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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六章 真是一个好官

    那两个年轻人同时横跨出去,同时伸手将背后的包裹拉开,也是在同时将刀抽了出来。

    他们两个的刀不是大楚的制式横刀,显然都是自己打造出来的,更为厚重,但是相对横刀来说短了些。

    “身手不错。”

    归元术笑了笑道:“你们上安县的人出去做工,都要佩刀了吗?”

    其中一个年轻人指向归元术:“你到底是谁?!”

    归元术耸了耸肩膀:“纯过路人,但是事儿多,江湖人称爱管闲事仗义人,鄙人姓归,所以又称归我管。”

    一个年轻人道:“我们两个与你没有什么瓜葛,别苦苦相逼。”

    归元术往四周看了看,郑顺顺和丁满一左一右已经站好位置,三个人品字形把那两个人包夹。

    但是从那两个人身手来看,应该都比郑顺顺和丁满要高一些似的。

    张有栋和赵山影两个人奉归元术的命令去了上安县城,其他手下在村口。

    所以此时此刻,归元术倒也没有十分把握。

    最主要的是,归元术还没有确定这两个人的身份,最起码看着不像是江洋大盗。

    如果是大盗,怎么会傻乎乎的跑来这样的穷乡僻壤,但这两个人又明显有问题。

    归元术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没必要非动手不可,咱们可以聊聊。”

    他示意郑顺顺和丁满把兵器放下,然后他独自朝着那两个人迈步过去。

    与此同时,上安县城,城门口。

    赵山影和张有栋两个人排队到了盘查的地方,那些守门的厢兵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他们。

    张有栋他俩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通过看衣着来判断一个人有钱没钱的眼神。

    为首的是个什长,看起来有四十岁上下,身上的军服穿着都不整齐,看着就不讨喜。

    “哪儿来的?”

    那什长问了一句。

    赵山影回答:“冀州来的。”

    “冀州?”

    听到这两个字,那什长显然表情变了变,比之前严肃了一些,整理了一下衣服后走到赵山影面前:“来我们这做什么?”

    他伸手:“把路引凭证给我。”

    赵山影道:“我们俩是药行的伙计,负责到各地看看。”

    他把路引凭证递过去,厢兵什长接过来仔细检查,然后脸色又变了变:“沈医堂的人?”

    赵山影道:“是是是,我们两个都是沈医堂的伙计。”

    什长一摆手:“进去吧。”

    赵山影和张有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

    之前这什长态度极为恶劣,过往的行商必须缴纳过路费,不交就别想进去。

    可是一听说他俩是沈医堂的人,就立刻放行,也没有要钱。

    等他们俩进了县城之后,那什长就喊过来一个手下:“快去县衙禀告大人,就说冀州来了人,沈医堂的。”

    手下人一口气跑到了县衙,找到县令尹昌。

    “沈医堂来的人?”

    尹昌听完汇报之后,立刻起身吩咐道:“把人都分派出去,县城之内,不许见到任何乞丐,连衣衫不整之人都不能见到,多派人,告诉所有商铺必须开门营业,把所有货品的价格换了,不许让人看出来价高。”

    他确实是有些紧张,虽然只是沈医堂的两个小伙计,但谁都知道沈医堂和宁王的关系密切。

    如果是从冀州来的商人,过路人,他都不会这样紧张,可沈医堂的人他不能不小心应付。

    “还有,告诉下边人,暗中盯住了那两个人,一举一动都要看着......告诉尹信诚,让他那些徒子徒孙的这两天都少出来,把样子做好。”

    “再派人去各处,把暗道上的赌场都关了......让尹信诚把捕快分派下去,挨家挨户的通知,谁要是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手下人连忙跑出去安排,好像一刻都不敢耽搁似的。

    尹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县衙的师爷郭经问道:“大人,是不是太当回事了,只不过是两个沈医堂的小伙计,未必能和上面说的上话。”

    “不能不防。”

    尹昌道:“府治大人可是说过的,谁出了问题家族都不会管,而且还会断绝一切关系......尹家在登州的生意太多,万一被宁王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县城内,张有栋和赵山影两个人才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那人客客气气的说道:“两位先生好,我是县衙的人,叫赵存,县令大人听说两位是沈医堂的人,所以想请两位到县衙聊聊。”

    赵山影问:“为何?”

    赵存连忙回答道:“县令大人一直都在为百姓们没有一个好的医馆而发愁,我们大人,待百姓犹如家人,不管是吃穿住行,县令大人都无比重视,在大人的治理下,现在百姓们衣食无忧,偏偏就没有一个像样的医馆,大人一听说两位是沈医堂的人,就迫切的想和两位先生见见面,看看能不能请沈医堂在我们这开个分号。”

    他态度格外诚恳,赵山影和张有栋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去见见县令大人。”

    两个人跟着那人走,他们后边,县衙的捕快就在拿着鞭子赶人了。

    所有能看到的乞丐一律驱赶出城,不走的就上去一顿毒打。

    这县衙里的捕快数量居然极多,各店铺也是逐个进去通知,让他们把假货全都撤下去。

    在赵山影和张有栋进了县衙之后,县衙捕快尹信诚就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去下令了。

    所有百姓,不准穿破旧的衣服出门,有新衣服的必须穿上新衣服,没有新衣服的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县衙那边,县令尹昌热情好客的和两个人聊天,极力留下两个人吃饭。

    县城其他各处,乌烟瘴气。

    捕头尹信诚带着几十个人沿街巡视,看到一条小巷子还蜷缩着两个乞丐,显然是年纪太大了走不动,本就饿的奄奄一息,哪里还能出城。

    尹信诚看到这两个老乞丐,脸色顿时就现出怒意。

    上去直接朝着其中一个老乞丐的脑袋就给了一脚,这一脚格外的凶狠,老乞丐被踹的闷哼一声,眼睛都往上翻了起来。

    “老不死的,没听见刚才让你们滚?”

    尹信诚怒道:“是不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们了,你们就敢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另外一个老乞丐艰难的爬起来,跪在那不住的磕头:“大人饶命,我们实在是饿的走不动路了......”

    “饿?”

    尹信诚上去又是一脚:“我也饿着呢,就你们没吃饭?”

    他手下一个捕快说道:“大人,这俩老东西应该是真的走不出去,要是被冀州来的人看到了,县令大人必会责罚咱们。”

    尹信诚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吩咐道:“去找两个麻袋来,再去找一辆大车,就让刘三儿带人过来。”

    刘三儿是城里一伙泼皮的头目,不多时就被找来,也带着几十个手下。

    尹信诚指了指那两个老乞丐:“把人弄死装麻袋,县城里这样的乞丐应该还有,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你给我清理干净了,如果有什么遗漏让冀州来的人看到了,我就先弄死你。”

    刘三儿连忙应了一声,一摆手:“把这俩老东西弄死装车。”

    手下几个泼皮上去,手持木棒,朝着那俩老乞丐就是一阵乱打。

    “废物!”

    尹信诚上去一脚把其中一个泼皮踹了个跟头,他怒道:“别见血,都勒死!”

    刘三儿也给了那泼皮一脚:“把血擦干净,再惹大人生气,我先弄死你。”

    那几个泼皮把老乞丐活生生打死,然后装进麻袋里,随意的往马车上一丢。

    一群人沿街搜查,看到有躲藏起来的乞丐,直接用绳子勒死,扔上马车。

    看到有穿着破旧的百姓出门,他们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县衙中。

    县令尹昌一脸诚挚的站起来,对赵山影和张有栋举杯道:“我是从兖州回来的,路过冀州,兖州那边的百姓过什么样的日子,冀州百姓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看在眼里了,当时我就发誓.....若我为官,我就一定要让豫州百姓的日子,过的像冀州百姓一样好。”

    他端着酒杯,说话的时候,因为有些激动,嗓音都在微微发颤,手也在微微发颤。

    “幸得府治大人赏识,知我有些薄才,所以让我在上安县为官,这两年来,但凡还有一户百姓吃不饱肚子,我就睡不安稳。”

    “现在,全县百姓,都已经衣食无忧,可身为县令,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就正如这医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连眼睛都微微发红。

    “我身为父母官,如果不能为百姓们谋求安居乐业,我不配身穿官服,不配为宁王臣下。”

    尹昌举杯道:“所以,我请求两位回冀州之后,替我和沈医堂的东主沈先生说一声,上安县百姓,盼沈医堂如盼甘霖,只要沈先生愿意在上安县这边开办分号,我必会竭尽所能,为沈医堂到来而做好一切准备。”

    赵山影和张有栋两个人也陪着站起来,一直听他把话说完。

    两个人端着酒杯,与尹昌将这杯酒一同喝了。

    师爷郭经从外边进来,在尹昌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尹信诚把事都办好了。”

    尹昌点了点头:“知道了。”

    郭经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尹昌对赵山影和张有栋说道:“刚才我吩咐人,去为两位准备休息的地方,本该请两位住在县衙,但这有违制度,所以只能请两位住到客栈去,客栈的费用,我个人掏腰包,已经先为两位结算,实在是不敢动用公款,每一个铜钱都要用之于百姓,所以......若是两位觉得住的地方不够好,还请两位不要怪罪我。”

    张有栋他俩连忙道谢,看了看这桌子上,四菜一汤,只有一道荤菜,还没见多少肉。

    酒也不是什么好酒,一口就能尝出来是兑过水的便宜货。

    这县令大人的衣服也看起来有些旧了,虽然没有补丁,可若不是已经穿了好几年不会是这个样子。

    这招待的方式,热情而寒酸。

    尹昌抱拳道:“两位,吃好之后,我会派人送两位到客栈去,却不能用我的车了,我的车马也是公物,不可随意使用,两位还请见谅。”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真诚热情,而又坚持原则。

第八百五十七章 麻烦了

    归元术往左边看了看,又往右边看了看,两个年轻人都一脸敌视的看着他。

    归元术道:“你们想搞清楚我们是干嘛的,我们想搞清楚你们是干嘛的,但是看起来大家又都不想打架,所以我们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如何?”

    其中一个年轻人问:“什么办法?”

    归元术道:“这世上最公正,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石头剪刀布。”

    他看向那个年轻人说道:“我和你们石头剪刀布,我赢了,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必须如实回答,你们赢了你们问我,我也必须如实回答。”

    他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还没比呢,你凭什么先问我?”

    归元术道:“礼尚往来,我都告诉你我名字了,你不该告诉我你的吗?”

    年轻人想了想,刚才这个家伙说名字了?

    归我管?

    于是他抱拳道:“在下行走江湖什么都不想麻烦别人,所以人送绰号不用麻烦,我姓布,叫布必。”

    归元术眯着眼睛看着他,心说这个家伙有点意思。

    “说真名吧。”

    归元术道:“我先来,我叫归元术。”

    年轻人道:“先比了再说,哪有那么多废话,我又没问你真名字。”

    归元术道:“那好,你们两个谁来和我比,还是你俩一对一局的和我比?”

    刚才说话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我和你来。”

    归元术把手背到后边:“一二三,出!”

    他出了剪刀,对方出了石头。

    年轻人笑了笑道:“希望你愿赌服输。”

    归元术道:“我又没输。”

    年轻人皱眉道:“耍赖?”

    归元术道:“我这个不是一般的剪刀,这是用产自天山的玄铁所打造的天下至宝,什么都能剪,但凡你说出来的东西能硬过我,才算我输了。”

    年轻人:“能剪你脸皮吗?”

    归元术叹了口气:“你要这么说的话,你赢了......问吧。”

    这话倒是把年轻人说的一愣,心说这家伙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不要脸,还能坦坦荡荡的不要脸。

    他问归元术:“你们是不是官府的人?”

    归元术回答:“不是,我们是从冀州来的,跑镖局生意的人,我们镖局在冀州很有名气,叫永宁通远。”

    他看向年轻人:“第二局。”

    年轻人点了点头:“来!”

    第二局,归元术还是出了剪刀,年轻人却出了布......所以归元术忍不住得意的微微一笑。

    他看向年轻人道:“这次我赢了。”

    “等一下!”

    年轻人道:“我这个不是一般的布,我这个甚至不是布,我这个是你的脸皮。”

    归元术:“我凑?”

    年轻人道:“我发现用你脸皮这一招挺好使的。”

    归元术道:“这么看的话,用你自己的脸皮也挺好使的,讲点武德好不好。”

    年轻人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刚才都按规矩来了,我也按规矩来,你问吧。”

    归元术:“你们犯案了吧?”

    年轻人摇头:“绝对没有。”

    归元术道:“不可能,你们如此惧怕官府的人,一定是犯了什么案子,所以才会觉得我们是来抓你的。”

    年轻人叹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另一个年轻人补充了一句:“最多算未遂。”

    他同伴瞪了他一眼,他脸一红:“确实是未遂......”

    元术道:“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也太麻烦了,不如干脆直截了当一点,我承认我说谎了,我们不是跑镖局生意的人,我们确实是官府的人,但不是豫州这边官府的人,我们是从冀州来的,宁王麾下的将士。”

    两个年轻人一听到宁王这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种闪闪发光的亮。

    之前和归元术比石头剪刀布的年轻人道:“既然你承认说谎了,那我也承认了吧,我刚才也骗你了。”

    归元术问道:“你们确实是犯案了?”

    那年轻人摇头:“不是,我不叫布必。”

    归元术:“......”

    年轻人抱拳道:“在下就是本镇人,土生土长,姓董,董冬冬。”

    归元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如此聚光的方式看着那年轻人:“你刚才是把姓重复了三次吗?”

    年轻人道:“笑话我的多了,质疑我的你是第一个。”

    归元术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贵宝地是不是有什么风俗,我以前听说过这方面的典故,就是说,孩子出生之后就往外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孩子的名字。”

    他问:“你出生的时候,是打雷了吗?”

    年轻人道:“如果我出生的时候是打雷了,那我应该叫酷嚓嚓。”

    归元术道:“你不姓酷啊。”

    年轻人楞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有道理。”

    另一个年轻人道:“那你应该叫董嚓嚓啊。”

    那年轻人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叉叉。”

    他问归元术:“你刚才说的所谓听到的典故,是不是你们家乡的,但你不好意思说。”

    归元术问:“你为何如此揣测?”

    年轻人道:“你们那边,应该是孩子一出生家里大人就跑出去,第一眼看到什么,就给孩子取名叫什么,所以你叫桂圆树。”

    郑顺顺疑惑的说道:“那不对啊,那大人出生的时候,大人的父亲跑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一个脸很大的人。”

    丁满道:“你是说宁王殿下吗?”

    郑顺顺道:“你这个话说的就很反贼。”

    丁满叹道:“我以后是不是得离余九龄远点。”

    俩人还在自顾自说着呢,却看到他们归大人正在怒目等着他们。

    归元术道:“我要是归大脸,你就是郑大脸,你就是丁大脸。”

    丁满道:“我可以叫丁大根。”

    郑顺顺道:“那你父亲出门的时候是看见了什么啊?是你父亲出门就进厕所,还是你出生他就脱裤子看了看?看外人的,不合适吧。”

    丁满:“......”

    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自称叫董冬冬的那个人,回头对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坏人可能有精神病,但神经病的不多,坏人如果是这样的,那谁怕啊。”

    归元术叹了口气,心说你们两个这样判断谁是坏人谁是好人,确实是有些草率的。

    他看向那个年轻人问道:“请问,你又叫什么名字,莫非你是他的兄弟,叫董西西?”

    那个年轻人回答道:“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不靠谱的名字,董冬冬......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适应喊他全名,当年我董叔给他取名字的时候,确实是草率了些,在下和他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姓齐,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那个齐,在下,齐锵奇。”

    归元术:“你说的这些和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什么关系......”

    郑顺顺却笑道:“这个好。”

    丁满道:“以后我有了孩子应该叫丁叮当,你们姓郑的就没有这个取名上的优势了。”

    归元术叹息一声后说道:“咱们能不闹了吗?都真诚一些,我是真的叫归元术。”

    董冬冬道:“我真的叫董冬冬。”

    齐锵奇:“我也是真的。”

    郑顺顺虽然知道在这个时候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有些不合时宜,而且大人都严肃起来了,自己也应该跟着严肃起来才对。

    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向齐锵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不习惯叫他的全名?”

    齐锵奇解释道:“你可以想一下,我没完没了的喊董冬冬,人们是觉得我有病还是觉得他有病。”

    郑顺顺道:“如果你俩都是真名的话,那你俩互喊名字的时候,应该看起来都有病。”

    嗨!董冬冬。

    嗨!齐锵奇。

    董冬冬,齐锵奇,董冬冬,齐锵奇......

    大概两刻之后,他们才能真的正经下来,也开始认真起来,如果是李叱在场的话,因为这两个人的名字,大概正经起来还需要再多耗费两刻的时间。

    “你们真的是宁王殿下的人?”

    董冬冬问归元术:“宁王为什么会招揽......你们这样的人?”

    归元术道:“等以后你见了宁王你当面问他就行了,现在咱们说一下上安县的事。”

    董冬冬道:“我们上安县的县令尹昌就是一个畜生,整个县城之内,所有的生意,县衙必须抽走五成纯利,打着的,是为宁王大军募集军费的名义。”

    齐锵奇道:“每一户的粮产,必须上交七成,打着的,是为宁王募集军粮的旗号。”

    董冬冬继续说道:“为了能让人怕他,上安县的捕快有六百多人,这还不包括那些依附于县令的泼皮无赖。”

    齐锵奇道:“谁敢反抗,直接抓进大牢里折磨致死,但只要上面派人来巡查,他就会把面子上的是做的极好。”

    “谁敢胡言乱语,杀。”

    “谁敢告状泄密,杀。”

    “有上面派来的人巡查的时候,大街上如果还有乞丐,杀。”

    “如果有人穿着破旧的衣服出现,杀。”

    “整个上安县内,谁也不敢反抗他,一人反抗,全家被杀。”

    董冬冬道:“我们两个本来是要去县城杀了狗官的,可是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是从冀州来的,还是什么沈医堂的人,那两个人立刻就被县衙的人迎接走了。”

    齐锵奇道:“所以我们两个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能找到地方做假的路引凭证,也说我们两个是从冀州来的,那就能见到那狗官了。”

    归元术楞了一下,他心说这可真是巧了。

    郑顺顺一脸自豪的说道:“想做假证啊,那还不容易,回头我把你们引荐给宁王,让他亲手给你们做。”

    董冬冬都懵了:“我们......想要宁王手下的身份凭证,宁王......也给我们做假的吗?你的意思是,宁王亲手给我们做宁王的假证?”

    郑顺顺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归元术问道:“一个县令就干如此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登州府的人不知道?”

    董冬冬骂道:“他们都是一个洞里爬出来的畜生!登州府治是尹家的人,上安县令是尹家的人,毛阳县令是尹家的人,淞城县令是尹家的人,登州之下三十一个县,都是他尹家的人,只不过有的姓尹有的不姓尹罢了!”

    归元术脸色一变:“登州如此情况,豫州城那边没有人来过问?”

    齐锵奇叹道:“谁管我们,豫州那边的大人们应该全都忙着征战的事,登州府治尹信安到任之后,半年时间,就把三十一个县的县令县丞主簿狱丞都换了。”

    归元术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可是真的麻烦了。”

    董冬冬道:“你们是从冀州来的,你们是宁王殿下的人,你们也觉得麻烦......谁还能救登州百姓?”

    归元术忽然一笑:“我说那可麻烦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第八百五十八章 为了以后能吹个牛

    “大人,搞?”

    郑顺顺看向归元术。

    归元术点了点头:“搞。”

    董冬冬楞了一下,看了看面前这三个人,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三个人要去搞尹昌那些人?”

    归元术道:“我们不止三个人。”

    齐锵奇一喜:“你们带了大军来?”

    他想起来刚才归元术说过,归元术他们是宁王麾下的将士,那就说明他们极有可能是随军来的!

    归元术道:“没有,也不需要。”

    他转头对郑顺顺说道:“你尽快进上安县城,找到那两个家伙,让他们俩做好准备,咱们把这件事办了。”

    然后看向丁满:“你和我进城,让弟兄们在城门处等待接应。”

    齐锵奇拦住归元术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五个人要去抓尹昌?”

    归元术点头:“对。”

    齐锵奇道:“我刚刚告诉过你们了,尹昌手下,光是捕快就有六百多人,再加上那些依附于他的泼皮无赖,都算上至少有千余人,你们五个人就想去对付尹昌?”

    归元术笑了笑道:“如果到我老了,有一天我孙子问我,爷爷,你曾经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没有,我就可以随随便便的,也正大光明的挑一件事,跟他吹牛皮说,你爷爷我曾经和四个兄弟一起,五个人就敢和一千多人干。”

    齐锵奇看向董冬冬,董冬冬沉默片刻后对归元术说道:“如果,将来你和你孙子吹牛皮的时候,说当年你们七个人就敢和一千多人干,影响这牛皮的大小吗?”

    归元术哈哈大笑起来:“影响,但是我觉得还不错。”

    董冬冬也笑起来:“那就带上我们。”

    “对了。”

    齐锵奇问道:“你们现在没有证据啊,只有我们两个人说的这些,不算是实证。”

    归元术道:“宁王说过,如果因为没有证据而惩治不了坏人,那么就换一种方式。”

    齐锵奇问:“是什么?”

    归元术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天黑之前,归元术他们进入了上安县城,他们没有再用沈医堂的身份凭证,反正身份凭证这种东西他们有的是,真的假的都有。

    也许宁王殿下,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让他的手下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带着一堆假证出行的。

    进入县城之后不久,归元术他们就在大街上一路闲逛,想找找客栈,不是他们自己住,而是张有栋他们两个住的地方,那两个人如今已经被尹昌的人严密监视起来。

    那家客栈四周,明里暗里的,数不清的人盯着。

    “现在咱们做什么?”

    董冬冬问归元术。

    归元术回答:“吃饭,大吃一顿。”

    他们离开客栈找了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酒楼,特意打听了一下,这酒楼就是尹昌的产业。

    曾经不是尹昌的,但是因为这酒楼生意极好,他就用手段逼走了原本的东家,将酒楼霸占。

    归元术他们是故意找的这里,因为他们有一个听起来就很疯狂的计划。

    没有去包间,五个人就在酒楼大堂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极为丰盛。

    非但菜要的是最贵的,酒也要的最贵的,还让小伙计泡一壶最贵的茶。

    小伙计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所以招待起来也还算殷勤客气。

    时间回

    到他们进城后不久,在来这之前,特意到了张有栋和赵山影住的客栈外转了一圈,昏暗是最好的遮掩。

    之所以他们能找对地方,是因为约好了暗号,住的地方会打开窗子,把一件衣服挂在窗户上。

    当时归元术趁着没有人注意到,把写好的信包在一块石头上扔进窗子里。

    然后就听到哎呦一声,归元术转身就跑了。

    屋子里的张有栋揉了揉脑袋上砸出来的包,心说屋子这么大,能这么准砸脑袋上,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左右着。

    他们看过了归元术的信,然后也开始做准备。

    酒楼里。

    酒菜很快就上来,五个人对视了一眼,归元术一声令下:“吃。”

    这五个人吃起来速度奇快,风卷残云一样,本来归元术他们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着肚子,而董冬冬他俩何尝不是一样。

    五个人吃饭的吃相,把酒楼里的其他客人和小伙计都看的有些懵了。

    因为看到了这吃相,小伙计不得不怀疑自己判断失误,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该这个吃相才对。

    所以他看向掌柜的,掌柜的已经招手把几个酒楼的打手叫了过来,吩咐他们盯住了那一桌客人,不能让他们吃完了就跑。

    这酒楼里的打手都是刘三儿的手下,作为城里最大的泼皮头子,尹昌的很多坏事都是他带人做的,他又以尹昌的干儿子自居,在城里无人敢惹。

    “吃饱了吗?”

    归元术用手帕擦了擦嘴。

    其他四个人都点了点头。

    归元术道:“两个方案,我一个人去,你们四个人扛着,或者你们四个去,我一个人扛着。”

    郑顺顺笑道:“大人你去吧,我们四个吃的太撑了些,还是留在这消消食比较好。”

    归元术起身道:“一个时辰,撑不撑得住?”

    丁满笑道:“大人你还信不过我们?放心就是,撑不住我们就跑了。”

    归元术一笑,然后转身看向掌柜的:“我先走一步,他们四个还要再吃一会儿。”

    掌柜的心说五个走了一个,问题倒也不大,于是点了点头还客气了几句。

    就这样,归元术离开了大概两刻之后,掌柜的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那四个人显然已经吃饱了,美滋滋慢悠悠的坐在那喝茶闲聊,没有一点儿要走的迹象。

    掌柜的朝着小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小伙计心领神会,到郑顺顺他们那边,弯着腰陪着笑的说道:“几位先生吃好了吗?本店的菜品可还合口味?如果几位有什么觉得不够好的地方,就直接跟我说,我们尽量改正。”

    这一番话背后的含义就是......你们该结账走人了。

    郑顺顺放下茶杯,看着小伙计说道:“你们店开了多久了?”

    这话和小伙计刚才说的话没有一丝关联,但小伙计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本店已经开了有三十几年了。”

    郑顺顺叹道:“开了三十几年了,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了,好的坏的,软的硬的......不要脸的多吗?”

    小伙计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顺顺道:“开玩笑而已,不过有件事确实想问问你,虚心求教。”

    小伙计道:“先生请问吧。”

    郑顺顺道:“就比如,我们吃的这些东西,大概需要几个人,刷几天的盘子才能把钱抵了?”

    小伙计一怔,然后就反应过来,他

    脸色变的有些发寒:“如果几位是来这消遣的,怕是来错地方了,这里可是刘三爷的产业。”

    郑顺顺道:“你这副嘴脸,是不是以为我们几个要吃霸王餐,不给你钱?”

    小伙计脸色又变了变,心说难道自己看错了不成?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郑顺顺已经笑着说道:“你以为的对,所以现在可以让人过来打我们了。”

    小伙计一怒:“果然是来找死的!”

    掌柜的一摆手:“教训一下他们!来撒野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手脚麻利些,三爷交代了,这两天不要惹事,尽快把人解决了都扔到后院再说。”

    那些打手立刻就朝着郑顺顺他们过来,目露凶光。

    郑顺顺看向董冬冬:“请。”

    董冬冬道:“你们远来是客,客人先请。”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打手已经跑到近处,一脚朝着董冬冬的脸踹了过来。

    半刻之后,酒楼里的客人全都跑了,大堂的地上倒着十来个人,全都是酒楼的伙计和打手。

    郑顺顺看向掌柜的,温和的说道:“还在等什么?去喊人啊。”

    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一转身跑了出去。

    不多时,刘三儿就带着几十人呼啦呼啦的过来了,一进门看到这场面,刘三儿的火气就往上一冲。

    “废了他们!”

    他伸手一直郑顺顺他们,手下数十人全都冲了过来,这些人平日里坏事做绝,杀人都不算什么,所以个个都凶悍。

    可是他们再凶悍,也只是一些泼皮无赖罢了。

    又一刻之后,大堂的地上多了几十个人躺着,哎呦哎呦的叫唤声此起彼伏。

    郑顺顺看向刘三儿:“你也该去喊人了,快,跑步去。”

    刘三人脸色有些发白,说了一句你们等着,转身就跑出酒楼。

    大概两刻之后,县衙的捕头尹信诚带着百十个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到了酒楼门口,尹信诚一摆手:“把酒楼围住,把街两头堵了不许人进来,其他人进去,把酒楼里闹事的给我剁碎了拉去喂猪!”

    一群捕快冲进酒楼中,很快酒楼里就再次响起打斗之声。

    又两刻之后,郑顺顺四个人围成一个小圆,背对背站着,之前他们都是赤手空拳的打,现在已经长刀在手。

    在他们四个身边一圈,倒在地上的也已经不再只是哀嚎的伤者,还有被砍死的尸体。

    四个人都在喘息着,汗水和血已经把他们的衣服泡透。

    “董冬冬。”

    郑顺顺一边喘息一边问:“还扛得住吗?”

    董冬冬哼了一声:“不比你差!”

    时间再往前推两刻左右,那家客栈。

    张有栋和赵山影一把火把他们住的房间点了,然后呼喊着救火,客栈里住着的人全都往外跑,一时之间场面格外混乱。

    不多时,就过来不少捕快支援,他们倒是没有心思救火,只怕是一场火把那两位冀州来的贵客烧死了。

    县衙。

    尹昌听手下人说了酒楼的事,又有人跑来说了客栈着火的事,尹昌大怒,把人手分派出去,他和其他几个县衙官员在这等消息。

    就在这时候,归元术从县衙正门外迈步走进来,门外守着的几个捕快已经倒在了地上。

    归元术一边走一边把夜叉头套罩在脸上。

    宁王说过,如果因为没有证据就不能惩治坏人,那就换一个方式好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这是战场

    如果。

    这个世上,恶人的存在会令普通人感到害怕,那么......谁的存在又能让恶人感到害怕?

    我们。

    我们不是好人,我们只是喜欢杀掉恶人。

    当宁王李叱和他的人,开始戴上夜叉头套的那一刻,就说明除了杀戮之外,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夜叉的面罩就是一个信号,意思是......杀戮为先。

    归元术喜欢这样的规则,喜欢这样的风格,也喜欢这样的头套。

    一刀,面前的捕快被一分为二,尸体倒地,血液在地面上缓缓的流动着,归元术的脚底在血液上碾了过去。

    “你是谁!”

    尹昌怒问一声。

    归元术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余九龄他们教他说的那些话,他不想说错,虽然这些话不是说给别人听的,但他还是想认真的严肃的说一遍,所以不容有失。

    他喜欢这些话。

    “你们所害死的每一个人,都化作冤魂附身在我的刀上,我的刀便无人可挡,我刀上的冤魂会把你们的魂魄撕成粉碎......生死之事由此刀断,我以宁王旨意敕令,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李叱在戴上夜叉面具杀人的时候,会说的一段话,余九龄他们都知道。

    所以他们在戴上夜叉面具的时候也会这样说,只是把李叱所说的其中一句改了改。

    李叱说的,其中一句是......我令轮回,你永世不得超生。

    刀,断生死。

    归元术在这一刻释放出来的,不仅仅是对恶人的杀念,还有在大兴城里无法释放出来的肆意。

    一刀一人。

    尹昌的县衙里大部分人都分派了出去,可是依然还有近百人在。

    只是这些人也阻挡不了归元术往前的脚步,他每一步落下再抬起的时候,脚底都会把血液带起来,像是在用血液和阴曹地府建立连接,也在建立契约,将被他所杀的人送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轮回。

    “宁王旨意......”

    尹昌听到了这四个字。

    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惨白无比,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出事,但是却一直都在害怕自己出事。

    他们从兖州回豫州的路上,家族的人就一直都商量一件事......如何才能不被人所制。

    他们的家族在兖州有近二百年的历史,成为名门望族,太平的时候,他们也就有着很大的权威。

    可是在兵乱之后,兖州叛军四起,所谓的名门望族在刀兵之祸面前,毫无意义。

    他们的名望和权威,被那些叛军士兵用脚底板见他,被践踏的还有他们自以为高贵的灵魂。

    他们曾经视之为蝼蚁的那些百姓,变成乱匪之后就反过来将他们羞辱。

    于是,在接到徐绩的书信,邀请尹信安到宁王帐下做事的时候,尹家的人就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但是他们的机会并不多,尹家的人仔细商议过,他们能借此而起事的时间最多三年。

    趁着宁王暂时不能来豫州,而大将军唐匹敌在前线,他们可以在豫州肆无忌惮的积累力量。

    在这个过程之中谁都不能出错,谁出错,家族就会立刻断绝一切。

    他们已经控制了登州以及登州治下的三十一个州县,他们靠着这样犹如吸血鬼一样的方式急速的积累财富。

    一个小小的上安县,他们就有六百多个捕快,还有数不清的泼皮无赖追随,也就是说,一个县城,他们就能随意拉起来一支最起

    码一千多人的队伍。

    再加上能收买来的江湖客,招募来的士兵,当尹家一声令下起事的时候,这三十一个州县就能迅速聚集起来一支至少五万人的队伍。

    他们无意也不敢和宁王的兵锋硬抗,也不敢和大将军唐匹敌交手。

    他们有自己的计划,明年开春之后,他们就会把队伍集合起来,带走登州所有的钱粮,然后从另外一侧绕开杨玄机的队伍攻入京州。

    他们的目标极为明确,不是争霸,不是去抢皇帝位,他们还有自知之明。

    他们是想手里攥着一支力量,以后不管是谁做皇帝,他们都可以用这支力量做交换的筹码。

    最主要的是,有了几万人的队伍,他们就不用再担心被那些叛军欺负。

    所以对于尹家的人来说,这个世上不管谁最终做皇帝,都比宁王做皇帝好。

    为此,尹家的人也已经秘密和自称天命王的杨玄机暗中有所联络。

    去年的时候,趁着唐匹敌往东边进军,豫州兵力空虚,尹家的人就派人去给杨玄机报信。

    所以杨玄机才会派手下大将,率军十五万攻入豫州之内。

    这就导致唐匹敌不得不改变计划,带着队伍从东边回来,全力应付杨玄机的天命军。

    尹家的计划其实颇为庞大,也很复杂。

    他们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尽量除掉唐匹敌,或者是让宁军在豫州惨败。

    为了将来能有一席之地,他们制定了好几种策略,随时做出改变和应对。

    如果他们能联手杨玄机击败唐匹敌,他们就不去京州,而是趁势抢夺豫州更多地盘,将来以豫州之地,跟杨玄机换前程。

    如果杨玄机没能杀了唐匹敌,他们就会带着队伍去京州,京州是个好地方,那里象征着中原的权力中心。

    这两年多来,他们就成了一群吸血虫,登州就被他们视为一块巨大的肥肉。

    他们就算是把登州的血吸干了也不在乎,因为他们不会在这久留。

    乱世之中,每个有力量的人都在谋求更大的力量,每个有能力但暂时没力量的人都在谋求力量。

    县衙里。

    当尹昌听到宁王旨意四个字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戴着夜叉面具的男人,好像已经真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杀了他,你们杀了他!”

    尹昌声音沙哑着喊了一声,下令手下人围攻归元术。

    有人发出信号,归元术看到那信号升上高空,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被他的兄弟们以命分散开的贼人队伍,一旦全都回到县衙的话他一人再强也拿不下尹昌。

    于是,他杀人更戾。

    从进入县衙大堂,再到尹昌之前的位置,大概需要走六十步左右。

    这六十步,归元术杀四十几人。

    可是等到他杀到后边却不见了尹昌的影子,应该是趁着刚才打斗的时候逃走了。

    归元术跨步追进后院,才刚一出来,门后藏着一个捕快,一刀朝着他的脖子砍落。

    那刀才刚刚落下,归元术的左手已经伸出去,手指抠进那人的嘴里往下一拉,那人随即扑倒在地上。

    归元术一脚踩在那捕快的脑袋上,脑袋像是西瓜被锤爆一样崩裂,瘪了的样子,看着很血腥。

    后院还有不少人在,归元术没有去闯后边的书房,而是直接绕过房子朝着后门方向跑过去。

    绕过来一眼就看到有几个黑影,在月色下,朝着后门方向疾冲

    ,归元术的眼神里狠厉更重。

    他将长刀掷了出去,最后边那个跑着的人被这一刀穿透了脑壳,刀尖从鼻梁位置刺穿出来,人往前扑倒。

    归元术箭步冲过去,一把将尸体上的长刀抽出,再一刀将面前的捕快后背切开。

    这一刀把脊椎骨都斩断了,那人倒在地上哀嚎着,却无法挣扎起来,看起来像是被火烤着的虫子。

    “好汉!”

    尹昌跑到门口的时候,被归元术一脚踹翻,他立刻求饶:“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所有的钱财都给你,你想象不出那是多少钱。”

    “不需要你给,我自己会拿。”

    归元术的长刀往下一砍,到了一半的时候刀子转了半圈,刀背狠狠的敲击在尹昌的脑袋上。

    当的一声,尹昌直接就被砸的昏了过去。

    如果不是还有更多考虑的话,归元术这一刀就应该把尹昌剁了才对。

    他俯身,抓起尹昌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脚将后门踹飞出去。

    走了几步后他从怀里摸索出来信号,一边走一边将信号打上半空。

    在城门位置分散藏起来的谍卫军,看到信号之后立刻朝着这边冲过来支援。

    而在酒楼那边,围攻的捕快在之前就已经撤走了,赶回县衙。

    酒楼的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同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他们出了酒楼站在大街上看着,等待着信号到来。

    “大人办成了。”

    郑顺顺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血:“大人应该已经拿了尹昌,我们去找大人汇合。”

    于是四个人朝着发出信号的地方赶过去。

    上安县捕快尹信诚从酒楼那边急匆匆赶回来,一进县衙就看到了满地的残肢断臂。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凶徒杀进来的,场面竟然如此惨烈。

    他跑到后院,遇到没死的人询问,才知尹昌已经被人带走了。

    “敲锣敲鼓,把人都给我找来!”

    尹信诚嘶吼着说道:“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大人救回来再说!”

    一群捕快拿着铜锣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当当当的敲响。

    在这小小的县城里边,还有不少人是尹昌招募的兵,他们平日里看似和寻常百姓一样,但都已经拿了尹昌分发的银子。

    听到铜锣声敲响,县城里的人全都被惊醒,逐渐的,整个县城所有住户家里的灯烛都亮了起来。

    从四面八方,都有尹昌的人赶来,城里的混混,泼皮,暗道上的人,江湖客,赌场的打手,酒楼的伙计,所有人都被铜锣声召集起来。

    呼啦啦的,火把的光芒很快就让大街全都亮了起来。

    六百多人的捕快队伍其实死伤并不大,县衙这边被归元术一人杀了四五十个,酒楼那边被郑顺顺他们打死打伤了有一百人左右。

    还有近五百人的队伍,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人,这小小的县城里,居然有近一千五百人集合在县衙门外。

    尹信诚大声喊道:“县令大人被掳走了,但贼人还没有出城,他们也出不去,所有人都分派出去给我找,把大人救回来,把那些混账东西碎尸万段!”

    “是!”

    那些人应了一声,立刻就往四周分散跑了出去。

    尹信诚看向手下的捕快:“继续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给我出来帮忙找人,告诉他们,不管男女老幼,不出来的,都要死!”

    他咬着牙说了一句:“我就不信,在上安县,还能让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跑出去。”

第八百六十章 哪有那么简单

    虽然大楚在很久以前就废除了每年祭拜周圣的传统,可是每一座城中,都至少有一座夫子庙,废弃却还在。

    每一座夫子庙都写满了沧桑,写满了冷暖。

    一百名谍卫军的人分成两批,一批接应归元术等人,就在这破败的夫子庙门口相遇。

    另外一批人必须留守城门,城门就是他们的退路,也是生路。

    县衙的那些人,并不知道归元术等人还有援兵,而且把大多数人放在了城门口。

    这一战,归元术和他手下的几个兄弟,把胆魄发挥到了极致,才让敌人错误的判断他们确实只有几个人。

    而这是保证退路的最好的办法,只是显得凶险了些。

    夫子庙门口,归元术看向迎接过来的手下:“在这等一会儿,他们以为我们在落荒而逃,可我还没杀够。”

    谍卫军士兵看向他们的大统领,这个和余九龄不一样的大统领,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满是敬畏。

    他们也许还不知道,归元术就是要用这样的一场战斗,来让谍卫军的兄弟们认可他。

    一个新的首领,总是要付出更多才会被手下人认可。

    “夫子庙是个好地方。”

    归元术道:“虽然夫子并不知道他死之后,会有这么多夫子庙建起来,可是我们可以把每一座夫子庙当成夫子留在人间的眼睛,今日就让夫子也看看,这人间罪恶,有人涤荡,夫子的眼睛已经被人蒙上了太久,今天,我们来给他擦亮。”

    归元术一摆手:“谍卫军的兄弟们,在这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打完了再走。”

    “呼!”

    数十名谍卫军的士兵声音很低,但格外整齐的应了一声,他们迅速布置。

    动作快速配合默契,如何应对敌人的战术,早就已经深深的刻印进每个人的脑子里。

    他们将战马全都牵入夫子庙中,然后迅速分成三批,两批人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高处,爬伏在街道两侧屋顶。

    一批人就埋伏在夫子庙中,等待着敌人到来。

    不多时之后,最先到这的不是敌人,而是约定好了过来汇合的郑顺顺等人。

    六个人先后到达夫子庙,然后找位置隐藏起来。

    大概不到一刻之后,大街上过来一群人,手里举着火把,一边敲锣打鼓一边的呼喊。

    “这群畜生居然逼迫百姓们出门。”

    郑顺顺压低声音骂了一句。

    归元术道:“在我们南下之前,宁王和我聊了好一会儿,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性里的善是有极限的,但恶没有。”

    他看向郑顺顺:“吩咐下去,瞄准有火把的人放箭,百姓们手里都没有火把,杀一阵就走。”

    不远处,董冬冬看向齐锵奇,齐锵奇显然有些紧张。

    “不对劲。”

    董冬冬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三个字。

    齐锵奇问:“何处不对劲?”

    董冬冬道:“归大人他们不对劲,回头再说,先把这一场打完了的。”

    齐锵奇嗯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跟着归大人他们干事还挺快意。”

    董冬冬咧嘴一笑:“一样。”

    不久之后,火光越来越近,那些捕快举着火把,驱赶着百姓一边走一边搜查。

    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被他们轰了出来,太黑暗的地方那些捕快不敢去,让百姓们去。

    归元术等到人群到了近处,他忽然站起来喊了一声:“打空就走

    !”

    埋伏着的谍卫军士兵全都站了起来,用连弩朝着那些捕快开始点射。

    每一个弩匣之中都有十来支弩箭,他们用的还都是大楚的制式连弩,射速也还算勉强。

    几十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弩匣打空,然后立刻就走。

    高处的人跳下来,冲进人群之中补刀,对那些捕快,不管中箭还是没中箭,给一刀就走。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像是一大块石头扔进了水里后,那荡漾出去的波纹。

    谍卫军迅速穿过人群杀回夫子庙里,他们一口气冲到后院。

    后院这边,归元术等人率先冲过来,几个人发力往前,一人一脚踹在围墙上。

    夫子庙的围墙本来就年久失修,这几人奋力一踹之下,院墙就轰然倒塌。

    众人上马,从倒塌的院墙缺口出冲了出去,这一下伏击打的很快,撤走的也快。

    地上,多了至少六七十具县衙捕快的尸体。

    冲到城门口,留守的人早就已经将城门夺下来,汇合之后立刻就冲出县城。

    捕头尹信诚完全没有想到,那些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多援兵,居然还留了后手。

    他的人都在城中搜查,城门口那边的厢兵哪里是谍卫军精锐的对手。

    夜色中,一百多人纵马而去。

    县城外边,一座高坡上,密密麻麻的站着一群人,夜色给了他们最完美的遮掩,到了几丈外也就勉强能看到这里人影幢幢。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气质阴冷的男人,举着千里眼看向城门那边,见火光中有一支队伍冲出来,这人伸手往归元术他们撤走的方向指了指,高坡下边,马队随即呼啸而出。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上安县城不到百里的地方,是一座历史比上安县还要悠久一些的城,名为毛阳。

    豫州毛阳县名气并不小,这里算是豫州最大的药材产区,当初曹家的药行生意,采买的药材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此地。

    除了药材生意之外,这里的桑蚕也颇具规模,可能是因为距离安阳城那边并不算特别远的缘故,南平江两岸的桑蚕业都还算发达。

    但是毛阳最有名的不是药材也不是桑蚕,而是奇石。

    毛阳县就建在浮烟山下,山中多奇石,每年都会有不少人来这里采买。

    在大楚都城世元宫里,就有一百多块奇石都是来自毛阳县浮烟山。

    最有名的,就是在世元宫大殿外边的那座江山万里屏。

    大概有五丈多高,长则有九丈多,厚有近七尺。

    这巨大的山石,两面都平整的好像被精工打磨过一样,如同镜面。

    这还不算最神奇之处,之所以被称为江山万里屏,是因为那天然的图案,像是一幅连丹青大师都不一定能绘制如此壮阔的山河图。

    远山近水江山如画,这天成之物,比起人工画作,更加令人觉得震撼。

    因为有了这一面江山万里屏,毛阳县奇石的名气便更加大了起来。

    在毛阳县的县城里,见到最多的商铺就是卖石头的,其中绝大部分奇石都是人工造刻出来的奇形,真正的形态完美又纹理出众的石头,还要大,哪有那么多。

    只是历经多年之后,这里的石匠在工艺上早就近乎登峰造极,造假的水平高的,普通百姓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此时此刻毛阳县的县令大人府邸,灯火还亮着,院子里不少人在走动,戒备森严。

    毛阳县的县令名叫尹信平,在尹家中算是颇有些才学名望的年轻一代。

    只是再出彩也算不得第一人,年轻一

    代人中最有光彩的,当然是如今的登州府治尹信安。

    封州府治徐绩一封信把尹信安请出山,才有了这两年多来,尹家的势力飞速发展。

    尹信安就在这。

    他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杯,眼睛微微眯着,也不知道是恍惚着半睡半醒,还是在沉思着什么。

    不多时,毛阳县县令尹信平从外边快步进来,看起来脸色有几分难看。

    “三哥。”

    尹信平进门之后就有些急促的说道:“派出去的人全都回来了,没见到任何踪迹。”

    他看向尹信安问道:“那徐绩会不会骗了三哥?”

    尹信安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道:“他不可能骗我,只是此人最喜故弄玄虚,又喜欢显得自己身份与众不同,这个人我太了解了.....”

    尹信安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他如今的官职品级和我一样,而我又是他引荐之人,所以总是要表现的比我身份高一些才对,故意晚来让我等他,而不是他早到了等着我。”

    尹信平道:“三哥,你有几分把握拉此人入伙?”

    尹信安道:“一分都没有。”

    尹信平怔住:“那三哥为何要邀请此人来我们的地盘上见面?一分把握都没有,若是被他再看出来什么不妥,我们的计划......”

    他话还没有说完,尹信安就摇头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可能被我们拉拢过来,所以才请他来的。”

    他走到门口,看着外边的苍茫夜色说道:“我们是时候做出决断了......形势和我们预计的有些许出入,所以计划要提前。”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徐绩来,就别想轻易回去了......徐绩不会被我劝动,但他怕死,他可能不会被金银财富所利诱,但为了保命他会就范,拿下他,然后挑个人出来,带一万兵力去攻打封州,有徐绩在,攻占封州不是什么难事。”

    尹信平吓了一跳:“一万人攻打封州,这和计划不一样啊?三哥,就算分派一万人拿下了封州我们也守不住。”

    尹信安笑道:“傻,谁说我们要守住了?拿下封州之后,在南边前线和天命王杨玄机对峙的唐匹敌,难道不回军?”

    这句话一说完,尹信平立刻就明白了。

    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三哥邀请徐绩来,将其拿下,威胁他骗开封州城门,然后派人往南边送信,唐匹敌必然回军,后院都起了大火,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和杨玄机打,我们的人与杨玄机约好,杨玄机大军顺势北上,就可能一举拿下整个豫州!”

    尹信安点了点头:“如果我所预料不错的话,宁王李叱最迟后年,最早明年夏天就会到豫州来,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半年左右。”

    他看着外边,语气中满是自信的说道:“如果杨玄机趁机拿了整个豫州,我们就是他的第一大功臣,到时候家族地位自然不用担心,他拿不下也没关系,我们已经走了......”

    他看向尹信平道:“所以是挑个人出来,带一万人去攻占封州,杨玄机若是成了,咱们就留在豫州不走,他没成,那一万人就能吸引唐匹敌的全部怒意,我们也能趁机离开豫州。”

    尹信平这才明白过来他三哥说挑个人是什么意思,那是挑个送死的人。

    说到此处,尹信安转身回了屋子里边:“睡吧,今夜徐绩是不会到了,他是故意的,先派人告知我们他今天早早晚晚必到,然后让我们等他一夜不能睡觉,他偏偏会明天再到,此人的心肠,从来就没有好过。”

    尹信平笑道:“这人心思再多,还不是被三哥你算计的妥妥当当。”

    尹信安听了这话后,哈哈大笑。

第八百六十一章 自投罗网

    天亮之后,有些心绪不平的吃过早饭,尹信安从屋子里出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早就有消息传回来,手下人顺着官道探查,一路都没见到徐绩队伍的影子。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终究还是骗了他?

    可是没道理,除非徐绩是看出来他这次的邀请居心叵测,然而这又不可能。

    “可能要出事。”

    尹信安回头看向尹信平道:“我要赶回登州城,如果徐绩到了你直接把人留下,先稳住他,就说因为急事我不得不回去处置,如果他不反抗那就哄着他,再立刻派人通知我,我也好调派队伍去封州,如果他强行要走,那就动手。”

    尹信平道:“三哥,不如再等一会儿,下午若徐绩再不来的话,三哥你就回登州。”

    尹信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就再等半日。”

    尹信平劝道:“三哥是不是心绪不宁所致?徐绩应该还不知道登州这边的情况,不会对三哥你毫无缘由的有所防备,如果他不信你,当初就不会把你引荐给武先生。”

    如今坐镇豫州城的是武奶鱼武先生,大将军唐匹敌则全力应对战事。

    这两个人,其实现在都根本抽不出时间和经历操心民治上的事。

    武先生如今坐镇豫州城,不仅仅是要守好的问题,他还是唐匹敌的后勤大总管。

    军队的后勤补给,调度分配,招募新兵,屯田训练,各种事都是武先生在操心。

    民治的是,武先生也是有心无力。

    尹信安点了点头道:“或许真的是我太心急了......只是觉得时局有变,不能再拖。”

    尹信平道:“我知道三哥的意思,我们要想谋事,三分靠自己,七分靠他人,确实难了些。”

    尹信安道:“你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你说的没错,三分靠自己,七分靠他人,如今这七分,五分在天命王杨玄机身上,两分在徐绩身上。”

    他在院子一边活动一边说道:“家族的力量,必须在暗中发展,还必须快,这样难办的事,不管是谁来接手都一样的难办。”

    “说起来,我们现在一声令下就有至少四五万人追随,可是这四五万人,确实也是乌合之众,只是听起来很多人的一个数字罢了。”

    尹信安回头看了尹信平一眼:“你这里的兵算是不错的,兵器甲胄还算齐备,因为我们的族根在这里,很多事都方便做,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

    “我们要想拿下封州威胁唐匹敌的背后,就只能靠抓住徐绩,威逼他骗开封州的城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我们的队伍都是轻装步兵,其实哪有攻城略地的能力。”

    尹信安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着急,徐绩再不来,我都想着要不然尽快把队伍整合起来,咱们从东南方向走,不入京州便入青州。”

    他看向尹信平道:“入京州,我们的实力弱,只能等着实力强的人到来,而这个人,十之七八就是杨玄机。”

    尹信平道:“三哥分析的精准,虽说李兄虎兵力庞大,风头无两,可是他的对手是武亲王杨迹句,他想攻入京州,难如登天,而杨玄机这边没有人在正面抵挡,只有他背后的唐匹敌牵扯,而若是我们能牵扯了唐匹敌,杨玄机攻入京州夺取都城最有可能。”

    尹信安嗯了一声后说道:“所以......徐绩这个人,现在太过关键。”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如果我们巴结不了杨玄机,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进入青州,把队伍发展壮大,便是把我们手里的筹码加大,还是最初的打算,不管谁得天下,我们若是手握十万大军,得天下的人也会给我们几分面子,进京州是捷径,进青州就要徐徐图之。”

    尹信平道:“我亲自带人再出去转一圈,若是半路上遇了徐绩的队伍,干脆就直接拿下算了。”

    尹信安点头:“也好,别人办事我也不放心,你亲自去吧。”

    他自言自语道:“宁王李叱这两三年来无力操心豫州这边,我们才能有机会暗中积蓄力量......我们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的人,万事筹谋,也一样的三分靠己七分靠人。”

    尹信平带着人出去,整个上午都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到了午后,尹信安已经实在有些坐不住,那种不安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我不能再等了。”

    尹信安吩咐手下人:“你们县令大人还没有回来,我却不能久留此地,等他回来之后你们告诉他,我回登州了。”

    说完后就回屋去,让亲信把他的东西收拾出来。

    就在这时候尹信平从外边急匆匆的赶回来,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三哥,徐绩来了!”

    尹信安一怔,连忙回身问道:“人在哪儿?”

    尹信平道:“我没有在半路上截住徐绩的队伍,但是截住了一个徐绩派来报信的人,那人说,他们乘船而来的时候船翻了,耽搁了时间,不然昨天就能到,现在徐绩改走陆路,距离县城还有三十里左右。”

    尹信安脸色变幻了一下,有些疑惑:“走水路船翻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尹信平道:“冬天的泸水虽然不会有冻层,但是会有不少从上游冲下来的碎冰,也许真的是意外。”

    尹信安道:“无论如何,人来了就好,吩咐下去做好准备,等人到了就动手。”

    “是!”

    尹信平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去做安排,又有手下人急匆匆的赶来。

    “报,大人,县城外来了一支队伍,百十人左右,说是谍卫军新任的大统领归元术,正在巡视豫州各地。”

    “嗯?!”

    尹信安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大变。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谍卫军的人到了......我不方便露面,信平,你去试探一下,只有百十人而已,若他们有什么问题,就灭口。”

    尹信平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人往城门方向去了。

    毛阳县距离上安县不到一百里,如果是赶路来的话,大概一天多就能到。

    谍卫军的队伍突然到了这,把毛阳县这些做官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城门口,马背上的归元术看了看那些守军士兵,明显每个人都有些紧张。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郑顺顺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有一种,咱们是自投罗网的感觉。”

    归元术道:“兵贵神速,我们也只能这么做。”

    因为毛阳县和上安县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不到百里,昨夜里他们在上安县里闹的那么大,上安县的人极有可能连夜派人告知毛阳县的人做好准备。

    登州治下,三十一个县如果都被尹家的人掌控,毛阳县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其他州县离这两

    个地方都比较远,消息传递不会特别快,而毛阳作为尹家族根之地,这里的事一定更多更大。

    所以归元术干脆就决定,直接以谍卫军大统领的身份露面,想看看这个毛阳县的水到底有多深。

    事实上,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应该迅速返回冀州了,或者是连夜赶往豫州。

    然而连宁王都敢去大楚都城转一圈,还敢去青州无来城杀人......作为这两件事的亲历者,归元术能干出来这种事也就不足为奇。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从都城那件事之后,就在被李叱影响了。

    如今,这影响还越来越大,因为他到了冀州,知道冀州有多好。

    郑顺顺说完之后,归元术忽然笑了笑:“我们在大兴城的时候,是执法之人,可是在大兴城里,有法,却无法可依,执法者,却无执法之权。”

    他看向手下人笑着说道:“所以此时,大概我是疯了,觉得这种有法可依,执法可行的事,真爽。”

    董冬冬叹道:“可是大人,连上安县里都有至少一千多人是贼,这毛阳县里的贼,可能比上安县多几倍,十几倍。”

    归元术道:“当牛皮大到别人听了都不信的时候,这牛皮才是真的牛皮,而且是超级大牛皮。”

    他看到城门里边有人过来,知道是县衙的人迎接,于是笑了笑道:“如果以后我和我孙子说,我们七个人敢和一千多人对着干,然后又带着一百人去和一万多人对着干,我孙子他会说什么?”

    丁满道:“爷爷,你放屁。”

    归元术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笑起来:“如果一个人有钱,但是被关了起来,不让他出去花钱,被关了好一阵之后,他能出门了,就会出现比较疯狂的花钱行为。”

    “我们曾经是大理寺的执法者,可是我们也被关了起来,满眼罪恶,但我们没办法去执法,现在有机会了,也会出现比较疯狂的行为......”

    尹信平带着县衙官员一路跑过来,到城门就堆起笑脸,朝着归元术俯身一拜:“下官拜见大统领。”

    归元术嗯了一声,问:“准备饭菜了吗?”

    这话把尹信平问的一怔。

    归元术示意手下人把身份象征的铁牌,和宁王的令牌都递给尹信平让他看看。

    然后有点认真的说道:“如果没准备那就现在去准备吧,我们都很饿,没力气可怎么行。”

    与此同时,在距离县城大概十里左右,路边的林子里,一支骑兵队伍藏身在此。

    他们是一路追着归元术的人过来的。

    那个面容阴沉气质更加阴沉的男人站在一棵树上,用千里眼看着城门方向。

    “呵呵......自投罗网。”

    他轻声问了一句:“这个归元术,真的是大理寺卿?”

    手下人俯身道:“是,消息上是这么说的。”

    那首领嗯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两个手下已经在准备了,见他往下跳,立刻伸手把他接住。

    其中一人问:“咱们现在动手吗?”

    首领摇了摇头:“他都自投罗网了,我们还动什么手。”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看到官道上又有一支队伍过来,看起来打着的是宁军旗号,人数不多,百十人上下。

    “有点意思。”

    首领道:“又来一个自投罗网的。”

第八百六十二章 一切皆有因果

    毛阳县县令尹信平被归元术的话搞的有些不会了,场面上的人,初次见面总是要寒暄几句的才对,可是人家一张嘴就问他准备饭菜了没有。

    所以尹信平也只好陪笑着问了一句:“大人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就吩咐人去准备。”

    归元术笑着说道:“要说到吃的话,在我看来,吃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吃法。”

    尹信平心里有事,其实哪有什么耐心哪有什么兴趣和归元术在这扯皮,他现在倒是更想让归元术等人赶紧进了县城再说。

    只要进了城,就能立刻把这百余人的队伍拿下,管他是来干什么的。

    可是此时归元术却在门口停下来,尹信平都有些后悔问归元术想吃什么这句话了。

    但他还得耐着性子陪着笑脸的问:“大人说的吃法,是什么意思?”

    归元术道:“吃本应是一件很快活的事,如果连吃饭都不快活,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快活的事了,所以吃法,比吃什么重要。”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笑呵呵的走到尹信平面前,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吃法快活不快活,就更为重要。”

    尹信平道:“大人还是先请进城吧,至于怎么吃才快活,到了县衙为大人接风洗尘,下官再向大人求教。”

    归元术摆手道:“不急,我还没有说完,几句话而已。”

    他伸出一根手指:“最快活的吃法一共有两种,第一种是......吃独食。”

    尹信平听到这话都楞了一下,心说这是什么跟什么?!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完全陌生,这位归大人说话倒是真不生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而此时,尹信安其实就藏在不远处看着,他不方便直接露面,但他想看清楚谍卫军的人突然到了到底有何企图。

    那个归元术的话他隐隐约约也听到了,所以连他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不清楚状况,他弟弟尹信平更不清楚,于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大人,那第二种呢?”

    归元术道:“第二种,是吃霸王餐。”

    这话把尹信平说的又是一愣,这话,该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人说出口的?

    归元术见他脸色有变,还笑了笑:“你知道什么是吃霸王餐吗?”

    尹信平赔笑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归元术道:“你不知道。”

    尹信平问:“大人何意?”

    归元术道:“如果你知道天下有一种吃了就跑的人,就不该出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归元术一拳打在尹信平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出的毫无征兆,别说尹信平,连归元术手下那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哪怕,他们提前就知道归大人要干什么,可这一拳还是把他们也都吓了一跳。

    一拳,把尹信平打的横着翻了出去,然而人还没有摔在地上的时候,归元术两只手伸出去,掐住尹信平的腰一发力就举起来扛在肩膀上,转身就走。

    他一跃跳上战马,把尹信平放在自己身前,拨转战马,催马疾冲。

    一群人跟着他同时转身,那百余人的队伍,来的突然,跑的更突然。

    城里,藏在暗处的尹信安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当他看到归元术一拳打在尹信平太阳穴上的时候,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卧槽!”

    而在远处树林里,举着千里眼看着城门这边的那个阴沉之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卧槽?”

    归元术还管那么多,他们人数有限,能力有限,抓了个人就跑,这就是很大的胜利。

    反正他们这次来豫州之前,宁王对他的交代就两个字......搞乱。

    搞乱也好,捣乱也罢,反正是真的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也看懵了,这是什么路数?

    郑顺顺他们四个知道归元术的计划是什么,可是他们两个不知道。

    归元术虽然答应了带着他俩一起干,但不可能对他俩马上就无条件的信任。

    “这......”

    董冬冬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才发现,他们俩已经落后了,谍卫军一百来个人跑的那叫一个默契。

    俩人连忙催马急追,齐锵奇一边打马一边问:“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归大人有些不对劲?”

    董冬冬摇头:“那时候我只觉得不对劲,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会不对劲到这个地步。”

    齐锵奇问:“现在怎么办?”

    “先追上吧,不然咱俩就被人放箭射死了。”

    俩人交谈了几句,发力狂追,不得不说谍卫军的人跑起来可真快啊。

    县城里,尹信安也不能再躲着了,连忙跑出来,吩咐人立刻去追。

    城里本来埋伏了不少队伍,不过可不是为了对付归元术他们的,而是为了对付徐绩。

    此时尹信安也没办法去考虑那么多了,那个谍卫军的大统领如果身份是真的,他来就是抓人来的,那么说明尹家的事已经暴露了。

    这一切太突然,突然到尹家的计划可能会被完全打乱。

    “不用都追出去。”

    尹信安大声喊着:“大部分人留下,还要抓徐绩!”

    此时此刻,距离县城大概只有十来里远的地方,徐绩的队伍正在缓缓而行。

    用尹信安的话说,他确实是一个总喜欢给自己抬高身份的人,总想让自己看起来地位非凡。

    他之所以让人慢慢走,就是想让尹家的人迎接出城。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举荐,尹信安再有才华,能成为登州府治吗?

    所以在徐绩看来,自己是许家的恩人,哪怕两个人现在级别相同,尹信安也应该出城迎接他。

    而且他坚信,宁王对于他的封赏很快就会到了,他也很快就真的要比尹信安的级别高的多。

    他甚至觉得,尹信安没有出城十五里以上迎接他,都已经是很失礼的事了。

    所以就在刚才徐绩还想着,见了面,不能给尹信安太大的面子,该损尹信安几句才行。

    这次尹信安派人给他送信,让他来毛阳县,他就必须要来。

    是因为尹信安信里说,在毛阳县浮烟山中竟然蕴含一座铁矿,采石的匠人意外发现,不敢耽搁连忙告知县衙。

    县衙的人又连忙派人往登州告知尹信安,尹信安想着这等大事,如此大功,不能独享,所以派人请徐绩前来。

    徐绩当然会上当。

    发现一座铁矿,对于宁军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封州的武工坊,为大将军唐匹敌的军队打造武器装备,那是曹家曾经的产业,现在被加以利用。

    可是武工坊还在,工匠还在,但是铁矿并不在封州,之前的储备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此时此刻天降好事,突然冒出来一座铁矿,这不是天神赐福还是什么?

    尹信安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没有什么是比这个谎言的诱惑更大了。

    徐绩才多大?

    之前已经有用十万疑兵解救了冀州城的大功,再加上这发现了铁矿的大功,他的仕途,就会犹如飞起来一样,一万人拉都拉不住。

    十几岁的年轻人如果就封侯的话,那以后的前途,谁能限量?

    这就是尹信安的计划,他太了解徐绩的虚荣心了。

    以发现铁矿的谎言把徐绩骗来,控制住徐绩后,再分派一万人的队伍,以运送大量铁矿石送去武工坊的名义进入封州。

    占据封州之后,唐匹敌的后背就多了一把刀子,他必会撤兵。

    杨玄机的密使已经答应了尹家,只要唐匹敌回兵讨伐封州,他就保证尹家将来在杨玄机的朝廷里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杨玄机还许诺,只要事情成了,开国之后,尹信安必为开国公之一。

    为了能击败唐匹敌,杨玄机又何止是在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是能将唐匹敌击败的手段,他都会用出来,明里的暗里的,战场上的和战场外的,所有的手段,都要用。

    豫州的人都说,唐匹敌在战场上不可击败。

    那么就用这样的手段,让豫州后方大乱,唐匹敌兵力有限,他不是神,没有兵的大将军,还能战无不胜?

    其实,为了分化豫州,杨玄机又何止是联络了尹信安一家?

    宁军在豫州的控制力,本就不稳固。

    豫州这边的门阀世家力量之大,超乎想象,曹家那么大的势力,真的就会无比心悦诚服的投靠宁军了?

    曹家明面上不敢,可是这等大家族牵连出去的其他人,盘根错节。

    尤其是李叱对那些门阀世家的态度,更让这些人不可能真的臣服。

    如果二选一的话,是李叱得天下还是杨玄机得天下,那他们当然会选杨玄机。

    不管是几选一,他们也不会选李叱。

    杨玄机本来就是大楚皇族身份,背后就有无数贵族的支持,钱粮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而杨玄机一旦成为新的皇帝,建立新的帝国,哪怕不再叫大楚,可是那些贵族的利益收获依然会得以延续。

    豫州这边的人,因为曹家和武亲王的关系,所以也更期盼着是杨玄机这样的皇族之人最终取胜。

    冀州城。

    城墙上,李叱坐在高处看着远处的风景,深深的吸了口气。

    冀州已经下了第二场雪,看起来银装素裹,山河一色。

    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钻进鼻子里,很快整个胸腹之中就透彻了一下。

    “你是在担心老唐?”

    高希宁问。

    李叱点了点头:“战场上,没有人可以击败老唐,连我也不行,只要是正面交手,老唐便无敌于天下,可是老唐不是没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正面太强,所以背面有些弱。”

    高希宁道:“所以你收到老唐的信,老唐迫切的希望你尽快去豫州,你就知道,豫州的问题已经很大了。”

    李叱摇头:“如果是这时候我才知道的话那就有些晚了......其实,就算老唐不派人送信过来,开春之后我也要去豫州。”

    他看向高希宁:“如果不是因为黑武人的话,此时豫州,已多十万坟。”

    他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城垛,很轻。

    “我们在北疆打黑武人的时候,有人直接来冀州想在我背后戳一刀,也有人想在老唐背后戳一刀。”

    李叱缓缓说道:“在我背后戳刀的我要杀,难道在老唐背后戳刀的,我就不杀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看起来好像都不对劲

    在毛阳县的县城门口,归元术吹了一个很大的牛皮,如果成真的话以后能吹一辈子的牛皮。

    一个关于七个人和一千多人干,一百人零七个人和一万多人干的牛皮。

    吹完了就跑,感觉好刺激似的,丝毫也不脸红。

    在距离毛阳县大概四十多里的地方有一片山沟,归元术他们离开官道转入山沟中藏起来。

    “咱们人困马乏,如果他们一直追的话我们跑不掉,所以就在这藏一会儿,如果追兵没有发现咱们最好,发现了这里适合埋伏,打一架就再走,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

    归元术说完这句话之后看向郑顺顺他们:“你们四个人分批轮流带队当值休息。”

    董冬冬一脑袋的问号,他现在有太多的不理解,可是看起来归元术已经打算去睡觉了。

    “大人,你去哪儿?”

    董冬冬还是忍不住把归元术拦了下来。

    归元术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是去睡觉,你是想让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轮流当值而我睡觉吗?第一因为我官大,第二因为我能打。”

    董冬冬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是有件事想请教大人。”

    归元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般的问题问郑顺顺他们就好,我现在必须养足精神,如果真的有危险需要一个人断后,是我而不是你,所以请你不要打扰睡觉。”

    然后他就真的去山沟里边睡觉了,多一句话都没有。

    董冬冬看着归元术的背影,心说这真的是一个怪人。

    齐锵奇过来道:“你先去睡吧,我先盯着。”

    董冬冬道:“怎么会睡得着,有太多事我想不明白了。”

    齐锵奇道:“试着睡会吧,实在睡不着就躺那儿歇会儿。”

    郑顺顺他们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张有栋和赵山影先去休息,另外两个把队伍分成三批,两批休息一批当值。

    一个时辰之后如果没事发生,叫醒一批人起来轮换,过一个时辰再换另外一批,这样下来三个时辰过去每一批人都能休息两个时辰的时间。

    董冬冬还是睡不着,他走到郑顺顺身边坐下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郑顺顺笑道:“问吧。”

    董冬冬道:“我们两个其实不是关键对不对?”

    郑顺顺笑起来:“你是为什么以为你们两个是关键的?”

    董冬冬道:“你们出现在我们的村子,然后发现了我们,然后和我们聊了关于尹家的事,再然后归大人就带着咱们去了上安县城。”

    郑顺顺道:“忽略掉你们两个,我们也会去上安县城。”

    董冬冬点了点头,释然了。

    “这就怪不得了。”

    他问:“你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尹家的事?”

    郑顺顺摇头:“不知道,我们来这之后才知道的,到了你们那个村子,已经是我们走访的第七个村子。”

    董冬冬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完全不知道上安县的事,也不知道尹家的事,但你们知道后没有请示,而是直接就动手去抓人杀人......”

    郑顺顺问:“你是想问我们,是不是正经的官?”

    不等董冬冬回答,郑顺顺就先给出了答案:“我们不是。”

    董冬冬点头:“这个其实不用问,能看出来。”

    可是董冬冬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但他也知道郑顺顺没必要什么事都和他说实话。

    自己和齐锵奇两个人只是无

    关的村民罢了,就算现在有关了,也只是两个热心的村民罢了。

    所以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也许以后会知道,也许永远都可能知道。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山沟里潜伏了许久都不见追兵上来。

    这又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他们到毛阳县城的时候就看到了,城墙上的守军数量不少,而且装备不错。

    城门口的队伍就有至少两三百人,这还只是明面上看到了的。

    所以毛阳县的县令被抓,而手下人不来追,这正常?

    归元术睡醒了之后起身,揉了揉眼睛:“没有动静?”

    张有栋道:“没有,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官道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别说人,鬼都没见一个。”

    归元术沉思了片刻后说道:“那这事就有意思了。”

    他伸手拿起来干粮,一边啃一边吩咐道:“把尹昌和尹信平带过来,反正咱们天黑才走,我先过过堂,许久都没有审问犯人了,我找找以前的感觉。”

    不多时,手下人把那两个俘虏带了过来,这一老一少看起来都无比沮丧,而且眼神里也满是惧意。

    归元术坐在一块石头上,把手里的干粮递给尹昌,尹昌吓得摇了摇头,他又递给尹信平,尹信平只是怒视着他。

    归元术也不生气,自己继续吃。

    “我知道你们尹家有什么图谋,你们说不说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我接到的命令只是随便抓一个人回去就好。”

    归元术指了指那两个人:“结果我胆子大又贪心还很厉害,所以在上安县抓了一个,又去毛阳县抓了一个。”

    尹信平怒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强掳地方官员......”

    归元术抬眼看了看他:“别装腔作势了,我没心情听你说这些。”

    他吃完了干粮,伸手要过来水壶,然后问身边人:“带纸了吗?”

    尹信平冷笑道:“想在这给我们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你还是死了心吧,我不会任你摆布。”

    归元术看向尹昌问道:“这个人是你侄子辈的吧。”

    尹昌点了点头。

    归元术道:“你们家里的年轻人都这么聒噪吗?家教不好,我这个人传统,在长辈面前晚辈喋喋不休,这样的人得教训。”

    他指了指自己刚才坐着的那块石头,张有栋和赵山影两个人立刻上来,把尹信平拉过来按在那石头上。

    不是趴着按,而是躺着按,脸朝上。

    归元术走过来,拿起一张纸盖住尹信平脸,然后喝了口水,往纸上一喷,纸就紧贴在了尹信平脸上。

    尹信平大惊失色,挣扎不开,张嘴喊叫,湿了的的纸被他弄破了。

    可是下一张很快就贴上来,贴一张喷一口水,一张一张......

    一开始鼻孔位置还能吹破,嘴的位置也能,随着纸糊在上面越来越多,只能看到纸的某个部位在急促的小幅度的起伏。

    归元术却连一点儿表情上的变化都没有。

    不久之后,挣扎着的尹信平随即不动了,双腿慢慢的伸直,双臂也伸直了。

    再片刻后,那纸上有微弱起伏的地方也不再动。

    此时此刻,尹昌的脸都吓的惨白,他看着这一幕,仿佛自己的呼吸也被人堵上了,难受的厉害。

    归元术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刚刚说过了,我的任务就是随随便便抓一个人回去就行,你们两个,我可以玩死一个。”

    他看向尹昌:“你想替他吗?”

    尹昌立刻摇头,摇头的幅度又大又快。

    归元术笑了笑道:“真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他摆了摆手,张有栋上来一把将尹信平脸上的纸都抓了下去,低头看了看鼻孔里有没有堵上,然后起身,一脚狠狠的踩在尹信平的肚子上。

    这一脚踩下去,尹信平的身体都折叠起来了。

    可是这一脚,也把尹信平给踩的活了过来。

    人重新恢复了呼吸,蜷缩在那,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息,鼻涕和眼泪一块往下淌。

    归元术在不远处坐下来,一点儿也不着急,等着尹信平恢复过来后他才再次开口说话。

    “尹信平,刚才我问你叔,在你被折磨的时候愿不愿意换你,他说不愿意。”

    归元术笑着问:“我做人力求公平,所以我现在也问你一遍,如果是你叔被折磨,你会愿意换他吗?”

    尹信平猛的瞪了尹昌一眼,尹昌脸色略微有些愧疚,视线不敢与尹信平相对。

    归元术起身。

    “你们还没有真正的认识我,我自己介绍一下,我叫归元术,宁王帐下谍卫军大统领,曾经是大楚朝廷大理寺卿。”

    归元术道:“我这个身上有许多臭毛病,都是在都城做官的时候留下的,比如......总觉得犯人不会轻易和我说实话,尤其是犯人多的时候,这个说这样,那个说那样,从这些人的口供之中做判断,总是会让人头疼,我就只好想个办法......”

    他走到尹昌身后,一只手放在了尹昌的脑袋上,他站在那,尹昌吓得不住颤抖,却不敢乱动。

    归元术另一只手从腰畔把匕首抽出来,一开始动作很慢,以至于让尹信平错觉,他是要用这匕首吓唬尹昌逼其招供。

    可是下一息,匕首就刺进了尹昌的脖子里。

    归元术抓着尹昌的头发,那把匕首在脖子里来来回回的切割,动脉里喷出来的血一大部分都喷在正对面的尹信平身上,尹信平吓得嗷嗷的叫唤起来。

    他身上脸上都是血,还有温度的血。

    归元术把人头切下来,提高后看了看,然后咧嘴道:“好丑。”

    他把人头丢在一边,重新回到尹信平身前,在尹信平的衣服上擦着血糊糊的手。

    “我总是那么怕麻烦,从几个犯人的口供中做对比,找出来谁是说的真话谁是说的假话,确实麻烦,所以......”

    他蹲下来,看着尹信平的眼睛说道:“现在就不需要我做判断了,只剩你一个了。”

    尹信平哆嗦着,而且哆嗦的那种剧烈程度越来越高,嘴唇在发颤,肩膀在发颤,整个人都在颤。

    归元术问道:“计划是什么?”

    尹信平机械般的抬起头看向归元术,脸是惨白惨白的,嘴唇是青紫青紫的。

    “是......是......”

    他连着说了几个是,后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等一下。”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有人说话,归元术朝着那边看过去,看到两个人朝着这大步过来。

    那两个人脸色都有些复杂,看起来好像有愧疚有不解还有几分急切。

    走在前边的那个人看向归元术道:“大人,交给我们来问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和身后的人同时俯身一拜。

    “廷尉军百办董冬冬,拜见大统领。”

    “廷尉军百办齐锵奇,拜见大统领。”

第八百六十四章 谁的风格

    归元术看着那俩人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失神,他猜到了这两个人身份来历必不简单,却着实没有想到是廷尉军的人。

    “三件事。”

    归元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向董冬冬和齐锵奇说道:“第一,证明身份,第二,说明来意,第三......还没想好。”

    归元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说吧。”

    董冬冬抬起手示意了一下,那手势的意思大概是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没有恶意,还有一层意思是你们不要大惊小怪这些都是正常操作。

    然后他把裤子脱了。

    廷尉军的令牌被他绑在大腿-内-侧,这地方确实藏的还算不错。

    以至于归元术决定不接过来看了,他看向张有栋:“你检查一下吧。”

    张有栋:“这......”

    他的第一想法是,不磨得慌吗?

    虽然很嫌弃,但还是得检查。

    廷尉军的身份铁牌不可仿冒,首先这普天之下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铁牌什么样子,其次每一块铁牌都不是一模一样的,就连同级身份的铁牌都不是一模一样的。

    设计和监造这铁牌的正是长眉道人,他一辈子行走江湖,靠这门手艺帮李丢丢攒了不少钱.....

    归元术到冀州之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适应自己的身份。

    宁王手下各级官员的官服,梁冠,职称,各级军职的战服,军盔,以及各式的令牌。

    这些都是一个谍卫军大统领必须掌握的事,不然的话岂不是无比的失职。

    张有栋把令牌接过来检查了一下,确定是真的,因为每一块百办铁牌都有特殊的编号,这个编号是从李先生留给李叱的一本书中所取。

    “真的。”

    张有栋把铁牌递给归元术,意思是大人你还是亲自检查一下的比较好。

    归元术道:“我知道廷尉军百办以上的铁牌锻造,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方法,在铸造锻打的过程之中加入一种特殊材料,使铁牌有一种独特的气味。”

    他看向张有栋:“你再闻闻,确定一下。”

    张有栋的眼睛都睁大了。

    “大人。”

    董冬冬俯身道:“我们两个的身份不会有假,只是大人的问题,我们也不好回答。”

    归元术问:“哪个不好回答?”

    董冬冬道:“都不好回答,我们身上有机密任务,不可随意告知任何人,还请大人见谅。”

    “谅?谅不了。”

    归元术道:“我是奉宁王旨意办事,你们也是奉宁王旨意办事,但你们却办到我这里来了,如果我不客气一些,你们已经被五花大绑,先打一顿再说,但我打算客气一些......不说,滚蛋。”

    董冬冬指了指尹信平:“我们可以走,但是这个人我们得带走。”

    归元术道:“你是觉得我好说话吗?”

    董冬冬立刻俯身道:“卑职不敢,卑职......”

    归元术起身,缓步走到董冬冬身前,看着董冬冬的眼睛说:“我不管是谁派你来我这的,你回去之后告诉他,下次再这样我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直接去见宁王当面问问,是不是宁王不信任我,所以安排人盯着我。”

    “不是!”

    董冬冬连忙解释道:“着实是误会,也是因为这案子......”

    归元术道:“走吧,别让我翻脸。”

    董冬冬还想再说什么,齐锵奇在他背后拉了一下,然后俯身道:“卑职有错在先,卑职先告退,以后再向大人解释。”

    董冬冬叹了口气,也俯身一拜,两个人转身走了。

    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张有栋道:“其实这俩家伙还挺有意思的。”

    归元术笑了笑道:“人不错,到咱们这来也不是他们俩的问题,至于是谁的问题,以后我再问。”

    他转身看向尹信平:“我给你半刻的时间考虑清楚,我连廷尉军的人都不给面子,你觉得我会给你面子吗?”

    尹信平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身子还在颤抖着,因为尹昌的那颗血糊糊的人头就被归元术扔在他脚边了。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离开之后,知道这事变得复杂起来,可能复杂到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两个人的权限了。

    于是两个人只能回去复命,也不知道那位归大人还能搞出来多大的事情。

    他们俩商量了一下,本身的他们还有别的任务,就是去毛阳县一趟,此时距离毛阳县这么近,就先去那边把事情办好。

    他们骑马朝着毛阳县城那边过去,到了距离县城大概二十几里远的地方有一片林子,不是很大。

    在林子外边两个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明显有凌乱的蹄印,有些地方还有血迹。

    他们俩下马,小心戒备着进入林子之中,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都是毛阳县的人,身上穿的是厢兵和捕快的服装,死在这的粗粗看起来也有至少四五百人。

    “之前追出来的人?”

    齐锵奇看向董冬冬。

    董冬冬点了点头:“应该是。”

    他们在山沟里藏起来的时候还在纳闷,为什么毛阳县没有派人来追。

    原来不是没追,而是都被人半路截杀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迷茫起来。

    时间往前推一个半时辰,毛阳县城门口。

    徐绩的队伍终于到了,这让尹信安心里好歹踏实了一些。

    虽然莫名其妙出现的谍卫军掳走了他弟弟尹信平,可是对于家族大计来说,徐绩比尹信平重要一万倍。

    只要拿下徐绩,三天之内就能召集一万人的队伍,半个月之内就能赶到封州夺城。

    就算那些谍卫军的人是来调查的,可是他们要返回冀州请示宁王,来回没有三个月都不够。

    宁王那边就算是当机立断调集大军,军队集合起来需要时间,且大军行进又不是轻车简行的赶路,所以还要多一个月左右,那就是四个月。

    所以对于尹家来说,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徐兄!”

    城门口,尹信安大步走上前,朝着马车里抱拳道:“徐兄总算是到了,未曾远迎,还请徐兄恕罪。”

    马车里,徐绩根本就没有下车,只是声音冷冷淡淡的说道:“尹兄,我前日落水之后便一直都在发烧,见不得风,身上冷的要命,就不下车相见了,还请徐兄指引住处,我想直接过去休息。”

    尹信安的脸色一变,这徐绩欺人太甚!

    他料到了徐绩会因为他没有出城远迎而故意摆个臭架子出来,却没有想到这架子摆的如此离谱。

    他居然连车都不下!

    可是此时徐绩的车马还没有进城,他也不好发飙,所以压着火气说道:“徐兄......那就先进城吧,住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现在就先派人去请郎中过来,为徐兄诊治。”

    “有劳尹兄了。”

    马车里的徐绩回了一句,依然那清清冷冷的声音。

    尹信安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在城中藏着的人做好准备。

    徐绩只带来了百十个护卫,就算个个都能打又怎么样,城中埋伏的人是徐绩队

    伍的十几二十倍。

    “尹兄。”

    马车里,徐绩忽然又说道:“不然你上车来,与我同行,我们两个许久未见,我可是有很多话要说。”

    尹信安笑道:“我还是先给你去做好安排吧,你不能见风,我就不开车门上去了。”

    徐绩道:“你我,都如此生分了么。”

    尹信安想了想,若是此时就直接动手,成功的机会也应该很大,徐绩让他上车,多半是因为心里有一些担忧。

    难道徐绩也已经看出来什么不对劲?

    一念至此,尹信安随即开始后撤,举起手指了指徐绩的马车。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尹兄,我来之前先去了一趟登州,你是我同窗师兄,长我几岁,当年在书院的时候,我对你就无比敬仰,那时候就想着,以后要和师兄多走动,只是后来世事难料......我想着,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拜访过伯父,着实有些失礼,所以......”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尹信安的脸色已经大变。

    马车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安儿......我在车上。”

    尹信安立刻把手举起来,四周埋伏的弓箭手立刻就把搭好的羽箭撤了下去。

    “父亲。”

    尹信安道:“你.....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马车里,那老人叹道:“是......是徐大人太过热情,突然造访,我就被他硬是邀请着一同来了。”

    尹信安立刻就明白过来,徐绩是派人绑架了他的父亲。

    “父亲......”

    尹信安眼睛有些发红的说道:“恕孩儿不孝了。”

    他一摆手:“全都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埋伏着的人立刻往前冲,弓箭再次瞄准过来。

    “唉......”

    马车里有人叹息道:“虎毒不食子,你却要连爹都不要了。”

    车窗打开,从马车里伸出来一只手指了指。

    指的方向是尹信安那边,尹信安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然后就看到县衙那边竟然起火了。

    就是这一瞬间,马车的后门打开,几道人影从马车里掠了出去。

    那是两个人带着两个人在冲,可见其中有两个人应该是不懂武艺,又或者是稀松平常。

    那四个人冲出马车后直接跳上战马,这百十人的队伍调转过去,直接就跑了。

    尹信安暴怒。

    之前就来了一伙人,抓了尹信平转身就跑,现在又来了一伙人,没有唬住他也转身就跑。

    这都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给我追!”

    尹信安一声令下。

    他让手下人牵过来一匹战马,他亲自带着队伍追了出去。

    那逃走的队伍显然早有准备,马背上的人全都没有带什么重物,连盔甲都没有,就是为了跑的时候能更快一些。

    尹信安气急之下哪里还管那么多,这城中的兵力足够多,就算是追到把马累死了,他也必须把徐绩拿下。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顺着官道往远处疾冲。

    某处隐秘的地方,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趴在那看着,看的都一脸懵。

    “这又是哪一出戏?”

    董冬冬自言自语了一句。

    齐锵奇道:“不会是咱们的人,廷尉军的人可不是这种风格。”

    董冬冬道:“可除了我们的人,还能是谁?”

第八百六十五章 是他

    尹信安是真的被气炸了,今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每个人都在拿他当傻子一样戏耍。

    所以他发了疯似的追出了毛阳县,而那些逃跑的人跑起来也跟疯了似的。

    追击的人有把握能追上,逃走的人也有把握会被追击的人追上,只是要看在什么地方被追上。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在官道上越跑越远,爬伏在暗处的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叹了口气。

    “好像,真的与咱俩没有什么关系。”

    齐锵奇道:“可是,是咱们两个奉命调查这个案子的啊。”

    他看向董冬冬:“莫非......从冀州来的,不只是归元术归大人?”

    董冬冬叹了口气:“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家里是如何安排的。”

    在大概半年多之前,他们这两个原本在大将军唐匹敌身边随军效力的廷尉军百办。

    突然有一天,两人被唐匹敌找了去,告诉他们后方可能有些不稳当,让他们两个回后方去调查一下。

    这两个人为了能给大将军留下更多帮手,所以没带任何手下出来。

    那时候战事比较吃紧,前方多留下一个人就能多一分助力。

    原本这案子他们已经查了好几个月,大概已经把事情都差不多捋清楚,可就在这时候,他们遇到了归元术的队伍。

    然而他们又紧跟着发现,这案子似乎也不只是谍卫军的人牵扯前来,还有别的人。

    他们离开山沟之后发现了那些被灭口的追兵,四五百人,全都被杀,看得出来动手的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追兵全部解决,这必然是精锐所为,甚至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所以这案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和他们俩没有关系了。

    “不会是冀州那边调派队伍过来了吧。”

    齐锵奇道:“可是时间也对不上,咱们两个上个月才把消息用军驿送往冀州廷尉军,就算马上调派人马过来,一个月,队伍都到不了南平江。”

    董冬冬一翻身,躺在那看着天空发呆。

    “要不然,咱们两个干脆回去算了。”

    齐锵奇看到董冬冬在发呆,他问:“回哪儿?”

    然后也一翻身躺下来看着天空,然后他也呆了。

    一张大网从两个人的头顶撒下来,两位百办大人,就这样被一张网给抓了。

    不是他们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两个人被一张大网卷起来,然后被抬着离开藏身的地方,连他们的战马也没有被放过,一块牵走了。

    有人过来按住他们的头不准他们看,于是他俩只能看着地面,默默的算计着,大概走了有一刻左右,

    两个人被抬着扔上了一辆马车就再没人过问,好像抓他俩根本就不是很重要的事。

    马车又走了大概能有小半个时辰,然后就停了下来,有人过来给他们把网解开,放下两壶水,还朝着他俩笑,好像很好笑似的。

    也不知道就这样等了多久,两个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的话他们现在不需要多说什么,如果是假的的话,他们说什么也无用。

    可能过去了有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在等待的时候人们对于时间的判断总是会变得不那么准确。

    你着急去办什么事情,或者你是在迫切的等人,这时候的时间长度和你在休假的时候时间长度,似

    乎完全不是一回事。

    为此,可以质疑时间其实是会偷偷加速减速的。

    又过去了这么久,这期间都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俩。

    他俩就坐在马车上也不好下去,虽然也没有人说不许他俩下去。

    “有人回来了。”

    董冬冬听到了战马的叫声,还有嘈杂的马蹄声,听起来回到这的人数应该不少。

    不久之后,终于有人把车门打开,之前那个抓住他俩的人笑呵呵的出现,朝着他俩招了招手。

    接下来,两个人就被眼前看到的事震惊了。

    虽然他们之前就已经看到了撒网的人所以才没有反抗,可是在这一刻看到的,还是不得不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秋收之后的玉米田没有人收拾,秸秆还都长在地里,虽然干枯可却密集,人藏身其中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在这一大片玉米田中间被清理出来一部分,空地上全都是人。

    黑骑。

    就在被抓住之前,董冬冬在藏身的地方趴的有些累了,翻身躺下来的那一刻,就看到在树上有个人在对他们笑。

    那一刻,他看到了树上的人黑色的廷尉锦衣,于是他懵了一下。

    下一息齐锵奇也翻身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对他们笑的人,所以两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人撒下来一张网,那人跳下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是我们先来的。

    这空地上,戴着铁面的黑骑队列严整,他们像是一群没有七情六欲的战争机器,身上的森寒之气令人畏惧。

    在这空地正中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有一把躺椅,一个看起来面容阴沉的年轻男人躺在那,像是有些累了,正在闭目养神。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被带过来,那个阴沉入寒潭一样的年轻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只是看了看他们两个,两个人就觉得自己心底那点事就都被人家看清楚了。

    “你们是谁的人?”

    年轻男人问了一句。

    两个人同时回答:“回千办大人,我们方洗刀方千办的部下,战前被派往大将军军中听令,是奉大将军之令回来调查案子的。”

    “怪不得。”

    年轻男人释然的点了点头后问他俩:“认识我?”

    董冬冬回答:“不认识,认识千办的衣服。”

    年轻男人嗯了一声:“不认识也好,把你们查到的事跟我说说,给他们两个准备干粮。”

    齐锵奇问道:“之前动手抓我们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们是廷尉了?”

    动手的那个百办笑了笑道:“不知道,但是你们两个的束发之内都藏着东西,除了我们廷尉军的人,还能是谁。”

    两个人把最近这段时间调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那个千办就摆了摆手:“你们先去休息。”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随即离开,俩人一边走一边嘀咕。

    “这位千办大人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靠近一些就感觉冷的厉害,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似的。”

    正说着,就看到有一群人被捆绑着押到了那位千办大人面前,被几名廷尉踹着腿弯处跪下来。

    董冬冬和齐锵奇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向后退了几步,但没有走远,站在那看着。

    那位千办抬起手揉了揉眉角,似乎确实有些疲劳。

    被押到他面前的人基本上都穿着官服,而且从品级上来看应该不低,董冬冬他俩认出来,

    其中一个就是之前追出去的登州府治尹信安,剩下的,大概都是他的手下。

    就在这时候从马车里又下来一个人,身上也穿着官服,和尹信安的衣服一样,品级相同。

    尹信安一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人眼睛就瞪圆了,好像下一息就会扑过去一口把人吞了。

    “尹兄,别来无恙。”

    后下来的人笑了笑,在那位千办大人身边坐下来。

    尹信安怒道:“徐绩!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徐绩笑了笑道:“你想骗我来抓住我,或是以我为要挟逼迫封州开城,或是让我骗开城门,以此来威胁大将军退兵,所以你有何脸面说我是卑鄙小人?”

    尹信安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徐绩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绩笑呵呵的说道:“我本以为,别管你是不是真的心存感激,最起码也要念我的好才对,你却只想着杀我......同窗之谊应该是什么样子,你倒是解释的清清楚楚。”

    尹信安冷笑道:“你只是想除掉我而已,一切都是你杜撰出来的,你这是陷害我!”

    徐绩看向那位千办:“他似乎是觉得我们都傻。”

    那位千办没有说话,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徐绩这个人。

    徐绩有一点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感觉,但他心情好,所以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

    徐绩道:“尹兄,你觉得这计划如何?你在城里有地势之利,还有伏兵无数,所以要想抓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把你引出城,哪想到你居然真的上当。”

    尹信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心好意请你来毛阳县看浮烟山的铁矿......”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位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千办大人站了起来,回身看向身后吩咐道:“麻利一些,我不喜欢听人聒噪。”

    “是!”

    几名廷尉抬着一口箱子上来,看起来就格外的沉重。

    这几个人把箱子放在尹信安面前打开,一件一件的把刑具从其中取出来。

    这些刑具看起来五花八门奇形怪状,可是每一件刑具上那灰褐色的痕迹,应该都是干透了的血迹。

    当这些刑具出现的时候,不远处看着的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眼睛骤然睁大,他们猜到这位千办大人是谁了。

    与此同时,看到这些刑具,尹信安也知道他是谁了。

    “张汤!”

    尹信安的嗓音都在发颤,颤的格外厉害。

    “你是张汤!”

    张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迈步朝着远处走过去,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了。

    “杀了我!”

    尹信安嘶吼着:“现在就杀了我!”

    冀州和豫州,没有人不知道张汤的名字。

    冀州和豫州,没有人不知道张汤是魔鬼。

    如果说冀州的人和豫州的人对于张汤这个人的认识有些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就是......豫州的人只是听说。

    片刻之后,尹信安的哀嚎声就响了起来,可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有任何声音。

    张汤走到玉米田边缘处站住,看着毛阳县城的方向。

    才走到这没多久,手下人快步过来,在他身后俯身:“大人,现在可以问话了。”

    张汤嗯了一声,转身看向尹信安那边。

    他沉默片刻后吩咐道:“请徐绩许大人离开,告诉他可以去登州了。”

    吩咐完后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人。”

第八百六十七章 他不能早去

    冀州,车马行。

    长眉道人还是喜欢这里,仅次于喜欢那个小院,就是李叱给他买的那个小院。

    那小院子如今已经成了长眉道人最宝贵的东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车马行,因为车马行里有老朋友在,这其中也包括更喜欢这里的神雕和狗子。

    当长眉道人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他就会去那个小院,一个人在那住一晚,从不觉得孤单。

    车马行里依然热闹,生意还在做,不愿意再打打杀杀的伙计们都在这。

    绝大部分都是原来燕山营的老兄弟,他们越发喜欢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

    长眉道人每天都来,在这和那些伙计们下棋,聊天,和神雕狗子闹着玩。

    高院长大部分时候也在这,他和长眉道人不大一样,他或许只是喜欢不孤单的感觉。

    他也喜欢听长眉道人讲故事,江湖上的事,总是显得那么有趣。

    有人说,每一个书生梦想中的仗剑江湖,比每一个剑客都还要波澜壮阔。

    他们嘲笑着武夫无智,又幻想着自己一人当关万夫莫敌,习武的人也一样,觉得文人孱弱,有想着自己也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叱儿最近好像不怎么说笑话了。”

    高院长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问。

    长眉道人笑了笑道:“丢儿他长大了,长大了的人,笑话就少了。”

    高院长收拾棋子的手停在半空,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下这句话......

    然后他感慨了一句:“长大了的人说的笑话少了,可能是因为,真的怕自己成为一个笑话,长大了的人,有时候笑着笑着,才发现自己笑的人,也是自己。”

    长眉道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感伤?”

    高院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把棋子收拾好,问:“还下吗?”

    长眉道人摇了摇头:“不下了,聊一会儿吧。”

    高院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长眉道人:“我听说你以前说过叱儿不够枭雄?”

    长眉道人看向他,然后否认:“我没有说过他不够枭雄,恰恰相反,我总是害怕他......过于枭雄。”

    高院长道:“其实没必要怕,我是觉得他确实还欠缺了一些。”

    长眉道人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枭雄?”

    高院长笑了笑道:“反正不是我这样的人,在周之前,有诸国混战,最终三国鼎立,要我说的话,那可令三国鼎立的三位,都是枭雄。”

    长眉道人:“为何?”

    高院长道:“在那之后便是中原一统,大周立国,可是从那之后,中原总是被人外寇欺负,在周之前,中原三国鼎立的时期,却没有外敌能欺负的起来,那三位枭雄各镇一方,哪边的蛮夷才有点不服气,哪边就先过去碾一遍,他们三个人互相征伐,打的中原满目疮痍,没力气打了,就去回身打那些外敌,从外敌手里带回来大量的物资,攒够了一波力气,三个人再打一架......”

    长眉道人笑了笑道:“确实可称枭雄。”

    高院长道:“你不觉得叱儿的性格,也是如此?只是略微差了些。”

    长眉道人摇头:“丢儿的性格可不是这样,丢儿一旦生气了,比那三人都要凶。”

    高院长笑了笑,没有反驳,可是心里也不是很承认。

    他其实觉得李叱还是不那么强势,如果强势的话,应该早就已经打到京州了吧。

    可是高院长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长处,所以他从不会和外人置评,只是自己偶尔想想。

    就在这时候李叱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就知道你们都在这。”

    李叱笑呵呵

    的过来,他指了指屋子,两位老人家随即起身。

    正是隆冬时候,虽然阳光很好,可是只要起风,就会有那种风刃如刀的冷。

    到了屋子里,李叱把桌子收拾出来,把酒菜给两位老人家摆好。

    “你怎么今日得空了?”

    高院长问了一句。

    李叱回答道:“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春暖南下,以后都不会那么忙了。”

    高院长顺口说了一句:“其实你真的应该先行一步,燕青之说你不该先去豫州,不对,我也不知你为何就答应了他。”

    李叱笑道:“我不能去的太早,燕先生不说,我也没打算那么早去。”

    高院长看向长眉道人,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看吧,这孩子如此恋家念旧,哪里像是一个真正的枭雄。

    李叱也不解释什么,给两位老人家把酒倒上。

    长眉道人把话题转移开,虽然高院长是丢丢儿的岳丈丈,他碍于面子不愿意和高院长抬杠,可是高院长的眼神他不喜欢。

    高院长在内心之中,其实还是觉得丢丢儿的眼界不够高,大概和高院长骨子里那深深烙刻着的观念有关。

    “余九龄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长眉问。

    李叱道:“天气越来越冷,我让他帮忙去采买一些棉花,一会儿我就在这把棉花弹了,然后给你们做新被子。”

    高院长严肃起来:“你是宁王,这些事你怎么能亲手做?”

    李叱笑着说道:“这不是有些闲了吗。”

    高院长道:“一位真正的君主帝王,不会是你这样总是觉得有时间闲着,帝王之心包容天下,天下之事皆为帝王事,只要去想,一定会有事可做。”

    李叱道:“院长大人教训的是,我一会儿就回去处置公务事。”

    高院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才倒了两杯酒的时间,高希宁也来了。

    长眉道人笑着说道:“宁儿来的正好,我先陪你爷爷吃饭,我让丢儿扶我出去方便一下。”

    李叱伸手把长眉道人扶起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别听他的。”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真正的帝王才不是整天让自己累得要死,而是知人善用,一个朝廷,各部齐全,朝臣满备,如果还什么事都是皇帝一个人操心,那才是大问题。”

    李叱笑着说道:“师父刚才为何不说?”

    长眉道人抬起手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刚才说?刚才说那岂不是让你难堪,毕竟那是宁儿的爷爷,他要不是宁儿的爷爷,他说你不好,我不怼他?”

    李叱道:“就是就是,师父说的对,师父你是谁啊,你可是怼王之王怼穿肠。”

    长眉道人白了他一眼,然后问:“你刚刚说,你不能那么早去豫州,是为什么?”

    李叱叹道:“刚才还说高院长说的不对,其实心里却和高院长想的一样,师父也觉得我应该提前去豫州?”

    长眉道人道:“你先去一步,豫州那边就会早一些安稳。”

    李叱道:“我知道,但我偏不去。”

    长眉道人抬起手又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赌气给谁看?”

    李叱叹道:“师父,你知道的,我不去自然会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不方便告诉你。”

    长眉道人问:“为何不方便告诉我?”

    李叱摇头道:“小孩儿的事,大人打听那么多干嘛。”

    长眉道人:“呸!”

    说是去茅厕是假的,长眉道人只是出来缓一缓,不想和高院长抬杠。

    虽然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一天能抬杠十回八回的。

    可是长眉道人有分寸,无关紧要的事,杠可以抬,但涉及到没准伤害了李叱和宁人感情的事,老人家才不会为了一时痛快而胡说八道。

    “丢儿。”

    长眉道人的手放在李叱肩膀上,以前,他的手是往下放,现在得抬起来才能够得着。

    不知不觉间,那个小丢丢儿已经这么高了。

    长眉道人缓了一口气后有些感慨的说道:“公事都安排好了,你也累了,就找地方散散心,用你能放松的方式去散心,不用把腾出来的时间都来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在绝大部分时候,老人并不能让自己的后辈放松下来。”

    李叱叹道:“唉......幸好老头儿你没有闺女。”

    长眉道人问:“为何?”

    李叱道:“不然我会嫉妒你姑爷,他有个那么好的老岳丈。”

    长眉被这句马屁拍的浑身舒服。

    他笑了笑说道:“我虽然不像别的老人有儿孙满堂,我只有你和宁儿这两个孩子,可是我不糊涂。”

    他看向李叱说道:“为人父母的这一辈子,会有太多的期待,期待的多了就是儿女的压力......孩子应该懂事,老人也应该懂事。”

    李叱道:“师父你再说下去的话,我怀疑你对我有所企图。”

    “滚蛋。”

    长眉道人又白了李叱一眼,然后就笑起来。

    他笑道:“你还是不懂事的时候好,最起码不会气着我。”

    李叱道:“我有过不懂事的时候?”

    长眉道人嗯了一声:“你的太懂事,有些时候我看着心疼,这也是你的一种不懂事。”

    李叱道:“老人家,过分了啊。”

    长眉哈哈大笑:“不说这个了,咱们回去。”

    李叱扶着他往回走:“师父,你会不会舍不得离开冀州?毕竟你这么多年其实都没有离开过冀州。”

    长眉道人看向李叱笑着说道:“我没有离开过冀州,离开了当然会舍不得,可是我能离开你吗?”

    李叱怔住。

    长眉道人笑道:“我老咯,所以有资格撒娇了,我就要跟着你。”

    李叱重重的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高希宁给高院长倒了酒,高院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就叹了口气:“我刚才说了叱儿几句,那老家伙就不满意躲出去了。”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爷爷你怎么跟小孩似的。”

    高院长道:“我又没有说错,我只是说叱儿应该早去豫州,他是宁王,早到豫州一天,豫州就能早稳固一天。”

    高希宁微微摇头道:“李叱他不提前去豫州,有他的道理,他只是不能和爷爷你说。”

    “为何不能?”

    高院长放下酒杯:“难道还有什么事,是连我也要避着的?”

    高希宁叹道:“爷爷你是觉得李叱哪里不够好?”

    高院长道:“他手段不够强势,我只是想让他做一个真正的帝王。”

    高希宁道:“那好,现在我回答爷爷你刚才的问题,但是爷爷你听完了,要保证心情不会被影响。”

    高院长道:“我这般年纪,难道心境还不如你?”

    高希宁轻轻吐出一口气:“爷爷,你可能真的不如我......”

    她对高院长说道:“刚才爷爷你问,为什么李叱不提前去豫州,他也没有和我解释过,但我知道是为什么。”

    高院长问:“为什么?”

    高希宁低下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去的早,人死的少。”

    她抬起头看向高院长:“张汤在豫州。”

    高院长脸色猛的一变。

第八百六十八章 算我的

    毛阳县。

    那片干枯的玉米田中,哀嚎声大的好像能把方圆十里之内的鸟雀全都惊飞。

    好在是这哀嚎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受刑的人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等到哀嚎声停下来的时候,张汤才缓步走回到马车那边,坐下来,眼神冷漠的看着汗如雨下的尹信安。

    徐绩在旁边笑着说道:“要我说,尹兄你这又是何苦,早些愿意招了,也免得受这等罪。”

    “徐大人。”

    张汤看向徐绩语气冷冷淡淡的说道:“廷尉军问案,徐大人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徐绩微微皱眉,脸色也顿时寒了下来。

    “张大人,你这话里的意思是,难道我听了审讯案情,还会泄露廷尉军的机密?”

    他当然看的出来这个张汤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张汤。

    “徐大人,还请遵守规矩。”

    张汤抬起头看了看徐绩,依然那副谁也不**的样子。

    “我要办的案子,只向宁王和都廷尉大人汇报,其他人等,皆无权过问。”

    徐绩听到这话后脸色更加不善。

    “张大人,如果不是我提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派人往冀州廷尉军送信,你现在能在此处办这个案子?”

    徐绩道:“张大人,卸磨杀驴不要太快。”

    张汤道:“这里没有磨,徐大人也不是驴,宁王的每一个臣下,都有维持法纪的责任,也当有此觉悟,徐大人发现了尹家的事不假,可这难道不是身为宁王臣下的分内事?”

    张汤起身,走到徐绩身前,眼睛看着徐绩的眼睛。

    “徐大人,尹信安是因何可以为官的?徐大人又是何时发现尹信安图谋不轨的?”

    这两句话把徐绩问的脸色一变。

    张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现在查的只是尹信安的案子,徐大人不走,莫非是还有其他的案子我也要兼顾一下?”

    徐绩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看起来除了气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可是心里却有些打鼓。

    案子确实是他向廷尉军通报的,可是通报的时候,并不是他刚刚察觉到的时候。

    这个张汤明显知道些什么,刚才的话里已经有威胁之意。

    张汤的视线从徐绩身上收回来,看向尹信安,他再次坐下来后,语气已经平缓了许多。

    “我是廷尉军千办张汤,看样子你知道我,所以自我介绍的话我便不多说了,咱们说些别的。”

    张汤看着尹信安的眼睛说道:“虽然你为主犯,但只要你立功表现足够,我还可以保你的命。”

    尹信安猛的抬起头:“你是想让我出卖我全家?!”

    张汤眉角微微一扬:“此时,还需要你出卖吗?”

    尹信安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等大案,怕是要满门抄斩。”

    张汤道:“尹家总得留后才行,让你选留谁,你选谁?”

    尹信安看向张汤,可是不敢与张汤的眼神相对,很快又低下头。

    “我给你一个功劳。”

    张汤道:“我现在带你回毛阳县城,毛阳县是你们尹家的族根之地,所有人怕是都在这案子里,你进城之后,劝说他们放下兵器,所有人都进入县城兵营之内等候审讯。”

    “他们照做了的话,其中绝大部分之人都是微末之流,罪名定下来的话,大概还不至于都是死罪,这其中应该有你的熟人,有你的后辈,有你的朋友。”

    张汤道:“你可以立功,许多人就可以不死,宁王如果知道了的话,也会稍感欣慰。”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靠近尹信安:“最主要的是,你配合我,我就不对你用刑了。”

    这句话让尹信安哆嗦了一下,刚刚他所经历过的,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尹信安下意识的看了看那口箱子,虽然廷尉军的人已经把刑具收进箱子里,可是他看到那箱子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

    良久之后,尹信安点头:“我随你们进毛阳县。”

    一个时辰之后,毛阳县的正街上。

    一千二百名黑骑停在这严阵以待,在这条街的四周,全都是尹家的私兵,至少五六千人的规模。

    他们用弓箭和连弩瞄准了黑骑,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在大街正中,尹信安从张汤的马车上下来,往四周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要命。

    马车的门没有关,张汤坐在车里轻声说了一句:“尹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尹信安畏惧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连续的深呼吸。

    “诸位!”

    良久之后,尹信安大声喊了起来。

    “随我一同回来的,是廷尉军的千办张汤张大人,他对于我们所图谋之事已经如数知之,但他秉奉宁王仁义,不想大开杀戒。”

    尹信安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诸位,张大人已经答应我,只要你们放下兵器,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被此案牵连,他会亲自向宁王求情,保证你们的安全。”

    他话说到这之后,张汤迈步从马车里下来。

    他看起来,本来的身形容貌,真的不该是一个很有气势的人。

    他个子不高还瘦,看起来稍稍显得有些病态。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那股阴冷无比的气场,已经能让很多人为之胆寒。

    张汤走到尹信安身边,扫视了一圈后大声说道:“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一千二百名廷尉军黑骑。”

    他再次扫视一周:“你们有胆子有本事把一千二百黑骑杀光吗?!”

    这句话问过之后,大街四周围着的那些尹家的私兵,很多人都在看向身边的同伴,似乎是想从同伴的眼神里找到鼓励和安慰。

    张汤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从犯,放下兵器,我若请示宁王,你们可能都会被赦免,可你们若是敢对廷尉军黑骑动手,莫说杀光这一千二百人,尔等敢杀一人,今日所在场众人,皆灭九族!”

    尹信安内心之中无比的矛盾,他此时心里真的还有一股冲动,他大喊一声,让手下人拼了。

    杀光这一千二百廷尉军黑骑,然后逃离豫州,不管逃去哪儿,逃离了再说。

    然而他也没敢。

    或许他也很清楚,这里的五六千私兵,就算能杀光一千二百黑骑,也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况且......他想多了。

    真要是厮杀起来,一千二百直接进城的黑骑必然会有损伤,但这里的五六千私兵也必然会被屠戮殆尽。

    当的一声,人群中有人丢掉了兵器。

    有了第一个人,后面的很快就跟了上来,兵器掉落的声音连成一片,大概两三刻之后,围在四周的人已经全都把兵器扔了。

    “你们自己到兵营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随意进出。”

    张汤吩咐了一声,那些人随即默默离去。

    他看向尹信安:“走

    吧,咱们去你尹家的祖宅看一看。”

    尹家是大家族,当年从这里迁走的也不是尹家的全部,留在毛阳的也有一些。

    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本地的尹家日子过的也还算不错,在毛阳做采石的生意,靠着造假倒也赚了不少钱。

    后来迁去兖州的人因为兵乱的缘故又回到毛阳,那时候,大将军唐匹敌还没有攻克豫州城呢。

    徐绩听闻尹家的人回来了,想起来当年在兖州读书的时候,尹信安颇有才名,于是就向武奶鱼武先生举荐。

    当时徐绩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必须要有自己人。

    他虽然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成为要地封州的府治,治下数十州县,一时风头无两。

    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少亲信之人,他必须得有帮手才行。

    他当时以为,武先生纵然觉得尹信安是可用之人,也不可能直接重用。

    他还想着,把尹信安要到自己手下,慢慢的培养扶植,先拉了尹家成为他的自己人,以尹家为桥梁过度,再收纳更多豫州本地的乡绅氏族,如此一来,他才能真正的在豫州站稳脚跟。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武先生见过尹信安之后,觉得他对于民治确实有很多想法,最主要的是当时豫州实在是缺人,太缺了,又加上对徐绩的信任,所以直接让尹信安做了登州府治。

    这一下,非但尹信安没有想到,连徐绩都没有想到。

    可也正因为这样,不管是迁回来的尹家,还是当初留下来的那一支,忽然就看到了希望。

    此时此刻,在尹家大宅之中,正院的空地上,密密麻麻至少聚集起来千余人。

    尹家搬迁回来之后,分派出去不少人为官,但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毛阳祖宅这边。

    这里,就是尹家的大本营。

    张汤走到大堂外边就停下来,没有进去,而是让人搬了把椅子坐下来,面对着院子里的上千人。

    人这么多,却鸦雀无声。

    片刻后,张汤回头看向身边的廷尉军百办:“去看看兵营那边,所有人是否都已经进去了......屠了吧。”

    那百办俯身道:“遵命!”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不多时,八百名廷尉军黑骑就朝着兵营那边压了过去。

    听到张汤的话,尹信安脸色猛的一变,他怒问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我配合你,就不杀那么多人吗!”

    张汤摇头:“我说的是,你配合我,我请示宁王之后,会对你们有所赦免,但......”

    他看向尹信安:“我不会请示宁王。”

    尹信安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他看向院子里聚集起来的人,然后有猛的转身看向张汤:“你不会是也想灭我尹家满门?!”

    张汤点头:“这次你说对了。”

    尹信安眼睛骤然睁大,嗷的嘶吼了一声,朝着张汤扑过来。

    可是他才扑倒近前就被廷尉军一脚踹翻,然后按倒在地上。

    张汤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若请示宁王,宁王必然不会下令杀这么多人,宁王仁慈,灭门的事,自然不能是宁王的旨意,只是我一人之念。”

    他手一挥:“这里也屠了吧。”

    留在这的四百名廷尉军黑骑随即往前压了出去,连弩,弓箭,以及长刀。

    尹信安被按在那,啊啊的大声吼叫着,可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张汤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看着血流成河,可他依然冷如寒霜。

    我是张汤。

    我知道,我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张汤。

第八百六十九章 豫州何止一尹家

    毛阳县城里的血腥味突然就重了起来,重到那些这两天不敢随意外出的百姓,在自家院子里都能闻到。

    虽然躲开了问案,但还没有离开毛阳县的徐绩也闻到了,而且这气味一下子就钻了脑子,挥之不去。

    也正是因为这血腥味实在太冲脑袋,所以徐绩打算逃离,他不想陪着张汤继续玩下去了。

    “我得回去了。”

    徐绩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那是个疯子,那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徐绩脚步一停,看向手下人吩咐道:“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回封州。”

    手下人讪讪的说道:“可是大人,那位千办大人不是说,希望你能去登州吗?如果直接撕破脸的话,会不会也不大好?”

    “我不去!”

    徐绩微怒道:“你看看他做了些什么,叛军士兵和尹家的人加起来一共至少有七千人,他就这么给屠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唇的颜色都有些淡淡的发青。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廷尉军千办而已,屠七千人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上报宁王......”

    他看向手下人:“这种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我知道张汤不喜欢我,那是能看的出来的他不喜欢我,如果我听了他的去登州,他就有可能借机连我也杀了!”

    手下人道:“大人那咱们就走吧,早点回封州。”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护卫快步进来俯身道:“大人,廷尉军千办张汤求见。”

    徐绩脸色猛的一变,脱口而出道:“我不见他,我有事。”

    可是抬眼一看,张汤已经站在院子里了,五分玩味五分轻蔑的看着他呢。

    所以这气氛,一时之间就变得略微尴尬起来。

    张汤摆了摆手,那报信的人被他身上的阴冷气息吓着了,连忙退开。

    张汤进门之后又扫了其他人一眼,语气冷冷淡淡的说道:“我和徐大人有要紧事谈,你们也都出去。”

    那些手下人看向徐绩,徐绩也只好点了点头:“你们都出去吧,听张大人的吩咐。”

    那几个人随即躬身退出,这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下来,所以张汤伸手释放出来的寒意就显得更重了些。

    张汤没用徐绩礼让,自己走到客位那边坐下来。

    “徐大人,你怎么还不去登州?”

    徐绩暗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身面对张汤微笑着说道:“我本来想看看张大人如何审案,我身为地方官员,很多时候也要自己问案,本意是学习一下,没想到张大人处理案子居然是这样。”

    他在主位上坐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所以也正好是要去见张大人说一声,我明天一早就去登州。”

    “那样最好。”

    张汤依然那副水泼不进的模样,也不正眼看徐绩,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话。

    “徐大人,有几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

    张汤缓缓道:“第一,这个案子为何晚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暂时不问,但是徐大人自己最好能想个合理的解释,晚报就是瞒报,我不问,万一宁王问?”

    他看了徐绩一眼,徐绩就好像被冰锥在心里刺了一下。

    张汤道:“我只是自己胡乱推测,不能算数,所以也只能是私底下和徐大人聊几句,你为何晚报,或许是因为许大人想着报的越晚,尹信安等人的图谋越大,那徐大人的功劳就越大?”

    徐绩猛的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身为执法廷尉,不能随便诬人清白!”

    张汤居然笑了笑,很难得的笑了笑,但是他笑起来一点儿都不好看。

    张汤道:“我没有拿在明面上来说,徐大人就不要摆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了。”

    徐绩哼了一声,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又有些败了一阵似的坐下来。

    张汤继续说道:“如果是个小案子的话,着实不会有大封赏,毕竟徐大人之前以疑兵之计救冀州的大功,宁王殿下还没想好怎么封赏,若是再有个大案子是徐大人的功劳......”

    他看向徐绩,徐绩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好像刚刚吃了死苍蝇,还是吃了一家子死苍蝇。

    张汤道:“这个话就到此为止,我只是随便提醒徐大人一声,我这样愚笨鲁钝的人都能看得出,那么......”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完,正因为没说完,所以让徐绩更加的难受。

    张汤道:“说第二件事,徐大人说明天一早就去登州,我希望是真的去登州,我要提醒你的是这豫州之内可不仅仅是尹家的人心思脏了,相对来说,尹家什么都不算,只是一条小虫子而已。”

    徐绩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豫州之内,想反对宁王但不敢明着反对的人,大有人在,而且每一个都不是凡人。

    上次宁王来的时候,直接对曹家动了手,曹家所在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

    曹家破败了,必然会引起更多世家大户的心有戚戚。

    他们当然会想着,宁王可以对曹家动手,难道就不敢对他们动手了?

    曹家背后还有一个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亲王呢,他们背后有什么?有什么能比得过武亲王?

    尹家这种家族,相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豫州暗地里藏着的庞然大物,可不仅仅是一个曹家,曹家是组成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个部分,绝不是一整个。

    张汤语气依然那么冷冷淡淡的说道:“徐大人如果是假意去登州,却半路想返回封州,有可能会被半路等着你的人抓了。”

    徐绩心里一怔。

    难道这个案子,不只是尹家的案子?

    就算有许多世家大户的人也想谋反,可是他们不敢直接表现出来。

    最起码,徐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出来谁家能如尹家这样的做事粗糙。

    张汤道:“我让你去登州不是害你,你离开封州必然会有很多人知情,所以你返回封州的路上一定不太平,无论如何,你算是一个出色的地方官,深得宁王殿下信任,所以想除掉你的人,想利用你的人,多如牛毛。”

    徐绩苦涩的笑了笑,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汤继续说道:“但没有人会料到你会冒险去登州,我的人也会暗中保护你,所以你走登州反而安全。”

    徐绩点头:“我知道了。”

    张汤道:“我不会比你迟,登州那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不会杀你,你甚至可以假意和尹家的人谈合作,他们就会把你奉若上宾。”

    之前在毛阳县门口,马车里根本就没有尹信安的父亲,而是廷尉用口技模仿,当时那种情况,只要有五六分的相似就能唬人了。

    徐绩再次点了点头:“我懂了。”

    张汤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徐大人自己好好思量。”

    说完之后他抱拳拱手,然后转身迈步出门走了。

    张汤离开之后,徐

    绩的心里像是有几条大河忽然间对撞在一起了似的,翻腾的让他有些受不了。

    他不信张汤的话。

    张汤那样的人,为了把案子办了,牺牲谁他都不会有任何犹豫,他不喜欢徐绩,就更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

    所以徐绩确定,他去登州必死无疑。

    “来人。”

    徐绩喊了一声。

    门外的手下快步进来,同时俯身等着徐绩吩咐。

    徐绩沉思片刻后说道:“找个和我身材体貌差不多的人,换上我的官服,明天一早乘我的马车去登州,去给我找一身寻常衣服来......”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得回封州,唯有回到封州才安全。”

    就在毛阳县县衙的斜对面有一家酒楼,酒楼这两天没有什么生意,毕竟大家都怕死。

    廷尉军的黑骑就在县城里来回巡查,百姓们也不敢随意走动。

    酒楼是一座看起来至少已经有几十年的二层老楼,经营的应该也不是很好,看起来漆面斑驳,柱子都有干裂。

    二楼,一个半开着窗户的包间里,有几个人坐在那正在聊天,看起来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轻松。

    “这个张汤确实是狠角色。”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笑了笑,他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没敢把窗子完全打开。

    “井然兄。”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笑了笑道:“张汤再狠,也只是我们现在推动局面的一个棋子而已,宁王李叱不亲自来,谁也破不了这个局。”

    他叫做井然兄的人姓谢,谢井然。

    说话的人姓王,名为王荡之。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这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年轻男人,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岁模样,两个人身材体型粗看起来一模一样,连相貌都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们两个是双生兄弟,都是谢家的人,哥哥叫谢行,弟弟叫谢止,他们是谢井然的侄子辈。

    另外一个是个女人,看不出具体年纪,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说她三十岁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眼角的细纹也不算少了,可是气质又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姓王,是王荡之的妹妹,名为王宵宵。

    谢井然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别太放松大意的好,这个张汤没那么好对付。”

    王荡之道:“他难对付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对付他,他是要去登州的人,和我们不走一条路,他去他的登州继续做人屠,我们玩我们的。”

    谢井然笑的更加开怀起来。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前期不会把我们牵扯进来,但我们还能控局的契机,这个契机不好找,谁想到尹家这等不入流的货色居然跳了出来。”

    王荡之笑道:“既然尹家已经把这个契机给咱们了,那咱们就只能好好玩一玩。”

    谢井然看向那两个年轻人:“接下来你们两个去。”

    那孪生兄弟谢行和谢止同时俯身:“尊叔父的话。”

    王宵宵看向她哥哥王荡之:“哥,我也想去玩儿。”

    王荡之无奈的看向谢井然,谢井然点了点头:“可以去,别节外生枝就好。”

    王宵宵随即笑起来:“行,谢兄你放心就是了。”

    谢井然再次看向窗外,手指轻轻敲打窗口:“不入流的小角色们想出头,那就让他们先出头好了。”

第八百七十章 你先我先?

    百十人的队伍护送着一辆马车离开毛阳县,张汤亲自送徐绩上车离开。

    徐绩上车的时候,在心里把张汤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可还是不解恨。

    徐绩是真的不敢去登州,他担心的是张汤会觉得他也是垃圾。

    在昨天张汤和他的谈话中,他问张汤这次来豫州到底是做什么的。

    张汤给他的回答是......清理垃圾。

    当时徐绩不死心还多问了一句,清理多少。

    张汤给他的回答是......有多少算多少。

    所以徐绩怀疑,连他都是张汤嘴里的垃圾,和他之前看到的那被屠尽的七千垃圾一样。

    如果他在张汤来之前知道张汤是这样一个人,他万万不会离开封州跑到这里来。

    他来这只是想露个脸,以便于当廷尉军的人上报案情的时候,就可以加上一笔......徐绩一直参与其中。

    然而他设想之中的所有美好,都在见到张汤之后化作一腔怨念。

    和张汤这样的人合作,怎么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美好?

    出城的队伍走了大概有几十里后,徐绩让他的人确定一下是否有人监视。

    手下人随即分派出去,大概一刻之后回来说不见有人跟着,徐绩本想马上就下车逃走,可是又没敢。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徐绩一遍一遍的自言自语来提醒自己要冷静,遇事不乱,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派人往前边探路,算计好了路程时间,找一个镇子或者什么能住人的地方,晚上我再走。”

    他吩咐完了之后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可是真要说完全踏实下来也不可能,他不信张汤会真的不派人监视他。

    战战兢兢的往前走了大概半日之后休息,派出去探路的人也回来了,说是往前走大概两个多时辰就能到一个镇子,晚上可以住在那。

    徐绩仔细想了想计划,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次来毛阳县算是他失算了,所以也就不得不为以后多考虑。

    张汤那个疯子的话说的已经很直白,在宁王是选择相信他还是选择相信张汤之间做选择,徐绩选择宁王更愿意选择相信张汤。

    突然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徐绩心里冒出来。

    张汤必须死。

    现在张汤还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把案子的事如实上报,如果他此时死了的话,那宁王应该就不会知道关于徐绩晚报的事。

    张汤说的没错,一个字都没错。

    徐绩就是故意晚报的,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尹家的不对劲,他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在刚刚得知尹家的人近乎于为所欲为的时候,他想的是立刻上报宁王。

    但是很快就犹豫了。

    其一是因为尹信安是他举荐的人,他会不会因为尹家的事而受到牵连。

    其二是因为当时尹家的人也算是小打小闹,无非是想办法贪钱的事罢了,报上去的话,宁王的处置,也仅仅是把尹家的人罢官驱逐而已。

    当案子太小的时候,他就一定会被牵连。

    当案子大到能震撼人心的时候,他就不是被牵连,而是会立功。

    因为他担心的举荐之事,恰恰也是他不用非常担心的事,因为他仅仅是举荐人,定下来让尹信安做登州府治的人是武奶鱼武先生。

    要牵连,更应该牵连武先生才对,而他徐绩又不是尹信安的上司,一个在登州一个在封州,他对登州的事不知情也是情理

    之中。

    因为小案子而知情,那宁王会怎么想?

    你为何会与尹信安来往密切?是不是想结党营私?

    当是大案子的时候,就可以说自己是偶然发现,在大事要出之前他及时通报。

    所以想到这的徐绩,内心之中的魔鬼越来越占据上风。

    如果此时能想办法把张汤杀了,甚至把张汤的手下人都杀了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更大了......

    而且还能自保。

    念头一出现,很快就如排山倒海一样难以控制。

    良久良久之后,徐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忽然间有些想去登州了。

    他若是提前到了登州和尹家的人商量好,登州那边至少有一两万尹信安的队伍,然后设伏,等到张汤带人到了的时候,把廷尉军黑骑一网打尽......

    接下来呢?

    徐绩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这是可以除掉张汤的计划,但不能让他脱身,还必须也要把尹家的人灭口才行。

    这才是最难计划的地方,可以利用尹家的队伍杀张汤,又能利用谁杀尹家的人?

    他脑袋里百转千回,脸色也是变幻不停。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处置掉登州的人,如果那边真的有一支一两万人甚至可能更多的队伍,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杀人灭口。

    恨不是剑仙。

    冷静下来之后的徐绩忽然又被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念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本只是想要一些功劳,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成了一个魔鬼?

    他醒悟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就汗流浃背。

    他进而醒悟到......怪不得那些做错事的人会越走越错,他此时才体会到,一步走错后,就需要无数步错路去弥补,然后才发现已经走的太远了,根本回不了头。

    呼......

    张汤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在这个人生最关键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大彻大悟了。

    “我不走了。”

    徐绩道:“咱们就去登州。”

    现在只是走错了一小步而已,再错下去,一步一步,万丈深渊,然后便是万劫不复。

    他本就是一个聪明到了极致的人,只是又因为这聪明,总是想去试着找到捷径。

    “大人,怎么了?”

    手下人问他。

    徐绩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没怎么,只是突然不想回封州了。”

    他不会告诉手下人在这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他脑子里想到了多少东西。

    毛阳县。

    廷尉军百办顾七喜问张汤道:“大人,真的不派人跟着徐绩?我看他大概是想逃回封州。”

    张汤摇了摇头,语气平和的说道:“不用派人......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且只有两个选择,一左一右,选对了的话,他的心思我就替他藏着,毕竟也是一个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封州百姓的日子过的比其他地方都好,他功不可没,如果选错了......那就让他带着个好名声死,我会上报宁王说,他是在配合调查的时候不幸被杀。”

    顾七喜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大人也是用心良苦。”

    张汤道:“我不喜欢他,但是他不该死,我不该以自己喜欢不喜欢而杀人,我只能以该不该死而定人生死。”

    顾七喜俯身道:“大人的话,属下记住了

    。”

    “你不用记......我所做的事,我所说的话,你们都不用记。”

    张汤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调换自己的手下吗?每个百办甚至黑骑队伍,跟着我不能超过一年,到一年之期,我就会请都廷尉把人调走换掉。”

    顾七喜摇头:“属下不知道。”

    张汤没回答,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他不会告诉顾七喜,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他张汤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得以善终。

    跟着他的人也会被牵连,所以就只能这样不停的调换,做张汤的忠实手下,不是好事。

    学张汤的人,也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汤很早很早之前就想过了,他要做的事血腥气太重,别说手下人,连家人都会被牵连。

    所以他才不想要什么家人,他跟沈医堂那边一直在取药,他连后代都不能要。

    和顾七喜说完之后,张汤想着,我自己做人屠就好,不能我的家人后代被人屠。

    而且,他也知道,即便宁王和那些枭雄帝王不一样,将来会死保他,他的家人也一样不会安安稳稳的活着。

    他杀的人太多了,想杀他的人也就太多了,只要他有妻儿,那他的妻儿就不会有一天安生日子。

    干脆,不要了吧。

    顾七喜看到了千办大人脸色上的变化,但是他确实理解不了也没有参悟的透,大人此时此刻想了些什么。

    另外一边。

    休息了一中午之后,队伍再次出发,徐绩的护卫也都是身手不俗之辈,他这样的聪明人,知道自己将来前途无量,所以自然不会在护卫这种事上随随便便。

    这支百十人的队伍由两部分人组成,其中八十人为他特意挑选出来的百战老兵。

    剩下的三十几个人,都是他从江湖上招募来的高手,两种护卫,内外分工。

    因为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徐绩反而变得轻松下来不少。

    队伍行进的速度都比上午的时候还快了一些,所以比预计时间要早半个时辰到了那个镇子。

    如果不在这里住一晚的话,下一个可以住的地方就要再走三四个时辰,那就到后半夜了。

    这镇子不小,临街都是商铺,也有客栈。

    徐绩吩咐人把客栈包下来,直接亮明身份。

    客栈的掌柜一听说是封州府治大人亲至,哪里敢耽搁,连忙带着人把房间收拾出来,还换了新的被褥。

    徐绩护卫队伍的两个首领安顿好之后,其中江湖高手的首领焦俊看向另外一个:“老罗,咱们就还是老样子。”

    另一个人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看着就有一股冷硬彪悍的气质。

    他笑着点了点头:“行,你带人内卫,外边的我们来,各自分派两队轮换,暗号你想一个?”

    焦俊想了想,笑道:“平安,希望这一趟咱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去。”

    校尉罗就点了点头:“行。”

    在镇子外边大概四五里远的地方,有一支队伍早就已经等在这了。

    为首的是三个人,正是谢家的那两个孪生兄弟,还有王家的那个女人。

    谢行看向王宵宵:“你先还是我们先?”

    王宵宵道:“你们谢家的人怎么能连一点礼貌都没有,下次说话之前,先要叫一声姐姐。”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笑道:“因为你们没礼貌,所以你们先。”

第八百七十一章 在此之前皆为序曲

    冀州。

    在冀州城里有一条河穿城而过,在城内的河道并不是很宽阔,可算是冀州城内一道风景。

    在李叱之前,冀州百姓不准随意钓捕河中的游鱼,不准下河游水,因为这河会经过冀州节度使府后院,也会经过羽亲王府的后院。

    大概是怕有太多脏污,被节度使大人看到了或者是羽亲王看到了不好。

    李叱入主冀州之后,废除了这一条禁令,任何人都可以在这河里钓鱼,但不可撒网。

    废了一条规矩,也立了一条规矩,谁把杂物扔进河道,那就把谁扔进河道。

    几年来,河水倒是越来越清凉透彻。

    在河道旁边有一片沙滩,这地方李叱有些熟悉。

    他才到冀州之后不久,和师父长眉道人约好了在第一个旬假之后去道观相聚。

    可是师父根本就没有被城中道观收留,而是被驱赶离开,长眉道人那些天过的凄苦无比。

    就是在这河道边的沙滩上,李叱给师父煮饺子吃,也是在这河道边上,因为长眉道人衣衫不整而被捕快欺负,是夏侯琢替李叱出面。

    此时此刻,在这片沙滩上,李叱负手而立,似乎是看着河道发呆。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停下来,燕青之从车上下来后就快步走到李叱身边。

    “殿下。”

    燕青之俯身行礼,却被李叱一把扶住。

    “先生,不用。”

    李叱转身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东西:“先生可知道这是谁搞出来的?”

    在沙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石碑,正面写的是至孝两个字,后边的碑文写的是宁王在此地为他老师煮饺子的故事。

    燕青之摇头:“不知道,是我疏忽了。”

    李叱道:“那应该就是冀州府的官员搞出来的东西,查一查,不管是谁的主意,出主意的和同意的,都可以卷铺盖卷滚蛋了。”

    燕青之点了点头:“这等风气确实不能助长,是我没有发现,他们就会以为是默许,进而就会有更多这样的东西出现。”

    李叱道:“先生不用自责,我若不来,我也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燕青之问:“不是因为此事找我来?”

    李叱道:“我是因为豫州的事请先生来。”

    燕青之道:“豫州是有什么变故了?”

    李叱道:“还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不大好,张汤去了豫州,我又让归元术去了,但我并未告知归元术豫州那边的情形,本意是想让他把局面搅乱,为张汤分散一下那些人的注意,这两日我想来想去,可能还是不够。”

    当日燕先生和李叱商量好的,李叱假意要早去豫州,燕先生出言阻拦,为的就是能给张汤足够多的时间。

    如果李叱去了,张汤就必须事事处处向李叱请示,这样一来,张汤就会有更多掣肘。

    燕青之道:“可以再派人去。”

    李叱道:“我在想让谁去,想来想去,却不知选谁,所以只好请先生来商量。”

    燕青之思考了一下,如今冀州城里可用的人,谁去合适,这个合适指的是不会影响到张汤。

    文官众人,谁都不合适。

    因为不管是谁看到张汤那般行事,都不会同意,也会成为张汤的掣肘。

    “张汤不能出事。”

    李叱声音很平缓,但是语气格外的笃定。

    “现在,将来,都不能出事,他背负起来的是替我背负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李叱侧头看向燕先生:“所以......”

    燕先生道:“所以不能用文官去,当派武将,庄无敌可去。”

    李叱的视线回到河道那边,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庄大哥是可去,但他差了一些什么......”

    燕青之又仔细想了想,然后明白了,自己刚才还是想的简单了。

    庄无敌足够沉稳冷静,如果李叱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以张汤为主,庄无敌也绝对可以做到,但他差了的是杀气。

    既然是要在豫州那边开杀戒,那就需要一个比庄无敌更冷更硬更凶狠的人。

    所以燕青之知道,其实李叱应该已经做出了安排,只是他心里有些难以取舍。

    之所以请他来,不就已经说明李叱想让谁去了吗?

    庄无敌肯定已经有所安排,但庄无敌不是那个对的人,至于庄无敌之外是谁去,燕青之还猜不到,但一定是个更狠厉的人。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豫州就会更加的血流成河,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另外一个人去坐镇。

    “我可以去。”

    燕青之道:“等春暖之后,我先去,你再去。”

    之前在众人商议的时候,燕青之是要留守冀州的,但是很多事都非一成不变。

    李叱昨日接到了从豫州送回来的密报,才知豫州的水究竟有多深。

    相对来说,冀州这边谁留守都不会出问题,但豫州那边需要下重力,用重典。

    不得不说的是,因为李叱长期不在豫州,再加上大将军唐匹敌的精力都在战事上,而绝大部分官员的精力也都在支援战事上。

    所以豫州那边的官员已经自成体系,他们对于从冀州调过去的人,会排斥针对。

    如果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不够高,那么这种被排斥针对就会格外严重。

    燕青之可以,他是宁王的老师,他是冀州节度使。

    “谢谢先生。”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们不知道冀州是怎么好起来的,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好了。”

    与此同时,豫州。

    官道上,一万两千精锐宁军正在疾行。

    战马上,庄无敌把李叱给他的亲笔信又取出来看了看,脸色有些凝重。

    李叱的信里根本就没有让他回冀州,而是让他接到书信之后,即刻率军南下与唐匹敌汇合。

    庄无敌不笨,他只是不愿意多说话。

    一路上,他已经把这封信取出来看了很多次,每一次看都觉得不对劲。

    李叱让他去汇合唐匹敌,一开始庄无敌以为是豫州战事吃紧,后来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在他的怀里还有一封信,不是李叱给他的,但是和李叱给他的信一同送到。

    他怀里的信没有拆开,李叱在给他的信里说的是,见到唐匹敌之后,将另一封信亲手交给唐匹敌。

    所以庄无敌觉得,大概是豫州出了别的问题,而非是战事上的问题。

    战事,唐匹敌从来都不会让李叱担心。

    “传令。”

    庄无敌回头看向手下人吩咐道:“让副将高夺来见我。”

    不多时,将军高夺飞马而来,他本在后军压阵,听闻将军找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庄无敌见高夺来了之后说道:“你带军马继续赶路,我要带亲兵营脱离大军,先一步赶去汇合大将军。”

    高夺问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庄无敌摇了摇头:“是我领会错了,我一开始就该把队伍让你带着南下,而我赶去见大将军,希望没有误了我王大事。”

    他说完之后把将军令牌交给高夺:“不可延误,不可扰民,一切按军律行事。”

    高夺接过令牌后俯身一拜:“属下遵命。”

    庄无敌催马向前

    :“亲兵营,跟上我!”

    说完之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三百多名亲兵紧随其后。

    一天之前,毛阳县。

    归元术带着队伍到了毛阳县外边,在那片玉米田里,他看到了地上留下的痕迹。

    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至少是有千余人的队伍。”

    他看向手下人:“也就是说......”

    郑顺顺道:“也就是说,宁王殿下不只是安排我们来了,又或者我们来,不是主力。”

    归元术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是透亮起来。

    “我明白了。”

    他起身道:“宁王让我们来,确实是来搅局的,但是在局外搅局,是再搞一个局出来,宁王没有对我们明言,是因为......宁王也根本不知道他之前派来的人会如何办事。”

    丁满道:“宁王派人来豫州,但是又不知他派来的人如何办事?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归元术道:“说的通......因为宁王派来的人,根本就没打算向宁王汇报,所有事,都是他一人做主......宁王是要在豫州开杀戒了么......不然的话,不会用此脱线之计。”

    丁满道:“脱线之计?”

    归元术道:“对,脱线之计,如果说每一个外放出去公干的人都是风筝,那么线自然都在宁王手中,但是这次,宁王把线放开了,风筝会飞到什么地方,怎么飞,宁王也不知情。”

    张有栋道:“但是宁王担心这个风筝会扛不住那么大的风。”

    归元术笑了笑道:“所以我们就是第二个风筝......第二个脱线的风筝。”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现在才明白宁王的意思,他没有告诉我们什么,其实就是告诉我们了......放开手脚,不用请示,不用汇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如果豫州之内有一股邪风的话,那我们就和另外一只风筝,把这邪风分散。”

    一念至此,归元术心里已经无比透彻释然。

    “既然是这样的话......感觉忽然就爽了起来。”

    归元术看向手下人道:“在大兴城的时候,从没有一次由着咱们放开手脚去干,这次那就干的漂亮些,你们也应该都知道宁王为何选了我们,最主要的原因是,豫州这边的邪风如果不是一天刮起来的,那么他们对于冀州那边的人,一定早就有所了解。”

    丁满道:“不管宁王安排谁从冀州来,豫州这边的人,都已经详细了解过,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在。”

    归元术从怀里把李叱亲手交给他的夜叉面具取出来看了看,总算是明白了李叱给他这个东西的缘故。

    “我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没有人了解,我们在那些豫州邪风的档案里一片空白,所以我们现在就是鬼魂。”

    归元术把夜叉面具举起来:“这个东西,大家都有。”

    他翻身上马:“那我们就用这个东西,去震一震豫州的邪风。”

    众人都应了一声。

    丁满问:“那这个人呢?”

    他指向尹信平,上安县的县令。

    归元术道:“他已经不重要了,是我把事情看得太小,所以才觉得他是重要的人证,现在.....去挖坑吧。”

    尹信平听到这句话吓得面无血色:“你说过要带我去冀州的!”

    归元术道:“我们现在是鬼,鬼话你也信?”

    他笑了笑道:“原来之前的皆为序曲,豫州的大戏才刚刚要开始,上台之后才知道我们还是主角,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一天后。

    毛阳县东南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来了一位府治大人,住进了镇子中唯一的一家客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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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