有十四五岁的个头儿了,可依然是个少年啊。

    掌柜的见他如此神力,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公子,要吃些什么吗?”

    “有什么吃的?”

    “也只有馒头咸菜了,世道不好,生意难做。”

    “那就馒头咸菜,热六个馒头,若是有辣椒来一些。”

    “有的有的。”

    掌柜的给李丢丢热了六个馒头上来,用香油,盐,醋和少许糖拌过的咸菜条端上来便有淡淡香气扑鼻而来,李丢丢三个多时辰没有吃饭确实饿了,馒头夹了咸菜,咬上一口再咬一口青翠欲滴的辣椒,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好听。

    拴在旁边的毛驴看了他一眼,然后扯着脖子开始叫唤。

    毛驴的叫声很有意思......饿饿饿啊......

    于是李丢丢请掌柜的给毛驴喂一些草料,他起身过去,把手里一根辣椒递到毛驴嘴边,毛驴舌头一卷就进去了,然后驴眼就有些许变大。

    李丢丢哈哈大笑,心说谁叫你磨我裆,我辣你舌头。

    就在这时候从他来的方向有一队骑士纵马狂奔尘土飞扬,掌柜的一看那架势就往后躲了躲,敢在官道上如此跋扈的,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怎么小心怎么来。

    那队骑士本来都要冲过去了,其中有人侧头看了看,透过窗口一眼看到坐在那吃东西的李丢丢于是奋力勒住战马,他一边勒停一边喊道:“这儿呢!”

    随着他一声喊,这数十人随即都停了下来。

    马背上,这一群凶悍骑士全都侧头看着李丢丢,李丢丢听到那声喊也知道麻烦来了,手放在了身边的包裹上,缓缓将包裹解开。

    “抓回去!”

    为首的一个独眼汉子大声吩咐了一句,立刻有四五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气势汹汹直奔李丢丢。

    李丢丢已经打开了包裹,一伸手将连弩拿起来,过来的那几个人脚步立刻停住,全都有些懵。

    李丢丢右手端着连弩,左手把最后一个馒头拿起来,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吃。

    “上去!”

    独眼汉子怒斥一声:“怕什么!不过是个孩子!”

    那四五人犹豫着互相看了看,似乎极怕那独眼的男人,停顿片刻后咬着牙往前

    冲了过来,李丢丢昨夜里就已经把所有兵器都熟悉了一遍,尤其是这连弩,中短距离的杀人利器。

    随着他不断扣动机括,大概一尺长的弩箭一支一支的激射而出,他没有要取人性命,所以打的都是双腿,转瞬之间,大楚军方这制式连弩的十支弩箭随即打空,那四五个人全都腿上中箭,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

    李丢丢把连弩放在桌子上,看向掌柜的问道:“有没有茶?”

    没人理会。

    李丢丢侧头看了看,掌柜的已经远在至少几十丈之外了,跑的那叫一个疾如奔雷。

    李丢丢不确定这些人是谁的人,不过有个大概推测,能专门来追他的人,要么是当初孙如恭那伙人要么就是因为王黑闼的事而追他的人。

    前者无需担心,后者.....

    李丢丢在心里告诉自己,大丢啊,你可能就要面临人生第一次大开杀戒了。

    他伸手把那张黑色面具抓起来戴在脸上,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书院弟子李丢丢,而是杀人者李叱。

    李丢丢取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刀,起身面对那群人站好,起身的时候往左右看了看,这位置还不错,这小吃铺子正门并不宽阔,两个人肩并肩进来都不顺畅。

    可是小吃铺子建造的简陋,虽然门不宽阔,两边还有窗户,门不大窗户不小,那么多人一拥而上的话,李丢丢守的住门也守不住窗。

    “还在等什么!”

    独眼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来,顺手把足有四尺多长的一把重刀摘了下来,一边朝着铺子走一边大声吩咐道:“一群人被个孩子吓住了,还有没有脸!”

    他大步过来,其他人哪还敢不跟上,呼啸一声朝着铺子里边冲。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学着师父做法事的时候喃喃自语。

    “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这轻声细语中,门外死两人。

    李丢丢不退反进一步,人已在门口。

    “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

    又十字,再杀两人。

    这小小饭铺的门口,便有四具尸体倒落在地,后边要上来的人全都惊在那,不敢再轻易靠近,他们看到了那少年郎左手短刀右手长刀,却没有看清楚那长短双刀是如何杀人的。

    刀法太快,而且一刀毙命。

    戴着一张黑色面具的少年,此时此刻,便是真真正正的索命夜叉。

    “渺渺超仙缘,荡荡自然清......”

    李丢丢竟是一步跨出屋门,长刀戳进一人心口,短刀切开一人咽喉,然后退一步又回到屋门口。

    “从窗户进去!”

    独眼男人暴喝一声,然后双手握着重刀冲向李丢丢,他大步而来,那些原本在前边的人纷纷避让。

    四尺多长的重刀且又锋利,这一刀落下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匹马也能一刀两断。

    李丢丢自己知道自己的气力有多大,但还是没把握硬接住这一刀,但他看得出来,这刀势绝非是江湖上的那些人能有的刀势,那是战场上的杀人技。

    李丢丢后撤一步退回屋子里,重刀落下,砰地一声斩在门框上,把门框直接斩断,独眼男人一步就跨进屋子里。

    “小贼,跪下!”

    他双手握刀往下狠狠一劈。

    李丢丢却根本不想与他打,左脚伸出去勾过来一个凳子往前一甩,凳子旋转着砸向

    独眼男人,长刀落下,凳子被劈开。

    李丢丢已经转到了窗口那边,左手短刀往外一送,噗的一声戳进一个刚刚要爬进来的人咽喉中,没有丝毫犹豫,人已经到了旁边的窗口,长刀横扫,刚要进来的那人双手撑着窗口,一刀下去,双臂齐断。

    “承接大道力,以除诸魔精......”

    李丢丢一脚踹翻桌子把独眼男人逼退,双脚发力凌空而起从窗口掠了出去,人到窗外,长短双刀来回切割,外边靠近的杀手连中四刀后往后倒了下去。

    李丢丢个子比那些壮汉要矮一些,可却灵活的多,他杀一人后身子转到另外一人背后,短刀刺进那人后腰,一声哀嚎炸起,李丢丢抽出短刀后把人往前推了出去。

    独眼男人刚从窗口掠出来,迎面而来一个自己人,他气的几乎炸开,哪里还管是谁,一刀将面前的人脑袋扫掉,血雾喷洒中,独眼男人追了出来。

    而李丢丢已经跳回窗户里边,顺势扔出来一根凳子腿,嘣的一声,那凳子腿正好砸在独眼男人的后脑勺上,还挺响亮的一声。

    李丢丢回到铺子里,屋子里的人哪有人是他对手的,虽然都人高马大看起来又精悍,可李丢丢发了狠便不是李丢丢,而是李狠狠。

    “我非亡命魂,我乃接引人。”

    李丢丢再杀两人,又从正门冲了出去,而此时独眼男人刚从窗外翻进来,李丢丢已经杀到了门外。

    这一日,那少年郎,以长短双刀大开杀戒,小吃铺子内外伏尸数十。

    李丢丢出来进去,再出来进去,来回两次,独眼男人那二十几个手下已经尽数被杀。

    屋子里,李丢丢看向独眼男人轻声问道:“你刚才说让我跪下?”

    不等那人回答,李丢丢自言自语道:“我真不想开杀戒,我若开了,便不好收。”

    独眼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之前暴怒的时候还没有多想,此时才看清楚身边已经一个手下都没了,那少年没戴上面具的时候瞧着清秀俊美人畜无害,戴上面具后像是一个地狱修罗杀人索命。

    “死吧!”

    独眼男人朝着李丢丢嘶吼了一声,重刀狠狠劈落。

    李丢丢没有避让,而是迎着独眼男人的长刀冲了过去。

    “破敌于战阵,杀贼以浩然!”

    三息之后,李丢丢把手里长短双刀用布包好,没再去看地上尸体,又一件一件把其他兵器捡回来,背着一个大包裹放在毛驴上,他翻身骑上毛驴朝着远方出发。

    他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上连接着几十匹战马,那小小身影后边,一群曾经上过战船的战马都低着头跟着走。

    “毛驴儿。”

    李丢丢拍了拍坐骑,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你怕吗?”

    毛驴儿抬起头......饿,饿,饿啊饿啊......

    李丢丢又拍了拍它,看向前方说道:“一会儿找地方把马卖了,换了钱给你买驴肉火烧吃。”

    毛驴儿......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告诉了毛驴一个秘密似的声音很轻的说道:“你不要告诉别人说......其实,刚才我有点怕。”

    “但是......现在不怕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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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这孩子单纯吗

    涞湖县在冀州的西南方向,而固城县在冀州的东南,从冀州到固城县走快些一天就能到,正因为太靠近冀州,所以这边的叛乱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从固城县要到涞湖县的话至少走三天时间,李丢丢算计着,他一天时间到固城县,当夜就要找到王黑闼告诉他的那个夫子庙,然后第二天一早出发去涞湖县。

    三天到涞湖县后直接出发回冀州城,大概还有走两三天的时间,这样的话,七天之内他就能回去。

    可是半路上出了问题,第一批人能追上他,那么也许第二批人很快就来了,而且再来的人一定远比那个独眼的男人武艺要高强许多。

    李丢丢坐在毛驴的后背上,撩开衣服袖子看了看,胳膊上被独眼男人的重刀扫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可是血口子很大,看着触目惊心。

    这少年郎似乎已经去了惧意,沉默片刻后打开腰畔的鹿皮囊,里边有师父为他准备的伤药,他一直都带着,还有夏侯琢给他准备的,瓶瓶罐罐的不少。

    摘下来水壶朝着伤口冲洗,那种钻心的疼让李丢丢好看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用水冲洗之后换了酒,这酒是他从刚刚吃饭的铺子里拿的,他出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饭钱放在桌子上。

    用嘴把酒壶盖咬开,李丢丢试了两次都没有敢立刻把酒倒下去。

    “毛驴儿毛驴儿,我好疼啊。”

    李丢丢连续深呼吸,然后用受伤的胳膊那只手抓进了马鞍,确切的说应该是驴鞍,一闭眼把烈酒倒在了伤口上,那一下,李丢丢的眼睛骤然睁大。

    从小到大跟着他师父走南闯北,小伤不断,师父也有意锤炼,不想让他变成一个矫情的孩子,所以寻常的疼痛李丢丢完全不放在眼里。

    可是这种烈酒冲刷着血口,而且甚至冲刷到了露出来的骨头的感觉,让李丢丢感觉自己下一息就会死去。

    牙都已经咬出了血,李丢丢下意识的把酒壶扬起来咕嘟咕嘟的灌进去几口,那辛辣的烈酒入喉,李丢丢居然觉得疼痛的感觉轻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有用,他趁着这会儿连忙把准备好的针线拿起来,行走江湖,身上带着钩针和线是常事也是常识。

    李丢丢咬着牙一针一针的自己缝合伤口,疼的实在厉害了就再灌两口酒,嘴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边缝一边跟自己说话。

    “没事没事,还有几下,呼.....呼......”

    “呼......马上就好。”

    “呼......”

    硬撑着居然缝了有二十几针,缝的歪歪斜斜,可好歹伤口缝上了,取了伤药洒在那,然后用牙齿咬着绷带一头,另一只手拿着绷带一圈一圈的绕。

    绑好之后,李丢丢长长的出了口气。

    嘴里有酒气,也有血腥气。

    李丢丢忽然间仰头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笑,笑着笑着,咣铛一声从驴背上掉了下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看到云从头顶逐渐飞过,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看来今天日落之前进不了固城县的县城了。

    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李丢丢恍恍惚惚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想师父。

    师父对他那么严苛,做人那么小气,可是从不曾让李丢丢受了委屈,师父说过,做长辈的可以用最严厉的方式教育孩子,但绝不能让孩子受委屈,孩子承受教育的痛和承受委屈的痛是两码事。

    很多大人都觉得,骂了孩子,可是骂错了,错了就错了呗,反正是自己孩子,一个做父母的要去和孩子道歉,那多没面子。

    大人是人,孩子不是人?

    大人的委屈是委屈,孩子的委屈是个屁?

    委屈,大概是这个世

    上最让人心剧痛的三种受伤之一。

    委屈,离别,还有爱情。

    李丢丢此时此刻觉得有些有些委屈,不是谁欺负了他,是这世道在欺负人。

    十二岁的李丢丢,人生第一次冒出来干脆推翻这个操蛋的大楚的想法,虽然夏侯琢曾经跟他说过无数次大楚已经无药可救,可是李丢丢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个楚民会反楚。

    然而再想想,如今反楚的,哪个不出楚民?

    如王黑闼那样的人,他若是还过的下去,就不会举起大旗喊一声天地不仁朝廷无度。

    “唯有一个新的朝廷出现,才会让这旧的腐朽烟消云散。”

    李丢丢比以往更深切的体会到了,如夏侯琢这样的有皇族血脉的人,为什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可以诛全族的话。

    躺够了,李丢丢翻身坐起来,毛驴儿还站在他身边啃食着路旁的野草,不时看看他,也不知道毛驴儿脑子里刚刚那段时间想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正前方忽然有一队骑兵过来,李丢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变,此时他受了伤,从队伍规模上来看至少数百骑,根本不可能抵挡。

    别说是李丢丢,就算是叶杖竹,就算是比叶杖竹那样的高手再高的高手,也挡不住大楚府兵数百骑的进攻。

    所以李丢丢在这一刻唯一的想法是逃,然而他跳上毛驴儿的那一刻,毛驴儿再次发了倔脾气不肯走了,不管李丢丢怎么拉扯,它自顾自低头啃草。

    李丢丢急的说道:“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我给你买肉啊,你快跑起来。”

    毛驴儿哪里理会这个。

    这片刻之间,那数百骑的队伍已经呼啸而至,这时候李丢丢才看清楚,这些骑兵和之前追他的那些人完全不同,如果说追他的那些杀手是一群豺狐,那么面前飞骑而来的便是虎狼。

    在那些骑兵的最前边,有两面黑色金字的大旗迎风招展,一面大一些的是楚字,一面小一些的是罗字。

    一匹通体暗红的雄壮战马上,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端坐在那,他看到李丢丢后勒停了战马,身后数百骑戛然而止,像是一台完整的战车,而非几百个人。

    “少年郎。”

    那中年汉子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

    李丢丢仔细看了看,这中年男人身材应该不算高,李丢丢现在大概快到夏侯琢耳朵上边,而这男人的身高应该比李丢丢还矮一些。

    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冷硬如长矛般的气势,他个子不高但却不瘦弱,反而给人一种很魁梧很壮硕的错觉,他端坐马背,便是一座山岳。

    “大人。”

    李丢丢从毛驴儿上跳下来,俯身一拜。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战马!”

    那中年男人问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是很严厉,然而李丢丢听来却觉得如果自己不立刻回答的话,便会在一瞬间有刀枪如林让他碎尸万段。

    “捡来的。”

    李丢丢立刻回答了一声,然后往后指了指:“就在前边大概二三十里的镇子上,死了好多人,街上都是这些马没人敢牵走,我想着......那我就牵了吧。”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看看他是否说了谎话,可是李丢丢这种和他师父行走江湖全靠演技的人,哪怕那中年汉子目光如炬也不是随便可以看破的。

    “捡来的?”

    中年男人身边,有一个年轻将军催马向前,也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李丢丢,然后眉头一皱。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

    那人从战马上跳下来,走到李丢丢面前问:“你认识我吗?”

    李丢丢心说怎么可能不认识,真是巧了。

    他连忙回答道:“认识少将军,前有

    几个月的时候,我和师父要去冀州,半路上遇到过少将军,少将军还给了我们一些干粮。”

    这少年将军正是罗境,他却没什么印象了,只是觉得李丢丢面熟而已。

    李丢丢提醒道:“我师父要给少将军算卦来着,少将军说不必,少将军不信鬼神。”

    罗境似乎有了些印象,点了点头,看向那中年男人说道:“父亲,我大概记起来一些,这孩子和他师父是道人。”

    李丢丢听到他叫父亲两个字心里一怔,原来这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就是威震北境的幽州铁骑将军罗耿。

    老百姓们对他又敬又恨,敬的是如果没有他在北境,北边的草原骑兵和黑武边军就没准一次一次的对百姓们杀戮,恨的是罗耿太过残暴,在他眼中,百姓的生死其实不如一头牛,当然更不如一匹战马。

    罗耿镇守北疆,他在乎的不是百姓,他在乎的是军人的名声,是大楚的军威。

    “原来是罗将军。”

    李丢丢立刻再次俯身拜了拜。

    “嗯?”

    罗耿问他:“你为什么如此反应?”

    李丢丢道:“师父说过,他一生最敬重者只有两人,一人是已故大将军徐驱虏,一人便是当世大将军罗耿。”

    罗耿听到这几句话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我还不是大将军。”

    李丢丢道:“可是在百姓们眼中,大将军你早就是大将军了。”

    罗耿叹道:“百姓们的眼睛,都比朝廷里那些人要干净要雪亮。”

    罗境俯身道:“父亲,这些话......”

    罗耿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指了指李丢丢:“给他一些银两算是酬劳,这些战马我都要带走充军,你一个孩子带着这些战马也是累赘,更是会招惹杀身之祸,你可愿意?”

    李丢丢心说你想的美。

    可哪能说不行呢,虽然特别想说不行。

    “尊大将军命,其实没有酬劳也是可以的。”

    罗耿岂会欺负这样一个孩子,吩咐手下人给了李丢丢几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反正满满当当的一个钱袋子,李丢丢敏锐的从手感上来判断肯定是银子不是铜钱。

    所以又连忙客气了几句。

    “咱们走吧。”

    罗耿一摆手,队伍随即徐徐出发。

    走出去几步后罗耿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李丢丢:“你师父是道人,你学过看相吗?”

    李丢丢回答道:“学的不好。”

    罗境压低声音道:“父亲不是不信鬼神吗?何必问他这样一个少年。”

    罗耿摇头道:“心里不踏实,此去冀州之前你也知道多少人劝我不要去,去了就可能出大事,我虽然来了,却也......”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只管说,能看出什么吗?”

    李丢丢有些许的慌,但却很认真的俯身回答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大将军。”

    师父说过,越显得高深莫测越好。

    罗耿说:“我也说过了,我还不是大将军。”

    他忽然间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借你吉言!再给他一些赏钱。”

    罗耿开心起来,比得了几十匹战马还要开心。

    罗境跟在他父亲身边不解的问道:“父亲何必如此相信一个少年的话。”

    罗耿回答道:“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若遇事不决,可问问孩子,以后你到了为父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有些时候孩子们手指的方向,做出的判断,很管用,因为他们没有心机。”

    他笑道:“我看,刚才那少年,就很单纯。”

第八十三章 童叟无欺

    在李丢丢想骑着毛驴逃逸尾随的时候,他从毛驴上跳下来上前行礼,脚下有一个很精巧的小动作。

    把空了的酒壶和一段擦血的绷带踢到了身后草丛中,这个小动作被他伪装成下毛驴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成功瞒过了将军罗耿和他儿子罗境。

    不然的话,罗耿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一句,看着这个少年还挺单纯的。

    也就是李丢丢没有听到这句话,如果听到了的话他大概会衷心的夸一句大将军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却让你慧眼如炬啊。

    他等着那数百骑呼啸而去,很小家子气的把罗耿给他的银子打开看了看,盘膝坐在地上,很认真的数了两遍,居然有五六十两之多。

    开心,美滋滋。

    李丢丢并不知道一匹战马价值几许,如果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开心了,那二三十匹战马的价值又岂是五六十两银子可比。

    他之前去云斋茶楼赚了五六十两,此时又有五六十两,再加上师父那边的一百两,岂不是距离能买宅院没多远了?

    他怀里有一千多两的银票,如果他此时动念从这些银票里哪怕取一百两出来,买宅院的事基本可以搞定,偏偏李丢丢就没有一丝这般念头。

    因为得了银子心里高兴,李丢丢看那毛驴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虽然刚才有那么一刻想吃了它的冲动,在李丢丢眼里的小毛驴儿,此时就是开了美艳拍的驴肉火烧。

    骑上小毛驴,甩动小马鞭,这毛驴儿跑起来轻快的像是一阵风一样。

    李丢丢觉得毛驴儿这蹄子落地的声音都那么动听,人生真是远处的山峦轮廓似的,起起伏伏。

    与此同时,冀州城。

    长眉道人从一个柴堆里钻出来往外看了看,那些可疑的人已经走远,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想着之前那家客栈应该是住不下去了。

    就在他于客栈门口继续摆卦摊的时候,以他眼力,距离还远就看到有一伙儿人一定来意不善,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什么事没经历过,尤其是对四周环境的观察,已经到了老狐狸中的老狐狸那个级别。

    所以他都没有收拾卦摊,反正不值钱,那一百两银票在怀里呢,其他的都可不要。

    他转身进了客栈,没多说一句话就奔了后厨,从后厨的窗户翻出去开始发力狂奔,跑过了两条街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他曾和李丢丢睡过的那个柴堆。

    于是长眉道人就钻了进去,没等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边经过,又等了好一会儿后不见动静他才出来。

    第一件事他不是想去什么地方躲起来,而是觉得应该去四页书院一趟。

    然而白天他不敢去,第一是担心自己去了会被给李丢丢招惹麻烦,引火上身,第二是他觉得四页书院外边说不定也有人在等着。

    他在这冀州城里又没有人可以去寻求帮助,在搞不清楚要找他的人什么来路之前也不想连累别人,于是沉思片刻后决定去凤鸣山那边。

    那是冀州城里最好藏身的地方,山不高但是林子密集,虽然有道观的人在进山路口看守,可是老道人觉得以自己本事偷偷潜入林子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他想到这些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高处有人冷笑。

    “江湖混子的手段,蝇营狗苟之辈。”

    这句话把长眉道人吓

    得不由自主的一颤,他抬头望高处看,就看到身后墙头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这人穿了一身雪白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年纪在二十六七岁上下,面目俊美却显阴柔,尤其是那脸色白的好像涂了三斤白面似的,偏偏嘴唇又红的好像刚刚喝了血。

    “你是谁?”

    长眉道人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

    “我姓姚,一个只要有人给钱就什么事都肯做的人,这是一句推广用的话,我自己想的,如何?”

    年轻人看着长眉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值二百两银子,但是既然有人出价,那么我就来了,对你来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长眉道人苦苦笑了笑道:“谁愿意听坏消息呢?”

    年轻人道:“好消息是出价雇我的人说一定要把你活着带回去,坏消息是......他说是活的就行,没说几分活。”

    说完这句话他从高墙上飘身而落,迈步朝着长眉道人走过来:“我走到你身前还有大概七步,如果你能出价超过二百两,我可以放你一个时辰。”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心说那真是不巧了。

    于是他转身发力狂奔。

    可是他才转身跑出去两三步远,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他的血肉直接抓住了他的脊椎骨一样的剧痛。

    事实上,确实如此。

    年轻人只两步就追上了长眉道人,左手往前伸出去一抓,五根手指扣住了长眉道人后背的肉,随着一发力,五根手指全都凹陷进去,死死的抠住了长眉道人的脊椎骨。

    这五根手指抠着长眉的骨头,长眉的脖子都绷直了起来,眼睛往上一翻,一动都不能动了。

    “看,这么不听话。”

    年轻人有些遗憾的说道:“为了你不再逃走,我现在要打断你的双腿和双臂,虽然扛你回去会有些累,但我可以试试问一下雇我的人能不能加价。”

    长眉道人艰难的说道:“不用打,我可以跟你走,我想知道......咳咳,是谁雇你抓我的。”

    “回答问题,一个问题一两银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年轻人笑道:“我叫姚无痕,童叟无欺姚无痕,你听说过吗?”

    长眉道人道:“没......”

    年轻人道:“没关系,我是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人,虽然你现在没有听说过我,但你以后......妈的,你就要死了,以后应该也不会知道我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事了。”

    他居然有些失望。

    长眉道人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怀里有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你刚刚说如果我有超过二百两可以放我先跑一个时辰,一百两能不能放我先跑半个时辰?”

    他察觉这个叫姚无痕的年轻人不太正常,正常的话就不会跟他说这么多,所以只是想试一下。

    姚无痕竟是立刻就松开了手,然后说话都变得客气起来。

    “给银子就是主顾,主顾的要求不能不听。”

    姚无痕把手伸出去:“一百两,半个时辰,不会少一息不会多一息,童叟无欺。”

    长眉道人转身看向姚无痕,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把那一百两银票取出来,姚无

    痕接过银票仔细的检查,确定不是假的后点了点头。

    他一跃而起回到墙头上坐下来,从怀里取了个简单的沙漏放在一边。

    “半个时辰,开始吧。”

    长眉道人听到这句话后转身就跑,他年纪已经大了,刚刚脊椎骨疼的又影响很大,所以跑起来竟是有些偏,一头撞在旁边墙壁上。

    长眉道人忍着疼继续往前跑,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是生死。

    姚无痕坐在墙头上看着长眉跑远,他是一个号称童叟无欺的人,没收银子答应的事当然可以不算数,但只要是收了银子答应的事,他从不反悔。

    沙漏在姚无痕身边无声的流动,姚无痕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纸包,像是什么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打开,里边只是一块吃剩下的酥饼。

    长眉道人一路狂奔跌跌撞撞,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他是谁派来的,可是大概能猜测到是官府的人,所以长眉不敢去官府。

    他跑着跑着忽然抬头看见远处有一片高墙碧瓦,从没有来过此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暂时先往人多的地方跑,那杀手再凶狠也应该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人。

    一口气跑到那高门大院外边,门口几个身穿青衣皂靴的家丁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王府重地,切莫随意靠近。”

    “王府?”

    长眉道人抬起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门边上一行大字,他忽然间就好像落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漂浮过来的木板一样,扑通一声跪下来,不求什么尊严,只求活着。

    “劳烦告知一声,我是王爷故交,有人追杀我,还请王爷救我一命。”

    “王爷故交?”

    其中一个家丁看了看他,倒也没有难为人,只是让他在门口等着,说了一句若你真是王爷故交,就算只在这门口也没人敢来动你。

    说完后家丁转身进门去了,长眉道人心里不住的祈祷,心说王爷啊王爷,虽然只有一面之交,可希望你老人家千万得出来见我一面。

    他想多了,羽亲王这般身份,就算是在王府里又怎么可能轻易出来见人?

    所以当家丁出来告诉他王爷不会出来的那一刻,长眉道人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黑暗了不少。

    他是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可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经验也许还不如跪地求饶管用。

    “王爷就在府里,让我带你进去。”

    家丁都不理解为什么这道人一脸绝望,在他看来王爷不出来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而长眉道人已经急的乱了心智,只想着王爷不出来自己就算是没救了。

    “是是是......”

    长眉道人刚刚那一瞬间好像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立刻爬起来跟着家丁进了王府大门。

    不多不少,半个时辰后姚无痕就出现在王府门口,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所以他没有浪费一息时间就追到了这。

    抬头看了看羽亲王府的牌匾,姚无痕心说这是这下有些麻烦了。

    但他不怕麻烦。

    他收了人家银子,就要把事情做完,不管多艰难都要做完,这是一个杀手最应该秉持的宗旨。

    姚无痕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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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大将军是大将军了

    姚无痕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名字这无痕二字,第一是觉得有意境有格调,像是一个隐士高人般就在这却无迹可寻。

    第二是觉得这名字和杀手的身份真的很配啊,杀人于无形,行事了无痕。

    然而矛盾在于,他是想做天下第一杀手的人,所以如果一直都无痕的话那这梦想还怎么实现?

    他不但是一个有理想的杀手,还是一个有规划的杀手,他刚出江湖给自己制定的目标就是赚钱,只要是收了钱便相当于签订了契约,不管是大钱还是小钱,钱最重要。

    等到钱赚到差不多的时候,估摸着名气也已经有一些了,那时候就该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

    比如杀一些别人不敢杀的人。

    此时抬头看着这高墙大院的羽亲王府,姚无痕真有一股冲动,若就这般冲进去,杀一个无人能挡再出来,自己的名声怕是一下子就要在江湖上炸开。

    可是这股冲动最终还是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这是羽亲王府,府中必是高手如云。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不是那些高手的对手,也是觉得自己进去就一定有去无回,他是觉得为了二百两的买卖不值得。

    在姚无痕心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价值,杀一个人做一件事值不值得冒生命危险去做,要看价值。

    所以当羽亲王府门口那几个家丁看向他的时候,他笑呵呵的随便问了问路,然后直接就走了。

    羽亲王府客厅,很紧张的站在这,长眉道人只敢看着自己的双脚,一双眼睛不敢往四周看,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忙把腰压的更低了些。

    “猜到了大概是你。”

    羽亲王杨迹形看到长眉道人后就笑了笑,指了指客位的椅子说道:“不必如此拘禁,坐下来说话。”

    “草民拜见王爷,草民还是站着回话的好。”

    长眉道人行礼之后又站了回去。

    “随你吧,你怎么自在怎么来,让你坐下来怕是更不自在了。”

    羽亲王坐下来后吩咐上茶,然后问长眉道人:“你刚刚在府门外说有人追杀你,你可知道是何人如此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试图行凶杀人。”

    长眉道人想说应该是冀州府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俯身回答道:“可能是一些江湖混子,他们见财起意。”

    羽亲王点了点头:“最近冀州城里不太平,从城外进来许多江湖混子,我会派人知会一下冀州府连大人,让他多派人手巡逻。”

    “多谢王爷。”

    长眉道人再次俯身一拜。

    “上次......”

    羽亲王看向长眉道人,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你说我有血光之灾,还没有下文。”

    长眉道人抬起头看了看羽亲王的脸色,然后又赶紧低下头说道:“草民也是胡说八道的,王爷恕罪。”

    “胡说八道的?”

    羽亲王微微皱眉,缓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这个人性子随和,唯一不喜的就是人有话不说,或是话说不全,这样会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长眉道人心里一震,仔细想了想,斟酌着措辞,片刻后俯身说道:“草民也是胡言乱语,王爷不要太在意......我观王爷面相,眉宇之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纹,不知王爷自己注意到了没有,草民猜测,这竖纹原本是没有的。”

    羽亲王微微一怔,回头吩咐一声:“取一面铜镜来。”

    下人连忙去取了一面小

    铜镜过来,羽亲王拿着铜镜仔仔细细看了看,确实发现在自己双眉之间有一道很浅的竖纹。

    人皱眉的时候,两眉之间自然会有竖着的褶皱,但那不是纹理。

    “怎么说?”

    羽亲王问长眉。

    长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这可能是在未来,王爷要遇到一个大的抉择,这个抉择会影响王爷后半生。”

    羽亲王问:“那道长你可看得出来,是何抉择?”

    长眉摇头道:“草民看不出,不过若是生活琐事上的抉择,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面相变化,必然是大事。”

    羽亲王点了点头又问道:“道长以为,我若真遇到这大事抉择,该如何抉择。”

    长眉道人回答道:“草民是泥,王爷是云,泥可以看到云,却窥不破天机,所以王爷要遇到什么样的大事抉择,草民看不出,只是有一句话应该对王爷还有些许用处......有些时候,不执迷,会放下,更利于王爷未来。”

    羽亲王忽然间想起来这道人曾说过,若是说一些不好的话,他能说上一天一夜,此时想想这道人的话多是模棱两可,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于是笑了笑,对长眉的话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他点头道:“我记着你的话就是了。”

    说完后他起身:“你在我府里吃过饭再走就好,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去你要去的地方,见王府的人护送,寻常毛贼也不敢再打你主意,我还有要紧事要出门去节度使衙门,失礼了。”

    他对长眉笑了笑,然后转身往外走,主人家都走了,长眉道人哪好意思还留在人家这里叨扰,所以也跟着往外走。

    羽亲王见他这样,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吩咐了一声安排车马送长眉回去。

    长眉想了想,自己能去的,好像也只是四页书院了。

    半个多时辰后,羽亲王的车驾在节度使衙门外停下来,节度使曾凌和他帐下的文武官员,还有冀州府治连功名以及冀州府的大小官员都已经在了,然而却不是在恭候羽亲王驾临。

    “王爷。”

    曾凌带头俯身一拜,所有官员都跟着行礼。

    “我王兄到哪儿了?”

    羽亲王问了一句。

    曾凌回答道:“回王爷,距离冀州城还有二十里左右,很快就会到了。”

    羽亲王想了想后说道:“那不如我们去城外等。”

    曾凌道:“王爷吩咐,不敢不从。”

    羽亲王笑了笑,掩饰住眼神中的几分落寞失意。

    曾凌是会说话的人,说王爷吩咐不敢不从,实则是替羽亲王缓解几分尴尬,要去迎接的人是羽亲王的兄长,从羽亲王手里把一卫府兵抢走的那个人,又何止是一卫府兵,那是节制北疆军务的大权啊,羽亲王真能实心实意的去城外迎接?

    一大群文武官员浩浩荡荡的出了冀州城,夏天还没有过去,正是炎热的时候,这群平日里晒一下就会骂街的大人物们却谁都不敢抱怨。

    因为他们要等的不仅仅是一位亲王,还是一位有实权的亲王,多了有实权这三个字,就比羽亲王的分量重了不止一倍。

    这些人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到有一支骑兵队伍到了,还以为是那位大人物来了,连羽亲王都准备上前迎接,脸色都堆起来亲善温厚的笑容,可却发现来的不是他王兄,而是幽州将军罗耿。

    罗耿看到这阵势吓了一跳,以他身份,岂能让亲王殿下和节度使大人亲自迎接?

    虽然他明知道不是接他的,可他这时

    候来了,就显得无比尴尬,于是在距离城门还有很远的地方罗耿就吩咐下马,让所有人靠边站着,他自己一路小跑着往城门方向过来。

    大楚现在这个样子,小人当道,罗耿是真的有些害怕,朝廷里参奏他的人不在少数,但相对于需要他镇守北境来说,那些参奏的小事都不算什么。

    然而今日这看起来更不像是什么大事的事若是被人参奏一本,他可能会因此而被抄家灭门。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以他身份,若是理所当然的骑马到了城门口才下来,别人自然会说他理所当然是在享受亲王与节度使的城外恭迎,这件事说给皇帝陛下听,皇帝会毫不犹豫的下旨把罗耿灭门。

    好在罗耿态度足够谦卑,而且还没有等多大一会儿后边浩浩荡荡的府兵队伍就上来了,那一面左武卫的大旗迎风招展,像是一片云,而那些精悍的府兵则是云中的天兵天将。

    为首之人,正是大楚武亲王杨迹句,以亲王身份,领左武卫大将军,这次奉旨北上督管冀州幽州所有军务事,手握生杀重权。

    原本这个殊荣是羽亲王杨迹形的,可是就因为刘崇信一句话,当今皇帝陛下就把人换了。

    这些亲王的名字原本都是双字,杨迹形原名杨形,杨迹句原名杨句,当今皇帝陛下杨盛登基称帝之后,下旨给自己的兄弟们名字里加了一个迹字,痕迹的迹,其用意也大概就是你们做什么都瞒不住朕。

    所以这些亲王的名字,都略显别扭。

    “王兄!”

    杨迹形快步上前。

    杨迹句也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拉住杨迹形双手大笑道:“老三,真是好久不见了。”

    两个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显得格外亲切热络,而杨迹句对节度使曾凌等人却没什么话,这让一众文武官员都显得有些尴尬。

    “对了,陛下有旨意。”

    杨迹句忽然冒出来一句。

    曾凌等人立刻俯身道:“臣等接旨。”

    杨迹句看了看曾凌道:“幽州将军罗耿来了吗?”

    罗耿连上前俯身道:“末将在。”

    这一下,曾凌等人就更显得尴尬了。

    杨迹句看向罗耿说道:“陛下知道你辛苦,北境多战事,你十几年来镇守幽州,外抗强敌内抚百姓,陛下说,你的功劳陛下都知道。”

    他站直了说道:“罗耿接旨。”

    罗耿立刻撩袍跪倒在地:“臣,罗耿,恭请圣安。”

    杨迹句把圣旨展开后读道:“幽州将军罗耿,军功卓著,忠诚勇毅,外可震蛮夷,内可抚黎庶,特有嘉奖,军职晋为正三品大将军,勋职进柱国,爵进镇北侯,北境边军,皆归属调遣。”

    杨迹句把圣旨递给罗耿笑道:“罗将军,恭喜了。”

    罗耿跪在那连续叩首,心里却有些后怕,他来之前,部下都劝他不要来,武亲王杨迹句刚到一定会有下马威,而他历来名声就不是那么好,说不定杨迹句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而且拿了他,北境边军也就都归属了杨迹句麾下,所以幽州这边的人都很害怕。

    况且,罗耿从没有巴结过大太监刘崇信,天知道刘崇信对他有没有怨念。

    如果不是半路上遇到了李丢丢的话,罗耿可能在到冀州之前就回去了,他心里是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来。

    就因为李丢丢那句大将军,他觉得可以冒险一试。

    罗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想着那少年果然有些门道啊,给的赏钱少了。

第八十五章 不一样的亲王

    当夜在节度使大人的衙门里有一场很隆重的欢迎晚宴,整个冀州城能上台面的人全都到了,据说开席二百多桌,身份够的人在屋子里吃,身份差一些的在院子里吃。

    还是一样的道理,身份够的可以到正堂去给武亲王杨迹句敬酒,身份不够的坐在院子里隔着老远看着正堂那些人谈笑风生。

    酸溜溜不?

    可也没办法。

    晚宴之后,节度使曾凌盛情邀请武亲王就在他这府里住下来,可是武亲王却没有答应,而是要住进羽亲王家里,临走的时候还让幽州将军罗耿一起。

    这似乎就表明了一些态度,好像武亲王更在乎罗耿而不是手握军政大权于一身的节度使曾凌。

    羽亲王的府邸又摆上了一桌酒席,在座的只四个人,外边的人都知道羽亲王在武亲王在罗耿在,不知道的是,节度使大人是从后门来的,而且是武亲王特意交代。

    “我听闻,这冀州城里有些宵小弄权?”

    杨迹句看向羽亲王杨迹形:“连你都敢招惹?”

    杨迹形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武亲王看向曾凌:“身为冀州节度使,你是怎么放任有人欺辱皇族天家的?”

    曾凌连忙起身,后撤两步后俯身道:“下官有罪,请王爷恕恕。”

    “我三弟他没有把事交给内务司的人,是他觉得和你私交不错,不想毁了你的前程,不然的话还至于让一个小小的冀州府府治恶心了?事情交给内务司,第一个办是连功名,第二个就是你。”

    武亲王的脸色越来越不善,可是被骂了的曾凌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武亲王要还是对他如之前那样不理不睬,那是真的完了。

    武亲王道:“当年陛下问我,在你和关飞云之间做选择,谁可胜任冀州节度使,我一力举荐,盛赞你是纯臣,陛下把节度使的位子给了你,我又亲自送你出京,在城门外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曾凌撩袍跪倒在地说道:“王爷说......我三弟就在冀州,你到了那边后要好好照看他,如果地方上有人对他不礼敬,你这个手里有权腰上挂刀的节度使知道怎么办?下官对王爷说,知道。”

    武亲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砸在曾凌脑袋上,这一下砸的很重,曾凌的额头上立刻就有一道血线往下流淌。

    “你答应的事呢!”

    武亲王一声暴喝。

    天下人谁不知道武亲王杨迹句性子暴烈,就正如谁不知道他领兵如神,天下叛军那么多,可是武亲王领兵所到之处,那些叛军全都退散,别说打,连见都不敢见到。

    为什么大太监刘崇信都不愿意招惹杨迹句?因为刘崇信知道杨迹句真敢杀人啊。

    刘崇信不是没有试探过想从杨迹句手里那兵权拿下,唆使御史台的几个没骨头御史到陛下面前去参奏杨迹句,杨迹句闻讯之后拎着马鞭子进宫,当着陛下的面把那些人抽打的血肉模糊。

    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说该。

    陛下一直都不信任他的兄弟们,可是对杨迹句却从小就怕,当今陛下是长子,杨迹句是二皇子,可是从小到大打架陛下就没赢过。

    到后来陛下不是没有动过把杨迹句兵权收回的念头,可是不敢啊,他真怕杨迹句一怒之下带兵进宫,陛下知道杨迹句不敢杀他,可是他身边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次本来皇帝杨盛是想让杨迹形领冀州幽州军权,因为杨迹形相对来说很听话,

    可是刘崇信却想到了一条妙计,刘崇信对皇帝说,让武亲王去,他去北边,陛下也就不烦心了。

    这话管用至极,皇帝立刻就废掉了之前他自己亲笔写的旨意,改为让杨迹句领左武卫大将军,全权负责北边诸州平叛之事。

    都城在南方,杨迹句在北方,他手里就算有先帝临终前御赐的打皇鞭也没用了吧。

    也许先帝当年就有预料,太子杨盛性子软弱又没有什么能力,所以赐给杨迹句一柄打皇鞭,说若是杨迹句发现太子即位之后有什么昏聩之举,就可用打皇鞭教训太子。

    这打皇鞭在手,皇帝杨盛对杨迹句实在是怕的不行。

    正因为知道武亲王这个性子,曾凌被砸的头破血流却连擦都不敢擦。

    “下官有罪,请王爷责罚。”

    “你刚刚不是说你知罪,但是请我恕罪的吗?”

    武亲王眼睛死死盯着曾凌,曾凌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言。

    见此情况,羽亲王杨迹形连忙说道:“王兄,曾凌也是为了我着想,不想让人说我插手地方政务,怕被一些人拿了把柄......”

    “你闭嘴!”

    武亲王猛的回头看向羽亲王,羽亲王立刻低下头:“是是是......王兄息怒。”

    武亲王看着羽亲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江山是杨家的江山,天下是杨家的天下,你身为皇族之人,大楚亲王,被一个地方小吏欺负了,居然忍气吞声?!这天下还是杨家人的吗,还是说你已经私自做主把这冀州送给连功名了?!”

    羽亲王脸色大变。

    “跪下!”

    武亲王一伸手把身边护卫双手捧着的打皇鞭拿了起来:“你愧对列祖列宗!”

    羽亲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辩驳,哪怕这是他家里,哪怕那是他兄长。

    “你让皇族蒙羞。”

    武亲王上前,用打皇鞭朝着羽亲王的后背狠狠打了三下,打的羽亲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是真打不是做样子,三鞭子下去,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打裂开三条口子。

    “你!”

    武亲王指向曾凌:“爬过来!”

    曾凌连一个字都不敢说,跪爬到武亲王面前,武亲王把打皇鞭交给身边护卫,一伸手把马鞭子拿了过来,朝着曾凌的后背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这一口气打了足有十三四下,打的曾凌后背上血迹斑斑。

    “三弟,你服气吗?”

    “服。”

    “曾凌,你服气吗?”

    “服!”

    武亲王出了气,把鞭子扔了,坐下来后说道:“去喊人来给他们敷药。”

    羽亲王和曾凌两个人起身,羽亲王还好些,虽然面子上是真的过不去,可是他二哥是代他们父亲行惩罚之事,那打皇鞭代表着他父亲,他必须态度谦卑诚恳的受着。

    曾凌就不一样了,曾凌连挨打都不配被打皇鞭打,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马鞭子打的,可是打的更狠啊,这后背上血肉模糊的,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好不了。

    两个医官紧张的在两位大人物身后敷药,俩人吓得都是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我今日在曾凌你的府里没有当众发怒,是给足了你面子,让你从后门进府里来,是依然还把你当我可以信赖的人,别再让我失望了。”

    武亲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脸色缓和了不少。

    “就是因为我杨家的人待人太和善,待人太纵容,所以才会有些人越来越不把皇家的人皇家的事放在眼里,他们已经忘了,他们手里的权身上的势,都是杨家给的。”

    武亲王看向曾凌:“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不能让连功名死全家,我就只好让你死全家。”

    “是!”

    曾凌连忙又俯身一拜:“下官谨记。”

    武亲王看向坐在一边尴尬无比也吓傻了的罗耿,笑了笑道:“让罗将军你笑话了。”

    罗耿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末将也会谨记王爷的教导。”

    这也是对罗耿的下马威啊,罗耿又怎么会看不出。

    “嗯。”

    武亲王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问罗耿道:“你这一路上过来,可是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吗?我三弟和曾凌把我气的够呛,说些有趣儿的事来。”

    罗耿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到什么有趣儿的事,从幽州过来这一路上看到的多是满目疮痍,都是叛军作乱留下的残垣断壁,村庄被毁田地荒芜,有趣儿?哪里有趣儿啊。

    可是这些他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

    “倒是真有个有趣儿的人。”

    罗耿忽然间就想起来那个少年了。

    而就在他想起那个少年的时候,羽亲王却在想那个叫长眉的老道人,那人说他有血光灾,看来是应验了,这鞭子挨的,痛入骨髓一般。

    武亲王道:“说说看。”

    “末将来的半路上遇到一个有趣儿的少年郎,是个小道人,见我率军经过,于是向军中贡献了战马二三十匹,末将与他闲聊了几句,他竟是能算准很多事,甚至......还断言末将到了冀州,必会被嘉奖,陛下会晋末将为大将军。”

    “嗯?”

    武亲王听到这些话后顿时来了兴趣:“一个少年郎,居然有这般本事? 道号是什么,人在何处?”

    罗耿就懵了,心说忘了问了啊。

    可是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儿子认识,于是连忙说道:“犬子罗境知道,不知是否可以让他来觐见王爷?”

    武亲王随意的一摆手:“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罗境一路小跑着过来,离着还远就已经俯身参拜,武亲王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说话,询问了一下关于那少年郎的事。

    罗境回忆了一下后说道:“那次遇到后本来没在意,我帐下骑兵说那师徒二人应该就是行走于冀幽七县的长眉道人,名气不小。”

    “长眉道人?”

    羽亲王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那老道人长眉,今日还在我府上,迎接王兄的时候才遣人把他送走。”

    武亲王这个人,最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虽然不敢明着信,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与一位叫自龙虎山来的道人张有须关系莫逆。

    武亲王道:“这样,你们派人去告诉连功名,让他尽快把这师徒二人给我找来,如果找不来的话,我会很不开心。”

    羽亲王和曾凌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明白武亲王的意思了,于是同时应了一声。

    “是。”

    武亲王道:“尽快去找,我很快即将率军出征,等不了几日的。”

    “是是是......”

    【明天继续五更,会写完李叱关于王黑闼的故事,也是关于王黑闼兄弟的故事......再次求订阅。】

第八十六章 因果轮回

    固城县。

    李丢丢找到了那个夫子庙,可是却在王黑闼所说的那个位置怎么都找不到银票,晚上找东西不方便,又不敢长时间打着火把找,他决定拖延一天,白天的时候再仔细找找,反正这地方来的人也不多。

    可是又找了整整一天,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在李丢丢累的快要直不起腰,瘫坐在地上喘息的时候,他觉得这世界真是荒诞。

    知道王黑闼在这藏钱的人肯定不多,所以钱没有了,只能是王黑闼的身边人取走了。

    一边是数百兄弟同赴死,一边是有人偷了他的钱。

    荒诞的让人觉得这世界不真实。

    李丢丢扶着半截都已经坍塌的墙站起来,看了一眼将要沉没下去的太阳,最终也只能放弃。

    好在还有王黑闼给他的千余两银票,他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只当是白跑了一趟固城县罢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回客栈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断墙后边有一把长刀刺了过来,李丢丢原本都没有察觉,因为实在是累也饿,若不是那残阳在刀身上反射出来的光,李丢丢可能就会受伤。

    他在长刀出现的瞬间避让开,身子伏低犹如一头猎豹般四肢同时发力,身子向前骤然冲了出去。

    而那把长刀没有追击过来,显然偷袭李丢丢的人武艺并不是如何厉害,最起码轻功身法并不如何厉害,又或者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杀心。

    李丢丢掠出去一段距离后回身,就看到一个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的中年男人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他。

    可是这个人李丢丢完全不认识,一点点印象都没有,然而那个人眼睛里的仇恨让李丢丢都错觉自己是不是曾经犯过什么大错。

    “你是王黑闼那个王八蛋派来的吧。”

    中年汉子拎着刀从矮墙后边翻过来,李丢丢看得出来,这人动作还稍显笨拙,武艺确实稀松平常。

    刚刚那一刀,真正的威力还不如把李丢丢吓了一跳的威力大。

    李丢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也没有回答,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丢丢几眼后冷笑着说道:“看来王黑闼进了冀州城后给那些所谓大人物当狗也没当的有多好,手下居然是你这种半大的孩子。”

    他抬起长刀指向李丢丢说道:“这是我和王黑闼的事,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再杀人了......你回去告诉王黑闼,钱我都拿走了,这是他欠我的,如果想要回来的话,他自己来。”

    停顿了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在这等他一段时间,我和他之间总得有个了结,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他,滚吧!”

    李丢丢看着这个面容狰狞的中年男人,忽然之间醒悟过来,他猜到这人是谁了。

    “我也很想把你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王黑闼,可是做不到。”

    李丢丢道:“他死了。”

    本来还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听到这三个字后身子骤然僵硬住,很快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他大步往前冲,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停下来,再次举起长刀指向李丢丢,只是那刀已经一点儿都不稳了,颤颤巍巍的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眼睛里的血丝好像是一瞬间冒出来的,他用刀指着李丢丢嘶吼着说道:“他怎么可能会死?你一定是骗我的,那个王八蛋投靠了当官的,怎么会死!”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不是王大哥的人,他预料到自己会出事后委托我来这里取了银票给他家里人送过去,我是知道他死了之后离开冀州的......他,他死于官府的人内斗。”

    中年男人愣在那,片刻之后开始疯狂的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手里的长刀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李丢丢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笑的撕心裂肺。

    笑了好久之后,那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又哭的撕心裂肺。

    许久许久之后,那人不哭了,自言自语说了两个字。

    “报应。”

    李丢丢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刚刚那一刻猜出来这个人是谁,这人只能是王黑闼那个结义兄弟宋封,他们两个当初结拜后一起聚众起义,经历过多少次生生死死,却因为银子分道扬镳。

    “他死的活该。”

    宋封咳嗽了几声后说道:“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又跑去给官府的人当狗,这就是下场,没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李丢丢道:“可是你在心疼。”

    “我没有!”

    宋封一声暴喝,脸色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狰狞。

    他想弯腰把刀捡起来,可是弯腰之后却有些控制不住似的扑倒在地,趴在地上的男人在那一刻像是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摔倒在地起不来眼神里都是无助。

    李丢丢过去扶了他一下,宋封凶狠的抬头看向李丢丢:“你还敢过来?你不怕我杀了你?”

    李丢丢摇头:“你杀不了我,你没有那个本事。”

    宋封像是暴怒,挣扎起来就要跟李丢丢动手,李丢丢随便一拉一绊,宋封就又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相对于王黑闼来说,宋封的武艺在李丢丢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聊几句吧。”

    李丢丢看向趴在那失魂落魄的宋封说道:“我是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王大哥让我把钱带给他家眷,如果这银子是你拿了的话,劳烦你还给我,我还要把事情做完。”

    宋封坐起来,背靠着那矮墙,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那样一个背信弃义之人,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居然还愿意冒险为他做事?!”

    李丢丢回答道:“我见过王大哥的手下兄弟,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王大哥而求生,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全都选择留下来,直到死,数百人一起死......如果王大哥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背信弃义狼心狗肺,那几百个兄弟为什么要与他一起赴死?”

    宋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过节,你们曾经的关系又有多好。”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但我既然答应了王大哥的事就不会半途而废,我再问你一遍,银子是不是你拿了。”

    “是!”

    宋封咬着牙回答了一个字。

    李丢丢伸出手:“那麻烦你给我。”

    宋封没给,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忽然问了一句:“他......死的惨不惨?”

    李丢丢回答:“身中二十几刀,我没见到,但是听说了。”

    “二十几刀......”

    宋封惨笑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他曾经为我挡过刀,三次......”

    他看向李丢丢,犹豫了一下后示意道:“能不能坐下来和我聊一会儿?我想知道他在冀州城里过的怎么样。”

    李丢丢挨着宋封坐下来后说道:“他在冀州城里过的怎么样且不说,你和他分开之后日子过的一定不好。”

    宋封点了点头道:“他走之后,我一怒下令手下人追到冀州城去杀他,可是没有人愿意,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手下的人服他远比服我要强。”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只是那

    时候我还没有醒悟过来自己做的有多错,把不听话的手下砍死了一个,那些兄弟们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他们一个一个的走了,说我变了......”

    宋封抬起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因为太用力,看起来脸都变得畸形起来。

    “队伍散了,我变成了孤家寡人......可是我却冷静下来,我想着他去投靠了官府的人下场一定不会好,如今这大楚官府里的人是人吗?不是啊,那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

    “所以我就想等着看,看他死的会有多惨,我又想报复他,当初他和我商量藏一笔钱的时候,是我说要把钱藏在这的,他拿走了我的钱,我就拿走他的。”

    宋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向李丢丢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悲伤。

    “我们兄弟,这是怎么了......我拿了他的银子却并不开心,我也没有走,我只是想着如果他混不下去的话一定会来这取银子,到时候我就能报仇了,能狠狠的嘲笑他,你昨天来这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见不是他自己来的,其实我大概,大概......猜到了他已经不在人世。”

    宋封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看向李丢丢:“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别人再信任,可我还是想请求你,把他家里人住在哪儿告诉我,我们当初发过誓的,如果我死了他照顾我家眷,他死了,我照顾他家眷。”

    李丢丢摇了摇头。

    宋封苦笑,他起身走到矮墙后边,拎着一个布包回来递给李丢丢:“这是他藏在这的银票,还有我剩下的所有钱,你都带走吧。”

    李丢丢问:“那你呢,你的家眷呢?”

    “我......没有家人了。”

    宋封的眼泪再次流下来,这次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声,眼泪无声的流着,可是那悲伤却比撕心裂肺更让人觉得深重。

    没有真的疼,没有这种泪。

    “队伍散了,人心没了,只有家里人还陪着我,可是没几天我们就遇到了攻打唐县的叛军队伍,半路上休息的时候,我就是去河边给孩子打些水,回来的时候......都死了。”

    在那一刻,李丢丢在宋封的眼睛里看到了死亡。

    “都死了。”

    宋封颤抖着说道:“我想去报仇,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间想到,那些人做的事,不就是我这两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吗?我的妻儿被杀,我又杀了多少人的妻儿?都是报应。”

    他看向李丢丢请求道:“如果......如果黑闼的老婆问起来我和黑闼,你别跟她说我们闹翻了,就说我和他一起死了,活着的人,总不能心里一点好东西都没有。”

    说完后他朝着李丢丢俯身一拜:“谢谢你。”

    李丢丢沉默了好久,然后问:“其实,你知道他妻儿住在哪儿,只是你自己不敢去对不对?既然银子是你提议藏在这的,那时候王大哥那么信任你,不可能不告诉你他妻儿去了什么地方。”

    宋封的肩膀猛的颤抖了一下。

    “是......我知道,当初就是我帮他想好的把家眷藏在什么地方,在涞湖县,你说的对......我只是不敢去,刚才我问你的时候,只是想听你说一句你和我一起去,那样的话我可能还有点勇气去面对她们......”

    宋封摇了摇头:“可我不配。”

    李丢丢问道:“你说话含含糊糊我没听清楚,刚刚你说想听一句什么?”

    宋封道:“想听你说一句,我们一起去......我自己不......”

    李丢丢道:“嗯,我们一起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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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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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