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不让江山TXT下载不让江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八十一章 咱们有的是

    李叱到了北山关之后的几天,每天都会派人往四周继续探查,从种种迹象来看,黑武人的大军应该很快就回到了。

    所以这就让人不得不钦佩老张真人的本事,人在西南,策算北疆。

    一早,李叱站在高处看着远方,不得不说,那位还不知道是何人的黑武大军主将很有眼光。

    此人所选择的那个村子所在之地,绝对是最好的地方,可以纵览全局。

    那村子地势最高,从防御上来说,此地为中军,极难被攻破。

    从进攻上来说,在这可以遥遥看到北山关,只要有中原军队出来,必会被他察觉。

    “当家的。”

    余九龄一溜小跑着上来,嘴上笑的好像山花都开了似的那么灿烂。

    “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叱笑着问了一句。

    余九龄道:“我们昨夜把事办成了。”

    李叱笑起来:“手脚这么麻利。”

    余九龄道:“那村子里确实有数百名黑武士兵在戒备,可是他们不敢在村外设置巡逻和明哨,只靠那些暗哨想防住我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是谁啊,我多快啊。”

    李叱问道:“东西投进去了?”

    余九龄道:“非但投进去了,还特意做了两个准备。”

    这事李叱交给余九龄办,余九龄的那满脑袋的奇思妙想也算是用上了,要说坏,余九龄其实也不用太扶了谁......

    其实这种事,对于战争来说只能算是小手段,靠那几口井想让黑武大军的指挥瘫痪,这也就是个美好的期望。

    成了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不成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余九龄有些得意的说道:“首先,我们去抓了不少野物,为了保证一定会有些效果,我们可没少给那些野物喂泻药,先喂饱了它们,再灌泻药......”

    李叱叹道:“最有年份的银币这一称号,我愿意让给你了。”

    余九龄嘿嘿笑道:“这还不算完事了,第二个准备是,我们为了怕放进水井里之后被人看到,所以就特意做了分量上的测试。”

    他详细解释道:“把抓来的野物,绑上东西,看看在水中沉下去多少,不至于沉底,也不至于漂浮上来。”

    李叱叹道:“这是个悖论。”

    余九龄一道:“管他什么论呢,反正是都做了准备。”

    李叱在余九龄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现在在想,如果黑武人的主将真的拉肚子拉死了,我就让人宣扬出去,这件丰功伟绩是你做的,那黑武人青衙会不会往后几十年也不做别的事了,就想弄死你。”

    余九龄道:“我不得人心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李叱哈哈大笑道:“差不多吧。”

    余九龄道:“那当家的你告诉我差在什么地方了,我补上,反正也是要死的,那就干脆把不得人心干到极致。”

    李叱赞叹道:“所以世上只有一个余九龄,不可能再有任何一人比得上你了,再有一个的话,指不定会祸害多少人。”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要这么说的话,不给我涨俸禄那一定是说不过去了。”

    李叱叹道:“你触及我底线了。”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这底线可真低.......”

    李叱道:“一个铜钱起步。”

    余九龄有些悲伤的说道:“我每次出门办事,为了当家的能够顺顺利利的,都是

    要自己贴钱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李叱道:“那你能严肃正经的告诉我,你把钱都贴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余九龄道:“我是一个好人,每次出门看到那些穿的很少的姑娘,我都心疼她们......所以只要我遇到了,我就会每个人都接济一些,给她们买新衣服穿。”

    李叱道:“那你能再严肃正经的告诉我,你真的是遇到了那些穿的不多的姑娘?遇到这个词用的并不妥当吧。”

    余九龄道:“露水情缘,何处相逢不是偶遇?”

    李叱道:“就因为这句话,我给你涨工钱,不是因为其他的,这句话让我认识到了你的脸皮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所以该赏。”

    余九龄道:“多谢当家的!”

    李叱道:“按照军职,你现在已经是正四品,这样,我给你按照正三品的俸禄发。”

    余九龄道:“噫,一个月才涨了没多少。”

    李叱压低声音道:“你出公差的补助高。”

    余九龄:“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叱叹道:“万岁万岁万万岁什么的就不用了,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第一次如此虔诚的高呼万岁是因为我给你批了嫖-资......”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应该这样想,古往今来,哪位主公,会单独给人批这玩意儿的,以后如果有人为当家的立传的话,一定会把这件事大书特书......”

    李叱道:“我现在都开始在想怎么灭口了。”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然后抱拳道:“当家的我先退下了,昨夜忙活了一宿,先去眯一会儿。”

    李叱点了点头:“最近你多辛苦些,斥候的人没有你身法好,你多帮些忙。”

    余九龄道:“这算不算......”

    他刚要问这算不算兼职,兼职当然要有兼职的钱。

    李叱不等他说完就回答道:“不算,你要是想算的话我就把你谍卫大统领先罢免了,那样你就不能兼职了,你就好好的干斥候的活儿。”

    余九龄叹道:“当家的还是当家的,论银币,我是真的心服口服。”

    李叱抬起脚,余九龄缩了一下屁股就跑了。

    七天之后。

    斥候从城外急匆匆归来,禀告消息说已经看到了黑武大军踪迹,连绵不断,数量多到无法计数。

    李叱和夏侯琢立刻登上城墙往远处眺望,在北方,黑压压的大军覆盖着大地而来。

    夏侯琢对黑武人的军制比较了解,他举着千里眼看向北方,嘴里还在轻轻的数着数。

    “能看到的,已经不下十五面灰纛。”

    夏侯琢道:“黑武人,两万人为一军,与我们的队伍建制不同,唯有一军的将军,才能用灰色纛旗,而主将则用金色纛旗......”

    他指了指城外:“看到的就不下三十万,后边的队伍数量应该也不会低于三十万,这次黑武人的南苑大军是倾巢而出了。”

    “报!”

    又有人从城下跑上来,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已经气喘吁吁。

    “报大将军。”

    斥候抱拳道:“从西北方向探查到有大量草原骑兵出现,不计其数,看旗号应该是铁鹤人。”

    夏侯琢看向李叱,李叱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问夏侯琢道:“百万级别的大战,你打过没有?”

    夏侯琢摇头:“没有过。”

    李叱

    道:“现在,你就要亲自指挥一场超过百万大军规模的大战,是不是有些兴奋?”

    夏侯琢道:“你说的百万大军规模,指的是敌人的吗?”

    李叱道:“那不能,如果敌人有一百万的话,那么你就要指挥一场一百零三万人的大战了。”

    夏侯琢叹了口气:“多谢你的鼓励。”

    如果敌军有一百万人的话,那么这场百万级别的大战确实总计兵力也就一百零三万,因为北山关的边军和宁军加起来,一共三万四千。

    李叱道:“唔,忘了,回头澹台到了,你指挥的就是一场一百零四万六千人的大战。”

    他看向夏侯琢道:“你会被载入史册啊!”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等我一百岁之后,活够了,再载入史册吧。”

    李叱道:“我都替你兴奋了起来。”

    夏侯琢道:“不用替,这场会被载入史册的大战,当然要由宁王殿下亲自指挥。”

    李叱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忽然捂住自己的口鼻:“遭了......险恶的黑武人,居然在空气中下毒!”

    夏侯琢:“......”

    城墙上的将军们看到那黑压压的大军到来,谁不紧张?

    可是听到宁王和大将军在那毫无担忧的开着玩笑,他们的心情都变得好了一些。

    李叱压低声音对夏侯琢道:“你部下的将军们,好骗吗?”

    夏侯琢道:“一般吧......”

    李叱问:“与你相比如何?”

    夏侯琢道:“我带出来的将领,还能比我差到哪儿去。”

    李叱道:“唔,那就是好骗。”

    夏侯琢:“......”

    李叱转身看向那些边军将军,他缓了一下后,刚要说些什么,其中一个年轻将军大声说道:“宁王放心,我们定会死战不退!”

    李叱怔了怔,侧头看向夏侯琢,夏侯琢心说你看我做什么,这就是我带出来的将军们啊。

    李叱走过去,在那个年轻将军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叫什么名字?”

    那将军回答道:“我叫尹箜。”

    李叱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附近,若是看到我下城去休息了,你们每个人都可下城,若是看到我躲在别人身后了,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躲在我身后,若是看到我比你们杀的敌人少了,那所杀之敌人,都算你们的。”

    他张开双臂:“亲兵,掼甲!”

    亲兵立刻上前,将李叱那套战甲给他披挂上,穿戴好之后,李叱指了指一个位置:“这里就是我的,我从现在开始守在这,若有一人从我守着的地方攻上城墙,那就必然是我已战死。”

    他看向夏侯琢,笑了笑:“我不骗自己人。”

    夏侯琢也笑起来:“你不用说,我们都知道。”

    大量的羽箭开始从城下搬运上来,还有小腿粗的重弩,边军的武器装备之充足,让每个人心里都有底气。

    “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李叱大声说道:“我害怕的不是敌人有多厉害,战争有多残酷,我害怕的是,我们明明还能打,却没有了兵器,没有了补给,我们不是输在勇气和战力上,我们是输在了武备不足。”

    他笑了笑道:“为了治好我这武备不足的恐惧,我这些年给边军准备的东西足够多,所以......不用心疼东西,放开了打!”

    李叱大声喊道:“咱们有的是!”

第七百八十二章 开战在即

    看起来黑武人像是心急到没有整顿军队,就分派出来一支大概四五万人左右的队伍,就陈兵在北山关外不远处。

    所以当看到这一幕之后,李叱对这位黑武的领军将军不得不刮目相看。

    带着百万大军而来,却还小心谨慎成了这个样子,此人的性格可见一斑。

    这分派出来的五万人队伍,不是来攻城的,也不是来挑衅的,而是就在你家门口看着你。

    大军初到此地,必然要搭建营地,垒造营寨,百万大军的规模,营地之大也可想而知。

    这五万人的队伍摆在这,就是戒备于此,谨防宁军偷袭。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宁军以区区三万多人的兵力,就算是黑武人远来劳顿且立足未稳,也不可能以三万多人的兵力去突袭百万大军。

    然而他就是这样安排了,这是一个人性格的体现。

    夏侯琢看着城外那支军队,脸色已经越发凝重起来。

    “看来是赤柱琉璃亲自来了。”

    李叱看向夏侯琢问道:“赤柱琉璃?黑武人的南苑大将军?”

    夏侯琢点了点头:“上次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御驾亲征的时候,没有带他,因为阔可敌大石对他很忌惮,罢免了他的兵权,让他赋闲在家。”

    “后来阔可敌已己律继承黑武汗皇之位后,将赤柱琉璃请出来,重新委以重任。”

    夏侯琢道:“此人领兵,据说未尝一败,黑屋南苑数十万大军,对此人无比敬重,所以才会被阔可敌大石所猜忌。”

    李叱道:“这就相当于,我们和他打牌,他手里有一百万两银子,我们手里只有三万两......然而对手还没有飘,稳扎稳打......”

    夏侯琢道:“可不是这么算的,我们有三万多队伍,如果对手是三十万人的,我们也是三万多队伍,如果对手有百万规模,我们可能只能算一万人。”

    他本来想说几千人,可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有伤士气。

    三十个人打三个人,和一百人打三个人,不一样。

    就在这时候,有一支擎着黑武将旗的骑兵队伍从北边过来,那支五万人左右的军队纷纷避开,给那支后来的骑兵分开一条通道。

    这支骑兵队伍的人数并不多,大概有二三百人,可是远远的看着,就和其他黑武军队不一样。

    这二三百人的队伍纵马向前的时候,比那五万人还要有气势似的。

    “可否请楚国将军来谈一谈?”

    其中一名骑兵纵马到了城下,朝着上边高呼一声。

    夏侯琢大声回答道:“没有什么可谈的,你回去吧,若准备好了就来攻城。”

    那骑兵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队伍里。

    黑武南苑大将军赤柱琉璃坐在马背上,停留的距离似乎都算的准了,连重弩都轰不到他。

    重弩的射成超过二里,而此人显然对于楚军武器的威力极为了解。

    可是接下来,他做的一件事就足以让人震撼。

    他伸手要过来一张巨大的硬弓,这弓若是立在地上,比一个正常的黑武士兵还要高。

    黑武人天生的高大,平均都要比中原人高半头左右,这弓之大就可想而知。

    他将一支铁羽箭搭在弓上,双手发力,居然将那般巨大的弓拉满,双臂展开的时候,大弓被拉成了一个半圆。

    嗖的一声,那支铁羽箭从重

    弩不可及之处飞了过来,居然能笔直的飞上城墙,砰地一声戳在城楼柱子上。

    那铁羽箭比正常的羽箭粗上一圈不止,尾端的铁羽在飞行的时候发出的声音犹如鹰啼。

    这一箭从那么远的地方飞过来,还能深入木柱之中,如何能不令人震撼?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那支箭,见上面绑着一张纸条,于是伸手摘下来。

    打开之后才发现,这人写的信居然是用中原文字所写。

    由此可见,此人对中原的了解,不仅仅是在战场上。

    【余,有所闻,楚国朝纲崩坏,各地匪患难平,无穷黎庶如坠地狱,如落火海,于是上奏汗皇陛下,请旨解救中原百姓,陛下恩德,准余所请,余向来对楚国边军将士心存敬意,恐有惊扰,所以先送书信一封,不敢对诸公劝降,此信只为告知,三日后余将挥师攻城,计划之内,十日取之,万望不怪......赤柱琉璃。】

    李叱看完这封信之后递给夏侯琢,夏侯琢看完后就直接撕了。

    “我看上他那张弓了。”

    李叱淡淡的说了一句。

    夏侯琢道:“我也看上了。”

    李叱道:“我们军中没有那么大的弓,所以......”

    他回头吩咐道:“取纸笔来。”

    有人连忙取来笔墨与纸,李叱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折好。

    他往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便是弩车,于是从弩车中抽出来一根重弩,将那信绑在重弩上。

    左腿向后撤了颁布,身子后仰,右手握着那根重型弩箭,李叱猛的一发力,将那根重弩掷了出去。

    那是床子弩的射程都不可及之处,敌人的主将一箭射来,李叱就以手掷回去一根,也算是回礼了。

    那根重弩呼啸而出,其速比床子弩打出去的还要迅疾,笔直的飞向赤柱琉璃所在之处。

    赤柱琉璃举着千里眼正看向城上,本是想看清楚那些中原将领看到他的信后适合反应,然后就看到有个人居然以臂力投掷重弩。

    下一息,赤柱琉璃猛的拉起战马,他的坐骑人立而起。

    砰地一声!

    这根重型弩箭戳在他身前不远处,若是那战马不拉起来的话,怕是要被这一下直接穿透。

    重弩戳进大地之中,尾端嗡嗡的颤着。

    赤柱琉璃脸色一变,瞳孔都不由自主的收缩起来。

    片刻后,有亲兵将绑在重弩上的书信摘下来,双手捧着呈递给赤柱琉璃。

    赤柱琉璃接过来打开,然后瞳孔收缩的就更厉害了些。

    纸上只有两个字......呵,啐。

    城墙上,夏侯琢笑道:“人家写了那么多字,你只给人家回了两个字,岂不是显得咱们小气了。”

    李叱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的字值钱,回两个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夏侯琢:“你的字值钱......”

    李叱笑道:“当然值钱,而且我想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至于到底值多少钱,看我写的是谁的字吧。”

    夏侯琢笑起来:“不过你这一下,应该也把他吓着了,他想向咱们示威,用最文绉绉的信像是在讲道理,又用不讲道理的臂力震慑......”

    李叱道:“臂力这种东西,谁多人练练都行,男人嘛,唯臂力与手速,非难事也。”

    夏侯琢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总觉得有些

    不要脸。

    李叱回身吩咐道:“擂鼓三声。”

    城墙上,光着膀子的力士随即将战鼓擂动,三声巨响,直透云天。

    城外的赤柱琉璃听到这三声鼓响,仿佛听到了城墙上的中原人朝着他呐喊了三声。

    来战!来战!来战!

    赤柱琉璃一拨马:“回去,备战。”

    那二三百名骑兵整齐的转身,跟着赤柱琉璃回到了营地之中,不久之后,那支五万人的队伍也开始缓缓后撤,在距离城门大概五里左右停了下来。

    黑武人大营之中。

    赤柱琉璃下马,因为打仗还没有搭建好,有亲兵连忙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中原人......”

    赤柱琉璃叹道:“总是会有一些骨头很硬的人,挡在那些软骨头的前边保护他们。”

    他看向手下人问道:“楚国边军之中,你们可知谁有如此勇武之力?”

    手下人纷纷摇头。

    他部下战将经洛夫俯身道:“卑职一直都在边疆,北山关这边的楚国边军将领,无人有此勇武之力,就算是坐镇北疆的夏侯琢,应该也不会由此神力。”

    “若不是夏侯琢......”

    赤柱琉璃沉思片刻,然后眼神微微一亮:“莫非是宁王李叱亲至?我虽然已经久未至边关,可是对此人也略有耳闻,传闻之中,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赤柱琉璃起身,猜测到是李叱亲自来了,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本来我向陛下进言之际,陛下问我,多久可取中原,我回陛下说,一年可取冀州,三年可取中原......那是因为中原多大城,易守难攻,纵然可破边关,那些大城一座一座的打下来,也要耗费时日。”

    他笑了笑道:“我推测一年时间,十日破边关,一个月兵围冀州城,那冀州城就要打上几个月的时间,还要攻占冀州全境......现在看来,不需要那么久了。”

    “宁王李叱亲至,只要破边关,就可将其全部兵力击溃,到时候再破冀州,易如反掌。”

    他看向手下众将问道:“三日后攻城,你们谁愿意打这第一阵?”

    手下将领纷纷俯身:“我愿打!”

    赤柱琉璃故意看了看他从汗皇那要来的两个年轻将军,一个叫七部天,一个叫安士那毅,两个人都是黑武帝国年青一代的将军中极为出彩之人。

    这两个人,七部天是禁军将军,在类似于中原楚国的武考中夺了第一,也就是黑武帝国的武状元。

    另一个安士那毅,被誉为北苑第一猛将,曾经手猎虎豹,在北苑年轻将军中无人可敌。

    见那两个年轻人都有战意,赤柱琉璃偏偏没有选他俩,是故意激将之法。

    他笑了笑说道:“还是从熟悉楚国边军的将领中挑选一人吧,毕竟其他人对敌人并不熟悉,万一输了,有损黑武帝国的军威。”

    安士那毅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道:“大将军,我愿立军令状,若第一战不能攻破北山关,甘愿领军法处置。”

    “唉!”

    赤柱琉璃一摆手:“你还是先看看吧。”

    他看向经洛夫道:“我给你五万兵,三日后你去打一阵,不要追了边军士气。”

    经洛夫俯身一拜:“多谢大将军!”

    安士那毅与七部天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不满,只是忍了没有说话。

第七百八十三章 宁王牛逼!

    远处的号角声响起来,黑武人的队伍开始整顿集结,不久之后,一个一个的方阵开始朝着北山关压过来。

    在方阵之中,那些壮汉推着巨大的楼车往前移动,速度很慢,因为过于沉重,所以根本不可能靠木轮行驶,只能是靠滚木。

    士兵们需要在楼车前边提前放上滚木,推动楼车向前,然后再把后边的滚木搬到前边来,如此往复。

    除了巨大的楼车之外,还有大量的弩车也被推着往前走,黑武人造什么东西都喜欢造的很大,他们的弩车看起来都比寻常的马车还要大一些似的。

    然而实事求是的说,黑武人关于攻城的战术,都是和中原人学的。

    黑武帝国的疆域要远大于楚国,也大于曾经的周王朝,但是如此庞大的疆域之内,大城的数量却并不多。

    百姓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在中原地区,连县城都有高耸的城墙防护。

    然而在黑武国内,没有郡县制度,大城之下就是乡镇,而在黑武境内走上千里都未必看到一座大城,都是散落的村庄。

    所以在最早的时候,黑武人对于攻城战术的陌生,完全停留在不看到都不去想怎么打的阶段。

    而这也是两地过往历史的体现,千年来一直都是黑武人打别人,他们的人没有体会过被别人打入国内是什么感觉。

    而中原则不同,千多年来,一直都是被外寇不断入侵,所以才有那么多坚固城池。

    黑武将军经洛夫是南苑的一员老将,年纪虽然才四十岁左右,可是已经从军二十五年。

    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是赤柱琉璃父亲的传令兵,一直都跟在老将军身边做事。

    赤柱琉璃的父亲官至南苑大营大将军,病重之际,向当时的黑武汗皇进言,说自己的儿子有大才,可接任南苑大营。

    老汗皇对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格外了解,知道他绝不是因为赤柱琉璃是他儿子才会举荐,而是因为赤柱琉璃确实有那般才能,于是答应了下来,而那时候,赤柱琉璃才二十几岁。

    以二十几岁的年纪位极人臣,这样的人在黑武千年历史上也为数不多。

    赤柱琉璃接管南苑大营,也将经洛夫提升为将军。

    再之后不到两年,老汗皇病故,阔可敌大石即位。

    阔可敌大石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赤柱琉璃,他坚持认为赤柱琉璃做南苑大将军,是因为他父亲打的感情牌,逼迫老汗皇做出的决定。

    甚至连带着不喜欢赤柱琉璃任用的任何人,包括经洛夫,所以在把赤柱琉璃罢免之后,经洛夫也被撤掉所有职务,随赤柱琉璃回乡下农场养牛养马。

    这次经洛夫被赤柱琉璃任命为先锋将军,也是他想让经洛夫证明自己,顺便让那两个年轻将军看看南苑的将军是怎么打仗的。

    年轻人心高气傲没有问题,但是不敲打一下,他们不会真的听话。

    阵前,经洛夫看着那座已经重新修缮过的北山关,深深的吸了口气。

    攻城战术,无非那些,逢战之际,勇者必胜。

    这是经洛夫的理解,于是他将令旗举起来大声说道:“将弩车推前,压制城墙上的楚军,保护楼车靠近城墙。”

    随着令旗一挥,士兵们开始推着沉重的弩车往城前移动。

    黑武人坚信,只要东西造的足够大,那么力量就一定比小的大。

    在绝大部分时候,这其实是对的。

    他们的弩车是赤柱琉璃恢复南苑大将军以后,这几年来特意打造的。

    赤柱琉璃回到南苑大营之初就深知,如果他不能在未来几年有所作为,那么朝中对他的质疑就不会停止。

    看起来新皇阔可敌已己律对他深信不疑,然而没有一位汗皇陛下,喜欢毫无作为的人。

    这种弩车,仰角更大,用的不是人力拉弦,而是绞盘,可以将力量发挥到极致。

    唯一的缺点,也是因为使用绞盘蓄力,所以攻速相对于以往使用的弩车来说要慢不少。

    城墙上。

    李叱微微皱眉,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弩车。

    “看起来比我们的座弩射程要远。”

    李叱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点了点头,眉头也皱着,他在北疆已经领兵多年,可是这样的弩车他也是第一次见。

    夏侯琢来北疆的这些年,恰好就是赤柱琉璃不在南苑的这些年,两个人并无交集。

    “小心!”

    李叱喊了一声,伸手拉了夏侯琢一下。

    城下,一片沉闷的响声之后,然后就是一片黑影飞了上来,瞬息而至。

    李叱拉着夏侯琢往下一蹲,一根重弩撞在城垛上,直接把城垛打下来一角,火星四溅。

    崩飞出去的碎石块都能把人打伤,而那重弩撞歪了之后又飞上去,戳在城门楼的屋檐上。

    第一支重弩到了之后,后边的就密密麻麻的跟了上来,城墙上一时之间被打的好像起了一层雾,那是城砖碎开的时候迸发出来的烟尘。

    “去准备滚木。”

    李叱蹲在那大声喊道:“大腿以上粗细,外边缠上两层麻绳,五根一排绑在一起。”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城内的守军士兵开始忙活起来,将原本就准备好的滚木用绳索连起来,五根并排着绑好。

    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第一批做好的滚木抬了上来。

    李叱接过来其中一个,把这排木挂在城垛上。

    又一支重弩飞来,打在圆木上滑开,木头被戳出裂缝,可是没有伤到城墙。

    李叱见这样有用,回头喊道:“再去多做,还要去提水上来泼在滚木上,谨防敌人以火箭攻击。”

    李叱吩咐完了之后蹲在城墙后边,缓了一口气:“黑武人,真他妈的有钱!”

    这般的重型弩箭,每一支都造价昂贵,此时此刻,黑武人已经用重弩压制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停,顿时让李叱有些酸了起来。

    片刻后,李叱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啐......妈的,好在我们也有钱。”

    见宁军将居然给城墙披上了一层木甲,黑武将军经洛夫立刻就想到了火攻。

    可是李叱早有防备,在木层上不停的泼水。

    北疆这边滴水成冰,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是气候比起冀州城来要还是要冷的多。

    用不了多久,木头就被冻的邦邦硬,而敌人重弩上带着的那点火布连冰层都不能都烧化了。

    “敌人的重弩停了!”

    夏侯琢喊了一声:“轮到我们了,等到敌人进入射程之内,让他们看看我们弩车的威力!”

    黑武人在压制的将近一个时辰之中,楼车不停的向前推进,可是楼车过于巨大,靠滚木移动的速度有多慢可想而知。

    一个时辰,也就是勉强把楼车移动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可以在差不多一样的高度和宁军对射。

    楼车上来了,黑压压的步兵也上来了,抬着无数的云梯。

    “杀!”

    夏侯琢一声暴喝。

    城墙上的弩车开始发威,嗖嗖嗖的声音都连成了一片。

    黑武人让宁军见识到了什么叫力量,他们的重弩比宁军的弩车射程远力度大,能击碎石块,可是宁军让黑武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快。

    城墙上的弩车都是李叱和长眉道人他们,拆开了大楚的制式弩车之后研究了很久改造的。

    而对于快的执念,让李叱弩车射速提升了近一倍。

    而且城墙上安装的新式弩车还不只是单发,也有李叱他们根据原来的弩车改造出来的排弩。

    就算是单发弩车的射速也比黑武人的弩车快的多,更别说排弩一次放出去五支很大的弩箭了。

    在无法兼顾射的远和射得快之中做选择,李叱选择了后者。

    排弩的构造,一次性击发五支重弩,就注定了不如单发弩车的力量大。

    可是快就够了,又快量又大,管饱!

    黑武人的步兵往前压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不要钱似的重弩覆盖性打击。

    呼啸而来的弩箭,仿佛和寻常弓箭一样密集。

    齐刷刷飞来的弩箭把黑武人一层一层的扫下去,一层一层的绝对屠杀,无人可以幸免。

    如果说这一排一排激射出去的重弩,是无数大型收割机器在并排作业向前平推着收割小麦,那宁军士兵射出去的羽箭就是无数人跟在大型收割机器后边,用镰刀把机器没有割掉的小麦再收割一遍。

    黑武人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楚国边军虽然能打,但是又穷有苦。

    装备差,人少,没有物资,缺少支援,他们能打完全靠的是勇气。

    这次面对的楚军所用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装备。

    城墙上飘扬着的,确实还是楚军的战旗,可是楚边军什么时候这么富裕过?

    之所以还插着楚国边军的战旗,是因为李叱从无强势的要求,他尊重边军将士们的情感。

    当了一辈子的楚军,为大楚守了一辈子的边疆,让他们突然换了旗帜,他们心里必然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的。

    可是至于飘扬什么旗帜李叱本来也就不怎么在乎,他在乎的是国门永固。

    所以黑武人的攻势也就坚持了半个时辰多一些,第一批上去的人,前队一个都没能回来。

    地上的尸体覆盖了大地,而白羽又覆盖了尸体。

    “就是这种感觉!”

    李叱看到黑武人退下去,猛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老子四处扣钱坑蒙拐骗,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兴奋的喊了一声。

    靠火力打的敌人不敢再上前,这就是李叱能给予边军的最大的礼物。

    夏侯琢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这些年,也是难为你了,不过看到敌人狼狈逃回去,此时此刻,你心里有何感想?”

    李叱哈哈大笑,指着那些羽箭道:“用钱能换敌人的命,花多少钱都他娘的是大赚!”

    夏侯琢使劲儿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到李叱说道:“不过若是能捡回来再用一次就好了......爽是爽,就是也有那么一丢丢心疼。”

    夏侯琢楞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李叱。

    李叱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看个屁。”

    夏侯琢道:“那就是好大一个屁。”

    李叱撇嘴,然后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掐着腰站在那,人生至此最得意时,便是此刻。

    他进入书院,他不得意,他建车马行,他不得意,他做燕山营三当家,他不得意,他为宁王,他依然不得意。

    但此时靠他的努力,让来犯之外敌胆寒,而边军损失极少,这是他最得意。

    “老子牛逼!”

    李叱高呼一声。

    本只是心中感慨也兴奋,所以喊了一声。

    没想到的是,城墙上的所有守军,不管是楚边军还是宁军,在听到这一声喊之后,就好像突然心意相通了一样,整齐的喊了一声。

    “宁王牛逼!”

第七百八十四章 先吃为敬

    黑武大营。

    赤柱琉璃看着战场上退下来的队伍,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心情一下子就阴郁起来。

    这并不是经洛夫无能,战术安排上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是打以前那支楚国边军的话,可能刚才那一阵已经攻上城墙了。

    他对自己亲自设计和督造的这种弩车极有自信,这威力巨大的东西被他命名为阵落。

    这种弩车不管是在任何方面,都远超了楚国边军的城防武器,以他对楚边军的了解,城墙上那些老旧破损的座弩,射程连他的阵落弩一半都没有。

    然而这次还是让他失望了,所以他只能将这一战的失利归咎于天意。

    宁王李叱来了,而且把楚国边军的武器换了一茬。

    这是不合道理的事,怎么想都想不通道理的事,李叱是起兵反抗楚国皇帝的人,要灭掉楚国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楚国边军?

    就算是李叱在乎边疆,那用他的人换掉楚国边军不就得了?

    所以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知莫然。”

    赤柱琉璃看向站在一侧的那个黑武官员,那人身上的纯白色长袍就已经显示出来他的身份。

    鬼月族以白色为贵族颜色,寻常百姓不能穿戴。

    黑武皇族的服饰定色就是白金为主,剑门的弟子则为纯白。

    名为知莫然的男人回身,朝着赤柱琉璃俯身道:“大将军,卑职在。”

    此人是黑武青衙副神座,在青衙的地位仅次于神座沐雨光明。

    沐雨光明在黑武的名字很长,名为贝德思耶姆斯威特,用中原人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雨中光明。

    “关于宁王李叱的消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疏漏?”

    赤柱琉璃看向知莫然道:“从青衙已交给我的情报来看,宁王李叱从没有干预过楚国边军的事,没有动过楚边军一兵一卒,现在看来,何止是干预了?”

    知莫然的表明,如他的名字一样漠然。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大将军,青衙艰难收集的此人的情报,已经确认的都早就放在大将军面前了,关于宁王李叱的情报有四百多页纸,从此人进冀州开始,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详细记录,如果大将军确实全都看过了的话,就应该知道,楚国边军的所有补给都出自宁王李叱。”

    赤柱琉璃脸色不善的说道:“那你的情报中可曾提及,楚国边军的武器装备已经如此改善?”

    知莫然道:“如果青衙可以什么都知道的话,那么这一战无需大将军来打,青衙就已经把冀州拿下了。”

    他看向赤柱琉璃,语气依然没有丝毫感情在内的说道:“大将军是不是觉得,第一战就失利,需要给大将军看重的手下找个替死鬼?如果是的话,大将军找到青衙头上,似乎找错了方向。”

    青衙的副神座,剑门的大剑师,剑门门主的首徒,而且还是贵族出身。

    这些身份让知莫然根本就无需对赤柱琉璃有任何的惧意,他甚至看不起军方的人这种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就立刻推卸责任的做法。

    赤柱琉璃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刚要再说什么,知莫然已经把头转过去不看他了。

    虽然没有看着他,但知莫然依然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宁王李叱制造武器的地方在哪儿,制造的武器是什么,如果能如此轻易的被打探到,那是不是说,楚国的皇帝也很好杀?大将军现在是不是要怪罪,为什么青衙的密谍没有刺杀了李叱,也没有刺杀了所有宁军将领,或者......为什么青衙的人不是冲在战场上?”

    赤柱琉璃被堵了这么多话,他的话就

    没有一句还能说出来。

    他看不惯青衙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他当然也知道青衙的人看不上他。

    青衙的人和军方的人,历来都不合。

    经洛夫的第一战以损失至少一千多人的兵力而告终,虽然对于黑武大军来说,这一千多人着实算不上什么,可关键在于,那一千多人连城墙都没有摸到。

    如果持续这样攻打的话,那就不是一千多人的损失。

    年轻的将军七部天站在赤柱琉璃身后,轻轻的说道:“大将军,还是先商议军务事。”

    七部天虽然年轻桀骜,可是他又不傻,经洛夫的失利不是因为经洛夫无能,而是楚国边军的武器配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所以赤柱琉璃点了点头:“好。”

    然后起身离开帅位,转身朝着中军他住的那个院子走了过去。

    这村子被他征用,村民都被驱赶走了,至于那些村民去了什么地方,他才不会在乎。

    “大将军,有些不对劲。”

    安士那毅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说道:“卑职得先告退,肚子实在有些不舒服。”

    “你肚子也不舒服?”

    赤柱琉璃一怔。

    这几天来,身体出现一些问题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他以为是水土不服,可是此时看安士那毅的脸色就醒悟过来,问题也许比他以为的要严重的多。

    “把医官找来!”

    赤柱琉璃立刻吩咐了一声。

    不久之后,院子里。

    赤柱琉璃正在等着医官到来,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手下人都觉得他是被知莫然气的,没有注意到赤柱琉璃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止不住的发颤。

    “医官来了没有?”

    赤柱琉璃忽然问了一句,手下人看向他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嘴唇都有些发紫。

    砰地一声,赤柱琉璃摇晃了一下后摔倒在地,如此突然的变故,把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北山关。

    李叱坐在城墙上,腿都在城墙外边,晃荡着,看起来还像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那时候他和师父长眉道人行走江湖,虽然日子过的苦寒,可是他每一天都是无忧无虑的,因为师父为他想到了一切,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他的小孩子。

    然而此时的他,哪里还能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整个冀州都在他一人肩膀上扛着。

    夏侯琢问:“你真的打算敌兵不退,你不下城?”

    李叱道:“真的啊,我亲口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要算数。”

    夏侯琢道:“该下去休息就休息一会儿,等到敌兵来了你再上来。”

    李叱摇头:“不用劝了,我不下去,你也不许下去。”

    夏侯琢:“......”

    他叹道:“你不下去,我也不下去,吃喝倒是好解决,那拉撒怎么解决。”

    李叱就在城墙上站起来,解开裤子就朝着城下尿,一边尿一边说道:“尿下去,让那些黑武人踩一脚!”

    夏侯琢一捂脸:“那拉呢?”

    李叱道:“蹲在这拉啊,往城下拉啊,怎么,你是在怀疑什么吗?是怀疑屎不如尿?难道黑武人能踩一脚尿,就踩不了一脚屎?你这样厚此薄彼,不对啊。”

    “恶心!”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画面。

    他们一排蹲在城墙上往外拉屎,从城外往上边看,能看到一排大白-屁股......

    于是夏侯琢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画面实在过于辣眼睛。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城下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当家的,冀州城来信。”

    李叱把信接过来问了一句:“谁派人送来的?”

    “沈先生。”

    余九龄道:“沈医堂的伙计,昼夜兼程的赶过来送信,才刚到北山关。”

    李叱想着莫不是冀州出了什么问题,连忙把书信打开。

    然后就懵了。

    因为这封信上就七个字,沈如盏的字体娟秀清正,看着格外的舒服,看着这种字体就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是这七个字,实在味道太大了些,能让春风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夏侯琢见他表情有异,问了李叱一句:“是冀州出了什么事吗?若是急事,你可尽快赶回去,这边有我。”

    李叱把书信递给夏侯琢,然后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刚才的计划行不通了。”

    夏侯琢把书信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表情也变得格外别扭起来,这表情是完全说不清楚的那种复杂。

    信上的七个字是:屎有用,以箭蘸之。

    这七个字啊,那味道好像一下子就冲进了人的鼻腔中,然后满脑子里都是,挥之不去。

    夏侯琢愣了好一会儿,看向李叱:“这个命令,还是应该你来下比较好。”

    李叱道:“不不不,你是边军大将军,军令当然还是你来下最合适,最多我配合你的军令,我多产出一些,毕竟我吃的多,对了,你可以用我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你说的这话,比这信上的七个字味道还大一些。”

    他忽然想起来李叱刚才说了一句,我们的计划看来行不通了,于是问:“你刚才什么计划?”

    李叱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是说好了吗,蹲城墙上往下拉,让黑武人踩一脚。”

    夏侯琢扭身:“当我没问。”

    就在这时候,一队士兵挑着担子上来,给城墙上当值的士兵们送饭。

    本来饥肠辘辘的,夏侯琢此时却只要一想那七个字,就一阵阵的往上反。

    可是他也知道,若是不吃饭的话可怎么行,万一敌人下午再来攻打,哪里还有力气杀敌。

    于是他本打算远离李叱一会儿,不得不又转身回来,在李叱面前坐下来后说道:“吃了饭再继续嫌弃你。”

    李叱道:“你居然连饭都吃不下去,那我可以嫌弃你了,这有什么了......”

    夏侯琢道:“是是是,宁王厉害,我不行。”

    士兵们将食物放在面前,为了不让刚出锅的馒头凉了,篮子上盖着一块布。

    夏侯琢把布掀开的时候,那白面馒头的热气就冒了起来,面香味儿扑面而来。

    然后他看了看吃什么菜,看了这一眼表情就又一次有了变化。

    打仗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讲究,还要三菜一汤五菜一汤的,都是怎么简单怎么尽快填饱肚子就好。

    能有这热乎乎的大白馒头吃就算不错了,但是......

    给大白馒头配的菜是......大葱蘸酱。

    李叱看向夏侯琢,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夏侯琢使劲儿瞪了李叱一眼。

    李叱拿起一个馒头道:“我先吃为敬了。”

    夏侯琢抬起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你总是能让任何普普通通的事情,变得这么跌宕......”

第七百八十五章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叱在城墙上已经有三天都没有下去过了,吃住都在这,不管多冷,士兵们轮岗换值他却一直坚守。

    夏侯琢也如此,两个人随便用苫布搭了个遮风的小棚子,倒是也不觉得辛苦,两个都不是娇气的人。

    但是。

    高希宁就有些不太乐意了呢。

    一大早,高希宁蹲在那个小帐篷外边,看着里边还在呼呼大睡的两个人。

    这俩人昨夜里替士兵们当值,都熬了半夜,后半夜才睡下,此时睡了也才两个时辰左右。

    好在是睡眠虽然零零散散,但是敌人不来的时候也可以眯一会儿,所以俩人的状态倒是都还不错。

    此时此刻,夏侯琢已经差不多完全横过来睡,脚跨在李叱的身上,而李叱的手指头一根戳着夏侯琢的鼻子眼,都快捅进去了。

    “唉......”

    高希宁轻轻的叹了口气:“老娘都还没有睡过,倒是被他先睡了。”

    她把抱上来的被子给那俩人尽量都盖上,起身到一边,架了个小铁锅,点上木柴,给李叱和夏侯琢熬肉粥。

    那两个家伙啊,怎么说这几天也都是吃不好睡不好。

    高希宁一边熬粥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背着我和别人睡,我还要给你做饭吃......越想越觉得该生些气才对啊。”

    余九龄蹲在旁边看着她,听到这句话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把李叱给笑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夏侯琢的脚还在他身上压着呢,于是他嫌弃的瞥了一眼。

    再看到自己的手指头都快塞人家鼻子眼里去了,他微微一愣,然后把手指头塞进夏侯琢嘴里,还转了一圈......

    夏侯琢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砸吧砸吧嘴,说了句梦话:“咸了......”

    李叱起身活动了一下,走到高希宁身边蹲下来:“这位小娘子是谁家的啊,可真是貌若天仙,这小脸蛋,肤如凝脂艳若桃花,这小身段儿,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抄我书了吧。”

    李叱嘿嘿笑了笑。

    高希宁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余九龄道:“奸啊,不可能是盗,绝对是是奸-情。”

    李叱看了看余九龄:“你是不是以为拍你大哥的马屁,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余九龄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是的啊。”

    李叱抬起手在余九龄大腿上拧了一下,余九龄疼的嗷的一声,引得四周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余九龄一边疼的叫唤,还一边跟高希宁说道:“大哥你看,当家的都学会拧人这么娘们儿的手段了!一定是有问题!”

    高希宁道:“他拧的不对。”

    于是在余九龄大腿另外一边也拧了一下,余九龄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李叱道:“这就是谗臣的下场。”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然后想起来:“黑武人已经三天没有攻城了,这似乎很不对劲。”

    李叱道:“我昨天还和夏侯说起这事,莫非是往他们水井里扔东西起作用了?

    余九龄道:“我干的事能不起作用吗,我往里边扔东西的时候还念咒了呢,要死就死大的别死小的,黑武人谁官大谁死。”

    夏侯琢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闻到了肉粥的香味。

    他砸吧砸吧嘴,嘀咕了一句:“怪不得嘴里有点咸,原来是闻到了这肉粥的香味。”

    他走到火堆旁边坐下来,刚睡醒,冷的一哆嗦。

    李叱看到他哆嗦,然后看了看他裤裆,夏侯琢:“滚......”

    “黑武人三天没来攻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真的起作用了。”

    夏侯琢一边烤手一边说道:“就是没办法出去打探一下消息,要是死几个将军那就太好了。”

    余九龄道:“死几个将军不够大,我许愿的时候可是说的哪个最大哪个死。”

    夏侯琢呸了一声:“你还能咒死赤柱琉璃?”

    余九龄道:“按理说吧,这名字有点意思,不像是个走过场的人,应该多活一阵子才对,而且还是威胁咱们中原的大祸害,但是万一呢......”

    他双手合十:“如果赤柱琉璃真的中招了,保佑他千万别挺过去,一定要被病魔战胜,病不死他也要出意外才好啊。”

    就在这时候小张真人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于是在余九龄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以龙虎山道法给你这许愿加持。”

    余九龄问:“管用吗?”

    小张真人想了想,摇头道:“不管用......但是比你一个人许愿应该强一些。”

    余九龄问:“强在何处?”

    小张真人指了指自己身上道袍:“我是职业的。”

    李叱,高希宁,夏侯琢,三个人看着这俩人,眼睛里都是......余九龄幼稚也就罢了,为何小张真人也如此幼稚的疑惑。

    黑武人大营。

    医官满头大汗的跪在床边,看起来他的脸色比躺在床上的赤柱琉璃脸色还要差,一个是病的脸色惨白,一个是吓得脸色惨白。

    “怎么样?”

    青衙副神座知莫然冷冷的问了一句。

    虽然他看不上赤柱琉璃,可是他也知道若此时主将病故,那这次浩浩荡荡的南征就可能变成楚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才打了一仗,大将军就病死了,楚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怕是牙都要笑掉了。

    “回神座......”

    医官小心翼翼的说道:“看起来像是疫病。”

    这句话一出口,知莫然先是脸色变了变,然后立刻后撤了两步,同时抬起手用袖子挡住口鼻。

    他遮着口鼻问道:“你能确定?你能医治?”

    医官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回神座,用过了可用的药,但卑职实在不敢保证,这几日来,中军这里先是高烧不退然后病死的人,已有数百......大将军的症状,与其他人相同,所以卑职才会如此推测。”

    知莫然沉默片刻,果断的吩咐了一声:“安排车马,将大将军送回南苑救治,我会亲自写信送往都城呈递给汗皇陛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看向那些黑武将军们:“从即日我,我接管大军,你们可有异议?”

    以他的身份,谁敢有异议?

    青衙在黑武的地位和权限,比大楚的缉事司还要厉害的多。

    大楚的那些太监们利用缉事司无恶不作,滥杀无辜,而青衙的权限比缉事司还高,他们可以无证据抓人。

    只要青衙怀疑你有罪,那就可以先抓了再说。

    虽然没有人敢质疑知莫然的话,但是也没有人立刻回答,毕竟那是八十万大军的指挥权,一旦指挥不好的话,可能会出大问题。

    这些人,他们深知一个道理......如果此次南征真的出了大

    问题,到时候被定罪的一定不是知莫然,而是他们。

    知莫然作为青衙副神座,且是剑门门主的首徒,汗皇陛下断然不会过分的为难他,因为汗皇也不得不给剑门门主面子。

    门主的态度,在黑武国内至关重要。

    “没有人有意见?”

    知莫然扫视一圈,见经洛夫要说话,他抬起手指了指经洛夫:“你闭嘴。”

    经洛夫脸色一怒,如此被羞辱,身为将军,身为勇士,他必然会有些受不了。

    知莫然道:“从即日起,经洛夫为本座的副将军,本座不在的时候,他可代做决断,南苑六十万大军,皆由经洛夫节制,我为兵马元帅,他代为南苑大将军。”

    经洛夫听到这句话脸色再次变了变,片刻后俯身:“卑职领命。”

    知莫然又看向七部天道:“你为左军将军,分你十万人,在左翼安营,听后调遣。”

    七部天俯身:“遵命。”

    知莫然又看向安士那毅,或许是因为年轻人体质好,又或许是因为药物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他看起来虽然有些憔悴,但恢复过来不少。

    “安士那毅,你为右军将军,给你十万人马,稳固右翼。”

    说完后又吩咐道:“派人去请铁鹤部的将军戈什来见我,就说我有极要紧的事与他商议。”

    吩咐完后看向那些赤柱琉璃的亲兵校尉说道:“你亲率大将军所有亲兵,护送大将军返回南苑救治,不得有误。”

    那校尉心里其实也格外矛盾,大将军如此就失了兵权,他不愿意看到。

    但他更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大将军就这样死了,所以最终也只能点头:“遵命。”

    此时赤柱琉璃高烧不退,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知莫然临危之际当机立断,也是难得。

    一些亲兵将床抬起来出了军帐,外边已经有车马等着,他们把赤柱琉璃抬上马车,又带上了几名医官,准备好路上用的药物后,就立即启程返回南苑。

    车马出大营的时候,天知道是怎么回事,马车的车轴忽然就断了。

    马车往旁边一歪,车里躺着的赤柱琉璃就摔在一边,脑袋重重的撞在车厢上。

    这一下可是把旁边守着的两个医官吓坏了,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抬着赤柱琉璃就要下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疫病不疫病的。

    抬着人出来,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下车的那个医官脚腕就崴了一下,身子一歪,就把赤柱琉璃给摔在地上。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赤柱琉璃的脑袋正好磕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也许正是因为马车的轮子碾在这块石头上,颠簸了那一下车轴才断了。

    可是这一切已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赤柱琉璃的后脑给磕出来一个坑,血流不止......

    医官连忙救治,清理伤口,包扎,还没有忙活完才发现,他们的南苑大将军断气了。

    身体逐渐变冷,在这样的天气下,没多久人就开始发硬。

    一群人围在这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愤,也写满了不可思议。

    挥军八十万南下的大将军,意气风发,不久之前还在说,要用三年的时间攻占整个中原。

    而此时,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知莫然站在那看着,脸色从发白变成铁青,他抬起头看向北山关的方向,许久之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查一下水源!”

    知莫然吩咐了一声,声音阴冷。

第七百八十六章 你们敢吗

    在黑武人三天没有进攻之后,李叱他们都不得不怀疑他们那个根本就没抱多大希望的计划奏效了。

    然而在第四天,黑武人的大军就浩浩荡荡的开了上来,这又让李叱他们不得不做出判断......那个计划果然还是没有奏效。

    李叱站在城墙上看着黑武人队列整齐的往前压,举起千里眼往大概二十里外的小村子仔细看过去。

    就算是有千里眼,也只能是隐隐约约的看到高坡上有人在,身上的甲胄应该是赤柱琉璃的南苑大将军战甲。

    那人坐在高坡上,身后站着一群人,没人敢站在他身前,那面主将的大纛也还在。

    他又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看向阵前的领军将军,认得出来,还是三天前攻城的那个黑武人将领。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该来的还是来了,余九龄那诅咒并没有成功。

    “两个可能。”

    李叱对夏侯琢说道:“要么是真的没有成功,要么就是成功了,但是黑武人中有一个权力很大的人立刻接替了赤柱琉璃。”

    夏侯琢道:“若是后者的话,除非是青衙的人,赤柱琉璃手下的将军们,谁站出来,其他人都会反对,互相都看不上对方,唯有青衙的人出面,那些将军们才不敢反对。”

    李叱点了点头:“如果我们面对的是西域人,主将身亡,他们的军心就散了,不堪一击,可是我们面对的是黑武人。”

    他回头喊了一声:“准备迎战!”

    城墙上的士兵们整齐的应了一声,把座弩调整好,准备迎接黑武人的冲锋。

    一天,两天,三天......

    黑武人原本计划在十天之内攻破北山关,可是他们的计划在中原边军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靠着李叱这些年来不断的为边军准备好的东西,边军挡住了黑武人无数次的猛攻。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

    黑武八十万大军被三万边军硬生生的挡在了国门之外,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黑武人的攻势展开了足有上百次,可是却没有一次能登上北山关的城墙。

    西北,凉州城。

    那些小国的皇帝们又一次聚到了一起,上次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商议出个什么结果。

    一部分人觉得如果不动手,一定会被黑武人报复。

    一部分人觉得黑武人离的太远了,如果动手失败的话,一定会被澹台器报复。

    瞻前顾后,让他们的所谓计划推迟了已经将近两个月。

    而就是这两个月间,他们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因为李叱派去给澹台器送信的人到了,澹台器已经在凉州城做好了防卫。

    与此同时,澹台器安排大量的斥候西出,打探诸国消息。

    实事求是的说,这次会盟的小国,没有一个是和凉州直接打过交道的。

    几年前凉州军西出,其实也没出去多少兵力,可是少将军澹台压境指挥西域联军,连灭几个小国。

    这件事之后,西域诸国其实已经怕进了骨子里。

    连之前曾经想过对澹台器动手的那几个国家,这次都没有参与进来。

    没被打疼过的人才不会真的怕,被打疼过的只要想起来,就会心里发寒背脊发凉。

    这次会盟,比上次人多了些,上次一共来了七个小国的君主,这次来了十三个。

    主持这次会盟的是安冉国的皇帝德仕克,他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实现落在泠鸢国的皇帝别卜课托身上。

    “泠鸢国君。”

    德仕克说道:“上次你提议过的事,这次不妨在大家面前再说一次。”

    泠鸢国皇帝别卜课托哼了一声:“召集人可是你,你要是不说,我也不说。”

    这次会盟,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境内举行,本来这些小国之间就互相猜忌敌对,如果不是黑武人施压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坐在一起。

    他们不敢去任何一个小国之内,万一被囚禁了,救都没法救。

    会盟的地点选在古拉山,这地方很特殊,位于四个小国的接壤处。

    他们所在之处,是古拉山下的巴克盟草场,是西域难得的草场。

    不是很大,但是养活了近十万人,而这十万人又分成了上百个部落。

    最大的部落有一万多人,小的部落才几十个人。

    此时此刻,巴克盟的埃斤巴音可也坐在这,但他却脸色难看的要命。

    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巴克盟从来都没有打算过和凉州军为敌。

    然而诸国向他施压,地方就定在他这,他似乎也没得选。

    国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更何况他们只是一个部族联盟。

    “大家若都是这样态度的话,那么就回去各自备战吧,黑武人的远征军很快就会到。”

    德仕克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都想分一杯羹,但是又都不想出力,到时候要么被凉州军打的哭爹喊娘,要么被黑武的远征军打的七零八落。”

    别卜课托笑了笑道:“你是这次会盟的召集人,你有话就直说好了,我们听着。”

    德仕克道:“那好,我就直接说,你们最好都要表个态......你们应该很清楚澹台器那个人的性格,不管你们表态不表态,只要你们今天来了,被他知道的话,那么你们谁能有好下场?”

    众人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

    德仕克得到了黑武使节送来的重礼,所以他是力主要进攻凉州城的人。

    黑武人还告诉他,远征军其实已经在半路上了,不超过半个月就能到。

    所以这才是他的底气,一旦黑武人来了,这些畏首畏尾的家伙们,还不都要吓破了胆子?

    而他强势起来,力主开战,那么黑武远征军到了之后,夺取凉州城,长驱直入,中原之地,他所得自然最大。

    对于西域诸国来说,凉州军就是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打是打不过,但是不妨碍他们觊觎中原锦绣。

    德仕克再次扫过众人,笑着问了一句:“既然诸位都知道澹台器的性子,那么......”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大步进来,身穿金甲,披着大红色的披风,一步跨进大帐。

    “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澹台器的性子......”

    迈步进门的大将军看了看那些人,语气有些发寒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敢在此地聚集?”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温度瞬间就降了下来,所有人好像一瞬间就掉进了冰窟之中。

    巴克盟的埃斤巴音可立刻站起来,俯身一拜:“拜见大将军!”

    澹台器对他点了点头。

    就是巴音可在被诸国施压之后不久,他左右权衡,最终还是选择向澹台器通报此事。

    巴音可问道:“大将军,可是带来大军前来?这些人试图暗害大将军,一个都不能留!”

    他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会盼着澹台器斩草除根。

    不然的话,巴克盟岂不是要陷入被诸国围攻的困境,这些人全都死了才好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诸国问起来,他就说是澹台器率军到了,就算有人质疑,可是谁能为人证?

    “大军没有带来。”

    澹台器一边往大帐里边走一边说道:“我带来了八十名善战老兵。”

    “八十人......”

    巴音可听到这句话后楞了一下,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凉州军大将军,带着八十人就干离开凉州城,到了这一千多里之外的地方。

    八十人,能做什么?

    澹台器走到大帐正中,往四周扫了一眼:“你们是在商议如何杀我?”

    他扫视一圈,被他看的人全都低下了头,脸德仕克的第一反应都是要低头。

    可是片刻后,德仕克又把头抬起来,起身,看向澹台器说道:“你倒是胆子真的大,只带了几十个人就敢来这里?现在好了,我们正愁没有办法进凉州城杀你,你自己跑来送死。”

    他抬起手指向澹台器:“杀了他!”

    他带来的亲兵就要动手,澹台器却笑了起来:“我没有带来大军,是因为我帐下将军,已经带着我凉州铁骑攻入你国境之内,如不出意外,此时已经攻破你的王庭,你的妻儿,亲朋,族人,都已经被我的铁骑拿下。”

    他迈步向前,笔直的走到德仕克面前,近在咫尺的看着德仕克的眼睛说道:“我只带来了八十个人,因为带来的人太多,你们的头颅不够分。”

    德仕克脸色惨白,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喊道:“不要相信他,他就是在胡说八道吓唬人,他的凉州军不可能出城攻打我们......”

    澹台器冷笑着说道:“还在拉盟友吗?我的凉州铁骑确实攻打的不是你们,而是你,但!”

    澹台器扫了一圈后说道:“我不介意下一个打的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可以随便指一个人,你们谁能随便指一指凉州城?”

    被他扫视的人,再一次都低下了头。

    澹台器走到巴音可那边,在巴音可的位子上坐下来,看了一眼面前的杯子,巴音可立刻俯身给他倒了一杯酒。

    澹台器将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们自己做决定吧,想杀我的话,不妨动手试试看。”

    没有人敢接话,连德仕克都没敢。

    泠鸢国的皇帝别卜课托等了一会儿,第一个俯身道:“我们泠鸢国,永远都是大将军的朋友,我们此次前来,都是被德仕克骗来的。”

    “是是是......”

    他这一开口,除了德仕克外的其他人,全都连连附和。

    “你们这群蠢货!”

    德仕克咆哮道:“你们都中了他的奸计,他就是在分化瓦解我们!”

    澹台器哼了一声:“分化瓦解?我需要吗?没有黑武人给你壮胆,你敢大声对我说话吗?”

    他将长刀抽出来往前一掷,那长刀咄的一声戳在地上,刀柄急速的颤着。

    “我把我的刀仍在你面前。”

    澹台器看着德仕克问道:“你敢捡起来吗?”

    澹台器端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没有送到嘴边,手停在半空。

    他抬起头问了一句:“刚才他是不是逼着你们表态来着?”

    澹台器问。

    泠鸢国皇帝别卜课托脸色变幻不停,犹豫再三,一把将澹台器的长刀从地上拔出来,然后一刀捅进德仕克的肚子里。

    澹台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群乌合之众。

第七百八十七章 我只是来调停矛盾的

    泠鸢国的国君别卜课托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尸体,他的手还在剧烈的颤抖着。

    来之前,他想的还是如何在这场联盟攻楚的战争中获利,最好是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此时他所想的,只是接下来如何才能把自己摘出去,让事情看起来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德仕克的国家,和他的国家紧挨着,凉州铁骑若是打的狠了,一顺路......

    想都不敢想,那是什么后果。

    其实他真的愿意去攻楚,多年以来,澹台器就是压在西域诸国头上的一座大山。

    凉州军之善战,西域诸国多少人都领教的清清楚楚。

    而且澹台器霸道,所有的事情,必须按照他制定的规则来。

    这确实会让更多西域部族在和楚人的交易中获利,但水泼不进的澹台器,也让一些想独占这种交易而获利的西域国心生怨恨。

    此时此刻,所有的事都因为澹台器的出现而变成了梦幻泡影。

    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似乎是更可怕的事,因为他不相信澹台器只杀德仕克一人就够了。

    这次西域诸国会盟来了十三国君主,如果说,这些人但凡有一个不是想占便宜的,那就不会来。

    所以也可以说,澹台器杀谁都不是冤枉谁,就看是谁更倒霉了。

    “大将军......”

    别卜课托看向澹台器,讪讪的笑了笑道:“我已经将此贼杀了,以表我对大将军的忠诚友谊,大将军,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说。”

    澹台器笑了笑道:“泠鸢国君的果决,确实令我钦佩。”

    他看向其他人,那些吓得都有些脸色发白的人,抬起手指了指座位:“都坐下吧。”

    那些人哪有一个敢真的立刻坐下的,都站在那,纷纷回话说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坐吧。”

    澹台器道:“难道是......因为有些事,只能是你们坐下来谈,而不能和我坐下来谈吗?”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连忙找座位坐下来。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带来了至少数千军队,而澹台器如果真的只有八十个人来,那么他们动手杀澹台器的机会当然很大。

    可是气势这种东西,真的是没办法解释清楚。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外边连营十几里,你们手下的亲兵护卫都加起来,大概也有几万人。”

    澹台器语气平静的说道:“半路上来迎接我的向导......”

    他看向巴音可,巴克盟的埃斤,他安排的向导在远处等待,引领澹台器到来。

    巴音可听到这句话后连忙俯身:“为大将军效力,是我巴克盟每一个人的荣耀。”

    澹台器点了点头:“你派去迎接我的向导,在快到草场的时候对我说,他们带来了数万大军,都是各国君主的禁军,看起来很厉害,然后他问我,大将军你只带来八十个人,怎么进草场?”

    他扫视一周后问道:“你们可知道,我是如何回答向导的?”

    这些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贸然回答。

    澹台器道:“我对向导说,把我凉州军的大旗扬起来,就这样进。”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一次扫视那些人,停顿了片刻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澹台器话锋一转:“我敢进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之中还是有我的朋友,你们不都是想和我凉州军为敌,而是有人被骗来的。”

    一群人连忙回答:“是

    是是.....都是被德仕克骗来的。”

    还有人说道:“他假意说前来商谈,诸国与大楚生意往来的事,我们才来的。”

    “对对对!”

    一群人又附和起来。

    澹台器笑了笑道:“泠鸢国君,你也是被骗来的吗?”

    别卜课托立刻俯身道:“大将军,我确实是被德仕克骗来的,此人居心叵测,到了之后才告诉我们是要针对大将军,我们当然不愿意,他就以我们都来参加会盟已经触怒了大将军来威胁我们,还说大将军只要知道了,就不会放过我们。”

    澹台器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我当然不会不放过你们所有人,但是......有些人应该不是被骗来的吧。”

    他看向别卜课托:“我听闻,上一次你们会盟,是泠鸢国君召集的?”

    别卜课托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是这样,都是德仕克的主意,和我确实是没有意思关系啊。”

    澹台器笑了笑,然后看向其他人问道:“这次的事,总是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诸位和我凉州军有仇吗?”

    一群人立刻摇头:“没有!”

    “我们都愿意和大将军做朋友,都愿意到凉州城做生意。”

    “是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一直对大将军格外的尊敬。”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其实害怕的不是此时此刻的澹台器,也不是此时此刻那八十名善战的凉州亲兵。

    而是凉州军。

    如果凉州铁骑此时真的已经灭了德仕克的国家,那么此时如果澹台器真的出了事,那么凉州军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会把在场的人全都除掉。

    这么多年和澹台器打交道,这么多年和凉州军交手,他们太了解了。

    澹台器听他们说完,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诸位和我凉州军都没有仇,没有过节,也没有任何不满,那么你们这次会盟,当然就不是针对我凉州军。”

    这句话一说出口,那些人再次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澹台器道:“我和你们没有矛盾,没有仇恨,但是我却看到了仇杀......这里死了人,还是一位国君。”

    他停顿了一下后,笑了笑道:“我这些年来,承蒙诸位的抬爱,一直都在调停诸国之间的矛盾,这一次,所以这一次还是由我来调停好了。”

    他回头对巴音可说道:“去把德仕克的手下喊进来。”

    巴音可连忙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喊。

    不多时,这次跟随德仕克来的禁军将军杜门讷就快步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们的国君倒在血泊之中。

    “国王陛下!”

    杜门讷快步上前,跪倒在尸体旁。

    澹台器道:“把别卜课托的手下人也喊来,让他在门外等着。”

    他一吩咐,巴音可就立刻照办,毕竟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站在了凉州军这边。

    不多时,别卜课托手下的禁军将军窝识律就到了,站在大帐外边候着。

    澹台器对杜门讷说道:“你们的国君德仕克,不知道为什么和泠鸢国君有了矛盾,两个人争吵起来,泠鸢国君就抢了我的佩刀,一刀杀死了德仕克。”

    听到这番话,别卜课托的眼睛骤然睁大。

    不等他开口,澹台器继续说道:“在座的诸位国君都是亲眼看到的,都可作证,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实情。”

    巴音可马上就接了一句:“我是亲眼所见,泠鸢国君突然抢夺大将军的佩刀,一刀

    就捅死了你们的国王。”

    杜门讷立刻就站了起来,抽刀指向别卜课托:“你这狗贼!”

    别卜课托知道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他立刻对账外喊道:“快来救我!”

    他部下的禁军将军窝识律就要往里边冲,几名凉州军士兵抽刀在他身前拦住。

    澹台器语气平缓的说道:“有矛盾就解决矛盾,有仇就把仇报了,谁欠谁的就还账,谁把账要回来了就罢手。”

    他看向杜门讷道:“如果泠鸢国君不给你们一个交代,那你们两国必会开战,那时候,两国百姓也必会生灵涂炭,这非我所愿,所以,这件事就该在此时解决,不能拖。”

    他问杜门讷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杜门讷喊道:“懂!”

    然后一刀朝着别卜课托砍了过去:“我们的国君死了,你也要死!”

    这别卜课托就在大帐里来回奔走躲避,其他人都是避之不及哪有人帮他,他躲到哪儿,别人都会躲开他。

    杜门讷挥舞着刀子追逐,两个人把大帐里撞的乱七八糟,桌子倒了不少,酒壶盘子的也摔了不少。

    澹台器却根本就没有多看两眼,拿起来一串葡萄,一颗一颗的放进嘴里。

    别卜课托哪是一位将军的对手,跑了一会儿,还是被杜门讷追上,一刀捅进小腹之中。

    眼见着别卜课托倒下去,门外,他的禁军将军窝识律眼睛都红了,嘶吼着想往前冲。

    “别喊了。”

    澹台器往门外看过去,对窝识律说道:“你们的国君,杀了别人的国君,别人的国君部下报仇,杀了你们的国君,算起来,好像是两不相欠了?”

    窝识律怒吼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国王陛下!”

    澹台器的声音依然那么平缓,可是却穿透了窝识律的咆哮。

    “那你想做国君吗?”

    正在大喊大叫的窝识律忽然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澹台器,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

    澹台器道:“他们的国君死了,要回去另立新君,你们的国君也死了,若是你跑的足够快,在其他人还不知情的时候回去,这国君的位子,应该没有人抢得过你。”

    窝识律的脸色变幻不停。

    澹台器道:“而且我看你很顺眼,若是你做了新的泠鸢国君,凉州城的大门依然会向你们泠鸢国打开,生意照做,对了,我自然还会给新君送上一份厚重的贺礼。”

    窝识律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选择了。

    澹台器道:“要不然这样,你们两国的人回去说,两位国君因为意见不合而打斗起来,谁也没有料到,居然都死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里的诸国君主,都愿意为你们回去报信的人作证,所以这样一来的话,你们两国也不会有什么纷争,毕竟死了俩,哪家都不吃亏。”

    他看向窝识律:“如果你们愿意那就回去,如果不愿意的,看来我是调停不了了......凉州军调停西域诸国纷争的态度,历来就是说的通就说,说不通就打,谁说得通,我就帮谁去打说不通的那一个。”

    说完这句话,澹台器起身:“你们自己商量着吧,回头派人给我报信,不然,我凉州铁骑怎么知道去打谁?”

    走到门口,澹台器回头说道:“巴克盟是我凉州军的朋友,巴音可是我澹台器的朋友,从今天开始,一人惹他,我杀一人,一国惹他,我灭一国。”

    说完后,大步而去。

    门外,八十名亲兵抬起手,整齐的行了一个军礼。

第七百八十八章 先打再救

    西域的事,澹台器只带着八十人的亲兵就解决了,这可能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老张真人推测到的四方劫,在无形之中,被澹台大将军解开了一方。

    黑武人当然不会真的派遣远征军前来,他们才不会在乎西域人的死活。

    西域人在黑武人眼中只是一把刀而已,或者说是一群可以利用的狗。

    但是澹台大将军倒是真的灭了德仕克的国家,这也是为什么他说让德仕克的亲兵将军杀了泠鸢国国君的原因。

    德仕克的安冉国已经被凉州铁骑踏了一遍,泠鸢国的人回去之后,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安冉国,还近在咫尺,不打一打心里能过意的去?

    事情哪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澹台器说是给两国调停,还说你们两国都死了个国王,就此打住吧。

    可是他提前就把安冉国虐了一圈,而泠鸢国却是真的只死了一个皇帝。

    如此一来,西域必然内乱。

    那些在座的小国君主们,难道也会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不,他们会扑上去撕咬,把安冉国劈开,像是群狼撕咬一只绵羊似的,把安冉国分了。

    澹台器的一番话,让所谓的西域联盟就四分五裂。

    和西域诸国打交道,放眼整个天下,没有谁能比澹台器更强。

    他家里数代在此,百多年时间,西域诸国什么样子,都了然于胸。

    回去的半路上,澹台器吩咐手下亲兵:“去一个十人队,往幽州方向给宁王报信,就说西域之事已经解了,无需再为凉州分心,可将西疆部署之兵力调往北疆支援。”

    他吩咐完之后又对其他人说道:“再分一个十人队去求见连夕雾连大人,告知他凉州无忧,他可率军往北疆驰援。”

    他之所以两边都派去人通知,是因为毕竟他还是大楚的边军将军,而不是宁王之臣。

    他没办法去命令或是直接劝说连夕雾带兵去北疆,他只能把自己该做的都做好。

    北疆,北山关。

    两个月了。

    黑武人的八十万大军已经连续不间断的猛攻两个月,可是依然不能将北山关攻破。

    然而双方都知道,坚持到此时此刻,谁先松一口气那就必定谁输。

    黑武人持续施压,他们的优势就是兵多将广,以八十万大军拼李叱的三万多人,他们拼的起。

    李叱站在城墙上看着潮水一样退回去的黑武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打退黑武人了,可是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龙头关那边有消息过来吗?”

    李叱回头问余九龄。

    余九龄摇了摇头:“还没有,老张真人从冀州城赶赴龙头关,最快,也要走两个月才能到,再从龙头关送消息回来,最快也要一个多月。”

    李叱嗯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老张真人只说他推测,在龙头关那边有一个劫,他没说是谁的劫,是李叱的,是他老人家自己的,还是其他什么人的......

    但是李叱从老张真人的语气之中听得出来,龙头关这个劫,应该极为重要。

    绝大部分时候,李叱其实都不太相信玄之又玄的东西,包括小张真人说他是人皇这样的话,他也不信。

    因为他本身就和长眉道人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关于神乎其神的事情,这一老一少又没少做,也没少说。

    多少人都信了他们两个的鬼话连篇,他们两个懂得多了

    会的多了,所以被骗的概率也就小得多了。

    然而这次,李叱心里却一直都踏实不下来。

    因为他想象不出龙头关那边会有什么劫,而且老张真人还执意要亲自去化解。

    龙头关是庄无敌在守着,就算山海军要攻打龙头关的话,以庄无敌的兵力也可坚守一阵子。

    退一万步说,李叱也已经派人加急给庄无敌送去了书信,若他判断龙头关死守不住的话,那就当机立断直接撤回冀州,从龙头关到冀州的两千里之地,全都放给山海军就是了。

    只要国门不失,再能稳守冀州城,那么李叱早晚还会把整个冀州打回来。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可是这种不踏实却始终都在李叱心里。

    “你是在担心庄大哥吧?”

    高希宁在他身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而这一句话,也确实说对了地方......李叱的不踏实,正是对庄无敌的担心。

    他知道庄大哥的性格,李叱把龙头关交给他,他就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

    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死守,因为他知道李叱背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唐匹敌他们都在豫州,别说赶不回来,就算是得到消息就往回赶路,也肯定来不及。

    况且一旦唐匹敌率军回援,那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豫州,就会瞬间落入杨玄机的手里。

    唐匹敌退出豫州,杨玄机的天命军进入豫州后,李叱几乎就可以确定失去了继续南下的机会。

    杨玄机会趁着武亲王在扬州,一鼓作气打下大兴城。

    “我......”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担心他,我是真的害怕他不听我的话,拼了命的死守龙头关。”

    高希宁嗯了一声,庄大哥那种不善言谈不善表达的人,其实比夸夸其谈的人更在乎感情,更注重约定。

    “希望庄大哥没事。”

    高希宁在李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老张真人不是赶过去了吗,如果庄大哥真的不愿意退兵,老张真人也会劝他,况且老张真人带去你的亲笔信,庄大哥应该会做出判断。”

    李叱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城墙外边,黑武人退下去才不到半个时辰,号角声就又响了起来,他们的队伍足够多,轮换着攻城,不想给宁军任何喘息之机。

    “宁王!”

    那个年轻的边军将领走到李叱面前,恳切的说道:“宁王已经两个月没有下城去了,将士们恳请宁王下城休息。”

    “不用。”

    李叱笑了笑道:“干完这架,咱们今晚吃肉。”

    他回头喊了一声:“把黑武人再干下去一次,今天晚上每人五个碗口那么大的肉包子!”

    “干!”

    边军士兵们吼了一声,斗志旺盛。

    十几天后,兖州,西京城。

    曹猎坐在椅子上看书,安安静静的时候倒是更像个女孩子似的,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有着绝对美貌的男人,这样的侧脸,会让很多女孩子着迷。

    慕风流从外边快步进来,一进门看到曹猎安静的样子,他的脚步立刻就缓了下来,似乎是怕打扰了曹猎。

    “先生今天回来的早。”

    曹猎把书册放下,起身看向慕风流:“进门之前的脚步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慕风流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少主,只凭脚步声就知道我有急事......少主,刚刚得到消息,黑武人在攻打北疆。

    曹猎脸色微微一变:“多久了?”

    慕风流道:“消息传过来就要一阵子,所以推测至少已经两个多月。”

    曹猎嗯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在院子里踱步。

    片刻后,他猛的转身看向慕风流:“你去劝说梅岩,让他带山海军出征,去北疆支援李叱。”

    “嗯?”

    慕风流眼神里都出现了很大的疑惑,他不解的问道:“为何要去支援李叱?”

    曹猎道:“黑武人这次南下,必然会倾尽全力,因为黑武人很清楚,如果这一两年没能攻入中原,以后的几乎也不会很多了,所以我推断,黑武人必然全力以赴,而李叱也必然已经倾尽所有。”

    他看向慕风流道:“此时若出兵去援助李叱,有两个好处,第一我们顺利进入冀州,第二我们能为山海军打出来一个好名声。”

    他缓了缓后说道:“先生也知道,山海军的名声太臭了些,这样一战就能改变名声的机会可不多。”

    慕风流道:“少主何必在意此时之虚名?若以后得天下,名声好与不好,难道还由得别人去说?”

    曹猎怔住,他眯着眼睛看向慕风流道:“你的意思是......趁机攻打冀州?”

    慕风流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此时冀州兵力空虚,唐匹敌大军在豫州回不来,李叱的人马全都在北疆抵抗黑武人,冀州数千里之地,此时取之,易如反掌。”

    “不能!”

    曹猎立刻说道:“如此骂名,我背不得!”

    慕风流劝道:“少主你听我把计划详细说过之后,再做判断。”

    曹猎道:“什么样的计划,也不能做此国贼。”

    慕风流道:“少主,请听我说完,难道我是为了自己吗?少主,所有谋划,都是为了少主你。”

    曹猎因为这句话,态度不得不松了些。

    他无奈道:“那好,先生说吧。”

    慕风流道:“这骂名,不是少主背啊,而是梅岩,他此时才是山海军的大当家,是海啸王,他率军攻打冀州,和少主有什么关系?”

    曹猎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慕风流道:“我的意思,不是不救李叱,而是在什么时候救,如何将山海军利用到极致。”

    他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我们趁机攻打冀州,拿下冀州城之后,梅岩就已经无用了,我们可以杀梅岩,理由就是他趁着宁军抵抗黑武人的时候,竟然袭击宁军背后,这样令人不齿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看向曹猎认真的说道:“其二,少主趁此机会,杀梅岩之后,宣扬少主之名,此时再出兵去北疆援助李叱,如此一来,少主非但不会又任何骂名,还会被天下所有人称颂。”

    “其三,这次若能兵进冀州,就为将来打回豫州做好基础,李叱若都已经落在少主手里,唐匹敌难道没有忌惮?”

    他态度无比诚恳的说道:“先拿冀州,骂名给梅岩,得冀州救北疆,美名是少主的,然后以李叱在手,威胁唐匹敌交出豫州......”

    他忽然撩袍跪倒在地,抱拳道:“少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请少主三思。”

    曹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先得冀州,再救北疆......”

    曹猎自言自语道:“若是救之不及呢?”

    慕风流道:“北疆随时可救,因为梅岩随时可杀,此时先起兵才是正理。”

    曹猎听闻此言,脸色变幻不停。

第七百八十九章 提线之人

    青州。

    这是一片不输于豫州的沃野,而且东临大海,百姓们生活本该富足安康。

    然而战乱是一切的终结,所有的安稳,圆满,安居乐业,都会因为战乱而终结。

    而战争又是一切的起始,当战争结束的时候,大地会回到本来的面貌,至于人......大地也许并不在乎。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大地或许都不希望人这种东西出现。

    乱世之中兵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官府的约束力在这个时候等同于零。

    曾经高高在上的那些大人们,被百姓们揪出来打的比比皆是,打的狼狈不堪。

    而这其中,谁也不知道被打的人是好还是坏,坏的官员被好人拉出来打,好的官员被坏人拉出来打。

    失去了秩序之后,没有人可以幸免。

    你觉得你不去参与,安安心心种田就好,可是当你种好的粮食刚要丰收,很多人一拥而上把粮食抢光 ,当你觉得自己有间屋子可以栖身,回到家却发现早已被别人霸占,这样的时候,你又会如何选择?

    那么接下来的改变就是,不想参与的人也会参与其中。

    无来城,是青州的州治所在。

    青州的州治并不是在青州正中位置,相对来说,离冀州并不是很远,大概只有七八百里。

    无来城如今被青州大贼甘道德占据,这个人在青州也算是一个传奇了。

    被人称为屠王之王。

    青州这边,被大楚皇帝杨竞封的王大大小小有十几个,谁也不服谁,所以打的昏天暗地。

    可就在这时候,别人已封王,甘道德带着四五百人才刚刚举起反旗。

    就是这区区四五百人,先是抢夺了一位地主豪绅的家里,获取了大量金银,然后购买武器装备,队伍发展到了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就把县城给打了下来,占据县城抢夺府库,别人都以为甘道德会就在这里发展,以一县之地扩充实力,可是甘道德却带着他那一千多人的队伍走了,带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和粮食,一头扎进了六百里水泊。

    在这沉淀了一年多,甘道德带着一千多人的队伍袭击了另外一个大贼的营地,趁着那人领兵出征的时候,把对方的物资抢劫一空,还一把火烧了对方的营寨。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那个大贼,带着数万人马来攻打。

    可是水泊之地,易守难攻,那大贼半个月都没能攻入,只好悻悻离去。

    可是走到半路上,正人困马乏的时候,甘道德带着人走水路抄近道绕过来,打了个伏击。

    一千多人,那数万人的队伍打的哭爹喊娘。

    从此,甘道德开始他的屠王之路。

    第二年,他杀了所谓的真命王,得钱粮降兵无数,只隔了半年,又杀了东山王,一样的收获巨丰。

    三年多来,他不断领兵征战,青州境内大大小小的王,已经被他宰了十一个。

    如今,这无来城变成了他的根基之地,青州有一多半在他手里抓着。

    剩下的那几个王抱起团来对抗他,这才勉强维持住平衡,没有被甘道德再次一一击杀。

    然而此时此刻,甘道德在青州已经没有对手,他拥兵三十万,自称屠王,风头无两。

    无来城中,他改建了原来的青州节度使府,规模扩大了不止一倍,新建的地方被他称之为屠王台。

    效仿古人,登高台拜朝日,受王爵之礼。

    其实每个人在某个瞬间,都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而这种幻想中,往往都还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期盼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运气。

    之所以这样期盼,是因为每个人一边自命不凡,一边又平庸无奇。

    运气,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的最好的捷径。

    甘道德也是这样觉得,而且他的运气一直也都不错,从最初带着四五百人开始到现在,他这三四年来顺风顺水,战场上未尝一败。

    他今年才三十岁,意气风发。

    “大王。”

    有手下急匆匆从外边跑进来,一进大殿,就跪倒在地上叩首道:“兖州送来书信。”

    甘道德眉头微微一皱,兖州送来书信?他根本就不认识兖州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谁会给他送来书信。

    送信的人抬头道:“慕先生的来信。”

    甘道德立刻一喜:“慕先生?快把信送过来。”

    手下人连忙爬起来,快步到了甘道德身前,双手捧着书信呈递上去。

    甘道德打开书信后仔细看了看,然后脸色就有些变化。

    他手下有几员大将,都是勇武之人,也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杀人无算。

    这几个人,被甘道德成为五虎将,是他学着很多很多年前,诸侯混战时候,某位大诸侯手下有五虎将的故事而起的名字。

    五虎将之一,被称为东虎将的丑夷俯身问道:“大王,慕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也很久没有消息,这次突然送信来是什么意思?”

    甘道德道:“慕先生说,他已经联合了兖州山海军,准备攻打龙头关,抢夺冀州。”

    西虎将廖凡华笑道:“好事啊,都说冀州宁王不好惹,是什么狗扯的人皇,还说什么他的宁军所向无敌,我倒是真想去会会。”

    甘道德叹道:“可是时机不大对......”

    他把书信放在一边,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此时宁王李叱,正带着他的全部兵力抵抗黑武人,北疆战事正酣,我们若此时出兵冀州的话,怕是要背骂名。”

    丑夷道:“可是大王,咱们当初起兵,多亏了慕先生的支持,没少出钱出力......若是就这么驳了慕先生的话,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甘道德道:“当然不能,慕先生说过,他奔走各处,都是为了咱们,他在信里说,他去兖州,假意辅佐山海军,是为了促使山海军攻打冀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山海军打的差不多了,咱们再把冀州夺下来。”

    丑夷道:“这是好事,如果怕名声不好听,我们想个好听的理由不就行了。”

    他笑了笑道:“就说听闻山海军趁着宁王抵抗黑武人之际,居然偷袭宁王,我们看不过去,出兵协助宁王攻打山海军。”

    甘道德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话说的虽然不要脸,可着实是有用......”

    甘道德起身,在大殿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慕风流当初找到他,承诺给他无穷尽的物资钱粮,让他举兵起事。

    这些年他顺风顺水,其实都和慕风流有关,慕风流这个人很可怕,交游广阔,而且财力雄厚。

    甘道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慕风流会选择他,但是他知道慕风流让他成了现在的屠王之王。

    而慕风流在临走之前告诉他,等待时机,率军杀出青州,至于是什么时机,到时候自会有消息来。

    此时,这消息来了。

    甘道德沉思一会儿后说道:“这样......为了确保不会被百姓们骂死,咱们再多一个准备。”

    他看向丑夷说道:“你亲自写信给那几个联合起来和我对抗的什么什么王,告诉他们,我要出兵冀州,但是我又不放心,在我出兵之后他们会不会偷袭无来城,所以他们必须一起出兵,如果他们不出兵的话,那我就只能倾尽全力先把他们都灭了,再出兵北上。”

    丑夷哈哈大笑道:“那些劳什子的王,怕是会被大王一句话吓尿了裤子,我回去之后就立刻派人去送信。”

    甘道德嗯了一声:“让他们几个先走,进冀州之后,若是有人骂我们,那就先骂那几个好了。”

    他看向其他人:“去整顿军备,在青州留下五万人驻守,提点二十五万大军,等那几位劳什子王的兵马集结之后,我们就杀入冀州。”

    众将抱拳:“是!”

    兖州,西京城。

    曹猎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先生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吗?”

    慕风流俯身道:“实在是不知少主的想法,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若错过了,怕是以后再难夺取冀州,也再难拿回豫州。”

    曹猎道:“先生刚才说,骂名给梅岩就是了,不是我的......可是先生,人之所以怕有骂名,是为什么?”

    他问完了之后,就等着慕风流的回答。

    慕风流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措辞回答。

    曹猎道:“人怕有骂名,是因为人有良心,没良心的人才什么都不怕,所以这骂名不是背在头上的,是在心里的,而且最可怕的骂名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心里给的。”

    他对慕风流笑了笑道:“先生殚精竭虑的为我谋划,我感念先生的忠义,可是先生,有些事,我曹猎还是做不来。”

    慕风流愣了好一会儿,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曹猎拒绝他。

    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好的机会,但凡是人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贪念,都不会放过。

    可是曹猎,在他看来最有机会和李叱争雄的人,居然此时此刻还在讲什么仁义道德,在讲什么底线......

    曹猎见他表情有异,走到慕风流面前认真的说道:“先生,我确实说过,为了赢李叱可以不计手段,哪怕显得脏一些都没关系,但不能做国贼,哪怕以后真的是我赢了,我站在高处俯瞰万民,万民仰望我,也会在心里想着......看那,国贼却成了国王。”

    他笑了笑,缓和了一下语气后说道:“还是要多谢先生的谋划,咱们还是徐徐图之,不要心急,大不了我也答应先生,不去帮李叱,不帮就是底线了,再去打,实在有些伤良心。”

    慕风流沉默片刻后,俯身一拜道:“我为臣下,不管如何谋划,其实,都还是要听少主的吩咐,臣下,亦不敢忤逆少主的决断,少主放心,我不会再劝少主了。”

    曹猎笑着点了点头:“先生大善。”

    慕风流道:“那少主先休息,我去见梅岩,劝他不要出兵了。”

    曹猎嗯了一声:“辛苦先生了。”

    不久之后,海啸王府。

    梅岩眯着眼睛看向慕风流:“你说吧,应该怎么办?”

    慕风流道:“打!”

    他看向梅岩大声说道:“此时不打,再无机会,一举拿下冀州,整个北境都是大王的,大王就可与楚皇比肩,一南一北,皆为帝王。”

    “好!”

    梅岩大笑道:“就听你的,出兵冀州!”

第七百九十章 不是个劫

    龙头关。

    老张真人坐在这座城关最高的地方已经有两个时辰,那是城门楼的楼顶,谁也不知道老真人是怎么上去的,又是上去要做些什么。

    他没有说话,没有找谁,只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而又背对着兖州的方向,面朝着冀州方向。

    城下,庄无敌抬头看着老人坐在那,只是看了一眼,就拎着手里的东西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就住在龙头关城关后边的一座宅子里,出了宅门,走几十步就能到上城的坡道。

    他手里拎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食盒一样的东西,这一个月以来,他的手下亲兵已经看到庄无敌很多次拎着这样的东西回来。

    庄无敌还是那样,在李叱他们不在的时候,他少言寡语,几乎不和别人交流。

    哪怕是领兵,也只是该布置的布置,多一句话都没有。

    就算是他的亲兵校尉,也总是有一阵阵的无力感,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将军热络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每一位将军和自己手下亲兵的头目,都会关系很不错才对。

    那是他可以将自己的后背托付之人,生死与共,很多将军和自己的亲兵头目,甚至每一个亲兵,都称兄道弟。

    尤其是在边关,边军的将军们更懂得在危险的时候,亲兵能做些什么。

    可是庄无敌的亲兵们,知道将军在乎他们,什么都给他们最好的,但就是难以接触。

    所以看到庄无敌这样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住处,手里拎着那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如同食盒一样的东西,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再怪,也怪不过将军的脾气。

    老张真人坐在高处俯瞰,看到了庄无敌在看他,但是那淡淡的一眼,让老张真人有些不适。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老张真人,也能明显感觉出来庄无敌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就在庄无敌回到院子里后不久,他又出来,已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他看向门口的亲兵,停顿了一下后吩咐道:“请老张真人过来说话。”

    亲兵连忙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城门楼上,有些为难。

    那么高的地方,还没有梯子,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上去的,连他们这些年富力强的人都觉得难。

    庄无敌吩咐完了之后就又一次回了他的住处,没有关门,而是在正对着屋门的地方坐下来,一如既往的,看到他,就会让人觉得他很孤独。

    有些人其实不知道孤独是什么,会的只是无病呻吟。

    有些人的孤独,不懂孤独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进入他的世界,而只要进去的人,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他的世界。

    “将军!”

    亲兵从门外跑进来,俯身道:“老真人说请将军上去说话,说......说是为了将军好。”

    庄无敌沉默片刻,摇头:“你告诉老真人,没有什么,无需跑到那种地方去。”

    亲兵被这两个人搞的不明所以,那位老张真人是带着宁王亲笔信来的,看起来就身份特殊。

    可是这位老人家到了之后的表现,似乎和庄将军也是一样的性格,都有些孤僻。

    亲兵无奈,只好又去见老真人,对他说,庄将军还是希望在下边相见,老真人想了好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来。

    也不见老真人有什么动作,那亲兵还抬着头看,忽然发现坐在顶处的老真人消失了。

    不多时,老真人从另外一边迈步走过来,走路还是那颤巍巍的样子,哪里像是能爬上那么高地方的人。

    亲兵都懵在那,想着难道老

    真人是从另外一边一跃而下?

    要么是直接跳下来的,要么是摔下来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可如果是摔下来的......老真人这老胳膊老腿,估计着此时已经断了几十截。

    老真人从城墙上下来,看了一眼那个独院,然后就又不知道为什么的叹息一声。

    在城门楼上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在门外莫名其妙的叹息。

    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算错了,叹息,是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孤独。

    庄无敌等老张真人进了门之后,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示意两个人就在这里坐下来。

    这院子不大,屋门口距离院门口,大概也就十几步远,不管他们两个聊一些什么,门外的亲兵一定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将军带回来的是什么?”

    老真人问。

    庄无敌回头看了看屋子里,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靠着北墙,在那放着一张供桌。

    在寻常百姓家里,供桌也是放在这个位置,上面会摆放着祖先牌位,还有香烛。

    可是在这张供桌上,一排,摆着九个类似于食盒似的东西,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那食盒里装着的一定不是什么食物。

    老张真人问你带回来的是什么?

    庄无敌回答:“东西。”

    老张真人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气氛就显得很冷。

    “将军辛苦吗?”

    许久之后,老真人又问了一句。

    庄无敌回答:“你问?还是谁问?”

    老真人道:“将军浑身都是刺。”

    庄无敌回答:“你不靠近,就刺不到,谁不靠近,谁都刺不到。”

    难得回答了这么多字,对于庄无敌来说,话多的时候,也只是在李叱他们身边的时候,所以回答老真人这句话的长度,这已经算破例了。

    老真人嗯了一声:“这句话没错,就像是刺猬一样,你不主动去碰刺猬,刺猬不会主动来刺你。”

    他看向庄无敌:“但也有例外,除非待这刺猬特别好,刺猬心里觉得亲近,就会主动靠近,靠近了就会刺到刺猬亲近的那个......什么人。”

    庄无敌看了老真人一眼,这次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老真人叹了口气,似乎对庄无敌这样的反应还是有些失望。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老真人问:“你想听吗?”

    庄无敌道:“你说。”

    老真人坐好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严肃起来。

    “你知道龙虎山吗?”

    他问。

    庄无敌回答:“你讲你的,不要问我问题。”

    老真人点了点头:“好,那就我讲我的。”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措辞。

    “我是龙虎山的道人,龙虎山其实不收香火钱,但是不拒人进山门,愿意来的,都可以进门。”

    “而愿意来的,绝大部分都不是寻常百姓,因为他们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余力,他们还要为一口饭而奔波,哪里有心思去烧香祈愿?如果有一天各地的道观也好,什么地方都好,全都香火旺盛,那大概是因为国富民强,吃饱了撑的。”

    老真人道:“就算龙虎山不收香火钱,可是路费呢,饭钱呢?这一路的开销,寻常百姓们舍不得花。”

    “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乘坐着奢华的马车,带着无数的随从,前呼后拥,当然也会带着很多很多的金银财宝。”

    他看向庄无敌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在龙虎山那么多年,见到的有钱人,一定比绝大部分人都见的多,而在这其中,只有一个人给我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因为他的钱最多......他想买神仙。”

    庄无敌皱眉,但还是没有接话。

    老张真人看向庄无敌,问他道:“将军可是知道,来道观烧香祈愿,一般都会祈什么愿?”

    庄无敌摇头。

    老张真人笑道:“不知?”

    庄无敌道:“说过了,不要问我问题,真人只管说你的就是。”

    老真人也不气恼,点了点头后继续说了下去。

    他语气平缓的说道:“一般寻常百姓祈愿,是祈愿富贵,而富贵人来祈愿,是祈愿不遭报应。”

    庄无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对老真人话的认可。

    老真人道:“我啊,见过的富贵人太多,多到记不住他们都是谁,那一个记住的,姓曹。”

    庄无敌看了老真人一眼,似乎是明白过来,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但还是没有说话。

    老真人道:“越是富贵的人,往往都会越是迷信,而他们祈求不遭报应的手段,又和他们平日里用的手段并无区别,那就是买通。”

    他抬起手地下:“这个人对我说,能有现在的地位,靠的就是买,一开始买下等人为他效力,后来买中等人为他筹谋,再买上等人为他办事,每个人都有价格。”

    然后他指了指天空:“这个人还对我说,地上的人,他都能买,也想试试天上的神仙能不能买。”

    庄无敌起身,似乎是对故事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走到那个供桌前停下来,回头看向老张真人问道:“想知道?”

    老张真人点了点头:“想知道。”

    庄无敌打开第一个盒子,就是他刚刚带回来的那个,距离他最近,打开之后他侧身让开,让老真人看的清楚些。

    那是一颗人头,用石灰裹住,可以压制血腥气也可以适当保存一段时间。

    他依次打开后边的每一个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都有一颗人头,每一颗人头都用石灰包裹。

    他看向老张真人说道:“兖州来的,两个月,第九个。”

    老张真人沉默了许久,然后俯身一拜:“将军,让我敬佩。”

    庄无敌道:“老真人刚才说,刺猬不会主动去刺伤别人,除非刺猬觉得这个人亲近,可是亲近的人又会被主动靠近的刺猬刺伤,那怎么办?”

    老张真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拔掉自己的刺。”

    庄无敌嗯了一声,不再解释什么,拿起桌子上的铁盔,抓了放在旁边的长刀:“我要上城去了,山海军必来。”

    他从老张真人身边擦肩而过,出门的时候,听到老张真人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为何不直接拒绝,且表明态度,而是来一个杀一个?”

    庄无敌回头,对老张真人笑了笑:“真人听说过村里有个傻子的故事吗?”

    老张真人摇头:“是什么样的故事?”

    庄无敌道:“村子里有个傻子,总是有人拿一个铜钱和一贯铜钱逗他,问他要哪一个,他就要那一个铜钱,而不要一贯,于是村子里的人都笑话,说他是大傻子。”

    说完这个故事后,他迈步前行,一边走一边说道:“李叱讲给我的。”

    老张真人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所以将军来一个杀一个,若是拒绝了,就不会有人来了。”

    庄无敌已经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向老张真人说道:“可以走了。”

    老真人点了点头:“是,可以走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哪有什么可窥天道

    龙头关。

    老真人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冀州,或者说去北疆也好,总之这里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

    老真人来时候想着,这次自己可能会把这条老命交代在此地,因为他要点破一人的身份,极有可能被杀。

    此时看来,自己还是应该更多一些的去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在这一点上,他的那个傻徒儿似乎比他做的要好。

    大概七八年前,有个姓曹的人到过龙虎山。

    那天,老真人正在和徒儿们闲聊,他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师父,从不要求徒儿们对各类道经死记硬背。

    他说道宗的讲的是亲近自然,有人观鱼得道,有人看花得道,有人扶秧得道,但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背道经得道的。

    徒儿们还问他,那道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老真人说,傻批......那是先人们为我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告诉我们怎么样更好。

    是的,老道人说的前两个字就是这个。

    徒儿又问,既然是这样,那师尊为何不让我们死记硬背?

    老道人说,当你们真心想学道的时候,就会主动去看去记,而不是我逼着你们。

    然后老真人说,最主要的是,你们一个个奇蠢无比,让你们背,我就要检查,只要我检查,你们就要气到我,气到我,我就会罚你们,我气的不行,缩短寿命,你们被我罚的不行,也缩短寿命,所以还不如这样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好。”

    一群弟子们点头称是。

    老道人看着他们那一个个认真点头的样子,心说我说你们奇蠢无比果然都没有说错。

    就在这时候,山门里来了客人。

    这个客人看起来就不一般,因为他来的时候带了至少数百名随从,而且在山下封住了进山的路,不让别人再进了。

    他也不是使用野蛮的法子把人赶走,而是发钱。

    如果你不缺钱,而又觉得自己也是地位超然,就想进山门,那么这个人的手下就会亮出来一块腰牌。

    于是,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人,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因为那牌子,是武亲王的。

    谁不知道,当今天下除了皇帝之外就是武亲王最大,当然,在武亲王和皇帝陛下之间,那会儿还隔着一个大太监刘崇信。

    可是啊,刘崇信也是他曹紫萝的人,是山河印的人。

    那时候刘崇信还在,老皇帝还在,北边冀州有个叫虞朝宗的人刚刚崛起不久,创建燕山营,声名远播,可是还没播到龙虎山这呢。

    龙虎山距离燕山足够远,几乎要跨过四分之三个大楚的距离,所以那时候的老真人,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冀州出了个叫虞朝宗的大贼。

    而这个大贼,还被人称之为绿眉天王。

    曹紫萝进山门,点名要求见老真人,可老真人又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老真人不点头,皇帝来了也没用,因为他要是想躲起来,别说外人找不到,就算是他的亲徒弟们也找不到。

    可是那天,老真人决定见一见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派人来求见老真人的时候说了一句让他动念的话。

    那人说,我家主人来找真人问一卦,卦问天下。

    有人问生死,有人问前程,有人还想问姻缘,这问天下的是头一个。

    在龙虎山道观的正殿,老真人见了他.....曹紫萝。

    曹紫萝问老真人说:“请问真人,大楚如今势衰,朝政崩坏,纲纪混乱,有人说紫微早已易主,他想问问,这易主的方位是何处?”

    老真人就问他:“你问这个做

    什么?”

    曹紫萝笑着回答说:“我是个生意人,靠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把生意做到了天下第一大,想问真人易主何处,就是想提前去铺好路,以后若我铺路的人真的得了天下,那路子已经铺好,就还能做天下第一的生意人。”

    老真人没回答,而是笑着问道:“你这人,凭什么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生意人?”

    曹紫萝回答说:“凭什么......大概是有钱。”

    老真人又问:“多有钱?”

    曹紫萝回答:“别人说富可敌国不可信,我说富可敌国是谦虚。”

    老真人道:“那确实是真的有钱,既然你已经如此有钱,为何还要去想这些?你现在的钱都已经花不完了。”

    曹紫萝道:“为什么你们去想钱的时候,想的都是能花的完和花不完?这根本就不是必然的选择,在我看来,一个人的钱如果要去思考会不会花的完,那他就是穷。”

    老真人叹了口气。

    懒得说话。

    曹紫萝道:“真人通贯古今,也可放眼未来,所以如果真人愿意指点,只要是钱能满足的,真人只管说。”

    老真人道:“我不能明说,但是可以给你个启示,而且我也不要你的钱,你若得到启示有所悟的话,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算是平等了。”

    曹紫萝点头道:“真人果是超然世外之人,我答应你。”

    他问:“请问真人,如何开示?”

    老真人吩咐弟子拿来一张纸,把纸四分切开,在每一张纸上都写了一个字......东南西北。

    然后把四个纸条团成一团,放进一个罐子里,把罐子递给曹紫萝:“自己摇,摇出来哪个就是哪个。”

    这话要不是龙虎山真人说的,可能都会挨打。

    而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在大街上这么给人算卦,估计着腿都被人家给打瘸了,还得把纸塞他嘴里,不......把罐子塞他嘴里。

    这也太敷衍了......

    然而他是龙虎山真人,他说的开示,在曹紫萝看来就一定是开示。

    于是曹紫萝把罐子接过来,认认真真的摇晃起来,而老真人则起身去一侧,意思是我不看你也不打扰你。

    那时候的小张真人是实打实的小,他跟在师父身边,看着就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道童。

    小张真人问老张真人:“师父,那玩意你真的能骗人?”

    老张真人瞥了他一眼:“那是天启,什么叫那玩意?!”

    小张真人叹道:“如果他晃出来的不是一张呢?比如是三张......”

    老张真人回答:“那就是晃出来的三张都不行,因为晃出来了,是被淘汰的,剩下的那一个就是天启。”

    小张真人问:“那要是晃出来两张呢?”

    老张真人回答:“如果是两张的话,你就告诉他,这意思是花开两地,各有半壁江山。”

    小张真人道:“那要是一张呢?”

    老张真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心爱的弟子,用略带地方口音的两个字安慰了他一下。

    “傻批。”

    说完老张真人就回去了。

    曹紫萝真的是只晃出来一张,因为他足够小心,在他看来,这是预示着他将来所有事的重点要在什么方向,如此大事,如何能不小心?

    把晃出来的纸团打开,这张纸上写着的字是......北。

    “果然是他。”

    曹紫萝看到这个字之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老真

    人笑问:“看来和你心目中的人,正好吻合,所以一切都有天意,你心目中的正是你要选的,这便是天顾,你现在可以开心了。”

    老真人这样做,其实是真的敷衍他。

    老真人不喜欢曹紫萝这样的人,从见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了。

    原本好奇的是那句卦问天下,却没有想到是心术不正之人,对于这样的人,老真人若是不敷衍才怪。

    “虞朝宗......”

    曹紫萝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老真人听着应该是个名字。

    他默默的算了算,然后脸色就微微变了变,从这个人的名字上来推算,居然真的是大富大贵之命,甚至有可能是极位之命......

    于是老真人又好奇起来。

    他也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虞朝宗......确实是人杰。”

    曹紫萝立刻问道:“真人也认识他?”

    老真人摇头:“不认识,可是前些天看到紫微缓缓移动,有归位之相,不出意外,应该会是在未来几年,相在北方,所以我连夜推演一卦,只是偶有所得。”

    曹紫萝这个人很精明,但他对于这样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深信不疑。

    当然,换做一个寻常道人,说出这样的话他未必全信,但这是张真人说出来的,那就必须要信。

    “还请真人继续开示。”

    曹紫萝道:“此人将来是否就是......”

    他抬起手往上指了指:“九五之位?”

    老真人叹道:“其实你心里,不是已有判断了吗?我说过了,我只能给你些启示,但不能明言,明言就是泄露天机。”

    曹紫萝嗯了一声,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着,真人说不能说,其实意思就是......没错,就是他。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起来:“四有在南,四无在北......好在是我早有布置,哈哈哈哈......”

    曹紫萝朝着老真人一拜:“多谢真人开示。”

    老真人道:“该我问你一个问题了。”

    曹紫萝道:“请真人赐问。”

    老真人问他:“你是用什么方法,来提前铺路的?”

    曹紫萝笑着回答道:“买......买人,在我这里,有价的东西都能买到,人也有价,下等人中等人上等人,都有他们的标价,如果神仙有价的话,我连神仙都可以买。”

    老真人想着,那你可真是个混蛋。

    曹紫萝心满意足,起身离开。

    但是这事,老真人并没有真的当回事,龙虎山的道人与世无争,也不想理会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直到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听到了一个传闻。

    说是黑武寇边,羽亲王和冀州节度使在冀州都按兵不动,反而是大贼虞朝宗带着叛军去驰援边军,于是老真人就又回想起来这个名字。

    他把小张真人叫到面前,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

    “为师夜观星象,推算一卦......可知帝星在北,只是隐约不明,但为师以天目窥天道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小张真人说:“师父,我不信。”

    老张真人抬起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去北边看看,找一个叫虞朝宗的人,此人可能是圣明君主,你去辅佐他,规劝他,能少伤及百姓,那就尽量少伤......能以你的力量救一些人,那是你的功德,也是龙虎山的功德。”

    小张真人俯身:“弟子遵命,请问师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张真人想了想,回答:“照顾好自己。”

第七百九十二章 前因后果

    龙头关。

    老真人收拾行囊,看了一眼自己备好的那包毒药,想了想,觉得自己可真是了不起,老了老了,壮烈起来。

    这毒药是预备着,如果真的要死,那就自己死,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他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所以收拾起来也方便,老人家赴死而来,没死,当然开心。

    就在这时候屋门外响起脚步声,老真人侧头看了看,庄无敌走到门口停下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鬼样子。

    老真人下意识的又看了看那毒药,心说莫非还用得上?

    “我能进来吗?”

    庄无敌问。

    老真人松了口气,心说自己真他妈的是又怂又勇敢......

    这个人那冷冰冰的鬼样子,只是因为他习惯了自己是这个鬼样子,而不是人真的冷冰冰。

    如果庄无敌有什么坏心思,还至于问一句我能进来吗?

    “有事?”

    老张真人问。

    庄无敌进门之后,看向椅子,但是没说话,老真人心说真他娘的是个纯种大号的闷葫芦。

    于是老真人点了点头:“坐吧。”

    庄无敌随即在椅子上坐下来,抬起头看向老真人,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些什么。

    于是老真人只好继续猜:“是想说一些话,让我给宁王带回去?”

    庄无敌嗯了一声。

    老真人叹了口气,在庄无敌面前坐下来,他安安静静的,等着庄无敌开口。

    憋了好一会儿,庄无敌终于找到了如何开口的方式,他看着老真人认真的问了一句:“想听故事吗?”

    老真人:“......”

    庄无敌看到老真人这样的表情,也觉得尴尬起来,他确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刚好想到了不久之前老真人开口的方式,于是现学现用。

    老真人见他局促,无奈的说道:“讲啊。”

    庄无敌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我不擅长说话吗,可能讲不好,你还听吗?”

    老真人道:“不要问我问题,你讲你的就是了。”

    庄无敌深呼吸,连续的深呼吸,像是在给自己鼓劲打气。

    “我最初确实是被人安排到燕山营的,在虞大哥身边,故事是一个设计好的故事,虞大哥救了我,所以我甘心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老真人心说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可真是难得,于是鼓励了一句:“开头不错,继续说下去。”

    他真怕自己如果不鼓励一下的话,这个家伙又会把故事憋回去。

    “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山河印的人。”

    他看向老真人,特别特别认真的问道:“你信吗?”

    老真人道:“我说过了,别问我问题,你讲你的。”

    庄无敌怔住。

    老真人随即嘿嘿笑了起来:“你这人一点都不可爱,比我那些徒儿们差得远了......不过逗你这样的人有些好玩,我那些徒儿们皮的厉害,逗他们已经没什么意思。”

    他笑了一会儿后,坐直了身子,看着庄无敌的眼睛说道:“我信。”

    庄无敌看着都激动起来。

    他说道:“其实真正救我的人,不是虞大哥,而是一个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的人......”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歉然的说道:“我闭着眼睛讲吧,我看着人的眼睛,或者是被人看着,就说话不利索。”

    老张真人道:“你躺着讲,倒立讲,甚至是拿着快板讲都没问题,竹板这么一打啊,嘿别的咱不夸......你讲你讲,不用理会我......”

    庄无敌把

    眼睛比起来,又一次深呼吸。

    “他救了我,然后很久都没有联系过我,我想报恩,他离开之前说,真想报恩的话,那就等以后我找到你的时候再说,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拒绝我。”

    “后来他真的回来了,让我去燕山营,他说虞朝宗是一个可以辅佐的人,可以做大事,成大业,可以解救万民,我信他的话......”

    老真人想着,那可真是个会说谎的人,那个人知道如何对付像庄无敌这样的憨货。

    如果他用金银收买庄无敌,或者是许下另外的什么厚利,庄无敌一定都不会因为这些去答应做卧底。

    但是他抓住了庄无敌报恩的心思,也欺负庄无敌是一个老实人。

    他告诉庄无敌说,你去辅佐虞朝宗吧,那是一个能救万民的人,而不是说,你帮我潜伏在虞朝宗身边吧,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帮我做事。

    所以,老实人,总是更容易被骗。

    庄无敌继续说道:“后来,我和虞大哥接触的时间久了,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兄弟,他可以把生死之事交给我,而我也可以把生死之事交给他。”

    他说到这的时候睁开眼睛,老真人连忙道:“我信,你接着讲就是了。”

    庄无敌对他谢意的笑了笑,那不只是谢意,甚至可以说是感激。

    庄无敌道:“那个人,从来都没有要求过我做什么,只说让我好好辅佐虞大哥。”

    老张真人忽然开口道:“打断一下。”

    他问庄无敌:“我知道,山河印在北方布置了四无,你名字叫庄无敌,你是不是就是四无之一?”

    庄无敌摇头:“不是。”

    老真人嗯了一声:“你继续吧。”

    他刚刚猜到了,只是求证一下。

    所谓四无,其实都是有身份的人,不管是梅无酒还是吕无瞒,又或者是另外两个,都不是穷苦出身。

    而庄无敌是,所以他这样出身的人,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棋子。

    摆在那了,有用就有用,没用就没用,生不重要死不足惜。

    可是此时庄无敌表情变得怪异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是忘了说到什么地方了。

    老张真人叹道:“我知道了,我不该问你问题,我不问了,你刚才说到他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

    庄无敌再次感激的看向老张真人,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讲了下去。

    “一直到丢丢儿他们出现,那个人也没有再联络过我,他好像把我忘了一样。”

    老张真人听到这句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傻孩子啊,他不是好像把你忘了,他可能是真的把你忘了。

    老张真人来的时候,真的怀疑庄无敌是四无之一,甚至可能是比四无地位更高的人。

    此时确定,庄无敌只是人家一颗可有可无的小棋子,没有丝毫的重要性可言。

    庄无敌继续说道:“直到......丢丢儿做了宁王,让我做了将军之后,忽然有一天,我收到了这个人给我的信。”

    老张真人心说他当然不敢来直接见你,因为你已经是一颗几乎要脱手的棋子了,他不确定你会不会害他,哪怕他确定你不会害他,他也不敢贸然出现,因为那个他一定是个足够谨慎小心的人,所以只能是先用一封信试探。

    庄无敌道:“信里也没有提到什么别的事,只说他已经知道我近况,见我现在事业有成,他很欣慰也很满足,说当初救了我,算是救对了。”

    老张真人不能打断庄无敌的话,所以只能在自己心里分析。

    他想着,这真是不算什么高明的套路啊。

    一封信,提起旧日恩义,让庄无敌想起来,当初你可是欠了我救命之恩的。

    而这样的套路,足以让庄无敌这种憨货上当,还以为人家只是关心

    他呢。

    庄无敌道:“我当时看到这封信,想着时隔多年他还是那么关心我,确实心里充满感激。”

    老张真人脱口而出:“果他妈然是这样!”

    庄无敌:“嗯?”

    老张真人连忙道:“你说你说,不用理会我。”

    庄无敌嗯了一声后说道:“他在信里说,让我好好辅佐宁王,说宁王是能解救天下万民之人,将来必有大成......”

    老张真人心说这家伙真他娘的懒啊,词都没换过。

    庄无敌道:“他说他现在过的不是很如意,也许将来会有求到我的那一天,希望到时候我能帮他。”

    老张真人在心里叹了一声......好俗气的套路。

    庄无敌继续说道:“但是之后,他又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似乎是又把我忘了一样,直到我被丢丢儿派到了冀州东边率军驻守。”

    老张真人下意识的问道:“是又给你了什么恩义吗?”

    庄无敌道:“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费尽多年苦功,终于找到了我家里的娘舅,说他以后安排人让我们相见。”

    老张真人点了点头,一点儿都没有猜错啊。

    庄无敌道:“两个多月之前,他派人到了龙头关,说是时机差不多了,让我准备好和亲人相见。”

    “又过了几天,他再次派人来,这次不是来送信,而是让人带来的口信......他派来的人对我说,我娘舅和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

    说到这他看了看老张真人。

    老张真人都急了:“我知道表弟是什么意思,你不要用怀疑我能不能听懂的眼神看我好吗?你舅舅的儿子比你大就是表兄比你小就是表弟,对不对?你直接说你的不行吗?”

    庄无敌先是用赞叹的眼神看了看老张真人,就是,眼神是真挚的......你可真厉害的那种赞叹。

    老张真人道:“你看个屁啊你看,你继续不好吗?”

    然后庄无敌说道:“好,好......那人说,我娘舅和表弟流浪到了兖州,被他千方百计找到,见我表弟是可造之材,于是亲自教导培养,终于培养成才,如今潜伏在山海军中,他和我表弟已经设计好,除掉山海军的现在的山海湾梅岩,率军进入冀州投靠丢丢儿,算是给宁王的一份大见面礼。”

    老张真人其实不知道李叱的小名叫丢丢儿,但好在他的理解能力不错。

    老张真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庄无敌继续说,于是问道:“然后呢?”

    庄无敌:“然后?”

    他以为讲到这老张真人就懂了,见老张真人问他,他还稍稍嫌弃了一下。

    老张真人看他眼神,心说你个憨货,你凭他妈的什么还嫌弃我呢?

    庄无敌道:“然后.....就是我不信,我知道他在骗我。”

    老张真人心说谢天谢地,你总算是还能看出来他在骗你。

    但是老张真人好奇起来,他问道:“你是如何识破他在骗你的?”

    庄无敌道:“因为我表弟小时候就傻,比我还傻的多,他不可能是什么可造之材。”

    老张真人因为这个答案而愣了好一会儿。

    庄无敌道:“后来他又派人来,说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让我在约定好的那天打开龙头关,放山海军进来,然后我把派来的人打了一顿,他熬不住......”

    他说到这又停了下来,就那么傻乎乎的坐在那,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故事又一次讲完了。

    老张真人都急了:“然后呢!”

    庄无敌这次看向老张真人的眼神更加嫌弃起来,然而老张真人已经不在乎了。

    庄无敌道:“然后被我打的人招出来,说派他来的人,是山海军的军师慕风流。”

第七百九十三章 他有问题

    老张真人总算是把庄无敌的故事听完,所以也觉得自己也真的算得上是个有耐心的人了,和他的徒弟们他都不曾这样有耐心过。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徒弟们要是这样说话,这样讲故事都讲不好,他的耐心就是一顿小棍子。

    庄无敌的故事讲完了,所以老张真人也就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他的性格是如此孤僻。

    不,那不是孤僻,那是孤独。

    用庄无敌自己的话说就是,他傻......傻的人心里装不下聪明人能装下的那么多人。

    可是傻的人只要把人装进心里了,就不会忘掉。

    聪明人可以左右逢源,可以靠着聪明在任何场合混的如鱼得水。

    而傻的人只会默默的付出,却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慕风流......”

    老张真人道:“为什么你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确定自己是真的被骗了。”

    此时此刻,庄无敌用一种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着老张真人,把老人家看的有些懵。

    那种原来如此,也可以解释为原来龙虎山的老张真人也不是那么聪明啊。

    庄无敌道:“因为他被抓到过,廷尉军曾经抓到过慕风流,但是又被他跑了。”

    老张真人瞪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慕风流被你们抓到过,你为什么用一种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我?”

    庄无敌叹道:“我又不知道你不知道。”

    老张真人:“......”

    他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不觉间,其实话已经开始多起来的孤独的人,想着这其实是一个好的变化,一个好的开始。

    那个人不管是谁,慕风流也要,什么风流都好,他是庄无敌的心魔。

    如今这个心魔已经露出了真面目,反而不会再让庄无敌害怕,也不会再让庄无敌忌惮了。

    装扮成了好人的魔鬼一旦露出真面目,比扮作好人的时候,其实更容易被人接受......接受他魔鬼的身份,接受他敌人的身份。

    “我回去之后,会把你跟我讲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讲给宁王听。”

    老张真人笑了笑说道:“但是我觉得,其实这个故事根本不用去讲,因为宁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他一直都把你当做他的兄长。”

    庄无敌嗯了一声,眼睛里有了些湿润。

    老张真人道:“哪怕是我来的时候,他一再叮嘱我的也是,千万不要让庄大哥拼死守龙头关,一定要劝他,只要判断龙头关已经不能久守,那就当机立断撤回冀州。”

    说到这,老张真人忽然间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我还不能走。”

    庄无敌虽然确实不是那么聪明的人,但他也不是那么傻的人,当然明白老张真人的意思。

    老张真人要留下来看着庄无敌,一旦战事实在吃紧的话,他就要起到劝说庄无敌退回冀州城的作用,这是李叱给老真人的重托。

    “真人还是尽快回冀州吧。”

    庄无敌道:“一旦打起来,哪有不是死战的一天,从第一天开始就会是那样......所以......”

    “所以我当然不能走。”

    老张真人道:“宁王对我说,如果庄大哥他不听劝的话,那就打晕他把他带回来,所以我当然要留在这,等着打晕你的那一天。”

    庄无敌道:“老人家,打人不是你这个年纪该......”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张真人伸手拿过来一个茶杯,双手捧着茶杯来回揉起来,庄无敌就眼睁睁的看着那茶杯被老张真人揉成了一团粉末。

    老张真人一松手,粉末扑簌簌的落下。

    庄无敌咽了口吐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的尴尬。

    “龙虎山上那么多劣徒,老人家我要是没点真本事,能让他们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老张真人笑了笑道:“所以......”

    庄无敌道:“所以我离你远一点。”

    然后真的就起身走了,走的很快。

    老张真人忽然发现,这个闷葫芦其实也是有点可爱的人啊......不,不是有点,是真的很可爱。

    七天之后。

    山海军大军之中。

    慕风流听手下人把消息汇报完,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在中原东奔西走,不停的去布置,不管是大的棋子还是小的棋子,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他布置之多,连他自己都没有记清楚究竟有多少,但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布置,因为这是他的使命。

    当他忽然想起来庄无敌这个人的时候,那一刻其实真的大喜过望。

    如果能把庄无敌这颗棋子利用好,顺利拿下龙头关,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然而,先后派去的九个人,都好像石沉大海一样一去不复返。

    在他的印象之中,庄无敌是一个傻子,一个老实人,这样的人最好欺骗。

    “是我疏忽了......”

    慕风流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若是早一点想起来这个人,若是早一点去联络,也不知道被他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其实他哪里知道,他露馅的原因不是他做的不好不妥善,而是因为庄无敌坚信他表弟比他还傻呢。

    “先生。”

    他手下人问道:“咱们不能骗开龙头关,少主那边也没有说好,怕是......”

    慕风流恼火的一摆手:“不用理会曹猎!”

    手下人怔住,在场的好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心说先生莫非是疯了吗?

    山河印纵然已经大不如前,门主也已经被杀,但他们还是山河印的人,那曹猎就还是山河印的少主。

    慕风流一句不用理会曹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慕风流也瞬间反应过来,看起来他苦笑了一声后说道:“少主他年少不懂事,着实是让我烦恼,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殚精竭虑的为他谋划,可他却觉得这样不光彩,可实则这个世界上,哪一个光彩夺目的人背后,都是满满的不光彩。”

    手下人都松了口气,想着大概是慕先生确实有些失望了,才会对少主有所不敬。

    慕风流为了转移这几个人的注意力,故意岔开话题:“对了,你们说那些派去见庄无敌的人有去无回,但是庄无敌没有避而不见?”

    “是!”

    手下人说道:“先生每次派去的人,都能顺利进入龙头关,但是估计着都已经被庄无敌杀了。”

    慕风流笑了笑道:“既然他能见九个,他就能见第十个......他大概是听说过那个一个铜钱和一贯铜钱的傻子故事,所以想来一个杀一个......”

    他一转身吩咐道:“去把霸刀找来,让他去见庄无敌。”

    霸刀......云雾图杀手排行榜,排行第三。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是。”

    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庄无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要沉住气。

    其实他知道自己已经有破绽露出来,可是那些蠢货却在意不到这些细节。

    比如他给青州大贼甘道德写信,送去的时候,黑武人寇边的消息其实应该传不到兖州才对。

    最起码要早了一个月还多,但是甘道德那种蠢货当然分辨

    不出来。

    就算是能分辨的出来,那样贪心重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的贪心会压制住他的理智。

    已经到了这一步,千万不能再有任何的疏忽了。

    在中原各地行走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就已经比任何人都要更小心谨慎。

    但是突然事情就要成了的时候,他难免会有些兴奋。

    人啊,不能太得意,太得意就会有破绽。

    想到这,慕风流再次连续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曹猎那边,他之所以背离,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能拿下冀州,其实曹猎确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与此同时,西京城。

    曹猎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只是相比于往日来说,今天的步伐显然有些急促,而且走走停停,也可以看得出来那是心绪不宁的表现。

    “少主!”

    外边有人快步跑进来,跑的很急。

    “查到了少主。”

    跑进来的年轻人叫西玄,是曹猎的贴身护卫之一,武艺极强。

    他跑到曹猎身前俯身道:“海啸王梅岩假装带兵演练,其实是率军奔冀州方向去了,他显然早就有所布置,在三个月之前,就把队伍分批往冀州方向调遣,如今往那边已经总计分派了超过二十万人。”

    “二十万人?!”

    曹猎的眼睛骤然睁大。

    慕风流!

    曹猎立刻问道:“慕风流呢?”

    西玄道:“自从那日,慕先生说要去劝说梅岩后就没回来过,也没有见过我们任何一人,他只是派人送回来消息说,为了安抚梅岩想动兵的念头,或许会改为劝说梅岩去攻打别处......现在看来,慕先生......慕风流他一开始就对少主有二心,他就是想去攻打冀州。”

    曹猎在心中恨不得重重的打自己一顿。

    是他太信任慕风流这个人了......以至于被慕风流挡住了眼睛也堵上了耳朵。

    此时此刻,曹猎忽然有一种理解了大楚皇帝的心情......

    皇帝身边自然有更多慕风流这样的人,皇帝对他们深信不疑,他们说什么皇帝就信什么,可却不知道,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比如刘崇信。

    刘崇信是山河印安排在老皇帝身边的人,是山河印在玩弄老皇帝。

    而此时此刻,作为山河印的少主,曹猎体会到了被人玩弄的感觉。

    “这个人,当初究竟是怎么取信于我父亲的......”

    曹猎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对于慕风流的来历,其实从来都不知道。

    他父亲曹紫萝只是告诉过他,慕风流是很有能力的人,这么多年来,山河印暗道钱庄的生意能发展的那么好,都是因为慕风流的筹谋。

    “他有问题。”

    曹猎自言自语了一句。

    西玄心说他当然有问题啊,他都已经要背离少主你了。

    看到西玄的眼神有些疑惑,曹猎道:“我说的有问题,不是他背叛不背叛我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的来历很有问题,怕是......和黑武人有关。”

    想到这,曹猎背脊都一阵阵发寒。

    如果说,慕风流已经掌控了很多很多山河印的力量,那么这些力量,极有可能成为黑武人侵入中原的帮凶。

    换句话说,是山河印正在帮黑武人侵入中原。

    第一次,曹猎心中有了惧意,不是对任何敌人的惧意,而是对自己人的惧意。

    也是第一次,他失去了对山河印的自信。

第七百九十四章 战争使人疯魔

    北山关。

    已经足足三个月了,黑武人被挡在这座血染的边关之外,寸步难行。

    以他们拼进去的人力物力之巨,不管是对于黑武人来说还是对于中原来说,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

    “现在不管赤柱琉璃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黑武人都不会停下来的,已经打到这会儿,更不可能停。”

    李叱坐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黑武人大营那边灯火辉煌,像是一片落在凡间的星河。

    “嗯......”

    夏侯琢点了点头道:“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领军将军在攻打咱们,没有换过人,只说进攻的坚决,这和赤柱琉璃在不在,关系并不大。”

    李叱道:“所以如果真的是赤柱琉璃已经死了,那么接手军队的人,也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他知道怎么尽快稳定军心。”

    夏侯琢道:“是青衙的人接手,他们对于战争其实远不如南苑大营的人熟悉,所以干脆就直接还用南苑大营的人,继续执行赤柱琉璃的计划,那对他们自身的影响就降到了最低。”

    李叱嗯了一声。

    但不可否认的是,影响哪怕降到了最低,但依然很大。

    因为赤柱琉璃的能力,应该远非现在那个指挥南苑大营的人可比。

    现在从旗号上已经可以推断出,领军攻打北山关的黑武将军应该就是赤柱琉璃的部下,名为经洛夫。

    不管是名望,水平,魄力......各个方面来说,经洛夫比起赤柱琉璃都要差的远了。

    “其实想想看,如果赤柱琉璃还活着的话,那......”

    李叱笑了笑:“怎么可能让一个人领兵攻打这么久,三个月了,经洛夫寸步难行,按照常理,此人早就该被处置,他看起来中规中矩,其实就是自己什么都不会,拼了命的回忆着赤柱琉璃教他的东西,然而还是中规中矩。”

    夏侯琢笑道:“这是咱们的运气。”

    李叱道:“我都来了,你还能缺的了运气?”

    夏侯琢撇嘴:“你应该说,你都到我这里来了,你还能缺的了运气?”

    李叱叹道:“既然你要争运气这种事,那我就让你好了。”

    夏侯琢道:“凭什么是你让给我的,那玩意我自己多的是。”

    李叱道:“我师父说过,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最大的期望就是运气好,那么说明这个人一定只是个凡夫俗子。”

    夏侯琢道:“你师父特意跟你说这些,让你来讥讽我的?”

    李叱道:“不是,我师父说的话太多了,所以随随便便就能想出来合适的讥讽你。”

    夏侯琢:“......”

    李叱道:“你不信的话,咱俩试试看吧。”

    夏侯琢问:“运气这种事,怎么试?”

    李叱道:“我们一起跳下去,看看谁不死,那自然就是谁的运气好。”

    夏侯琢:“我谢谢你。”

    李叱道:“你还不信,以前我自己也不觉得,因为毕竟之前我和师父日子过的也不好,然而即便如此,也可以说那时候运气就不差......如果差的话,师父他老人家带着我这样一个孩子,十年苦命却能无生死之忧?”

    夏侯琢仔细的想了想这句话,发现很有道理。

    李叱继续说道:“尤其是到了我做宁王之后,运气这种事就变得格外奇怪起来......奇怪到有些离谱。”

    夏侯琢问:“如何离谱?”

    李叱对夏侯琢道:“你随便想个什么和我赌。”

    夏侯琢:“随便?”

    李叱道:“随便。”

    夏侯琢低头看了看,

    刚才吃饭剩下的还有不少花生米,于是随手抓了一把。

    夏侯琢道:“这样,猜猜是双数还是单数。”

    李叱随口道:“单数。”

    夏侯琢不信,于是认真的数了起来,这一把抓了二十九颗花生米,果然是单数。

    夏侯琢道:“偶尔一次,只是巧合。”

    李叱叹了口气:“你继续。”

    夏侯琢把花生米放回去,然后有努力的把手张大,最大限度的抓了一把。

    “双数还是单数?”

    李叱想都没想:“单数。”

    夏侯琢道:“要是再准了,那就说明你确实有问题,你会妖术。”

    他再次数了数,居然真的还是单数。

    夏侯琢第三次抓了一把:“这次我猜。”

    李叱嗯了一声:“你随意。”

    夏侯琢道:“我猜单数。”

    李叱道:“那我就只能是猜双数了。”

    夏侯琢:“那我猜双数。”

    李叱耸了耸肩膀:“那我就说是单数。”

    夏侯琢打开,仔细的数了数,发现还是单数。

    夏侯琢道:“咱们别干这什么将军什么宁王了吧,咱们去走南闯北的做一对逍遥快活的赌场高手吧。”

    李叱摇头:“不去。”

    夏侯琢道:“你都有这种本事了,为何不去?”

    李叱道:“来钱慢。”

    夏侯琢:“......”

    李叱叹道:“我随随便便办了一个山河印,抄了一个曹家,抄出来就有数千万两银子,如果是去赌着玩的话,几辈子能赢来几千万两?”

    夏侯琢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如果把这么好的运气用在赌小钱上,确实是浪费了。

    但他还是不完全相信,于是指了指那一兜花生米:“咱们猜全部吧,我不抓了,我手的大小是固定的,所以三次都是单数有一定原因,就猜这全部。”

    李叱道:“双数。”

    夏侯琢道:“不,猜有多少颗。”

    李叱:“......”

    夏侯琢笑道:“如果运气真的这么好的话,那就说明,赤柱琉璃真的是没了。”

    李叱道:“如果运气真的好的话,那么老张真人说的四方劫,就不应该能成。”

    夏侯琢道:“你现在看不到,也许就真的没成呢?”

    李叱笑了笑道:“其实四方劫也好,什么劫都好,没有什么是比北疆的战事更重要的......天意把我送到大地,那其他的,都交给天意。”

    夏侯琢道:“天意说,那我要你何用?”

    李叱噗的一声就笑了。

    三个月了,士兵们对于战争已经形成了习惯,而三个月的消耗,也远没有让边军的武器装备到捉襟见肘的时候。

    他们的武器装备就算是再打一年也够用,而黑武人却坚持不了一年。

    “三个月没有下城墙了。”

    夏侯琢道:“如果你再不下去的话,士兵们怕是要有不少人来求你,况且,你已经三个月没洗澡了。”

    李叱道:“说的好像你洗过似的?”

    夏侯琢:“我当然洗过,我每天夜里你睡着了都会洗一洗。”

    李叱:“呵呵......练一滴水都没有见过,你每天洗?”

    夏侯琢道:“我确实是每天都洗,不过是每天分区分片的洗,干洗。”

    李叱道:“那就是用手搓呗,还分区分片......你的意思是一天搓不完吧。”

    夏侯琢道:“看样子今天晚上黑武人应该是不会上来了,下去一趟吧......你要是不下去,我可真的受不了要下去了。”

    李叱叹道:“我说话要算话......”

    站在不远处的一名士兵说道:“主公,我们都想请求你下去休息一会儿,主要是你都臭了。”

    李叱:“......”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李叱这才答应下来,第一件事当然是下城去洗个澡。

    他们三个月没洗澡当然也不是真的,只是抽空了就打盆水擦一擦,哪里洗的干净,每天打起来就是一身汗,身上不馊才怪呢。

    宁王要下去洗澡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让城墙上的士兵们欢呼起来。

    这一阵阵的欢呼声,把城外的黑武人都给搞蒙了,有的人推测是宁军有援兵到了,有的人推测应该是物资补给到了,不然的话,那些中原人何必那么大声的欢呼。

    此时你就算揪着黑武人的耳朵告诉他们,是李叱要下去洗澡了,他们可能都不信......

    消息传到城下,李叱的亲兵们不用等高希宁安排,已经分头去做事。

    打水的打水,劈柴的劈柴,那样子不像是要为李叱准备洗澡水,更像是要把李叱炖了似的。

    李叱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又好好的冲洗了一遍,感觉自己好像容光焕发了一样。

    回到高希宁住的地方,高希宁站在门口对着他笑。

    李叱笑着问道:“笑什么?”

    高希宁道:“以后你也这样几个月不洗澡不换衣服,然后突然洗澡换衣服跟换了个人似的,我比较有新鲜感。”

    李叱:“......”

    高希宁已经为李叱准备好了饭菜,难得黑武人不夜攻,所以还为李叱准备了一点酒。

    已经三个月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的吃一顿饭了,这种感觉真的是难以形容。

    李叱问:“这阵子也不见九妹,他干什么去了?”

    高希宁道:“他要上城墙去帮忙,去了几次,每次都被人嫌弃,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累赘,所以心态有些不大好.....”

    李叱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他。”

    高希宁嗯了一声:“一起吧。”

    两个人一起去了余九龄住的地方,门开着,屋子里的灯亮着,李叱和高希宁他们俩走到门口就楞了一下。

    因为他们看到余九龄竟然在灯下打毛衣,那应该是在打毛衣,两只手分别拿着一根签子在来回穿插,看起来竟然很熟练的样子。

    李叱道:“大事不好了吧。”

    高希宁道:“我也没有想到,几天没见,他居然已经......”

    余九龄听到话音,一抬头看到李叱和高希宁,顿时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出门迎接。

    李叱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余九龄道:“每天都到辎重营去帮忙,没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过,就学着打毛衣,刚好今天织完了,当家的,给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李叱见余九龄把那件毛衣拿起来展示,越看越不对劲,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人穿的。

    李叱问:“你给谁织的毛衣?”

    余九龄道:“我看边军辎重营那边还养了不少绵羊,我把一只羊的长毛都给剃了,然后做了这件毛衣,一会儿我就去给那只羊穿上。”

    李叱:“你,把羊毛都剪了,然后做了件毛衣,再给你剪了羊毛的羊穿上?”

    余九龄道:“对啊。”

    高希宁道:“要不然,给他请个大夫吧。”

    李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七百九十五章 血如瀑布

    战争开始的第四个月起,这一天,黑暗笼罩大地之后不久,守城的士兵们就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无比沉重且巨大的东西,正在借着夜色朝着北山关靠近。

    “不对劲。”

    夏侯琢看向李叱,眼神里出现了罕见的担忧。

    未知带来的恐惧,是每个人都无法彻底消除的。

    “前三个月,黑武人的攻势虽然凶猛,但确实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真正的威胁,我就一直都在怀疑他们在等什么。”

    李叱听到夏侯琢的话,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他明白了过来:“等阴天。”

    也是该着黑武人的运气不好,这三个月来,北境这边的天气始终都很好,没有下过雪也没有下过雨。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等到了,如今已经是盛夏,虽然气候不似南方那样闷热,可是雨季该来还是会来。

    今天,阴天了。

    乌云遮月也遮星辰,一丝光明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都处于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就是在这样根本不可能看清楚敌人在准备什么的夜晚,敌人来了。

    而且,黑武人那边居然没有点起火把,也不是想以往的进攻那样喊声如雷,他们是在黑暗中前行,沉默着前行。

    “准备火箭,等我号令!”

    李叱喊了一声。

    士兵们立刻将火箭准备好,每个人都握紧了长弓,等待着李叱的命令下达。

    “先把座弩上的弩箭换了,换成火油弩。”

    李叱又吩咐了一声。

    士兵们马上就有所行动,将包裹了火油布的重型弩箭装填进去。

    要使用这样的弩箭有一些凶险,稍有不慎就会烧坏了座弩。

    而已经连续作战了几个月,座弩的损耗也开始出现,好在是李叱准备的确实足够多,有坏了的座弩就会被迅速更换掉。

    “把火油弩放出去!”

    李叱一声令下。

    城墙上,一排座弩整齐的发出咆哮,上百支燃烧着的重型弩箭飞入夜空。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那发光的重弩,像是无数道流星近距离的坠落在城外。

    “敌袭!”

    当他们在火弩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总算是看到了黑武人的影子,而在黑武人中,确实有令人无法不生出惧意的庞然大物。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火弩带出来的光一条一条的,无法把那些庞然大物完全照亮。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所有座弩调整方向,朝着那些大家伙打!”

    李叱再次喊了一声。

    重弩开始纷纷调整方向和角度,虽然他们刚才没有彻底照亮那是什么,可是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那些东西真的太大了。

    座弩和排弩开始朝着那些大家伙攒射,密集的重型弩箭打出去,就算是旷世凶兽应该也能打的血肉模糊。

    远处传来砰砰砰的声音,还有人的哀嚎声。

    然而那令人心里有些发慌的沉闷声音还在继续,那庞然大物还在朝着城墙靠近。

    “弓箭手,放!”

    随着一声令下,城墙上的所有弓箭手在同一时间把羽箭抛射出去。

    如果说刚才打出去的重弩是一道一道流星,那么现在落下的则是漫天火雨。

    这一刻,李叱他们终于把那大家伙是什么看出来了。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见过的攻城车器械,不是黑武人之前用过的楼车,形状无比的奇怪。

    “他们造了坡道!”

    夏侯琢惊呼一声。

    这三个月来,黑武人正常的进行攻击,没有一天间断,可正是利用了这样的攻击,完全吸引了宁军的注意力。

    为了不被宁军发现,黑武人加高了他们的营地围墙,甚至把之前的攻城楼车也摆在大营前边,用以遮挡宁军的视线。

    他们用三个月的时间,造出来六座巨大的攻城坡道。

    长度至少有五十丈,甚至可能有七十丈,最高处和北山关的城墙差不多,低处则几乎贴着地面。

    宽度大概能让二十个人肩并肩站好,这样的庞然大物如何能让人不害怕?

    他们硬生生的打造出来如此巨大的坡道,靠着的就是黑武人无与伦比的国力优势和兵力优势。

    他们有八十万大军,他们还有雄厚的财力物力。

    就在三个月之前,青衙副神座知莫然宣布他接管南征大军,所有人必须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

    他下令经洛夫继续担任主攻将军,南苑大营的六十万兵力,经洛夫可以随意轮换调用。

    而这六十万人中,又各分派给安士那毅和七部天十万人,分左右两侧策应中军。

    然后,知莫然派人去把草原铁鹤部率军前来的大将军戈什找来。

    当时知莫然对戈什说的是......草原骑兵天下无双,但是现在这样的攻城之战,用不到骑兵。

    所以他要交给戈什一个任务,让戈什带着他的人,去更远的地方砍伐树木运回来。

    骑兵变成了运输队,铁鹤部的骑兵用战马拖回来圆木,然后在大营里建造攻城坡道。

    三个月了,这些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打造出来的攻城坡道,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本来造出来两座坡道的时候,知莫然就已经快要等不及,就算黑武帝国的国力再雄厚,可是八十万大军远征,每一天的钱粮消耗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然而他们的运气确实差,一直都没有阴天。

    如果是白天强行进攻的话,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出现,宁军立刻就会去想应对之策。

    虽然知莫然对自己这样的计划很自信,但他也不能不做万全准备。

    对于黑武人来说,这至暗的一夜总算是到了。

    而这样的攻击,务必一击必胜。

    当宁军听到沉闷的声音所有察觉的时候,攻城坡道已经移动了距离城墙大概二里左右的位置。

    这攻城坡道实在过于巨大,移动的方式就和他们之前的楼车一模一样。

    把滚木垫在攻城坡道下边,无数人奋力的推动。

    知莫然披挂着甲胄,亲自到了战场上。

    “黑武帝国的勇士们,三个月了,我们已经整整的在这三个月了,汗皇陛下派来责备我们的特使应该已经出发了,正在半路上呢!”

    知莫然大声喊道:“如果特使到了的时候,我们依然没能攻破北山关,那么我们就无法解释,那是我们的无能,可若是特使到了的时候,我们已经将北山关踏平,那么前来问责的特使,就会变成前来向我们祝贺的特使!”

    他伸手指向北山关:“我们已经打造了破城天梯,勇士们,冲上天梯,冲上北山关,把所有敌人踏在脚下!”

    “冲!”

    黑武人呐喊着往前疾冲。

    城墙上。

    夏侯琢的嗓子都喊的有些沙哑:“瞄准那些大家伙!”

    带着火焰的羽箭和重弩,朝着攻城坡道飞过去,密密麻麻的,犹如星河直接泻落。

    可是黑武人所建造的攻城坡道,最上

    面那一层铺的是他们的步兵盾,外皮是铁层的步兵盾。

    绝大部分火箭落在攻城坡道上,根本就起不到一丝作用。

    火箭打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密集的连成一片,火星四射。

    推动坡道向前的黑武士兵,倒下去一层换上来一层。

    他们也都知道,这将是攻破北山关的一战,三个月的煎熬,今天就可能彻底结束。

    发了狠的黑武人,足够令人害怕。

    在每一座攻城坡道四周,被射死的黑武人都铺满了地面。

    而后续上来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多,他们咬着牙往前推,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狰狞。

    “打不坏!”

    夏侯琢看向李叱,他此时都有些乱了。

    那是六座坡道,哪怕只有其中两座最终靠上城墙,黑武人都会不惜代价的往前硬挤。

    黑武人有数十万大军,他们可以前赴后继的往前冲,而一旦被黑武人攻上城墙的话,那么再想把黑武人杀下去就几乎没有可能。

    因为只要那坡道还靠在城墙上,黑武人就会源源不断的往前冲杀。

    “调集长枪兵上来!”

    李叱大声喊道:“看准了敌人攻城坡道靠近的位置,弓箭手给长枪兵把位置让出来!”

    随着他的军令传达下去,手持长枪的宁军士兵开始一队一队的增援到城墙上来。

    座弩和排弩已经连续攻击了足足两个时辰,消耗了大量的重型弩箭。

    然而最终只是打的其中一座攻城坡道受损不能再继续移动,剩下的五座坡道还是靠近了城墙。

    “准备近身!”

    夏侯琢伸手抓过来一条长槊,带着他的亲兵守在了其中一条坡道靠近的位置。

    砰地一声,巨大的坡道撞在城墙上,然后黑武人那边就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杀!”

    黑武人将军经洛夫这一刻总算是能把压抑了三个月的悲愤释放出来,他大声嘶吼着,下令步兵往前压。

    他手下几名猛将,分别带着人登上一座坡道。

    看到黑武人顺着坡道往上爬,夏侯琢嘴角抽了几下,那是他的狠意。

    “上来多少杀多少!城墙上的每一寸都是我们的,不容有失,寸步不让!”

    夏侯琢看向手下人大声喊着。

    城墙上的弓箭手朝着坡道上攒射,登上坡道的黑武人,真的是一层一层的死去。

    可并不是所有的弓箭手都能攻击坡道,因为还有浪潮一样的黑武士兵正在抬着云梯靠近。

    坡道上,一群持盾的黑武人呼喊着冲了过来,他们的盾牌上都是羽箭。

    为了不影响进攻的速度,在坡道上受伤的黑武士兵,也会被同伴无情的踢下去。

    坡道两侧的尸体堆积起来的速度之快,令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当黑武人靠近的那一刻,夏侯琢一声暴喝。

    “杀!”

    随着这一声惊雷一般的暴喝,他手下的亲兵们将长枪密密麻麻的捅了出去。

    黑武人被长枪戳翻,倒下去的人不管是不是马上死去,也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后边汹涌上来的黑武人,会把倒下去的人活活踩死。

    在坡道两侧,滚落的尸体还在不停的叠加,尸体砸在尸体上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都会一阵阵发寒。

    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武人冲上了北山关的城墙。

    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血液在城墙上好像瀑布一样流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65/ 第一时间欣赏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不让江山》为转载作品,不让江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不让江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不让江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不让江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