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不是以前了
丁峰正在和那几个老兵聊天打屁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艘船朝着码头这边靠过来。
戴胜关是个小关口,码头规模也不大,平日里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船来往。
而在兖州的边军,在海岸线上的布防都很薄弱。
其一是因为楚国没有水师舰队,其二是因为渤海人也没有。
双方的不同之处在于,楚国不打造水师舰队,是因为觉得麻烦,没有必要花这个钱。
楚国皇帝还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去探索海域,没准就会探索出来什么新的敌人。
而渤海人单纯是因为穷,太穷了。
整个渤海,都找不出几艘能出远海的船。
所以很多事看似巧合,但都不是巧合,比如桑国,一个同样内乱严重的小国,却能时不时的骚扰中原海岸,就是因为他们的船队强大。
而若是大楚立国之初没有放弃发展水师的话,可能现在桑国那片土地上插着的就是楚旗。
此时看到的桑人的商船,丁峰打心眼里不喜欢。
那些桑人看起来谦卑实则冷漠,他们出现的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老陈。”
丁峰朝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几岁的老兵喊了一声:“别过去了,我觉得不对劲。”
老陈在戴胜关也有十四年,将军关崇圣到这的那年他也到了,虽不是关将军的亲兵,可对他也很照顾。
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所以就被安排在这小码头做看守,每天其实算无所事事,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晒晒太阳。
丁峰没脸进关城,就每天都来和老陈他们聊一会儿,问问将军怎么样。
老陈每次都说让让他自己去见将军,丁峰觉得自己心里有愧,不敢去。
“怎么了?哪儿不对劲?”
老陈问。
丁峰指了指远处的那艘货船:“吃水线那么深,船上要么拉着很多货物,要么拉着很多人。”
老陈回头看了一眼,确实不大对劲。
一艘船吃水这么深,就可以推断出绝非是远洋而来,否则太容易翻船了,只要风浪大一些,船倾斜就会进水,常年跑海运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远处还有船,把东西或者是人,在快到码头的时候,转移到了这艘船上。
更可疑的是,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两艘货船没有靠近码头,像是在观望。
“我们这里就没有人和桑国的商人做那么大生意。”
丁峰道:“如果有的话,也早就等在这准备接货了,而不是桑人自己跑过来。”
他问老陈:“最近有没有商人来过,说有桑国的船队要靠岸?”
老陈摇头:“没有,你也整天都在这,咱们这个小破码头,你也知道,至少十几天没有人来过了。”
丁峰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拉了老陈一把:“走!”
老陈还看着那艘船呢,差一点被丁峰拉个跟头。
“你们快往回跑,从小门进去。”
丁峰把老陈腰畔的连弩摘下来挂在自己腰带上,又夺了老陈的横刀:“几个老家伙,倒是跑快些!”
然后他用刀指向跑过来的那桑人:“不许靠近,回到船上去!”
那个桑国商人显然楞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货船那边。
货船上,桑国的将军木上河骂了一声:“白痴,回头看什么!”
丁峰见那桑国商人回头观望,更加确定有问题了。
虽然他已经离开边军队伍好几年,可是那份敏锐的警觉还在,能成为
将军的亲兵校尉,绝非运气好。
他立刻又喊了一声:“再敢靠近,我就要放箭了,退回去!”
那桑国商人像是犹豫起来,好一会儿后,才试图过来解释什么,一边走一边说话。
丁峰回头看了一眼,见老陈他们几个已经快到城门口了,于是他也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敌袭!敌袭!”
城墙上的守军士兵们看到了,立刻把弓箭拿起来。
在丁峰阻止老陈他们靠近那艘船的时候,他们距离那艘船不过十几丈远,这个距离,弓箭射程之内。
丁峰转身这一跑,木上河就知道偷袭是没有机会了,所以立刻喊了一声:“下船!”
一群身手不俗的人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落在栈桥上,朝着丁峰发力狂追。
丁峰距离那些桑人不太远,但是距离城门有一百多丈,他一边奔跑一边将连弩摘了下来,朝着追来的人就一阵点射。
连发三五箭却没有击中那些桑人,丁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太久没有练过了,竟然手生到了如此地步。
他这些年来在暗道上混,虽然功夫不算都落下,可哪有在军营里的时候那般苦练。
尤其是日子过的越来越好那一阵,整天逍遥快活,以至于现在的体力也大不如前。
他身后追来的那些桑国武士都很强,本就是为了偷袭城门精选出来的高手,此时追着丁峰越来越近。
丁峰见老陈他们几个还在小门那等他,立刻就喊了起来:“别管我,进去,关门!”
老陈只是摇头,看起来格外急切。
就在这时候,最前边的一个桑国武士一甩手打出来一片暗器,旋转着飞来。
丁峰自知现在的实力无法挡住那些暗器,所以猛的往前一扑趴在地上,那一片暗器就在他身上飞了过去。
丁峰爬起来继续跑:“快关门!”
非但没有关门,老陈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居然抽刀又回来了。
“你们走啊!”
丁峰嘶吼。
因为扑倒一次的缘故,桑国武士追的更近了,有人从肩膀上带着的飞索摘下来,轮了几圈后往前一甩。
那东西顶端是个飞爪,用来抓人用来爬墙都是利器。
丁峰回头一刀将那飞爪荡开,可是第二根飞爪到了他近前,正好落在他肩膀上。
第二个扔出飞爪的桑国武士猛的一顿,双手发力向后拉扯,丁峰撑不住肩膀上的剧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老陈他们几个跑回来,其中一个老兵一刀剁在飞索上,绳索一断,丁峰瞬间就爬了起来。
可此时,他们已经被那些桑国武士追上。
后边,连续下船的桑人更多,疯狂的往前冲。
“你们回来干吗?!”
丁峰把肩膀上的飞爪摘下来,忍着疼双手握刀:“我断后,你们往回撤。”
老陈看了看他肩膀上的伤口,摇头:“我断后。”
就在这时候,小门那边忽然又有人冲了出来,那人跨步而出的瞬间,手中一杆长矛掷了出去。
长矛化作一道流光,在丁峰的身边飞过,噗的一声将刚冲到近前的桑国武士刺穿,长矛穿透身体之后又刺进后边一个桑人的胸口。
“回来!”
将军关崇圣向前发力,人在半空抽刀在手,一刀又将第二个靠近的桑国武士劈死。
“将军你不能轻出......”
丁峰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关崇圣一把抓住腰带往后甩了出去:“闭他妈嘴。”
关崇圣一把横刀断后
,又连斩了三四个桑国武士。
后边亲兵已经上来,用盾牌将战局隔开,那些桑国武士已经失去了机会,又被连弩逼退,只好回到货船那边。
木上河脸色难看的说道:“去给大将军送信,偷袭城门的计划失败了。”
回到城墙上,关崇圣指了指旁边:“坐下。”
丁峰摇头:“我现在是平民,不能随意登上城墙,这是规矩......”
“老子让你坐下。”
关崇圣瞪了他一眼。
丁峰只好乖乖的坐下来,连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关崇圣用匕首将丁峰肩膀上的衣服切开,看了看伤口后随即皱眉,那飞爪拉扯的力量极大,血肉都被豁开。
关崇圣道:“忍着点。”
然后把匕首递给了丁峰,丁峰将匕首咬在嘴里,片刻后肩膀上就是一阵剧痛传来,他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牙齿咬的匕首都发出摩擦的声音。
关崇圣用烈酒冲洗伤口,冲洗干净之后又用纱布擦了擦,然后取过针线:“还得忍一会儿。”
他动作麻利的把那豁开的血肉-缝合,每一针下去,都能感觉到丁峰的肩膀颤抖一下。
缝合好了之后洒上伤药,又用纱布将伤口勒住,关崇圣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骂了一句:“他妈的,怎么现在如此细皮嫩肉的。”
丁峰把匕首拿下来,嘴角都被割破了一点。
“谢谢......将军。”
关崇圣又瞪了他一眼,看了看丁峰切开的衣服:“我这没有你穿的这种名贵衣服,你是光着,还是我给你找一件。”
丁峰连忙道:“我这样就好......不敢麻烦。”
老陈骂了他一句:“你个蠢货,将军是问你穿不穿军服!”
丁峰的眼睛骤然睁大,片刻后,眼睛里就红了。
“我......”
他看向将军:“我......我还配吗?”
关崇圣没搭理他,回身吩咐道:“去给他拿一套战服来,新兵的。”
然后看向丁峰:“你不配穿老子的亲兵校尉军服,勉强还配得上一身新兵的衣服,愿意穿就穿,不愿意穿就光着滚下去。”
“愿意愿意,我愿意。”
丁峰已经兴奋的无法表达,那咧开嘴傻笑的样子,像个走丢了许久总算是看到了家门的孩子。
又是开心,又是想哭。
不多时,一套新兵的衣服取来,丁峰好像怕将军后悔似的,用最快的速度把军服穿好。
关崇圣拎了一把横刀扔给他:“新兵条例第一条......”
丁峰握住横刀,大声说道:“临阵脱逃者,杀!”
关崇圣看着他,然后笑起来。
丁峰握着刀的手还在发抖,片刻后他问:“将军,那十几个弟兄,他们也想......”
关崇圣指了指侧面,丁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那十几个老兄弟已经登上城墙了。
“点狼烟。”
关崇圣吩咐一声,手扶着城垛往外看着。
“狼烟起的时候,所有看到狼烟的身穿军服的人都会赶来,以后再也不会有边军孤立无援的事发生。”
他侧头看向丁峰:“沈珊瑚说过的话,你信吗?”
丁峰点头:“信。”
关崇圣笑了起来:“我也信,不怕孤立无援,那我们还怕个屁!”
他伸手指向城外:“来多少!”
所有人振臂高呼:“杀多少!”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我知道但我顾不上
十月,深秋。
在渔门关的李叱几乎同时接到了从兖州和冀州送来的紧急军报,都是用用最快的速度送来的。
兖州,渤海人和桑人联军大举进攻,而在北疆北山关外,黑武人的大军频繁调动。
由此可见,这是以黑武人为首的一次规模极为庞大的入侵,这一次他们志在必得。
“我得回去。”
李叱看向夏侯琢。
夏侯琢道:“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最要紧的时候,如不出意外的话,武亲王杨迹句和杨玄机的决战马上就要打,他们会争夺秋粮,所以必会交战,双方分出胜负之际,就是我们夺取京州之时,此刻回去的话,所有的布局和准备就都付之东流。”
李叱嗯了一声:“可我必须回去。”
夏侯琢轻叹一声:“我知道,我只是必须劝你。”
李叱看向余九龄:“派人给大将军送信,告诉他,尽快拿下苏州,然后收拢大军布防,我要回冀州,而且还要把沈珊瑚的十万兵力调走。”
夏侯琢叹道:“如此一来,唾手可得的扬州也要放弃了,甚至连刚刚打下来大半的苏州也要放弃。”
李叱道:“我知道。”
他转身看向高希宁:“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廷尉军黑骑跟咱们回北边,让燕先生想尽一切办法,再从豫州抽调出来至少两万兵力。”
高希宁应了一声:“我现在就赶回去。”
李叱又看向谢秀:“从你的队伍里抽调出来五万人,给夏侯凑足十万兵力,准备好粮草辎重就即可出发。”
谢秀俯身:“臣遵命。”
他转身快步离开,心里震撼的无以复加。
黑武人寇边,渤海人和桑人的联军也来了,宁王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之下选择回冀州死守边疆......
一边走着,谢秀的脑子里就不停的想着,如果这件事换做是杨玄机的话,他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中原江山吗?
此时此刻,只需要在坚持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宁军就一定能趁着杨玄机和武亲王两败俱伤的时候杀入京州,甚至顺势一举夺得大兴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大好局面,宁王说放弃就放弃了?
谢秀离开之后,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荆州之地才得,这一离开,局面就无法控制了。”
李叱知道夏侯琢在担心什么,荆州这边对李叱并无多少归属之心。
不管是那些世家大户还是普通百姓,相对来说,他们接受杨玄机更早,对宁王或多或少还有排斥之心。
大军北返,留下谢怀南和谢秀主持荆州军务民政,就相当于给谢家送了一份大礼。
谢怀南完全可以自立,有谢秀的荆州军为根底,扩充军力,趁着武亲王和杨玄机都没有时间理会荆州,谢家就能拔地而起。
“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叱上马:“回大营,安排疑兵,让渔门关里的楚军不敢追击,大军三日内必须北返。”
夏侯琢抱拳:“遵令!”
从荆州抽调兵力十万,在兵力极为空虚的豫州再抽调两万,如果这次李叱把本钱都拼在北疆的话,可能真的会失去争夺中原最好的时机。
但李叱,永远都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派人给杨丁方传令,他的队伍才走到半路,让他立刻折返率军开赴冀州。”
李叱一边纵马一边朝着余九龄喊话,余九龄马上就安排人去传令。
“给连夕雾连先生送信,长安那边的建造停下来,筹集粮草物资全都送往北疆。”
“是!”
“派人去见徐绩,告诉他我要回去,让他在我回去之前,把冀州所训练的所有新兵调往龙头关,他亲自带兵去,不用在冀州城等我。”
“是!”
“派人去通知武先生,让他把青州内各路军队的所有降兵都集合起来,有多少人算多少人,然后等待沈珊瑚北上,把人马都交给沈珊瑚。”
“是!”
李叱看向夏侯琢道:“可放荆州,苏州,连青州都可放,但豫州不可放,你留下吧。”
夏侯琢摇头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北疆,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黑武,我留在豫州有何用处。”
李叱沉思片刻,点头:“派人给大将军送信,苏州一战结束之后,调庄无敌率领本部兵马回豫州城驻防。”
这一路上,李叱不断做出安排,这南下争得京州的战局,瞬间就有了变化。
李叱很清楚黑武人是怎么想的,如果再不发猛力的话,中原就要恢复一统,黑武人再想南下就没什么机会了。
有了上次战败的教训,这次黑武人想到了用渤海人和桑人的计策,最狠毒的,莫过于桑人那边的海船。
桑人的水师具备运送大规模兵力在海上移动的能力,如此一来,兖州的边关就失去了大半意义。
桑人的船队,可以在沿海任何一地登陆,侵袭兖州内部,或是干脆直接出兵去接应渤海人。
还能从冀州沿海登陆,绕过龙头关,在冀州内为非作歹。
当然,李叱判断,桑人就算有足够的军力,有大量的海船,也不敢贸然在冀州上岸。
没有渤海人作为策应,桑人直接攻入冀州等于找死。
所以李叱的推算是,桑人和渤海人内外夹击攻破兖州边关,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兖州,然后渤海人的军队会在陆路猛攻龙头关,而桑人会乘坐海船绕过来,再一次内外夹击,破龙头关后,桑人和渤海人就能北上去接应黑武大军入关,还是一样的内外夹击。
这就是拥有庞大水师的无与伦比的优势,桑人的兵力可以随意调动,可以出现在任何有威胁的地方。
兖州边关一次内外夹击,龙头关再来一次,北疆再来一次,三次内外夹击,就能让整个中原北境落入黑武人之手。
当然,李叱完全有理由不回去,在黑武人拿下整个冀州之前,李叱就有把握拿下大兴城。
可是那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有可能黑武人会得到整个北境,南平江以北的中原疆域,尽数归于黑武。
大楚皇帝杨竞现在巴不得和李叱划江而治李叱都不答应,他又怎么可能答应和黑武人划江而治。
中原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中原人的,不可能拱手送人。
不是没有人劝说,待荡平面前之敌再回救冀州,其实应该也来得及。
李叱的回答是,我不会拿皇帝位来赌中原江山。
就算是真的来得及,李叱也不会等,多等一天,边疆将士就可能死伤无数,多等一天,冀州百姓就可能生灵涂炭。
到了十一月,李叱已经从荆州赶回豫州,燕先生穷尽心思,抽调了三万人出来,已经等待多时。
李叱没做丝毫停留,带着这支军队一路向冀州继续疾行。
十一月,戴胜关。
桑人已经退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这里的边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桑人大军猛攻这座小小的关城数月之久,死伤无数,却始终不能寸进。
在最危险的时候,各地赶来的援兵让这座关城变得坚固无比。
当初这里有一座兵营,最强盛的时候有八千六百名大楚府兵,后来因为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连续多年没有物资补给没有军饷发放,所以队伍逐渐散了。
他们有的人成了农夫,有的人去做了生意,还有的人选择成为大户人家的保镖护院。
可是当戴胜关上狼烟起的那一刻,这些老兵都回来了。
不只是他们回来了,各地的县衙,都是县丞大人亲自带队,带着厢兵和民勇赶来支援,连县衙的捕快都来了。
仗打到一个多月的时候,原本只有三四千兵力的戴胜关,兵力居然已经达到了四万余人。
兖州多豪士,江湖中人,绿林好汉,还在纷纷赶来。
“将军!”
丁峰从外边快步跑进来,递给关崇圣一份求援信:“这是驼山县派人加急军报。”
桑人在戴胜关久攻不下,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大怒,将桑人的大将军纯边斥力骂的狗血淋头。
纯边斥力也恼火,八万大军攻打一座小小的边关居然打了这么久,无言量骂他无能他都没办法反驳。
无奈之下,纯边斥力只好改了打法。
桑国水师舰队离开戴胜关,一路往东北方向沿海而行,最终重新选择了一个进攻的方向,就是驼山县。
驼山县这边没有边关,虽然海岸线大船无法靠近,但是小船可以把兵力运送过去,只是会费事一些。
只要打下来据守交通要道的驼山县城,桑人的兵力就可以一路往东疆边关杀过去,接应石在勋的渤海大军入关。
可是驼山县这个地方,居然也没能让纯边斥力顺利的打下来。
县令杜大山带着全县百姓死守峡谷,桑人又已经被堵了有十几天。
可是毕竟驼山县太小了,就算百姓们全都上去打仗,缺少兵器甲械的他们也不可能撑得住太久。
“我亲自去。”
关崇圣看向副将李景明:“你带两万人留守戴胜关,只记住,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城去打。”
李景明道:“将军,还是我去支援驼山县,你留下吧。”
关崇圣道:“听从军令。”
“是!”
李景明立刻应了一声。
关崇圣回头喊了一声:“丁峰!”
丁峰立刻跑过来,经过多日的厮杀,原本那一身崭新的新兵军服早就已经脏的不像样,衣服领子黑的都泛着油光。
几个月了,哪有时间去洗澡,有一回儿时间就要抓紧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下一场厮杀。
也是只几个月时间而已,丁峰瘦了能有三十斤,那几年富贵养出来的细品嫩肉不见了,恢复成了过去那一身腱子肉。
“去换身衣服。”
关崇圣看了丁峰一眼。
丁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脏的不像样,可这会儿哪里有时间换衣服,他立刻说道:“将军,咱们还是先赶去支援驼山县,衣服不换了。”
关崇圣大步往前走:“给你半刻的时间,把校尉的战服换好,然后来领我的亲兵。”
丁峰眼睛骤然睁大,然后欢呼一声:“是!”
这支由各行各业的汉子们组成的队伍,用最短的时间准备好,朝着驼山县那边支援过去。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颜色
当关崇圣带着队伍昼夜兼程赶到驼山县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变了,每个人的眼睛也都睁大了,每个人的心也疼了。
县城里烧了起火,城中黑烟冲天。
关崇圣下令冲进城内,正看到攻破了县城的桑人在疯狂的屠杀百姓。
那一刻,每个人血液里的怒火全都炸开。
哪里还顾得上急行军十几天的疲惫,这群兖州的汉子们怒吼着冲了上去。
他们冲进主街,到处都是尸体,那些桑人显然是刚刚打进来,正在疯狂的搜寻着百姓,见人就杀。
在路边的一根木桩上,关崇圣看到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那残缺不全的衣服足以证明,这被折磨致死的人,就是驼山县的县令杜大山。
尸体的肚子上有个巨大的血口,内脏都流出来挂在那,心口位置被人挖开,心脏被挖出来,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
在不远处,是几名身穿捕快衣服的汉子,没有一个人是全尸,大部分都被剁掉了四肢。
“杀!”
关崇圣红着眼睛嘶吼,带着他人开始反攻。
巷子里,一群百姓被桑人堵在那,弓箭手朝着人群放箭,一群妇人挤在前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箭矢,她们互相搀扶着,中了箭也死死撑着不倒下去,因为她们身后是一群吓哭了的孩子。
丁峰带着人赶到,这群红了眼睛的汉子们,把手里的横刀疯狂的劈砍下去。
巷子口倒下了一群桑人的尸体,血流满地。
浑身是血的丁峰看向那些幸存的人,朝着她们喊:“往城北方向跑,别回头,爷们儿们来了,不用怕。”
然后一转身,带着汉子们冲向远处的桑人。
在南城,城门已经被攻破,大批的桑国水师士兵朝着城里涌入。
而这边,关崇圣的边军则正面顶了回去,双方在大街上相遇,没有任何停顿,挥刀向前。
南边的城墙也已经被桑人占领,弓箭手居高临下放箭,关崇圣这边的士兵损失惨重。
“丁峰!”
关崇圣嘶吼。
“属下在!”
丁峰一刀将面前的桑人脖子抹开,回头应了一声。
这一回头,一把桑刀砍在他肩膀上,皮甲挡住了大部分的力度,不然半边肩膀都会被卸掉。
丁峰一把搂住那桑人的脖子往下压,用手里的横刀朝着那桑人的后腰一刀一刀戳进去。
“带人把城墙攻下来!”
关崇圣一边厮杀一边喊:“给老子把城墙攻下来!”
“是!”
肩膀上还在淌血的丁峰没有丝毫犹豫,喊了一声后,招手带着人往坡道上冲。
桑人在高处,箭雨密集而下,坡道上滚下去都是兖州汉子们的尸体。
可是却没有人后退,倒下去的人为继续向前的人争取了时间,付出了无数生命后丁峰他们杀上了城墙。
他们分开两队,一左一右的继续往前冲。
桑人的兵力更多,可是他们却发现,支援过来的这些中原男人,凶悍如虎。
那是仇恨,无边的仇恨。
这小小县城里的满地尸体,点燃了这仇恨。
从中午到日落,已经进城的万余桑人被硬生生压回去,还被杀了能有四五千人。
丁峰带着人重新夺回城墙,桑人的队伍犹如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站在城墙上,那浴血的汉子发出
一声咆哮。
夜里,桑人再一次杀了上来,从后半夜一直到天亮,可是这群犹如钢铁铸造一样的汉子们,让这座小城的城墙也变成了高铁铸造。
天亮,桑人再次撤了回去。
这座小城的城墙并不高,也就两丈多不到三丈,城下堆积的尸体却到了半城高。
有桑人的,有我们的。
“将军。”
一身疲惫的丁峰走到关崇圣面前,关崇圣的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丁峰关切道:“卸甲看看吧,万一......”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关崇圣一把拉住按坐在那。
就像是那天在戴胜关的城墙上一样,将军把他的皮甲解开,掏出一把匕首把丁峰肩膀上的衣服切了,然后把匕首递给丁峰:“忍着点。”
丁峰嗯了一声,把匕首咬在嘴里。
烈酒冲洗,缝合伤口......如上次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丁峰没有颤抖一下。
伤口缝合好,关崇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坐下来的时候,像是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大家都看到了。”
关崇圣喘息着说道:“当我们的土地被敌人攻破的时候,我们的乡亲就会他们屠戮,只要我们让步了,敌人就会把我们当猪羊。”
关崇圣回身看了看城下,从远处,有三五成群的百姓回来了。
昨夜之前他们撤到了北城外,现在又都回来了。
“他们应该是饿了,死守了那么多天,粮草或许是已经耗尽。”
关崇圣吩咐道:“把干粮分给乡亲们。”
在喊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后边的话却喊不出来了。
他看到了。
一个妇人把怀里抱着的孩子交给一位白发老人,然后弯腰捡起来尸体旁边的刀,朝着城墙这边走来。
那妇人一边走一边回头喊:“如果我没了,告诉我的孩子他爹叫什么,他娘叫什么,告诉他,他爹娘是为什么死的,让他多吃几口饭,长大了有力气......”
然后毅然决然的登上城墙。
他看到了。
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跪在那,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子把他拉起来,递给他一根长矛,那应该是姐弟吧,那死去的人应该是她们的双亲吧。
她们俩 ,拿着木杆的长矛,或许是因为棉布的长裙走路有些碍事,少女捡了一把刀将裙子切开,膝盖以下的部分露出,然后用撕下来的一块布条将头发扎好,她拉了弟弟的手,跟上了前边那位大嫂的脚步。
他看到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腰都已经直不起来,可是却一次一次的弯腰,把地上的兵器捡起来,一根箭都不丢弃。
他拿不了那么多,用布袋把捡到兵器绑起来,拄着拐杖,拖着那一捆沉重的兵器往城墙方向走。
他们不是饿了。
他们是恨了。
“你们看到了吧!”
关崇圣扶着城墙站起来,朝着手下士兵们喊:“我们凭什么不拼命!”
“呼!”
所有人发出一声震荡天地的呼喊,呼出的一口与天地争命的气。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桑人的大军朝着这座小城发起了数不清次数的攻击,那残缺不全的城墙,却像是被血肉
加固了一样,每一寸都坚如钢铁。
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一直都在观战,他终于明白了,不是桑人无能,也不是每一次率军南下的黑武大将军们无能。
面前的这群传闻如绵羊一般软弱的中原人,实则是一群猛虎,当他们拿起武器的时候,这虎就有了翅膀也有了更锋利的獠牙。
“殿下......”
桑国水师大将军纯边斥力脸色有些难看的走过来,叫了他一声后就俯身低头。
无言量摆了摆手示意纯边斥力不要再来自责的那一套了,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你们的问题。”
无言量道:“我也没有料到,只是一些普通村民,竟然会能坚持这么久。”
纯边斥力连忙说道:“请殿下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把这里攻打下来。”
“不要再心急了。”
无言量道:“你们缺少的是攻城用的东西,现在暂时停止进攻,派人去打造攻城所需的各种器械,等到准备妥当之后,再一鼓作气把这里打下来。”
纯边斥力连忙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手下的队伍军心已经受挫,如果再强行逼迫他们连续进攻的话,死伤更重,却也对那座小城无可奈何。
这只是一座没有高大城墙的小城,可这一刻的桑人和黑武人都明白过来,城墙其实不是城墙,人才是城墙。
桑国的水师远道而来,他们不可能在船上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攻城经验。
毕竟在桑国那个地方,哪有如中原这样的一座一座的城堡。
有了黑武亲王的允许,桑人总算也能喘口气,纯边斥力把打造攻城器械的事交给度也正后,他一个人走回到岸边,看着大海发呆。
来之前,他觉得这次不会有多难,在桑人得到的情报中,这些中原人自大又不团结,那些所谓的权贵不拿百姓的命当回事,百姓又怎么可能会维护朝廷。
情报中还说,这些中原人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勇气,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动接受谁成为他们的新主人。
可是现在,纯边斥力终于明白,这些情报都是错的。
他的大军在这座小城外已经损失了一万余人,这一万人,已经可以在桑国打下来几十个地方了。
接下来的将近十几天时间,桑人砍伐树木打造了大量的云梯,再一次做好了对驼山县进攻的准备。
城墙上,注意到了桑人又将进攻,关崇圣侧头看了一眼丁峰的肩膀:“别再受伤了。”
丁峰笑了笑:“不碍事,疼都不疼。”
关崇圣的视线转向远处,桑人的队伍扛着大量的云梯正在集结。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士兵们,每个人都已经握紧了他们的横刀。
“你的皮甲不好。”
关崇圣说:“如果......今天我战死了,我的铁甲给你,你带着兄弟们继续打,如果你也战死了,你把铁甲传给下一个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铁甲尚在,寸土不让。”
“是!”
这一次,丁峰重重的点了点头。
关崇圣侧头看向城墙上那面烈红色的战旗,忽然笑了:“如果将来的天下,每一座城上飘扬的旗子都是这样的颜色,其中有我们的血。”
丁峰指了指城外:“如果将来桑国土地上也飘扬着这样的旗子,那旗子上的颜色,也有我们的红。”
“战!”
关崇圣举起横刀。
“呼!”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虎狼
桑人这次没有再留任何余力,这座小城已经阻挡他们足够久了,他们再不赶到边关那边接应渤海军的话,大局就会被破坏,黑武汉皇陛下的怒火能让他们彻底失去在中原分一杯羹的梦想。
还剩下不足七万人的桑国水师军队,想在如此浩瀚的中原大地上翻起风浪,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有渤海军入关,凭着他们的兵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烧杀抢掠一番,然后带着东西撤走。
可这不是他们的目标。
按照黑武,渤海和桑国三方的会盟约定,如果这次打下中原的话,黑武会把兖州划给渤海,把青州划给桑国。
一个青州就比桑国本土大,桑人如何能不动心。
而且纯边斥力也很清楚,如果再打不下来的话,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的耐心也到了极限。
他可以预想到,下一步黑武人就会把他们桑人踢出局,只带着渤海人玩,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力。
在桑人的庞大计划中,他们已经制定好了一个五十年的目标。
协助黑武人打下中原之后,他们得到青州,会用一个二十年来发展实力。
二十年后,他们将会逐步侵吞渤海人的地盘,那个时候,黑武人不会在乎渤海国的死活。
用十年的时间,逐步拿下兖州和渤海国本土,这时候,桑人就已经有了和黑武人在中原叫板的实力。
甚至,这个五十年计划其中的一环,就是如何想尽办法的让黑武人在得到中原之后,沉迷于享乐,荒废军务。
在制定计划这方面,桑人的能力不可小觑。
在这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全盘计划就已经制定完成,甚至细化到将来如何挑起矛盾,蚕食渤海国的领地,如何诱使在中原的黑武皇族堕落,逐步让黑武军队失去战斗力。
然而现在,一座小小想县城就挡住了桑人的计划,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木上河!”
纯边斥力大声吩咐道:“你率军主攻,如果日落之前不能拿下驼山县,你就在我面前以死谢罪吧。”
木上河心里一震,可是不敢违抗。
毕竟,如果不是他计划不周的话,桑人已经拿下了戴胜关,从戴胜关一路往东北方向走,长驱直入,此时早就已经接应了渤海王的六十万大军。
他知道,这也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不然的话,就算这次大将军纯边斥力不杀他,以后也会把黑锅扣在他头上。
将战甲脱去,上衣也脱了,木上河光着膀子,抓起他的桑刀咆哮一声,朝着驼山县城冲了过去。
桑人的队伍抬着云梯往前冲,黑压压一片。
城墙上,关崇圣缓缓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到那杆烈红色的大旗下。
“如果我倒下了,丁峰来替我,如果丁峰倒下了,他会找人来替他,在所有人倒下去之前,旗不能倒。”
他说完这句话后回头问:“弓箭还有多少?”
丁峰回答:“只剩下不到一千支。”
一千支箭,一轮抛射就没了。
“所有还有箭的弓箭手,都去那边缺口!”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这是一座老旧的小城,这缺口不是桑人打出来的,而是本就有的,他们在桑人进攻间隙的时候把缺口修补,然而在兖州十一月的天气下,泥土会冻上但不会坚固,补的缺口一撞就会掉。
每一次桑人的进攻,在这个位置,都会留下更多的尸体。
“把敌人放到城下,用石头招呼他们!”
关崇圣吩咐完,再次深吸一口气。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才是边军的最好的归宿吧,从穿
上边军战服的那一天开始,自己不就已经准备好了吗。
未曾青史留名,但也心中无憾。
来吧!
桑人黑压压的涌上来,他们知道守军已经没有多少羽箭了,所以跑过来的样子,就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丁峰下意识的看向将军,将军的脸上无比平静。
丁峰又下意识的看了看那一身满是血污的铁甲,想着如果将军倒下去了,就让那铁甲留在将军身上吧。
那是将军甲,与将军生死与共的东西,是身份也是荣耀。
所以,他要战死在将军之前。
“来了!”
关崇圣喊了一声:“杀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守军将石头搬起来,朝着城下狠狠的砸。
桑人在城下密集到一块石头都可能不止砸中一个人,可也正是因为他们人太多,所以云梯很快就立了起来。
这一刻,很多人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城池太小了,也太矮了,他们拼死在这城墙上,也无法阻挡所有桑人登上城墙。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一场死战。
并没有。
桑人的进攻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在一侧的大地上,出现了一片红。
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一片红,像是一场能烧掉整个世间所有阴霾和霉晦的大火。
桑人的队伍多不多,是守军兵力的数倍。
可是那片红海出现的时候,桑人的队伍都显得没有那么庞大了。
已经做好战死准备的关崇圣,在看到那一片红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彩像是在辉映那红色的光芒万丈。
“哈哈哈哈哈!”
关崇圣仰天大笑。
桑军队伍的一侧,遍地红旗来。
大宁的战兵队伍中军位置,冀州节度使徐绩脸上带着怒意,这中原大地,岂是任何宵小之辈都能来侵染的?
“灭!”
徐绩伸手往前一指。
十万冀州宁军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徐绩为宁王李叱争夺天下而训练出来的新兵,这也是这十万新兵第一次上战场。
然而他们所有的严苛训练,就是为了让他们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比敌人强。
徐绩这个人,自大甚至还有些心术不正,可是他的能力,没有人可以质疑。
他被李叱调到冀州做主官的这两年,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重新回到宁王心中曾经很重要的位置。
两年来,这十万宁军战兵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说句有私心的话,这十万大军,是他为自己将来谋国公之位的最大手段。
山河大地满目红。
一红是战旗烈,二红是敌人血。
如果徐绩是等待李叱的军令到了之后,再率军来兖州,那就一定赶不上。
而这就是徐绩超乎常人的地方,他知道,宁王不喜欢等待命令的人,那是庸才。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等着宁王从豫州甚至是荆州送回来命令,可能整个兖州都丢了。
所以他在派人给宁王送紧急军报之后不久,他就果断作出决定,必须提前动身,不能等。
冀州官员们也觉得可以提前动身,但是他们全都认为,要去支援北疆才对,毕竟最大的敌人是黑武。
可是徐绩力排众议,徐绩说,从现在的情况分析,黑武人是在等。
如果渤海人和桑人的联军没有进入冀州,黑武大军不会贸然进攻北疆
所以,阻止渤海人拿下兖州,才是阻止这次敌人入侵的关键。
在离开冀州城之前,徐绩派人给在西北的连夕雾连大人送信,命令连夕雾带上所有军队,粮草物资,放弃修建长安城,赶赴北疆驰援。
他在给连夕雾的信里说,停止建造长安城,如果将来出了问题,我来抗。
所以连夕雾也根本就没有等李叱的军令,他接到徐绩的信之后,立刻带上长安那边的所有队伍,包括大量的民夫,带上所有物资赶往北疆。
徐绩率军赶到龙头关之后,得知龙头关并未受到攻击。
手下人觉得一定出错了,可能黑武人才是主攻,劝徐绩转而向北。
还有人觉得兖州就算是丢了,只要死死守住龙头关确保冀州不丢,黑武人南下也无可能。
也有人劝说,以十万兵力死守龙头关断然不会出错,但去兖州就有可能把队伍葬送掉。
徐绩再一次独断专行,下令大军出关,还是那句话,出了问题我扛着,与你们无关。
这种独断,反而是在特殊时期最为有效的方式。
一群人争来争去,做主官的再犹豫不决,那么事情才会变得更糟,甚至是最糟。
徐绩带着人马一路赶到戴胜关,得知桑人已经转攻驼山县,徐绩下令大军不做休整,星夜兼程赶路。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的不是什么天降神兵,也不是关崇圣他们的运气好,而是徐绩的判断正确。
当他喊出那一个灭字之后,他自己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十万大军,这种规模的战役 ,谁指挥谁骄傲,因为那是宁军战兵!
当红色的浪潮冲击桑人的阵列之后,一切悬念都没有了。
在陆地上,和宁军打?
那是撵着杀,不是打一阵才是这样的,从一开始就是。
桑人突然见到了那么多的宁军出现,其实在还没有打的时候胆气就已经破了大半。
他们这么久的攻城战中,士气也没剩下多少了,这次一鼓作气想拿下驼山县,是这士气的最后一次提振。
当看到漫山遍野而来的宁军,哪里还有什么士气。
一触即溃。
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站在高处,举着千里眼观战,他本来要看的是桑人如何攻破县城。
可是看到的是那支举着烈红色战旗的军队,犹如沸汤泼雪一样把桑人的队伍干掉。
“哪里......哪里来的军队?”
阔可敌无言量的脸色都白了。
“是楚军府兵吗?!”
无言量大声问了一句。
“是宁军......”
他手下律也严完脸色更白。
“殿下,速走。”
律也严完急促的说道:“那是镇守宁王李叱的宁军,我黑武帝国的大军数次南下,就是被宁军挡住的,桑人绝非宁军对手。”
阔可敌无言量只犹豫了片刻就转身离开,朝着海船那边跑过去。
不用律也严完劝他,他自己亲眼看到了。
在这之前,他根本就不曾见过这样的中原军队。
追在那些桑人身后杀,砍倒之后就薅着头发往下剁人头,那一刀精准且狠厉,绝对不会用第二刀再把人头剁下来。
剁掉了之后,那些家伙随意把头发把腰带上一别,然后继续追杀。
这种兵,是中原的兵?
那甚至都不像是人间的兵。
何为虎狼?
此为虎狼。
第一千零七十章 我来
桑人的水师损失惨重,至少有小半的兵力没能撤回来,大概有两万余人被杀,一万人左右被生擒。
剩下的人狼狈逃回大船上,迅速的远离岸边。
那些劫后余生的桑人,不得不庆幸好在他们还有船。
来的时候八万士兵,围攻多日没打下来这个小城,总计折损超过半数,余下兵力已不足四万。
看起来,船都显得空荡了不少。
“卑职关崇圣,见过节度使大人。”
关崇圣看到徐绩后连忙上前行礼,倒也不是因为那一身节度使的官服让他敬畏,而是这位节度使大人亲自带兵从冀州赶来,令人心中感动。
不是三两步就能来的路,那是数千里远的征程。
关崇圣可以推测的出来,节度使大人根本就不是等到宁王旨意才来的,如果是的话,没可能来的这么快。
“关将军快请起。”
徐绩紧走几步将关崇圣扶起来:“将军着实是辛苦了,将士们着实是辛苦了。”
关崇圣他们聊了几句后问道:“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徐绩看了一眼海面那边,然后吩咐道:“把所有俘虏全都押到海边砍了,让那些桑人看到他们的下场。”
手下人应了一声,将那万余俘虏全都驱赶到了海边,一个个的踹倒在地,一刀一刀下去,一个活口不留。
海船上的桑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人死在那,哀嚎声离着那么远都能听清楚。
这片不大的海滩上尸体铺满,人头清点过之后,在海边平坦的地方堆起京观。
“如果我们也有海船的话,直接追过去,一个都不能放走。”
徐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满眼都是遗憾。
可他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中原都发展不起来强大的水师。
因为这中原大地满目疮痍,将来宁王一统天下之后,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恢复民生繁荣。
那不是十年八年就能恢复过来的事,要想让中原再现强盛,需要一个百年。
而且,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黑武人都会不停的南下。
中原乱世结束之前,他们想趁机夺取这锦绣江山,就算是宁王称帝之后,他们又会想着新朝立足未稳可以趁势而攻。
哪怕是多年之后中原已经稳定康宁,黑武人还是不会停止南下,除非是中原最终被黑武所占,或是黑武灭国。
然而徐绩也很清楚,黑武这样的庞然大物,谁又能灭的了?
他无法想象的出来,会是一个强大到何等地步的国家,才能把黑武踩在脚下。
“收拾战场,整顿军备。”
徐绩吩咐一声:“桑人会放弃这里,但不会放弃从其他地方上岸。”
他看向手下人:“分派传令信使出去,在沿海各县,抽调足够多的人手巡视海岸,各县务必尽快在高处搭建烽火台,一旦有敌人来犯,迅速点燃狼烟。”
“再通传兖州各地,主公尚未在兖州指派主官,所以从今日开始,兖州军务暂时由我指挥。”
徐绩一边走一边继续下令:“同时派人赶赴兖州内所有州县传令,大县需尽快招募民勇三千人以上,小县招募民勇一千五百,在得军令之日起,半个月内务必将兵力集结完毕,然后奔赴沿海各县支援,无需请令,以就近支援为原则,切勿轻慢。”
“所有民勇的军饷,与宁军战兵相同,若有伤亡,抚恤亦与战兵相同,各县县丞,需亲自带队,如有违抗者,按临阵脱逃斩首示众。”
徐绩回头看向身边人:“尽快派
人去传令吧。”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分派人手。
“我是兖州人。”
徐绩道:“我回来,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我回来,就是给兖州百姓们来做那堵墙。”
他大声说道:“诸位,需同心协力,共御外敌。”
有了徐绩的指挥调度,整个兖州在很快就被盘活了。
各州县的县丞,带着厢兵和民勇,以距离哪里近就去哪里支援为原则,迅速的赶往沿海各地。
我们确实没有海船,没有舰队,可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海岸线封住。
徐绩留给关崇圣大量的武器装备之后,带着他的大军再次出发,目标是东北边关。
在那,边疆的将士们抵抗的是至少数十万渤海人。
兖州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管理,当初沈珊瑚打下兖州之后就率军南下,留守在兖州的队伍其实不多。
东北边关那边兵力薄弱,也不知道赶过去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
相对来说,虽然北疆那边要面对的是不知道会来多少兵力的黑武大军,可徐绩并不是十分担心。
宁王这些年来为了防备黑武人南下,大力扶持北疆边军,如今那边一线兵力充足,储备也充足。
大部分人员都随从宁王南下之后,幽州那边却依然保持着极为完整的建制。
与此同时,京州。
一场大战。
武亲王杨迹句又一次赢了,虽然这次是惨胜,可赢了就是赢了。
与天命王杨玄机一战,武亲王大军杀敌十余万,俘虏三四万,杨玄机元气大伤,继续往北退却。
军帐中,武亲王端坐在椅子上,上半身的衣服都脱了,医官正在给他缝合肩膀上的伤口。
在那场厮杀之中,武亲王本来已经直破杨玄机中军,若一鼓作气打穿中军的话,就算是不能将杨玄机生擒活捉,也足以让天命军彻底失去抵抗之力,只要成功,天命军的损失就不只是十余万人。
然而就在已经攻入杨玄机中军的时候,一个身穿金甲的雄壮武士带领黑绦军拦住了武亲王。
那人,是武亲王到现在为止遇到的第一个能威胁到他生死的人。
武亲王知道杨玄机身边有一位被誉为金甲天神的战将,也是杨玄机的贴身护卫。
可武亲王一生征战,什么样的敌人没有见过,号称这个天神那个魔将的,多如牛毛。
所以武亲王也略微有些轻敌,确实没有想到那家伙如此强悍,差一点让武亲王受了重伤。
武亲王深深的甲胄算得上是一件神器,寻常刀剑不可能将这套战甲破坏。
然而那金甲武士却一刀就削掉了武亲王的肩甲,肩膀上的肉都被扫掉了一块。
如果如果不是武亲王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斗经验,他可能会吃大亏。
仗着那金甲武士的凶悍,杨玄机才能稳住中军,不至于被武亲王打成倒卷珠帘的败势。
“王爷,军报!”
有人快步跑进来,单膝跪倒后,双手递上来一份军报。
“哪里来的?”
“宁王李叱的人,往各地派人通报消息。”
武亲王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伸手去拿军报:“黑武人又南下了?!”
他不顾身后医官还在缝合伤口,把军报打开看了看,然后脸色就怒了。
“黑武人狼子野心!”
手下人禀告道:“从渔门关那边也有军报传来,说是夏侯琢的
大军忽然间撤了,以疑兵之计导致渔门关内我们的队伍没敢追出去,连夜撤走,应该是向北返回冀州了。”
“报!”
这个报信的人还在说话,另一个报信的人跑了进来。
“大将军,军报!”
武亲王急忙将这份军报也打开看了看,良久之后,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宁王啊宁王......老夫,服了。”
这份军报上说,宁王手下大将军唐匹敌,率军三万绕开李兄虎百万大军,突袭扬州杭城。
李兄虎闻讯,亲自率领四十万大军去围堵唐匹敌,试图将唐匹敌堵死在杭城。
却被唐匹敌部下的战将罗境和沈珊瑚庄无敌三人,分兵三路猛攻李兄虎留在苏州的军队,李兄虎军惨败。
三十万宁军,破敌数十万,将李兄虎留下的队伍杀了大半,余者逃往扬州。
此时唐匹敌胜局已定,他只要死守杭城,沈珊瑚那三人的大胜之军,就能赶过去将李兄虎的人马堵在杭城外边。
武亲王无比确定,哪怕这时候李兄虎的军队依然多余唐匹敌的军队,可李兄虎必败无疑,苏州和扬州两地,不久之后就会完全归入宁王治下。
可就是这时候,北疆外敌入侵的军报送到了。
大将军唐匹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弃了已经拿到手的杭城,率军绕开了李兄虎的队伍返回苏州。
宁军将军沈珊瑚率军十万余人迅速北上,大将军唐匹敌则率领剩下的宁军稳固苏州防务。
为了北疆的战事,已经拿到手的杭城说放就放了,那放弃的可不是一座杭城,而是整个扬州。
甚至,如此给李兄虎喘息之机,就可能被李兄虎反扑将苏州夺回去。
因为唐匹敌不可能留下全部兵力,必然会分兵回防豫州,因为唐匹敌也很清楚,杨玄机百分百打不过武亲王。
一念至此,武亲王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唐匹敌在担心的是......一旦杨玄机战败,荆州那边又已经被宁军隔断,杨玄机要想退回去,只能绕道豫州。
此时豫州兵力空虚,连三五万人怕是都凑不出来,全都赶去北疆抵抗外敌入侵了。
杨玄机进可攻豫州,退可绕路回荆州,然后再跑回蜀州老家去。
唐匹敌担心豫州一旦丢了,宁王李叱就会丧失半数领地,所以他势必会把苏州的兵力分一半以上回来。
如果......
武亲王想着。
如果此时不再追击杨玄机的队伍,而是在半路上设伏,就能将唐匹敌分派回来的人马一网打尽。
如果追击杨玄机,逼迫杨玄机进入豫州,武亲王就能驱赶着杨玄机的天命军为他所用,顺势收复豫州之地。
甚至,他完全可以放杨玄机一条生路,带着朝廷大军突然杀到苏州,唐匹敌分兵之后应付李兄虎大军已经近乎极限,哪里还能防备后路,这样打的话,或许一战就能将唐匹敌杀了。
“传令!”
武亲王起身大声吩咐:“下令大军即可开拔,往正北行军,十日之内务必到达赤河南岸。”
他看了一眼刚缝合好的伤口,嘴角微微上扬。
“李叱......你好好打你的。”
他大步往外走:“咱们去把杨玄机往西南方向逼,宁可把杨玄机放回去,也决不能让天命军进入豫州半步。”
“是!”
手下诸将,大声答应。
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再次披上战甲,阔步而出。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家人
苏州城。
站在城墙上,唐匹敌看着外边像是在发呆一样,手扶着城墙,手指有节奏的轻轻动着。
接到李叱派人加急送到的军报,唐匹敌没有丝毫犹豫就放弃了杭城,那可是能左右战局甚至影响天下格局的战略要地。
拿下杭城,就像是在李兄虎后腰上砸进去一根大钉子,李兄虎就不得不时时考虑后防。
为了拔掉这颗钉子,他就必须分派重兵去攻打,李兄虎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他分兵必败。
拿下苏州和扬州,宁军就真的可以美滋滋的坐山观虎斗,等着武亲王和杨玄机争出一个短长。
唐匹敌甚至已经做出过判断,最多两个月,在腊月之前,宁军就能趁势禁军拿下京州。
至于大兴城,何必要急于攻打,已经没有了后援也没有什么物资储备,大兴城再坚固,也架不住围城三月。
从腊月围困到二月,不用去攻打,城中百姓们撑不住就会反,世家大户撑不住就会降。
在唐匹敌的计划中,他要送给李叱的大礼,是在明年春天,李叱生日之前,帮李叱把帝位夺过来。
李叱不知道自己什么生日,师父捡到他的日子就是他的生日。
然而黑武人来了,桑人和渤海人的联军来了,打破了唐匹敌的所有计划。
没关系,以后再打一次就是了。
唐匹敌沉思了许久,然后回头看向庄无敌和罗境:“你们两个,需有一人立刻率军赶回豫州。”
罗境道:“让老庄回去,他老成持重,比我强。”
庄无敌看了罗境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不想回去就夸我?还如此敷衍的夸我?连心都不走。
罗境笑了笑,眼神里的意思是回去守家不爽快,不如在这里打仗舒服。
唐匹敌道:“我们原本有三十万大军,沈珊瑚率军十万已经赶去兖州,我再分兵十二万出来返回豫州,老庄,那就你回去吧。”
庄无敌惊讶道:“何必分兵如此之巨?予我五万兵即可,豫州那边并无强敌。”
“现在没有,也许不久之后会有。”
唐匹敌道:“杨玄机不是武亲王对手,他此时必败无疑,荆州是咱们的,主公北返,但荆州留下兵马不会低于十万,只是用来防守已是足够,杨玄机没胆子去硬打。”
罗境点头:“如果他不能迅速击败咱们在荆州的兵力,武亲王就会把他堵在那,前边是我们的人后边是那老贼的左武卫,杨玄机必死无疑。”
庄无敌明白了:“所以杨玄机必会向北突围,进入豫州,或是绕路南归或是攻占豫州城。”
唐匹敌道:“所以你必须带大半兵力回去。”
罗境道:“那老贼会不会趁虚而入?”
唐匹敌道:“若无黑武人寇边,他会,这个世上他是最会打仗的人,他脑子里有所有能赢的办法,可是现在黑武人大军压境,渤海人和桑人的联军在兖州,武亲王若是趁着这会儿打我们,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罗境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老匹夫脑子里都是奸诈,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干出来。”
唐匹敌没多说什么,可他心里想的是......所以我才希望是庄无敌回去啊。
如果是罗境带兵回去的话,以罗境那般脾气,知道武亲王就在豫州不远处,他是按捺不住的。
武亲王不去打豫州,他都会主动去打武亲王为他父亲报仇。
这种事,哪里还有什么冷静不冷静可言,那股子执拗上来,谁能劝得住罗境。
所以看起来是唐匹敌问一句你们两个谁回去,他算准了罗境必然不愿意回。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庄无敌抱拳道:“我先下城。”
唐匹敌嗯了一声,罗境道:“我和你一起下去,从我营里给你分一些兵械。”
两个人并肩下城,罗境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大将军推断那老贼不会趁着此时为难我们,可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大将军说的没错,那老贼是这个世上最懂得怎么赢的人,一旦北疆那边有消息传来说黑武人退了,老贼马上就会下手。”
庄无敌点头:“我知道。”
罗境叹道:“他赢了一辈子了......”
庄无敌知道罗境的心思,拍了拍罗境肩膀:“等以后。”
话不多,可是意思很明白,你的仇就是兄弟们的仇,以后时机到了,大家一起帮你。
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其实我知道大将军希望你回去,所以我才说让你领兵......我如果回去的话,我会忍不住。”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那老贼太了解我了,他就算不打豫州,也会诱惑我出战,杀了我对他来说也是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
庄无敌道:“你也太了解他了。”
罗境耸了耸肩膀:“我的缺点太明显,所以我距离大将军就差了那么一丝,不像你,跟大将军差那么多,已经不想追上去了。”
庄无敌:“我呸!”
罗境哈哈大笑。
庄无敌道:“这边难打,李兄虎吃了大亏,损兵二十万,他不会善摆干休,你可要稳住了性子,莫让大将军操心。”
罗境道:“在大将军身边我还好些,毕竟我也怕军棍在屁股上实打实的来几十下,哈哈哈哈......可我还是最不喜防守,要打,就一定要冲锋向前。”
庄无敌叹道:“所以你和大将军,差了真不是一丝丝。”
数日之后,宁军收拾好了武器装备和粮草物资,十二万大军交给庄无敌,朝着豫州返回。
在苏州城留下的这几万宁军,随时都可能陷入围困之中,毕竟李兄虎还有那么多兵力。
从起兵以来,第一次吃了大亏的李兄虎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从越州出征,打扬州苏州,又攻入京州,李兄虎的队伍就基本上没有打过败仗。
哪怕是在京州边界处和武亲王大军对峙,也没有吃过什么亏,只是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次被唐匹敌算计了几十万人,李兄虎会迫切的想把这面子找回来。
况且,他的结义兄弟手里也有数十万兵马,此时还在京州南,李兄虎若是派人去喊他的话,再来那样一支强敌,苏州城就变成了大海里的一座孤岛。
然而唐匹敌并不十分担心,因为李兄虎的目标可不是这座苏州城,也不只是他唐匹敌的人头。
在回军之后,唐匹敌就下令,尽快筹措调集物资归入苏州城内,做好坚守四个月到半年的准备。
唐匹敌推测,李兄虎的耐心最多就是半年。
他的百万大军如果被一座苏州城拖上半年,那他基本上也失去了对京州的争夺机会。
杨玄机打不过武亲王,可是武亲王也灭了不了他,等到蜀州那边的援兵过来,杨玄机还是京州最有
力的争夺者。
到时候,武亲王最大的敌人不是杨玄机,是无粮。
已经十一月,朝廷给武亲王筹措的粮草物资撑不住多久,等到过完年,青黄不接,武亲王的队伍再善战,拿什么和杨玄机打。
那一头绝世的雄狮,最终不会因为老迈而无力,只会因为饥饿而瘦弱。
唐匹敌亲自送庄无敌率军离开,然后就开始着手布置苏州城的防卫诸事。
就在他巡查府库的时候,有亲兵快步跑过来:“大将军,外边有人求见,说是你的弟弟。”
“我弟弟?”
唐匹敌怔住,心说我何来的弟弟?
可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唐匹敌莫名其妙的心慌起来,也不只是心慌,甚至还有他几乎压制不住的恐惧。
没有吩咐手下把人带进来,唐匹敌快步往府库外边走,越走越快,到后来竟是跑了起来。
府库大门外边,有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站在那等着,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看得出来他风尘仆仆,但是却没有坐下休息,而是一直保持着很直的站姿。
唐匹敌出门之后就看到了那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此人。
而那年轻人也看到了唐匹敌,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确定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兄长。
年轻人快步走到唐匹敌面前,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竟是双膝跪倒:“兄长。”
唐匹敌伸手想扶他,看到了年轻人胳膊上的黑纱。
一瞬间,唐匹敌的眼睛就睁大了,下一息,竟是站立不稳有些摇晃。
“父亲九个月前去了,我是父亲收养的孤儿,在兄长南下之后不久就跟在父亲身边,至今已有数年,我办好了后事之后就南下来找你,已经走了九个月。”
年轻人跪在那说话,唐匹敌也缓缓跪了下来:“谢谢你......送父亲最后一程。”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
书房里,年轻人对唐匹敌说道:“父亲去年就病重,却不让我给你写信,说你要成就大事,不可扰了你,撑到了过年后,药石无用,父亲还是走了。”
唐匹敌坐在那,早已泪流满面。
此时脑海里都是在草原上父亲对他说话的样子,告诉他,既然要回去,就要做一个大英雄。
那天在草原上,夫子两个聊了好久好久,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草地上的笑声还飘荡出去那么远。
“你......是怎么跟着父亲的?”
“我本来是埃斤的奴隶,我是中原人,随家里人走行商,被草原人劫掠之后,我们一家都被抓了,父母病故,只剩下我一个,父亲见我可怜,去求埃斤把我要过来。”
年轻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可他的眼神里那种悲伤,让人看了心里都一阵阵疼。
“我原名叫元无忧,父亲为了让草原人不怀疑,所以给我改名叫唐青原。”
唐匹敌抬手在唐青原肩膀上拍了拍:“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唐青原点头:“好。”
依然那么平静,他像是一个害怕打扰到了别人的孩子,平静只是他掩饰着自己的小心翼翼。
“跟我来。”
唐匹敌拉了唐青原一把:“咱们去大营,我告诉他们一声,我弟来了。”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我想自己试试
“我离开家太久了,父亲在草原上怎么会染病的?”
唐匹敌带着唐青原去大营的半路上,一路走一路询问。
虽然父亲有些旧伤,可父亲是武师,身体比常人健壮不少,他是陪着父亲在草原上修养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之后,唐匹敌才安心离开。
唐青原看向唐匹敌,似乎是欲言又止。
“说吧。”
“好......可能,是太过想你。”
唐匹敌的脚步停下来,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匕首刺在他的心上。
“是我不孝。”
唐匹敌低下头,那种痛苦怕是谁也无法真正理解。
“父亲说,兄长你是在救天下,救天下也可以说是为天下尽孝道,所以不是不孝,是大孝。”
唐青原道:“父亲还说,以一老而尽孝道,不如让全天下的老人都能安享晚年,前者事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后者事却可名留青史。”
唐匹敌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兄长。”
“嗯?”
“我在草原上,父亲教我习武数年,我可以从军吗?”
“可以,你到我亲兵营来吧,先从一个什长做起......”
唐匹敌的话还没有说完,唐青原却摇头:“让我去别的将军部下吧,而且......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兄长。”
唐匹敌怔住,这个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少年郎,心中却有如此坚硬的一面。
“请兄长成全。”
唐青原俯身一拜。
“好......”
唐匹敌道:“你可到罗境将军账下听令,我会给你安排好。”
“不用。”
唐青原道:“若是兄长去知会罗将军,我还是会被照顾,父亲说,男儿当自立,临终之前父亲教导我说,不能提到唐青原,就让人想到那是唐匹敌的弟弟,而是提起唐青原,就要让人想到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看向唐匹敌认真的说道:“一会儿,兄长就说已经把我送走,我自己会到罗将军那边投军效力。”
说完之后,唐青原再次俯身一拜。
这个少年,如此倔强。
“那,你不要去罗境军中了。”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我正好要派人去宁王那边送信,你带上书信赶往冀州......不,你直接赶往龙头关,我猜测宁王大概会在那里坐镇,将书信交给宁王之后,你就留在那边,如今兖州被外寇入侵,你想靠自己,那边更适合一些。”
“好。”
唐青原居然没有任何不愿。
他只是问了一句:“我该去何处领军服?”
半个时辰之后,一支十人队的斥候在大营里集结完毕,等待着唐匹敌的军令。
队伍里有一个新来的士兵,是临时加进来的,其他斥候对这个新兵都很陌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
但既然能加入这支斥候队伍,那就足以说明他具备一名合格斥候的能力。
唐匹敌走到队伍面前,取出一封信交给斥候什长方显怜:“这是你要亲手交给主公的书信,你带队赶往冀州龙头关,若主公不在,你再询问主公去处。”
方显怜俯身:“遵命!”
唐匹敌看向唐青原,可是那少年只是一脸平静的站在那,一身崭新的军服在他身上穿着,倒是那么合体。
“出发吧。”
唐匹敌摆了摆手。
“是!”
方显怜应了一声,带着十人队上马。
唐匹敌本想多交代几句,可是却见唐青原对他微微摇头,所以唐匹敌也只好看向方显怜:“你们都要多加小心,一路上并不太平。”
“大将军放心,我们必会把书信面呈主公。”
方显怜行礼,拨马而行。
十人队离开苏州城朝着北方赶路,为了尽快到龙头关那边,他们都是一人双骑。
“小兄弟。”
方显怜觉得好奇,朝着唐青原喊了一声:“你是哪儿人?怎么会突然被安排到我这边。”
唐青原回答:“我是塞北人,从塞北到这一路走了九个月才到苏州,可能是因为我熟悉塞北情况,所以大将军安排我也去那边,应该是用的上。”
这理由十分合理,所以方显怜也没有多想什么。
“你练过武吗?”
方显怜问。
唐青原还是那般平静却态度端正的回答:“练过几年。”
方显怜嗯了一声,一个在塞北生活的少年,还能孤身一人从塞北走到这苏州城,九个月,安然到达,其实足以说明这少年不是寻常人。
他们背上这一路走了一个月的时候都没有遇到什么波澜,每天的日子都像是重复着过一样,赶路,休息,赶路,休息,周而复始。
一个月,他们已经从苏州穿过了青州,这种速度是正常人走的近三倍,别人走三个月的路,他们一个月就走到了。
方显怜有意考量这年轻人的毅力,却发现自己显然低估了人家。
首先,就骑术来说,这些斥候哪个不是控马高手,本都有些自信的斥候,发现那少年在马背上比他们还要自然的多,连这些老练的斥候觉得辛苦了,他还是那样脸色平静一言不发。
然后就是耐性,队伍不停他也不主动要求吃饭喝水,从无一句怨言。
“前边应该就是料城。”
方显怜看了看地图,再加上之前和当地人打听了一下,综合判断,距离出青州已经不远了。
过了料城就是和冀州的交界处,再往东北走上半个月左右就能到龙头关。
“咱们今天多走一些,官道平坦没有危险,赶路到半夜然后休息,预计在料城南边过夜,天一亮进料城吃个早饭,然后继续赶路。”
方显怜吩咐一声,手下人纷纷应了,而那少年,却依然内向的只是点了点头。
又赶路半夜,到了子时才停下来休息,方显怜睡了三个时辰之后起来,天色还黑着。
此时已经进了腊月,北方这边的天黑的早亮的晚,这个时候,正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那一段。
“把人都喊起来。”
方显怜吩咐了一声,往四周看了看:“小唐呢,怎么没见他?”
一个斥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唐怕我辛苦,一个时辰之前找我,说是替我当值一会儿,我想着也没什么大事,一放松,竟是睡着了。”
方显怜狠狠瞪了他一眼:“亏你还是个老兵!”
他一把将那斥候推开:“去把小唐喊回来,要出发了。”
那斥候羞愧难当,连忙跑出去找人,跑到他昨夜里藏身之处却发现唐青原并不在这,那地方是一窝干草,若是人在里边藏身一个时辰,应该看得出来。
可是这干草显然被整理过,已经看不出有人藏身的痕迹,众人在四周找了许久,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唐青原的踪迹。
“这是什么?”
另一名斥候在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发现了一小块布条。
“快去告诉什长。”
那斥候立刻喊了一声。
那个内向的,从来都不愿意多说话的小唐,不告而别。
这是很诡异的事,他如果是有目的的话,不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如果是没有目的的话,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来不及叫醒咱们就跟了上去。”
方显怜道:“全员分成两队前后策应,我在前边,薛符直你带你的五人队在后边。”
他吩咐完之后就上马,朝着唐青原留下布条的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一直追了两个时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发现一块布条,这显然是唐青原留下来的,可是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突然走了,又是什么能让把他引走。
追到过了正午,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会儿,吃几口干粮补充体力,马也需要进食。
“什长,我觉得不大对劲。”
一名斥候看向方显怜说道:“这个小唐从一开始来就不大对劲,突然被塞进咱们队伍里,谁都不了解他。”
另一名斥候点了点头:“不是怀疑他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只是觉得他性格太古怪,平日里你和他说十句话,他可能连三句话都回不了,所以他是不是真的临时起意走了?”
方显怜微怒:“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怀疑自己同袍的?他是大将军安排进来的人,你们怀疑他,也是在怀疑大将军。”
说话的斥候不敢再言语了,只是低着头吃干粮。
“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伍长薛符直打开地图对照,可是地图很粗糙,只是大概绘制出了官道的路线,沿途的城池,这种偏僻地方根本不可能在地图上看得出来。
“快到海了吧。”
一名斥候道:“我是青州人,家就在海边,现在这风里的气味我很熟悉,距离海边应该不远了。”
“海?”
方显怜沉思片刻后吩咐道:“薛符直你带人在这休息,我带人往前继续找找,没有信号的话,你们不用跟上来。”
说完后方显怜一招手,带着手下重新上马准备继续搜寻。
可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冒出来个人。
所有斥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连弩瞄准了过去,因为从林子里出来的人显然不是他们的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寻常百姓。
第一个人出来后看到宁军士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举起手跪了下来,后边出来的一个看到他跪了下去也跟着跪了下去。
在这两个人身后,唐青原迈步而出。
后背上斜背着一大捆长刀,粗粗看起来也有二三十把的样子,另外一只手拉着一根麻绳,麻绳上绑着一串人头,因为是一路拖拽过来,看起来那些人头全是土。
“什长。”
看到方显怜,唐青原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怎么回事?!”
方显怜跳下战马问了一声,声音有些严厉。
无论如何,如此贸然离队都是触犯了军律。
“我昨夜里起得早,实在睡不着就和王大哥换了换,没过多久听到官道上有人说话,声音很轻,走路很急,这样的夜里赶路之人,多半都值得怀疑,所以我就跟了上去。”
唐青原指了指那两个跪着的:“是桑人,在海边有一艘船接应。”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卷牛皮纸:“他们画了料城地图。”
方显怜看了看跪着的那两个人,又看了看那长长的一串人头。
他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你一个人干的?”
唐青原还是那样的平静:“是。”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我留下
唐青原道:“我不懂桑人的语言,他们说的话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带回来两个活口。”
方显怜看着唐青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少年郎,能在深夜之中敏锐的察觉到官道上的动静,还敢一个人跟上去,再看看那两个俘虏和一串人头,方显怜心里只剩下四个字......后生可畏。
这种武艺可能是后天勤学苦练所得来的,但是那种机敏和勇气,却绝对是天赋所在。
尤其是勇气这种东西,谁都说自己有,可是到用的时候,谁都又差了那么一丝。
所以相对来说,唐青原绝对足够出色足够优秀。
但是,还差了一些经验。
方显怜听唐青原说完之后就笑了笑:“你是说你不懂桑人语言,所以问不出什么?”
唐青原点了点头。
方显怜道:“那是因为你从没有和这些桑人打过交道,你在塞北,在这之前是不是也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有桑人?”
唐青原又点了点头,他在塞北,那里是广袤草原,哪里会有人提到什么桑国,甚至也不会有人想到大海。
好不夸张的说,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甚至很多塞北的人都不知道这世上有大海存在。
“桑人是这个世上最奸诈的,也是最阴狠的,但他们也是最谨慎的,最有耐心的,甚至也可以说最有组织计划能力的。”
方显怜说完这句话就走到那两个俘虏身前,将横刀抽出来后放在其中一个桑人的头顶。
方显怜笑了笑说道:“别装了,我只说一次,叫一声祖爷爷你们就可以不死。”
说完后方显怜的横刀往下一落,贴着那桑人的头皮划下去,一刀就将那桑人的耳朵切了下来。
除了耳朵之外,还有一块头皮,所以一瞬间血就把那桑人半边脸染红了。
方显怜的刀又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刀子往下一划,另外一只耳朵也被切了下来。
下一息,方显怜的刀到了那桑人鼻子前边。
“祖爷爷!”
那桑人实在是扛不住了,立刻就喊了一声。
这一下,唐青原怔住。
方显怜回头看向唐青原道:“这些桑人在做一件事之前,会经过缜密的侦查,详细的思谋,制定好完善的计划,所以他们安排的探子又怎么可能不会说咱们的话。”
那桑人的脑袋看起来像个血葫芦似的,凄惨无比,跪在那一边磕头一边喊祖爷爷,虽然听起来口音稍显奇怪,可这中原话说的颇为标准。
“以后你就明白了。”
方显怜对唐青原笑了笑。
唐青原点了点头,在心里很认真的记住了这一点。
他记住了,桑人,是这个世上最狡猾阴狠的民族,也是最有耐心最谨慎的民族。
不久之后,方显怜就逼问出来,原来桑人来料城这边是有大图谋。
桑人的水师在兖州接连受挫,尤其是冀州节度使徐绩徐大人率军赶到之后,桑国水师损失更为惨重。
他们的八万兵力,如今只剩下不足半数,兖州那边又被徐绩彻底调度盘活,无数民勇厢兵从各州县涌向沿海一带布防。
如此情况下,桑人要想继续在兖州那边找地方登陆就变得格外艰难,他们不敢再去招惹宁军。
此时,黑武帝国的亲王阔可
敌无言量想到了一个策略。
既然宁军主力已经到了兖州,那么在冀州沿海一线,一定兵力稀少防备松懈。
所以他下令桑人大将军纯边斥力安排大量斥候在冀州沿海一带登陆,寻找可以登岸进攻的地点。
最终,他们选择了料城。
这里很特殊,还没到冀州境内,距离冀州不远却不归冀州管辖。
因为青州大贼甘道德被杀,宁军将军沈珊瑚后来率军把青州扫了一遍,就造成了现在青州也防备空虚的局面。
宁军在青州的主要兵力,都在青州南部和苏州接壤一线,随时准备接应大将军唐匹敌。
所以青州北部更为空虚,海岸线说是无兵防守都不为过。
拿下料城,这是阔可敌无言量的第一步计划。
然后桑人的四万左右水师军队,会在这里留下三万人死守,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守住。
料城不是小城,城墙高大,还有城防武器,但料城里现在没有多少兵马。
桑人攻占此地之后,就安排水师战船返回渤海国,从渤海国本土运载渤海军士兵过来。
以这支桑人水师舰队的运载能力,达到运载极限的话,一次就能从渤海那边运送过来十万大军。
而料城这里,距离渤海国的直线距离又不是很远,船队二十就能走一个来回。
第一批桑人军队在料城驻守,就算是消息被传播出去,不管是在冀州的宁军,还是在青州的宁军,赶到料城的时间,都还要远远高于桑国水师往渤海国跑一个来回的时间。
冀州那边的人马过来要一个月,青州那边的兵力在南部,过来至少要一个半月。
所以,打好这个时间差,就能绕开重兵把守的兖州,绕开那十几万善战的宁军。
渤海人的军队,可以从海路一批一批的运送够来,跑两个来回,料城的渤海军就能有二十万人。
不得不说的是,就领兵作战来说,阔可敌无言量的能力极为出色,再加上桑人制定计划的能力,这个设想就会变成出奇制胜的妙招。
阔可敌无言量提供了想法,纯边斥力把这个想法变成了详细的计划。
在他的推算中,在宁军从南北各自支援过来的时候,他的水师差不多就可以跑两个来回。
有了二十万大军在这,料城就变做了进军中原的一座巨大的堡垒。
这样一来,就可以放弃猛攻兖州边关的计划,转而用水师不断的把渤海人的兵力运送过来。
如此,非但不用打兖州了,连有重兵守卫的龙头关都不用打了。
当渤海人的兵力在这集结的超过六十万之后,水师来回运载的时间也就是四个月左右。
到时候,渤海国和桑人的联军,就可以直接往冀州北疆出兵。
而在渤海人进军北疆的时候,桑人的水师还可以一次一次的往返运兵。
渤海地方不大又穷苦疲敝,但是人多。
阔可敌无言量曾经好奇,如此苦寒贫困之地,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他手下谋臣律也严完当时用开玩笑的话解释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渤海人除了生孩子之外还能做什么。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反复循环。
可是正因为这样的独特环境,也造成了渤海人那种冷硬无情的性格。
他们为了生存,本就不把人命当
回事,在百姓们之中为了争夺一点钱,一些食物,杀人的事每天都很常见。
这样的民族甚至连亲情都很淡薄,别说是什么叔伯舅姨,就算是血脉至亲之间也很淡薄。
将那些疯子一样的渤海人一船一船的运来,一年之内,就能让至少一百多万渤海人在此地登陆。
他们就是中原的蝗灾,这是阔可敌无言量已经预见到的事,只要计划成功,蝗灾就会把所过之处啃咬的寸草不生。
一年之内,渤海人一定会把黑武大军接应入关。
可是纯边斥力也好,阔可敌无言量也好,都不会想到他们的计划,会被一支路过此地的斥候十人小队侦查到。
“从现在昼夜兼程的赶路,跑到龙头关也要一个多月。”
方显怜脸色难看起来:“可桑人就算没有等到他们的探子回去,也会来进攻,因为他们知道,探子回不去就说明计划败露,计划败露他们就必须更快的攻下料城。”
唐青原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留下来,什长你带着大家分头走去报信,不要走一路,至少分成四批分走两路,一路往北去给主公报信,一路往南去给青州节度使武大人报信,确保最起码有一批人能顺利把消息送过去。”
方显怜道:“你一个人留下来能有什么用。”
“最起码得让料城百姓知道,桑人要来了。”
唐青原道:“不能再耽搁了,什长快做决定。”
方显怜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
另一个斥候有些犹豫道:“可是什长,大将军的军令是让我们护送书信给主公。”
方显怜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我是什长,不管出什么问题,有什么责任,都是我的。”
然后他开始点名,这个十人队多出来一个唐青原,剩下的人他分成五队,每两个人一组,两组往南返回去求见青州节度使武大人,两组赶往龙头关。
除此之外,他留下两个人协助唐青原,并且交代,这两个人务必要听从唐青原的调遣。
分派完了之后,四组人分头出发。
唐青原整理了一下装备,然后看向那两名斥候抱拳道:“多谢两位,现在咱们得进城去了。”
三个人骑马赶到料城,这座大城如今确实防备空虚。
原本是甘道德的屠王军占据,甘道德被杀之后,屠王军四分五裂,这里被一个小头目带着万把人抢夺。
沈珊瑚南下的第一战就是打的料城,之前所过之处都没有人敢和她打,毕竟她是带着十一万兖州军南下。
料城一战,沈珊瑚屠尽了那一万余人的叛军余孽,也没有留下兵马,只让百姓们选出一人为主官维持秩序,然后就带兵走了。
其实这也是地盘扩充速度太快而留下的弊端,宁王李叱根本来不及做出安排。
此时在料城之中做主的,便是那位被选举出来的乡绅,威望是有,因为他是个老教书先生。
城中许多人都是他教出来的,都会给他们面子。
然而他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从没有做过官,如何做官就没有人教他了。
到了城门口,唐青原亮出身份,很快就被人请到了城中府治衙门。
虽然他们只是三个斥候,可是有正规宁军战兵身份,所以那些人倒也还算客气。
然而接下来没过多久,当唐青原把他的打算说完之后,那位老先生为首的所有人,都不那么客气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我接管了
府衙里。
这位被许多人敬仰的老先生听完唐青原的话,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却没有几分和蔼亲善。
“年轻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料城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
老先生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用一种教导后学晚辈的耐心语气说道:“看你年纪,尚未弱冠吧,能有如此勇气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唐青原回答:“尚未满十八岁。”
“哈哈哈哈.......”
这位张姓的老先生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在这料城生活了几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再熟悉不过,若说要守卫这料城,你一个尚未满十八虽的少年,居然有胆魄说比我更合适?”
唐青原认真回答:“我是军人。”
张老先生笑的更欢畅了:“你是军人不假,可你只是一个斥候,而且以你年纪,还是个新兵吧。”
他说完这句话,一群人也都笑起来。
一个很魁梧的中年男人起身笑道:“我是这城中武师,虽然没有过从军经历,但是大大小小的仗我见过的次数怕是比你要多的多,我只问一句,你连流血都没有见过吧?”
唐青原还是那样回答:“我是军人。”
那中年男人伸手在唐青原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你是不是觉得,那些大将军们领兵作战可威风了?所以你们偷偷跑出来,觉得随便糊弄我们几句,你们三个就可以成为这料城的主人?”
一群人笑的更厉害了。
有人笑道:“我看八成是三个逃兵,自从沈将军离开咱们料城之后,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宁军队伍了,如今只来了三个,还说要有桑人大军攻城,哈哈哈哈......想当官想疯了吧。”
“年轻人。”
另一个人劝道:“你们若真的是逃兵,我看还是尽快离开吧,我等不把你们三个绑了处置,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
那自称武师的中年男人道:“若是你们还不识抬举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瞧着你们这几个瘦了吧唧的样子,大概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唐青原依然平静,也许是因为在草原上的磨难,让他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个世间所有的轻蔑与侮辱,也许是他看着这些人不过是看着一些小丑。
“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
唐青原说道:“你们身上没有宁王的任命,所以你们谁都不是这料城的主官和各级官员,我们三个确实只是斥候,可已经是在料城中的最高军职。”
“哈哈哈哈哈......”
张老先生笑的几乎都岔了气,摆摆手:“把这三个疯子请出去吧,他们疯了我们可没有,客气些,莫要伤了人家。”
“按照大宁军律,对军职长官不敬者,当军杖二十,若有战时,地方之人不配合军队统筹调遣的,罪高者可按律处斩。”
唐青原说出这几句话之后,手握住刀柄:“冲撞军士者,军士自卫杀人,不犯军律。”
“呼!”
那两名斥候同时握刀,三个人一样的姿势,身子微微往前压着,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握住长刀。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一个月后,从龙头关调集来的援兵就会赶到,一个半月,青州节度使大人就会亲自带兵到来。”
唐青原道:“你们若再违抗军令,我们要动手了。”
“你们三个真的是不知好歹!”
那武师迈步上前,可能是仗着自己膀大腰圆的看着魁梧,一把朝着唐青原的肩膀抓过来。
唐青原立刻抽刀出鞘,刀子在他掌中转了半圈,刀尖向后,刀柄往前一顶撞在那武师小腹上,武师剧痛之下弯腰,刀柄再向上,撞在武师的下巴上。
那武师最起码有二百斤沉重,居然被唐青原这一刀柄撞的双脚离地。
那么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地面仿佛都颤了一下似的。
唐青原大声道:“再看放肆,杀!”
那两名斥候立刻将横刀抽出来,右手握刀,左手将腰带上挂着的连弩摘下来。
一看这个架势,刚才还有些气焰嚣张的人全都懵了,别说别的,那连弩那横刀可是真能杀人的东西。
那位张老先生被吓得连连后退,手脚发颤。
“你们......你们竟敢行凶杀人!”
这老人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竟是连嗓子都被吓得劈了。
唐青原大声道:“我是在救你们,不出三日,桑国的水师就会在海岸登陆,至少有数万人,七日之内,他们准备妥当就会攻城,如今料城中并无正规兵马,你们不懂军务,不通战事,不明战局,所以你们必须听从调遣。”
他将腰牌摘下来扔给那张老先生:“你看清楚,我是大将军唐匹敌帐下斥候,不是你们说的逃兵。”
那老人哪里认得什么腰牌,拿在手里,像是很烫一样,左手右手的还来回倒了几回。
“就算......就算你们是真的宁军斥候,你们也不能,也不能打人啊......怎么能打人呢,打人终究是不对的。”
张老先生来来回回的说着,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你们都出去,我和张老先生有几句话说。”
本以为那些人最起码还有保护一下这位老人家的勇气,可是这句话一出口,不是两位斥候先退了出去,是那群人贴着墙跑了出去。
两名斥候出门,一左一右握刀站着,把房门关好,那些跑出来的人有的直接就跑走了,有的站在院子里等着,可也不敢靠近。
没多久,也就是半刻左右,唐青原扶着那位长老先生从屋子里出来。
老先生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你们都听清楚,这位确实大将军帐下的人,城中所有人从今日起都要听他调遣,不可违抗,一个月......一个月后,便知......”
他想说一个月后就便知真假,可是没敢说出口。
唐青原道:“何须一个月,七天之内,桑人必来,你若不信,派人到海边藏着,三日之内桑国的船队就一定会到。”
虽然那些人还是将信将疑,甚至心里完全不服气,但是唐青原最明白他们心思,所以下任何命令的时候,都有那位张老先生在场。
他也是先要和张老先生商量一翻,再由张老先生劝说,看起来那老人家突然就学会了配合。
到了晚上,城中的青壮都已经集结起来,在府衙武库里排队领取兵器。
城中的妇女和可以干活的人,只要能出一把力的,全都被发动起来,把可以找到的石头和滚木都搬到城墙上去。
可是这样一座城里,能用的石头绝对不够城防所需。
“拆房。”
唐青原看向张老先生说道:“先把城中所有空置的民居都拆了,不管是拆下来的砖石还是木材,全都运到城墙上去,如果拆完了这些空置民房还不够,那就拆府衙。”
“啊!”
张老先生大惊失色:“府衙怎么能拆呢,如果拆了府衙,我......”
话没说完,唐青原道:“如果因为防御的物资不够而导致城破,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自己拆房,而是桑人拆房,非但拆房,还要屠城。”
他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从桑人的计划可以推测的出来,一旦桑人拿下料城的话,这里不会留一个活口。
因为桑人打算最起码在这里死守四个月左右,粮草物资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顾虑。
为了保证桑军士兵有的吃,城中百姓有怎么可能有的
活?
除非,粮食真的不够,这些桑人留下一部分百姓当粮食用,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张老先生还是面露难色,那府衙可是他的府衙,拆空置的民居他不会阻拦,因为与他无关,拆了府衙,他想说的是,我去哪里办公?
“从今天开始,之前所有在府衙里做事的人,虽然你们没有官职,可是必须起到领头的作用,以后每天都要吃住在城墙上。”
唐青原吩咐一声,然后看向他那两个伙伴,一个叫杜光,一个叫王森茂。
“你们两个分头行事,一个去挑选三百人的精壮出来,作为督战队,战事一开,就不容得再有人违抗军令,督战队若发现有谁临阵脱逃,就地处置。”
他说完之后在杜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从穷苦人家里选,不要去挑大户人家的护院打手,再能打也不用。”
杜光心说自己刚想到这个,就被小唐给猜到了。
他想的就是要去找那些大户人家的保镖护院征用过来,这些人有武艺在身,做督战队也有气势。
“知道了。”
杜光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挑人。
唐青原又看向王森茂:“你去发动那些不能上城抗敌的人,妇女和老人都要发动起来,让她们尽量能保证供应,然后再去寻长竹竿,或是长木杆都可以,做成挠钩,桑人一定会有云梯,不然的话没底气来打这样一座大城,咱们的人不善用弓箭,也不善近战厮杀,一旦被桑人爬上来,咱们就输了。”
“明白!”
王森茂应了一声,转身也跑了出去。
唐青原一把拉了老张先生的手:“老先生,你是这城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若你老人家登城,城中百姓必然大受鼓舞,我知先生高风亮节,必不会推辞,来来来,和我一起到城墙上去,从今日起,你我吃住都在一起。”
老张先生:“我不行吧......”
话都说不完,就被唐青原拉着上了城墙。
这几天整座城里的人都忙活起来,每个人都知道桑国来的海盗有几万人,可能要来攻打料城。
如果大家不能自保的话,那么这城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真到了这种时候,百姓们的行动能力比那些在府衙里做管事的要果断的多。
拆房子的拆房子,找竹竿的找竹竿,搬石头的搬石头,城里很快就变得热闹非凡。
把全城百姓都发动起来,而且是干什么拆房子之类的事,百姓们的效率高的离谱,还有些兴奋不知是怎么回事。
两天就把城里所有空置的民居都拆了,可是东西显然不够多,所以唐青原一声令下,拆府衙!
这一下,更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看起来那些百姓的反应,比拆空置民房还要兴奋。
很积极。
特别积极。
城墙上,王森茂实在忍不住好奇,问唐青原:“那天,你在屋子里和那老先生说了什么,他怎么态度突然就变了?”
唐青原笑道:“说了三件事,一,如果是因为你不听从军令而导致料城被攻破,桑人不杀你,宁王军律也要处置你。”
“二,如果因为你配合好了而有大功,你这没身份的府治大人,也许就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府治大人。”
“三......”
说到这唐青原停顿了一下,摇头苦笑:“是我最不想说的。”
王森茂连忙问:“是什么啊?”
唐青原摇头:“不说不说,以后再告诉你们。”
那俩人都说他小气,可他就是不说。
那天......
他说的是,我是大将军唐匹敌的弟弟,如果我死在这,大将军来了你们谁都别想活。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其实不好打
可苦了老张先生。
这么大岁数了,而且在晚年还达到了人生的巅峰,此时却被一个小斥候拉着在城墙上风餐露宿。
这种气,真的是......还得受着。
因为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安排去海边蹲守的人就跑了回来,说是看到了很多条巨大的海船正在近海处下锚。
知道是桑人真的来了,老张先生就不得不要表现出来一些什么,正如唐青原说的那样,你德高望重,只要你在城墙上,百姓们必会深受鼓舞。
那就忍着吧,好在他这么大岁数了,唐青原也不会真的让他去和年轻人一起准备抗敌。
到了第四天一早,桑人的斥候就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料城外边,停在大概三四里外的地方,举着千里眼看了好久。
然后这些斥候返回,应该是去汇报消息了。
老张先生紧张的不得了,忍不住问唐青原:“那些东海蛮夷,若见到我们已有所准备,会不会就吓得不敢来攻了?”
唐青原道:“他们看到了我们有所准备,所以必会来攻。”
老张先生更紧张了:“为......为何?”
唐青原道:“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城墙上有一面宁军战旗,也没有看到什么身穿军甲之人,看到的是一群自发武装起来的百姓,所以他们很快就会来攻城了。”
老张先生脸色难看的说道:“那......岂不是白白准备了?”
唐青原总算是不那样平静了,他用可怜老张先生的眼神看了这老人家一眼。
“不准备,死的更快。”
说完这句话唐青原就去巡城,必须把要把一切都再检查一遍,因为他是用一群普通百姓来对抗数万桑人军队。
其实武库里还有一些当初屠王军囤积的弓箭,已经搬运上来,然而这些百姓们大多数根本不会用,许多人连两石弓都拉不满。
所以这次防御作战,大部分时候要把敌人放到近处来打。
与此同时,海边。
斥候回来,把看到的情况详细禀告,听完后,纯边斥力就皱起了眉头。
“我们的精锐斥候,为何会被一群普通百姓察觉,而且大概也都已经死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座没有任何正规军队守护的城池中,谁能发现他训练有素的探子。
这些探子精通中原语言,行事都很谨慎小心,而且纯边斥力对这些人交代的也极为详细。
他告诉那些探子,要在城门刚开的时候进去,一般人会觉得那时候城门守卫最清醒,可实则漏洞最大。
其一,守卫们起了个大早,未必就真的清醒,其二,城门刚开的时候,许多人都拥堵在那等待进城,所以检查其实不会有多仔细。
他还交代那些探子,出城的时候,一定要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出来。
那个时候,城门守卫着急回家去休息,尤其是对于出城人员,检查必然极为松懈。
他更交代了那些探子,出城之后不要急着赶路,因为可能会遇到未知的变数。
先找地方藏身,等到了后半夜再赶路,那个时候不可能会遇到什么人。
哎,就巧了。
他要是少交代一条,他的那些探子还真就安安全全的回去了。
“亲王殿下。”
纯边斥力走到阔可敌无言量面前,俯身说道:“我们的斥候已经仔细探查过,料城的人虽然已经有所戒备,城墙上人数不少,可没有一个正规军人,全都是普通百
姓。”
阔可敌无言量点了点头:“你的探子暴露了,所以城里的人才会有所戒备,但并没有多大关系,那些普通百姓见了血就会怕,守不住多久。”
他看了纯边斥力一眼:“但绝对不能再如以往那样掉以轻心,要做好准备再攻城,力求一鼓作气拿下料城。”
“是!”
纯边斥力应了一声,心说这次说什么都不可能再败了。
宁军的主力在兖州,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赶往东北边疆驰援。
青州这边根本就没有宁军的大队人马,更加不用担心什么。
所以,这就是一座不可能攻不下来的城池,而且绝对不会有太大损失。
当然,即便有如此自信,纯边斥力还是亲自去盯着队伍做攻城准备。
他们在攻打驼山县的时候造了不少云梯,虽然大部分都在他们溃逃的时候遗落,好歹还是剩下了一些。
纯边斥力坚信,如果你为了做一件事而把所有该准备的全都准备好,那么连运气都会站在你这边。
嗯,这一点李叱大概也会比较认同,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李叱也不太清楚,自己如果没准备的时候,运气会不会也在他这边。
在唐青原接管了这座大城之后的第七天,与他预测的几乎没有任何误差的情况下,桑人的大队人马出现在料城外。
看着城墙上那一个个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的人,唐青原知道自己此时必须鼓舞士气。
那些都是普通百姓,他们天生就害怕当兵的人,尤其是敌人有那么多兵力,黑压压的就过来了,没有打过仗的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你们看。”
唐青原指着城外的桑人军队大声说道:“桑人是不是都很矮?”
这句话一出口,成功分散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他们开始专注的去分辨,那些桑人士兵是不是真的很矮。
“我知道你们都有些担心,毕竟面对的是敌人的军队,我进城之前的时候也有点害怕,因为我不熟悉桑人,直到......我一个人杀了他们三十几个,还活捉了俩。”
唐青原笑道:“所以担心和害怕是可以有的,但也不用太给那些桑人面子,只需记住两点,第一他们不是妖魔鬼怪没有梯子爬不上来,所以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只要有梯子靠在城墙上就给他们推倒,第二,砸他们的脸,砸瘪他。”
这番话说完之后,城墙上的百姓们真的稍微轻松了一些。
可是唐青原也很清楚,如果一开始没能把桑人打疼打怕,那么这些百姓们就会真的怕起来。
他回头看向身边人:“去告诉咱们的大嫂大娘们一声,可以烧水了。”
在城墙后边,架起来很多口铁锅,妇人们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一声令下。
桑人的进攻很快就来了,他们显然自信满满。
毕竟打的不是宁军,他们打不过宁军还打不过一群老百姓?
黑压压的人群冲到城墙下边,羽箭虽然激射出去不少,可对桑人的杀伤并不是很大。
桑人见城墙上那些人射术如此之差,那种自信就更为膨胀起来。
他们冲到城下之后,就开始把云梯往上立。
“砸!”
唐青原大声喊了一句,率先抱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百姓们立刻效仿,把石头一块一块的砸下去,这种简单且粗暴的防御办法,把桑人打的确实纷纷避让。
可是桑人的队伍毕竟是经受过训练的,他们的弓箭手开始发威,压
制城墙上的人不敢露头。
“躲在城垛后边!”
唐青原一边大喊一边在城墙上奔走:“往下扔石头的时候速度要快,不要看自己砸到了没有,扔出去就要把身子收回来!”
他不停的移动,不停的鼓励。
就在这时候,水烧开了。
汉子们抬着大铁锅上来,然后一锅一锅的泼下去。
如此一来,桑人不敢停留在城墙下近处,只能往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退。
“看!”
唐青原喊道:“他们怕了,他们开始退了!”
这当然是骗人的话,可是有些时候,要想让人变得勇敢起来,就只能用骗这种方式。
有云梯靠近,唐青原伸手抓起来一根长杆:“像我这样!”
喊着,把长杆推出去,将马上就靠在城墙上的云梯奋力推开。
然后唐青原就发现了,好在是......桑人没有学会中原人攻城云梯的打造方法。
中原军队攻城所用的云梯,顶端是有钩子的,靠在城墙上之后,不可能横向推倒,只能奋力往前顶,让云梯翻倒。
桑人并不擅长这种攻城战,尤其是他们还是水师。
在桑国,他们攻打的大部分都是木寨,没有多少这么高大的石头城墙。
那些木墙徒手可以攀爬上去,就算是用梯子,也不会用这么长的云梯。
不是他们无能,而是环境差别巨大。
在攻打驼山县的时候,城墙低矮,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打造云梯,主攻的是城门。
后来打造了云梯,还没用呢,徐绩的十万大军就到了,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此时发现,能横向把梯子推倒,这就简单了许多。
且真的打起来之后,百姓们也知道只能硬着头皮的干,这会儿若是怕了,他们死的会更惨。
所以桑人的第一次进攻猛烈但短暂,纯边斥力也发现了这弊端,立刻下令暂时后撤。
唐青原就是盼着他们暂时退回去,因为百姓们实在太需要鼓舞一下士气了。
一看到桑人退走,唐青原立刻喊了一声:“他们怕了!他们退走了!”
城墙上立刻传来一片欢呼之声,像是一阵阵的海啸。
唐青原靠着墙坐下来,脸色变得凝重,因为他没有想到桑人退走的速度会这么快。
王森茂蹲下来问他:“咱们打赢了第一战,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唐青原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没赢呢,下一次桑人再攻上来的时候,我们不好打了。”
王森茂怔住,下意识的问:“那你有办法了吗?”
唐青原看了他一眼,摇头:“其实没有,这种仗看运气......百姓们那股血性如果打出来了,我们就能死扛,如果我们运气不好,血性没打出来,我们下一次都守不住。”
王森茂急切的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唐青原看向他:“去给百姓们讲故事。”
“讲故事?”
王森茂有些懵了。
唐青原道:“你是青州人,你知道那些桑人海盗有多凶残,做过多少屠村灭门的事,把那三百督战队的人都喊过来,你把你知道的讲给他们,让他们分散出去,再讲给百姓们。”
王森茂问:“能管用吗?”
唐青原起身,扶着城墙看向外边。
沉默片刻后回答:“就盼着管用吧。”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在我们这边
好在是,故事还是有了作用。
料城位于青州最北边,快到冀州,这边并不是桑国海盗时常袭扰的地方,所以百姓们虽然也曾听闻桑人海盗残忍,可知道的并不真切,而且对距离自己很远的故事,也只是当做故事,哪怕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
王森茂把他亲眼所见的事和三百督战队的人说了一遍,那三百命苦出身的汉子,已经怒不可遏。
这故事不再遥远了,就近在眼前一样。
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家的汉子,听到那村庄被屠戮,孩子都被桑人海盗用刀开膛破肚,妇人被凌辱致死,这些汉子们一个个握紧了拳头。
王森茂让他们把桑人作恶之事再告诉所有人,也要告诉大家心中若是还有什么侥幸之心,最终也会落得被人屠戮凌辱的下场。
这些汉子们,都有妻子有孩子,一想到那些女人被桑**害,想到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被长矛挑死,他们确实能感同身受。
这个晚上,当三百人分散出去和大家讲述这些之后,城墙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变得格外安静。
安静的让人觉得窒息,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一样。
安静了许久之后,一个小伙子站起来,眼睛里已都是热泪。
“干死他们!”
他嘶吼一声。
没有什么壮怀激烈的言辞,没有什么深明大义的道理,只有一声最朴素的呐喊。
汉子们,就该站在最前边。
第二天,桑人的攻势又上来了,可是今天城墙上的男人们显然不一样了。
昨天,当桑人的羽箭飞上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抱着头蹲在那不敢动弹,他们像极了遇到危险就把头扎进草里的那种鸟,或许以为自己看不到,危险就会不来。
今天,这些红了眼睛的汉子们,变得无惧。
就连那老张先生都从城楼里走出来,抱不动大的石头他就抱小一些的,扔不远他就给守城的汉子们传递。
从清晨到中午,桑人还是杀上了城头。
几个桑人跳上城墙,挥舞着刀子疯狂的往前冲。
就在这时候,一个魁梧的身躯冲了过去,像是一头雄狮一样飞身扑进了狼群。
他手里拿着一根三尺多长的铁锏,一锏砸碎了面前桑人士兵的脑壳。
“打死你们这群畜生!”
这汉子再一脚踹出去,势大力沉,直接将靠近的桑人从城墙上蹬了下去,惨呼声传来,那人落到了城外。
唐青原看到这边有桑人突入,立刻杀过来支援,往前跑的时候,他看到那壮硕的汉子,正是那日在府衙里和他有矛盾的中年武师。
这人身材极为强悍,起码有二百斤分量,那碗口大的拳头砸出去,就像是打铁的重锤。
杀上城墙的几个桑人士兵,没多久就被他全都杀了。
可是就在昨日,桑人第一次进攻的时候,唐青原还看到他躲在人群后边,脸色煞白手脚发抖。
当桑人羽箭飞上城墙的时候,他居然躲进了城门楼子里,和他一起躲进去的还有那位老张先生。
或许是昨夜里听到的那些真实的事刺激了他的血性,此时的他,换了个人一样,又或者是换了个灵魂。
又爬上来的桑人高高跃起,扑在那武师身上,两个人同时倒地。
桑人压住武师,手里的刀子往下刺,武师一把攥住了刀子,完全不管手被切破,另一只手掐住了桑人的脖子,那大手手背上青筋毕露。
片刻后,桑人便没了力气,武师一翻身把桑人压在下边,碗口大的拳头一拳一拳朝着脑袋上砸。
桑人的鼻子被他打碎了一样,眼眶也被打裂开,眼珠子都被锤爆。
那双大手上,满是鲜血。
又一个桑人从背后冲过来,双手握刀,朝着武师的后脑就要劈砍下去。
唐青原及时赶到,飞身起来一脚踹在那桑人脖子上,咔嚓一声,应该是脖子直接就被踹断了。
唐青原落地,又一刀将桑人脖子剁开。
他伸手拉了那武师一把:“小心些!”
中年武师看起来又在发抖了,可这次不是吓得。
他看向唐青原,眼神里是一种真诚的歉疚,唐青原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先把手包扎一下,然后再接着杀敌。”
“好。”
那武师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被切开很长的一条口子,必定会留下疤痕,可他以后每每看到这条疤痕的时候,心中应该都会有无上的荣耀。
那才是最该值得自豪的自豪,最该值得骄傲的骄傲,而不是过往的耀武扬威。
有人帮他把手掌包扎起来,他一弯腰把刚才落地的铁锏捡起来,看了看,又扔在一边,捡了一把长刀在手。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给自己包扎了伤口的,竟然是老张先生。
老人朝着他使劲儿点了点头,武师也重重点头,转身又冲向城墙边缘处。
从中午到日落,桑人一共有七次攻上了城墙,可七次都被压了回去。
只要有桑人爬上来,便一定会有悍不畏死的男人上去,不顾自己生死把云梯推倒。
整整一天的厮杀,到了日落之后,桑人只能退回去休整。
这一次,城墙上爆发出来的欢呼声,远远超过了昨日桑人退走的时候。
这次的欢呼声,甚至欢呼到歇斯底里。
“不怕你们再来!”
昨夜里大喊一声的那个年轻汉子,手里拎着一颗血糊糊的桑人的人头,朝着城外发出咆哮。
这一战之后,唐青原的信心回来了。
运气在他们这边,百姓们的血性打出来了。
如果是在平原上和正规的桑人军队厮杀,百姓们一定不是对手,一定会战败。
可这是守城,他们有着先天的优势,再加上每个人都杀出来的民族气节,所以已经能和那些残暴的桑国水师士兵打成这样的的局面。
又一次没能攻破城墙,这种感觉对于桑人来说就格外复杂。
八万水师大军,是可以在桑国那片土地上横行无忌的强大存在。
可是到了这中原,先是在戴胜关被三四千边军挡住,又在驼山县被一群穷苦的百姓挡住,这次在料城,依然不能寸进。
“这是为什么?”
桑国水师大将军纯边斥力,脑子里都是这样的疑问。
他的探子告诉他,中原百姓都是绵羊一样的人,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被人管制。
他们没有胆子抵抗,每一次都是被动的接受自己命运的改变。
然而纯边斥力看到的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三次了,哪怕有一次他遭受的抵抗不猛烈,他都还能信一些探子的话,可是三次了,他看到的全都是杀红了眼睛的普通人。
“今夜休整,让士兵们饱餐一顿。”
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沉默片刻后吩咐道:“明日一早继续进攻,各军轮番上去,不破城不退兵,就算是持续打上几天几夜,也要把料城攻破。”
“是!”
纯边斥力
俯身应了一声,他知道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些普通百姓撑不住那么久,不管是体力还是毅力,都远远不如士兵的普通人,也一定会有精神崩溃的时候。
如果真的是连续几天不间断的厮杀,对于经久沙场的士兵来说都是很难坚持住的折磨,更何况是一群普通人。
纯边斥力脸色凝重的想这这些,脸色看起来就不大好看。
城墙上,靠坐在那休息的唐青原笑了,虽然不是和百姓们一样的放肆大笑,可这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正是他最大的欣慰。
“运气在我们这边。”
王森茂挨着他坐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可是那语气中都是对唐青原的敬佩,也一样有对这种血性的欣慰。
另一名斥候杜光也坐下来,身上有伤,已经包扎过,右臂抬不起来了,可是他的刀还在,换在左手握着。
“兄弟。”
他坐下来后先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是极度疲劳后的一种不由自主的舒缓。
然后他叫了一声兄弟。
杜光侧头看向唐青原,咧开嘴笑:“我服了你。”
他说:“如果我们这次没有来料城,而是继续赶路,这料城的百姓们就都会死,而且一旦桑人占据了料城,将来要死的百姓就更多。”
唐青原看了看他右臂的伤口:“怎么样?”
杜光摇头:“没大事,胳膊还能要。”
他把左手的刀放在身边,伸出手:“我们干了一件特别牛-逼的事,以后有了孩子,我可以一遍一遍的和我孩子吹牛皮的事。”
唐青原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王森茂的手也放了上去,三只手落在一块,像是一座山。
这个世间,有人看起来平凡,可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伟岸。
也许此时此刻就算有人拎着纯边斥力的耳朵告诉他,组织起来百姓挡住你数万大军的是三个普通士兵,他都一定不会相信。
他是桑国名将,他率领着的军队百战百胜从无败绩,他在桑国有着极高的声誉,所以他也有着很强的自信。
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实,绝对不能接受是三个小人物,挡住了他的大军。
“饿了!”
唐青原笑着起身:“我去踅摸点吃的。”
刚说完,就看到老张先生拎着个篮子过来,在老张先生身后,跟着一大群百姓。
“三位......”
老张先生把篮子放下,然后后撤两步,拱手抱拳:“我先给你们赔个不是吧。”
说完就弯腰拜下去。
唐青原一把将老人扶住:“我们自己人之间,没有永远解不开的结,从我们一起站在城墙上的时候,这结就不该再有。”
老人家的肩膀都颤了颤,抬起头看向唐青原,一双老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我教书教了大半辈子,以为自己做的是育人子弟的事,很骄傲,很自豪,可是我今天才明白,我到了今天,才被你们教会怎么做人。”
他朝着唐青原摇头道:“请你松开手,受我们楼城百姓一拜。”
说完后往回一退步还是要拜下去,唐青原再次把他扶住,可老人身后的百姓们已经跪倒了一片。
那壮硕如牛的中年武师大声说道:“给恩人们磕头!”
一群百姓,叩首。
“大家千万不要这样。”
唐青原急切的喊道:“快起身,都快起来,我们穿军服的,干的就是这个。”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熬鹰战术
接连数天,桑人对料城的攻打就没有停下来,看样子像是完全不计代价。
可到了这一刻,守城的人已经彻底打出来中原男人应有的血性。
一种从根骨里就有,只是时常被压制住的血性,而这也是遇强则强的血性。
桑人越是打的凶狠,守城的人就越顽强。
打到几天后,桑人以为那些百姓会崩溃,可是他们自己却快要撑不住了。
桑人无数次攻上城墙,可就是不能扩大占领的区域,后续的人上不去,之前攻上去的也就活不了多久。
一次次上去一次次被逼退,这种刀刀见血拳拳到肉的厮杀,每一息都在城墙上发生。
又打了一天一夜之后,桑人暂时退下去休整,唐青原让城中的妇人们帮忙,运送上来数不清的沙袋。
他们将城墙隔断开,每隔两丈远就用沙袋堆起来一道矮墙,这样一来,就把城墙分成了无数个单独的作战区域,而这样的做法,是为了让桑人攻上来之后,无法迅速扩大占领的地方。
跳进来的桑人,必然会在一个一个隔断开的区域内,想扩大占领的地方,他们就得翻越沙袋墙。
每一个区域内的守军都可以说是孤军作战,只有在后墙那边留下可供差不多能让两人经过的宽度。
这是一种决死的态度,矮墙堆起来,就说明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可是算日子,从桑人开始进攻到现在不过七天,从斥候队正往北离开去请援兵算起来也不过才半个月。
就算是他们昼夜兼程的跑,此时还没到龙头关呢,再快也还要十天左右。
到了龙头关,那边的宁军再马不停蹄的赶来支援,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做好死的准备,是他们最大的坚持。
“好在桑人的队伍不能保证四面围攻。”
唐青原坐下来,喘着粗气。
“我算过了,他们大概只有三万多人的兵力,打了这么多天,他们的损失也不小。”
唐青原道:“北门,南门,西门,这三个方向,桑人大概各分派了五千左右的队伍封堵,正面桑人的的队伍已经是疲惫不堪,就算是四门的敌人各军论调上来攻城,也都轮了好几次。”
他把料城的地图展开:“所以我们现在得想个法子,让桑人再难受一些。”
王森茂问:“你打算怎么干,命令我们就行。”
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已经对唐青原心服口服,他不是将军,却已经像将军一样,站在那,就是每个人心中的支柱。
“这样,今天后半夜,你选出来几百人,打开北门出去。”
“出去?”
王森茂立刻就懵了:“外边堵着桑人的队伍,我们怎么可能出的去,不对,我们不能走,我必须和你一起扛到最后。”
“我不是让你真的走,我看过了。”
唐青原道:“桑人的大营守着官道,距离城门大概有三四里远,他们肯定会安排暗哨盯着,只要城门一开他们就会发现。”
杜光道:“对啊,只要城门开了,桑人的暗哨立刻就能发现,他们马上就会召集队伍来攻打。”
唐青原道:“那你计算一下时间,你们跑出去,跑两刻左右,他们的队伍也就是刚开始集结,然后你们就往回跑,立刻进城。”
杜光越听越迷糊:“可这是为什么?”
唐青原道:“为的是让他们疑神疑鬼。”
他吩咐道:“今天后半夜是北城门那边,明天后半夜是东城门那边,第三天还是北城门这边,第四天还是东城门那边,连续闹上四天。”
王森茂其实还没有理解唐青原的意思,他想知道为何不去西门那边。
但他知道自己脑子应该是跟不上小唐的思路,索性也不再问了:“行,我现在去挑人,后半夜就出去闹腾一下。”
唐青原道:“记住,第一天夜里出北城门,不能超过两刻时间,第二天夜里出东城门也不能超过两刻时间,桑人的反应很快,如果被黏上的话,我就只能下令把城门关闭,不能再放你们进来了。”
王森茂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懂。”
唐青原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第三天你继续出北城门,这次出去半刻就要往回跑,第三天去东城门也是如此,开门出去跑半刻就一定要往回跑,绝对不能拖。”
王森茂道:“半刻的话,桑人可能都反应不过来,是不是没有多大用。”
唐青原道:“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切记切记,若是你们因为拖着而被桑人黏住,我不能救你们。”
王森茂当然清楚,一旦他们被桑人黏上的话,他们往城门里边跑,桑人就会跟着冲进来。
所以,为了满城百姓,出去的人就只能被放弃,这是很残忍的事,可也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到了后半夜,王森茂带着精选出来的五百人悄悄打开北门,一群人只管往前跑。
很快就被桑人的暗哨发现,桑人立刻就吹响号角,几里外的桑人营地里立刻就传来回应的号角声,队伍迅速集结。
跑了两刻左右,王森茂带着人掉头往回跑,才冲进城门不久,桑人的队伍就到了。
明明没有什么厮杀,可是每个人却好像比在城墙上和敌人对着劈砍还要紧张。
他们回来之后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城南的桑人大营里。
本打算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亲自上阵督战的纯边斥力被叫醒,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
“什么事?”
他问。
报信的人回答道:“城里跑出来一群人,大概数百或是上千,打算从北门逃走,被我们的暗哨发现,他们跑出去一段后担心被堵住又逃了回去。”
听完之后,纯边斥力的脸色变幻不停。
“他们内讧了?”
纯边斥力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吩咐道:“去把度也正喊来。”
谋臣度也正很快赶来,听完之后,他分析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楚人已经撑不住了,有一部分人想要逃走。”
纯边斥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的队伍已经分化,一部分胆小怕死的人坚持不住了。”
度也正笑着说道:“若再猛攻几日,他们就可能会有人开门投降。”
纯边斥力思考片刻后吩咐道:“你亲自去北门大营那边,我怀疑他们还会找机会逃跑,我推测,楚人中应该是有个很有才能的人在指挥他们,但这个人不会离开南城,他要坐镇南城调度指挥,所以想逃走的人一定会是从距离最远的北门跑。”
度也正道:“我明天夜里就带人在北门外埋伏,若有人出来的话就全都抓了。”
纯边斥力想了想后说道:“如果真的抓了人,不要为难他们,带回大营这边来,给他们吃喝,等天亮之后带到城外让城墙上的人看看,我们是善待俘虏的。”
度也正大为钦佩:“如此一来,城内的那些人更会内乱。”
纯边斥力笑了笑道:“这样,为了让那指挥的人不能脱身,明天夜里我带人继续攻城,只要做出佯攻之相,他就不敢睡也不敢离开。”
度也正连连赞叹。
到了第二天夜里,度也正亲自带着数千桑军趁着天黑,到距离城门不过二里多远的地方藏身,再近了的话怕被发现。
这个距离,只要有人跑出来,他们一定会拿下。
一直等到后半夜,等的人都困的不行了,忽然有人跑来,是从东城外大营过来的,说是有城里的人跑出来,大概千余人左右,被东门外的桑军堵回去了。
这可把度也正气的够呛,骂了一句一群白痴,堵什么堵。
等他带人赶到东城门外,桑军已经等候多时,问了问后得知,和昨夜里北城门的事几乎是如出一辙。
度也正连忙又赶回南门大营这边向纯边斥力禀告,纯边斥力听完之后眼神就飘忽起来。
“我知道了。”
纯边斥力猜测道:“因为我始终攻城,那个指挥的人确实不能分身,但想逃走的人却不敢再走北门,他们害怕那个指挥的人也在北门安排人埋伏着抓他们,所以他们去了东门。”
度也正道:“所以如果他们还想逃走的话,到了夜里可能会走西门,因为北门和东门都走过了。”
“嗯。”
纯边斥力道:“但是不要放松,你给咱们在东西北的三支队伍下令,今夜都不能睡觉,到了后半夜就在城外藏身,不管是哪个城门有人出来,立刻拿下。”
“是。”
度也正应了,带着人又赶了回去。
他分派人手传令,下令料城北门东门西门外的军队,今天夜里都不准睡觉,就等着。
他亲自带着队伍到了西门外,连续两个晚上一宿没睡,白天也没能找时机睡一会儿,到了后半夜,已经困的眼皮打架。
一直等着,却不见有人出来,正想着怕是没人再敢开城门的时候,北门那边有人跑了过来禀告消息。
说是北门那边又有人跑了,可是,那些跑出来的人应该是发现了埋伏着的队伍,所以这次出门没跑多远就立刻掉头往回跑。
这下可把度也正气的鼻子都歪了,心说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想跑怎么还这么胆小。
可是又转念一想,换做他是城里的人,也不敢往桑人队伍里跑啊。
他只好又跑回去南城那边向纯边斥力报信,这后半夜的,纯边斥力刚刚才睡踏实,他也是连续几天都没怎么睡过了。
这还没算完,到了第四天夜里,王森茂没有急着出城门去,一直等到了距离天亮也就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左右,他才带着几百人出门。
此时东门外的桑人埋伏了大半夜,个个都熬的快受不住了。
王森茂和之前一样,带着人出去跑了半刻左右就掉头回来,那些桑人还没有来得及追上来,他们已经进城了。
如此四天,桑人的精神基本上就要崩溃了。
而这,却不是唐青原的目标,只是这目标的一个附带作用罢了。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你在第几层?
“我们可能被那个善于指挥作战的人骗了。”
纯边斥力眉头紧锁,脸色也很差,毕竟连续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再加上气的够呛,脸色能好才怪。
料城里的人用这种看起来离奇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方式,居然已经把他们的进攻部署打乱了好几天。
非但如此,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桑军队伍,全都被拖的精神极差,晚上不能睡白天不敢放心睡。
连续熬了四天,之前还有不间断的猛攻,此时他们这种难受感觉会有多强烈?
“他是想拖垮我们的精神,让我们无力再猛攻料城,根本不是他们出现了分化。”
纯边斥力道:“这个在城里指挥作战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黑武帝国的亲王阔可敌无言量一直坐在旁边听着,桑人将领们的议论让他越发恼火。
这些桑人,善于准备善于总结,这明明是很好的作战习惯,为何就是打不赢?
其实这就足以说明一点,城里指挥作战的那个中原人,比这些桑人将领要高端的多。
算准了桑人的兵力,不足以对料城四面围攻,只能为堵三攻一。
暴露了兵力之后,桑人这边的破绽人家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用这样的方式把桑人的队伍熬到没有精神继续作战,城里的人却能轮换休息。
所以可以推测的出来,这些人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在等待援兵。
“是我们一开始就估算错误了。”
阔可敌无言量道:“你们的探子不是被寻常百姓发现的,而是被宁军发现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纯边斥力等人全都楞了一下。
度也正道:“可是殿下,之前派去的第一批探子回报说,城中没有任何正规军队,更不可能有宁军,而且连续攻城这么多天,并未在城墙上发现宁军士兵。”
他们没有发现,是因为唐青原他们三个,为了掩护身份,把寻常百姓的衣服穿在皮甲之外。
他们三个的战服太过明显,一旦被桑人发现的话,就能迅速确定是他们三个在指挥。
桑人再次攻城的时候,就会不计代价的杀了他们三个,没有了军事指挥的普通百姓,挡不住桑人的军队。
所以到现在为止,桑人并不知道城墙上有三名宁军士兵。
阔可敌无言量道:“你们应该很清楚,能把一群普通人指挥到如此地步的人,绝不可能是没有军事经验的人,我知道,有的人也会学读兵法,可没有见过战场没有参加过战争的人,用兵作战不可能如此老道。”
纯边斥力点了点头,他们之前的判断,一直都是认为,在城里虽然没有正规军队,可是有人学习过兵法。
也许是一位隐居于此的老兵,或者可能真的是位退隐的楚国将军。
但他们并不认为,城里会有宁军。
“这样的战术,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也就是说宁军的援兵很快就会到了。”
阔可敌无言量继续说道:“他们非但是想把料城守住,还想把你们的军队打到全军覆没。”
听到这番话,所有桑人的将领都沉默下来。
这一点他们确实都没有想到,如果他们的探子是被宁军抓住的,所以他们的兵力和计划,可能都已经被人家知道的清清楚楚。
“殿下,现在咱们
应该怎么办?”
纯边斥力一脸谦卑的问。
阔可敌无言量道:“不要再去理会那些出城的人,他们只是诱饵,看到你们被牵着鼻子走,他们指不定有多开心。”
他在帐篷里一边走动一边思索,如果城里真的有一个善于指挥的宁军将军,这件事就变得复杂起来。
连续四天,在北城和东城派人出城门吸引桑人的注意力,而不去西门。
这是对人性的一种推测,那个指挥的人,猜到了桑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西门那边。
这个人不只是在思考自己这边应该怎么做,更多的是在思考桑人会怎么做。
这是一个绝对的军事天才,一个了不起的指挥官。
他自信,很自信。
“前边四天他们只在北门和东门进出,像是在羞辱你们一样。”
阔可敌无言量道:“那就用他的方法,把这种羞辱送回去......今夜,你把东城和西城的大部分队伍调到北城,只留下一小部分假装兵营人马没有调动。”
他看向纯边斥力说道:“而你,也要在黑夜中悄悄转移到北城去指挥,把你的战甲脱下来换给别人穿,让城内的人以为你还在南城。”
纯边斥力立刻就懂了。
“殿下高妙!”
纯边斥力赞叹道:“这就是中原人长说的那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度也正也赞叹道:“我们想不到城里的人会跑出来,所以我们吃了亏,城里的也想不到,我们会把东西两侧的士兵调走,殿下的思谋,真的是高妙绝伦。”
阔可敌无言量这些日子实在听厌了桑人的马屁,虽然可以说,桑人是这个世上最会跪舔的人,但听的多了,就好像整天吃大鱼大肉也会吃腻一样。
换个比方,狗爱吃屎,可狗顿顿吃屎也未必开心。
“今夜,你的人继续佯攻南城,而你亲自率军突然猛攻北门,我们最大的优势不是兵力,不是军队善战,而是黑夜之中他们看到我们的兵力调动。”
阔可敌无言量道:“他们在利用黑夜,而我们也可以利用起来,如果利用好了的话,或许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料城,如果再拿不下来的话,就只能退兵了。”
桑人的水师军队损失惨重,出征的时候那八万大军,现在剩下三万余人,在这如此庞大的中原之内想有所作为,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想到这些他就来气,在渤海国的时候,那个度也正信誓旦旦的说桑人有十八万大军。
说谎可以,说谎还加倍带拐弯的,这就有些过分了。
纯边斥力当然知道阔可敌无言量的不满,平日里在阔可敌无言量面前连兵力的事都不敢提,一个字都不敢提。
此时当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连连赞美,各种彩虹马屁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到了夜里,纯边斥力亲自赶到料城以北,此时东西两个营地的兵马几乎都调了过来。
这三个营地各有五千人,东西两侧只留了五百,剩下的全都在这了。
他和度也正约好,在子时之后-进攻,度也正穿戴着他的铠甲,让士兵们打着火把,也好被城里的人看清楚。
度也正那边一打起来,北城就立刻猛攻,城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在南城抵抗,北城这边必然不会有那么多兵力。
这个计划其实真的不错,阔可敌
无言量想到了那个中原人的指挥官在思考敌人的想法,所以他也在思考那个人的想法。
他甚至推测,那个人连续在北城和东城进出,不走西城,一是羞辱桑人的布置,二是为了麻痹桑人。
他怀疑那些人确实要突围,而且走的就是西门。
可阔可敌无言量没有提醒纯边斥力,因为他觉得这虽然有可能,但微乎其微。
那些人一旦出城,在平原上怎么可能是桑人军队的对手。
阔可敌无言量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如果那些中原人真的是要跑的话,就让那些人跑了算了。
这一仗打的实在太难受,太艰苦,桑人必须留下足够兵力死守料城。
在平原上交战,虽然桑人会赢,那面对跑出来的数万人,桑人也必会有所损失。
万一宁军的援兵真的已经在路上了,那么剩下的兵力若严重不足,这座城被打下来却守不住,计划就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连他都有些消极起来,若城内的人真想从西门逃,那就让他们逃。
到了子时,度也正下令军队集结起来,准备做出声势来吸引守军注意力。
就在他们队伍集结起来的时候,忽然看到西城那边居然有一片火光升腾而起!
在那火光出现的一瞬间,阔可敌无言量居然有一种释然,还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城里的那些人果然是要突围的,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他们没有援兵。
“殿下,现在怎么办?”
度也正连忙问道。
阔可敌无言量吩咐道:“你带人马去西城,记住,不可交战,只是追击,让那些人逃走吧,逼着他们跑的更快,咱们的目标只是夺取料城。”
度也正连忙应了一声,带着他的人马朝着西城那边赶了过去。
西城外火光升起来,确实是唐青原亲自带人杀出来了。
他在城中精心挑选了八百命勇士,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武艺。
那些大户的保镖护院,商行的打手,暗道上的混混,这些人以前唐青原不敢委以重任,但是今夜可以。
因为连续作战之后,血性打出来了,现在城里的人无比团结。
亲自带着这八百人打开西门杀出,一口气冲进了桑人营地,一边厮杀一边放火。
“动作要快!”
唐青原大声喊着:“火烧起来就撤,不要恋战!”
这八百人平日里都是凶悍之徒,杀人放火的事,他们倒也不算陌生。
一把火将桑军营地点燃,唐青原立刻带着队伍回城,他在前边疾跑:“要快!一定要快!”
这些人跟着他跑回城内,城门紧紧关闭。
唐青原带着队伍又一口气跑回到南城这边,杜光和王森茂已经带着集结起来的青壮在等待了,总计有两千多人左右。
“开城门,杀出去!”
唐青原一声令下,南门打开,这三千人不到的队伍竟是杀出了南门。
他们直接朝着桑军大营冲了,在这个黑暗的夜里,他们利用了敌人可以利用的条件。
这群汉子们,冲进了没有多少人留守的桑军大本营,一路冲杀,把桑人的营寨一把火又给烧了。
那冲天的火光,便是这料城百姓不屈的斗志。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霸道嫂子
带着将近三千勇士,唐青原他们杀进了桑人的营地,这是一种决死一战的态度,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一直守下去的话,必会城破人亡。
敌人是正规的军队,要想战胜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磨他们的斗志,摧毁他们的精神。
连续几夜出城去闹的作用,就是为了这一刻打一个出其不意。
“去寻粮草辎重在何处!”
唐青原一边冲杀一边大声呼喊。
这桑军的营地里没剩下多少人,根本挡不住他们,很快营地里到处都在起火。
他们找到了桑人的粮草物资所在之处,也是一把火点了,这营地里的火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汇聚成海。
桑人自诩为征服了大海的民族,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征服这火海。
“往东城方向撤!”
杀光了留守的桑军士兵,斩敌数百,他们立刻撤出去,往东城门方向疾冲。
西城那边先烧起来的火,所以北城和南城的桑军都会迅速往西城那边支援过去。
那唐青原他们就走东门,围着楼城给那些桑人躲猫猫一样,可这种躲法,胆子小的人谁敢玩。
他们一路狂奔,不少人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控制不住的大笑。
跑到东边城门那边,本以为会被阻拦,毕竟东城那边有五千桑兵。
唐青原算到了东城这边的桑人也会调走,可不敢确定。
结果巧了不是,东城桑兵大营这边没多少人。
那就再一把火烧了它吧。
留守在东边营地里的五百名桑军士兵连打都没敢打,转身就跑,被唐青原他们又把东边营地给点了。
一夜之间连点三把火,天都还没有亮呢。
又从东门这边进城,此时唐青原安排好的援兵已经在东城门口集结等候了。
打开城门之后,这群连夜放火的汉子们冲进来,嗷嗷的叫唤着,一个个兴奋的无以复加。
“不要放松!”
唐青原大声下令:“回到各城继续戒备。”
所有人迅速分散出去,回归各处。
这几把火,其实没有杀伤太多桑军士兵,可是却烧掉了桑人的粮草物资。
这一下,桑人必退无疑。
没有粮食了,他们还能坚持几天?难道还敢饿着肚子继续攻城吗。
到了天亮的时候,唐青原举着千里眼看,南边桑军大营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废墟中,桑军的队伍集结在那。
有几个人站在队伍前边像是在说着什么,这么远肯定听不到,可唐青原他们都能猜到,那些桑人会恼羞成怒到什么样子。
“这群臭傻批。”
杜光往城外啐了一口吐沫:“这下,气死这群王八蛋。”
所有人都笑起来,大家是又困又累但就是很开心,就是很兴奋,就是想哈哈大笑。
桑人营地。
一片焦黑之中,纯边斥力看了看辎重营这边,烧掉的粮食就好像插在他心口的刀子一样,让他心疼的受不了。
没有粮食了,他们攻占料城然后以此为根基之地进军冀州的计划,也就成了一泡尿,喷薄过,但最终只会留下一些发黄的痕迹。
“退兵吧。”
阔可敌无言量连发怒都已经没有兴趣了,他是真的连一点怒意都没有,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此时见到这般场景,会是如此平静。
“回渤海。”
阔可敌无言量道:“去准备足够多的水,至于食物,想办法解决。”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开,不想再多看一眼。
桑人的队伍朝着海边撤走,看起来虽然队形还算完整,但怎么看都像是
垂头丧气的样子。
“啊!”
一个年轻人在城墙上欢呼出生,嗓子都喊劈了。
他这一声喊,城墙上的人全都跟着喊起来,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可惜了......”
唐青原在一边欢呼声中,像是很遗憾的叹了口气。
如果......
如果此时他能有几千名宁军战兵的话,一定会追上去,追在桑人的屁股后边杀。
此时的桑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真的不需要太多兵力,就能让这些桑人付出更为惨烈的代价。
别说几千人,这会儿要是能有五百骑兵的话,唐青原也一定带着人追杀出去了。
对于这些侵入中原大地的外敌,能多杀一个是一个,但凡有机会让他们全都死在这,那就一个都不放回去。
“保持戒备。”
唐青原大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就转身背靠着城墙坐下来,此时心里绷着的那股劲儿稍稍松懈下来一些,人好像力气也都被带走了。
靠在那,很困很累,却不想睡。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对于第一次指挥作战的唐青原来说,这美妙的感觉让他格外的享受。
“你不该在斥候队。”
王森茂挨着他坐下来:“你应该做大将军,像是唐大将军一样的大将军。”
唐青原笑着摇头,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他哥唐匹敌,也不是一下子就成为大将军的。
“你好像还有点不满意?”
杜光笑着问。
唐青原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点遗憾,若是咱们有骑兵的话,那些桑人怎么能舒舒服服的走了,就算是不能把他们全都灭了,也要把他们的肉一层一层剐下来。”
就在这时候,城墙上忽然有人喊了起来:“那是什么!”
“是我们的宁军吗?!”
这声音中,透着一股比刚才看到桑人退走的兴奋还要强烈的兴奋。
唐青原他们三个立刻站起来,扶着城墙往外看。
平原上,有一支骑兵像是浪潮一样席卷向退走的桑军,明显看得出来,桑人怕了,他们之前退走的时候还保持着队列的完整,此时已经跑的散开了,像是一群受到了惊吓的绵羊。
“是我们的人!”
杜光的眼睛都亮了,指着那远处骑兵队伍上飘扬着的烈红色战旗大声喊着:“我们的旗子,我们的骑兵!”
城墙上所有人都在跳起来挥手,朝着那支洪流一样的骑兵挥手呼喊。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支骑兵狠狠的切进桑人的队伍里,像是一把快刀将桑人的队伍一刀斩断。
这支骑兵的人数并不是很多,看起来大概有两千人左右,可是他们快的像是流星雨在贴着地面飞一样。
从桑军这边切进去,从另一边切出来,然后队伍兜了一个弧线后再次杀回来,第二次把桑人的队伍切开。
所有人都在欢呼,哑着嗓子欢呼。
可唐青原却在想着,这是哪里来的骑兵?
斥候们往南北两处送信求援,都不可能回来这么快,按照极限时间来推算,他们各自应该都没有到地方呢才对。
可那就是他们的骑兵,看不错的。
骑兵在桑人的队伍里犁地一样来回犁过,一遍一遍,桑人的后队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前边的桑人发了疯似的往海边跑,连头都不敢回一样,更别说去救援他们的同伴了。
该着那支桑军还有那么一点点运气,支援过来的宁军队伍只有两千骑兵,而且长途跋涉而来,也不敢陷进桑军的步兵阵列之中。
一旦把桑军逼急了的话,就地结阵,轻骑兵也不可能冲阵成功。
但是他们可以追着杀,不去追赶前边跑路的桑军,就黏在桑军的后队追。
一路从城外追杀到了海边,这一路桑人丢下的尸体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能逃上海船的人估计着能有一半,这还是因为距离海边实在没多远。
要是能有三十里,这支仅仅两千人的宁军骑兵,就能把这些桑人杀到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场追杀,桑人伤亡的人数,还要远远超过他们连续这么多天来攻城的死伤。
那支骑兵太过犀利,说杀人如麻不为过,杀的又快又狠,马-刀只要落下去便是黄泉地狱。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那支骑兵队伍杀够了,朝着料城这边过来。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海船上还有没有桑人的队伍,若桑人还有援兵的话,再追会出问题。
这一幕,可是把城墙上的人看的全都震撼住了。
唐青原连忙下令打开城门迎接,他带着人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领军的居然是一位女将军。
在这一刻,唐青原立刻就猜到是谁了。
这宁军中,能有如此气势,能如此领兵的,除了那位以一己之力打下来兖州和青州两地的沈姑娘,还能有谁。
可是沈姑娘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这里,而且手下只有两千轻骑?
因为她走的快。
她得到宁王旨意之后,立刻就率军赶往兖州支援,但她走的不是料城这边。
沈珊瑚没回苏州城,是在赶往杭城的路上直接调头回来的,走的和唐青原他们不是一路。
她带兵进入冀州赶往龙头关,结果就被唐青原他们的同伴追上了。
得到消息之后,沈珊瑚下令手下十万大军,分出来三万人往料城支援,七万人继续往兖州方向赶路。
她身边只有两千轻骑,甩开了自己的部下,带着这两千人昼夜兼程的赶过来。
才到这,就发现桑军居然撤退了。
虽然她不知道桑人为何会撤退,可她如何能放过这么好的杀敌机会。
被唐青原迎接进料城之后,沈珊瑚一边走一边听唐青原他们汇报事情经过。
听完之后沈珊瑚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看向唐青原:“这一战,是你们三名斥候指挥?”
唐青原俯身:“回沈将军,是,但光凭我三人也毫无用处,还是料城百姓们同仇敌忾。”
沈珊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三个年轻人:“你们都是大将军帐下的斥候?”
唐青原回答:“是。”
沈珊瑚思考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指向杜光和王森茂:“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调入我亲兵营,皆升为校尉,留在我身边做事。”
这句话一出口,杜光和王森茂都懵了,他们俩先是看向沈珊瑚,又看向唐青原。
心说为何只要他们两个?
沈珊瑚道:“我还要赶去龙头关,这边的危局既然已经解了,我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
她看向唐青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正四品将军,记住,这四品将军是我给你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不能再去其他各军,哪怕是大将军召你,你也不能去,明白没有?不对,就算是宁王召你,你也不能去,记住没有?”
唐青原也有些懵。
沈珊瑚道:“不久之后,会有我们的队伍过来,我给你留下八千人,驻守料城,巡查海防,一个月内,若桑人不敢再来,你带兵北上与我汇合。”
沈珊瑚用马鞭点了点唐青原的胸口:“你要是敢去别人军中,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以后谁问起来,你就告诉他们,你是沈珊瑚的人。”
唐青原看着面前这个霸道的女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就是嫂子?
第一千零八十章 谈谈条件吧
豫州南,赤河南岸。
天命军被武亲王的大军追赶着一路往西南方向退走,这一个月来,他们称得上狼狈不堪。
此时的天命军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约束军纪,之前为了彰显天命王杨玄机的仁义道德,所以规矩倒也森严。
可是这一路逃回来,所过之处也是有什么抢什么,哪里还会在乎名声。
就这样且战且退,不得不放弃进军豫州的计划,他们退入了荆州北部。
在河边休息的时候,杨玄机坐在石头上看着那流水东去,好一阵唉声叹气。
原本大好局面,就被唐匹敌攻苏州给破了。
“这算什么?”
杨玄机捡起来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溅起来的水花很大,且发泄不掉他的怨恨。
“算他们互相成全?”
这话能说出来,可见怨气有多大。
他说的是武亲王和宁王李叱,那两个人的做法,要说不是互相成全傻子都不信。
唐匹敌奉命攻打苏州,逼迫李兄虎退兵回援,李叱拿了苏州,还帮助武亲王引走了一个强敌。
这算是李叱成全了武亲王,让武亲王可以专心致志的和他天命军交战。
现在,北境告急,这是多好的机会,他完全可以不退回蜀州,一鼓作气打下来豫州之后,安安稳稳的等待蜀州援兵赶到。
往南可以再入京州,往北可以一口气打到冀州去。
可是武亲王居然发了狠,逼迫他们往西南方向退,硬是不肯让出来往北走的路线。
这算什么,这算武亲王还给了李叱一个人情?
“老匹夫还不知道谁才是心腹大患。”
杨玄机自言自语之中,透着一股滔天的怨气。
“我是杨家皇族的人,他撵在我身后追个不停做什么,难道不该趁此机会除掉李叱才对?江山落在我手里还是杨家的江山,此时不除李叱,江山就未必还是杨家的江山了。”
听到他这番话,手下人一个个的谁也不敢搭话。
天命王正在发泄怨气的时候,谁搭话谁挨骂。
“主公。”
杨玄机手下谋士裴崇山硬着头皮上来,压低声音说道:“臣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玄机瞪了他一眼:“说!”
裴崇山道:“主公,我们已经退入荆州,不出意外,谢家的人必会派人拦截,说不定谢秀的大军已经在前边等着,主公也看得出来,武亲王哪里是什么忠良之臣,他可能早已被李叱收买,不然的话,何必要为李叱护着豫州。”
“所以臣下猜着,武亲王那老匹夫说不定已经和谢秀暗中联络,他在主公大军背后紧追不舍,谢秀带兵在前拦截,想把咱们困死在荆州......”
杨玄机皱眉:“你莫不是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些?”
裴崇山道:“臣下以为......臣下以为,主公该走了。”
“嗯?”
杨玄机眉头皱的更深:“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崇山道:“若真的被困住,主公再难脱身......主公身边有形神样貌极为相似的替身,可让他假扮主公留在军中,主公带青绦军找机会脱离队伍,走水路悄悄返回蜀州。”
杨玄机看了他一眼,脸色变幻不停。
“我手中还有三十万大军,你想让我放弃?”
裴崇山道:“三十万大军,主公回到蜀州之后,随时可以召集起来,可若主公被困,蜀州根基之地也会落入他人之手。”
杨玄机似乎是被这句话触动,明显楞了一下。
“主公,现在走还来得及,可将大军交给得力之人率领往蜀州方向突围,若能突围出去,主公这三十万兵力不失,若突围不出......”
他看向杨玄机,杨玄机也在看他。
良久之后,杨玄机点了点头:“如果按你说的去办,此事当格外小心,绝对不能泄露半点消息。
“是是是......”
裴崇山道:“这是必然。”
杨玄机又犹豫了许久,说实话,这个决定太难做出,一旦被人传扬出去,他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唉......”
杨玄机一声长叹。
为什么这运气,好像就在那李叱一人身上。
几天后,杨玄机找机会离开了大军,带着他的亲兵营悄悄登船走水路离开。
三十万天命军并不知道他们的主公已经把他们甩了,继续往西南方向赶路。
杨玄机潜逃回蜀州,这无疑是给大楚朝廷一个喘息之机。
三强在京州对抗的局面,也因为黑武人的大举进犯而彻底破碎,李兄虎不敢贸然离开,唯恐再丢了扬州,杨玄机退走,京州恢复平静,楚国的气运居然就真的还能再延续那么一阵。
楚军大营。
手下大将张合问武亲王道:“王爷,再追就进荆州了,是不是给谢秀送个信?”
他的意思是,若是能得谢秀相助的话,那么真的有希望把三十万天命军彻底歼灭。
“不送了。”
武亲王笑道:“你真的以为,就算送信过去,谢秀他敢与我联手?”
张合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仔细思考后才明白武亲王的意思。
谢秀此时率军坐镇荆州,他的兵力不足,如果此战和武亲王联手,却被武亲王算计,让谢秀的军队陷进去,那么别说能不能灭了杨玄机,反正荆州是会丢。
对于武亲王来说,这种计谋,实在太简单了。
谢秀只要敢答应,带兵在前路拦截,武亲王就敢按兵不动。
让杨玄机的三十万大军去猛攻,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武亲王才会下令进军。
如此一来,还能顺势把荆州重新收归朝廷所有。
武亲王笑道:“谢秀不傻,谢怀南更不傻,就算谢秀有心打这一战的话,谢怀南也会阻止。”
他看向张合说道:“况且,如不出意外,宁王李叱北行之前,也必会对谢秀有所交代,告诉他绝对不能与我联手。”
张合也笑了笑,谁不知道,武亲王是这个世间上懂得怎么赢的人。
“放他走吧。”
武亲王端起茶喝了一口,心情有些放松,看起来脸色都好了许多。
“谢秀不会与我联手,但谢秀会一路袭扰,能占一些便宜就占一些,杨玄机担心我与谢秀联手,也担心我渔翁得利,所以不会和谢秀打,大概还会给谢秀一些好处,毕竟李叱从来都不会吃亏。”
张合道:“也不都是坏事,放杨玄机回蜀州,他要想再出兵,第一个要打的就是荆州,让宁王李叱的人先去挡一挡吧,最好再杀一个两败俱伤才好。”
武亲王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我们粮草已经告急,再追下去,并无一点好处。”
他吩咐一声:“传令先去,明日开始急行军追击杨玄机,连追三日,然后退兵。”
张合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分派人手去传令。
两天后,荆州,黄花山一侧。
天命军的三十万人在此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谢秀的宁军就在前边拦着。
此时领兵的将军是天命军四杰之一的史峰晖,他也算是临危受命,保护着一个假的天命王南归,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这种差事,干好了没有奖赏,有也不敢明面上给,最多是暗地里嘉奖一些,搞不好还就是几句漂亮话而已。
干不好,三十万大军葬送在他手里,他回去之后还会被天命王处置。
此时宁军在前边拦路,后边武亲王的大军已经急行军两日了,距离越来越近,史峰晖心里急的快要炸开一样。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快步跑进来,说是有人求见,是宁军派来的。
史峰晖想了想,还是见见的好,于是吩咐手下把人带进来。
他以为来的是谢
秀派来的使者,没想到来的是谢秀本人。
“你好大的胆子。”
史峰晖看到谢秀的时候,眼睛就眯了起来。
他随天命王杨玄机攻荆州的时候,曾经与谢秀有过交手,后来谢秀投降,两人还一起喝过几次酒,颇有些惺惺相惜。
谢秀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我胆子不大,只是算准了你不敢把我怎么样,我若是在你大营里出了事,你就真走不了了。”
这话让史峰晖心中一动,他立刻问道:“你什么意思?”
谢秀坐下来:“还不上茶?”
史峰晖懊恼道:“我可是狼狈逃回来的败军之将,你觉得我这里会有好茶招待你?”
谢秀笑起来,这笑容让史峰晖更为恼火。
“没有就没有吧。”
谢秀笑道:“没有茶可以,但有些东西你必须有,不然的话,你真的回不去。”
史峰晖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秀道:“我家主公算准了杨玄机会暗中逃走,所以我猜测,你军中那天命王是假的吧。”
“你闭嘴!”
史峰晖立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谢秀道:“这可是正事怎么能不说呢......我家主公北行之前说过,杨玄机手下有四杰,两个折在了荆州,一个他带在身边,所以如果杨玄机悄悄跑了的话,只能是你来带兵。”
史峰晖心里一震,想不到连这些都被宁王预料到了,可他又不能承认,心里震撼之余还要表现的波澜不惊。
“别装了。”
谢秀笑着说道:“我率军在河道上堵杨玄机,只是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如此狡猾,我堵住了船队,杨玄机却提前改路走了。”
史峰晖一声苦笑。
谢秀道:“我家主公说,放你们回去可以,但必须留下二十五万大军的兵器甲械,留下你军中所有的弩车,还有攻城的所有器械也要都留下,对了,还有所有的马匹都要留,不管是战马还是驽马,我不嫌弃,都要。”
史峰晖啪的一声就拍了桌子:“你这是欺人太甚。”
谢秀撇嘴:“还装......你把东西留下,我放你走,带着三十万人回去,只丢一些兵器甲械,杨玄机不会怪你的,你信不信,只要你回去了,他还得夸你呢。”
史峰晖的脸色变幻不停,良久之后,他颓然坐下:“你确定不会有诈?”
谢秀道:“我又不姓杨,我有什么诈。”
史峰晖居然没有反驳这句话,而是再次沉默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史峰晖也笑了:“你其实不敢和我打,你担心武亲王把你当枪使,你和我拼个两败俱伤,得利的是那老奸巨猾的家伙。”
谢秀道:“我不敢赌,你敢赌吗?”
他笑了笑:“我把我家主公的原话送给你......史峰晖比你不敢打,别听他咋咋呼呼,他要是再哔哔,你就加钱。”
史峰晖:“......”
谢秀问:“我先回去了,你考虑好了派人给我送个信。”
说完之后起身,真的就要走了。
“等下......”
史峰晖站起来,很丧气的说道:“我答应了。”
谢秀:“好,二十八万人马的兵器甲械,再加所有弩车,战马,攻城器械......”
史峰晖怒道:“你无耻!刚才你说的是二十五万。”
谢秀:“我家主公说,若是史峰晖答应了,你可以略微再加一些,他会给你的,他不给你就再加。”
史峰晖的眼睛都瞪大了,怒视着谢秀。
谢秀则一脸你瞪我有什么用的表情,冤有头债有主,你瞪我家主公去啊。
“罢了......”
史峰晖道:“只要你说话算话,给你就给你。”
谢秀道:“我说过了,我又不姓杨,不会说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