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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坎儿

    这可能是史峰晖领兵以来受过的可以排在第二的憋屈,身为临危受命的三十万大军统帅,要想回家,得交买路钱。

    如果不是还有排在第一的那憋屈,他可能真的受不了这排在第二的。

    排在第一的憋屈,就是他临危受命成为这三十万大军的统帅。

    可是这笔账不难算出来,交买路钱固然屈辱,可现在他若是去问问手下士兵们,大概每个人也都愿意为活命而放下兵器脱去甲胄。

    打?

    怎么打?

    宁王李叱早就已经算准了,宁军不愿意打,但是天命军更不愿意打。

    这三十万人的队伍,听起来数字很庞大,然而这是一支已经辗转逃亡近四个月的战败之军。

    所有人都已经厌倦了战争,此时身为主帅的史峰晖最无力之处就在于,他没办法提振士气。

    你对士兵们说什么?

    说,打赢这一仗没人奖赏多少多少银子?士兵们此时谁还在乎银子,他们只想活着回家。

    说,打赢这一仗就能回家了?士兵们会问,不打,只要把兵器甲械都交了,不是也能回去吗?

    没有士气的军队,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也一样打不赢。

    别说面前是一支规模在十万人左右的宁军,就算是李兄虎的那些草寇队伍拦在这,天命军也不想打了,不想打就一定打不赢。

    所以权衡再三,史峰晖决定赌这一把,下令全军交出几乎所有的装备,包括马匹。

    谢秀倒是没有再难为他,最起码没有让他们留下粮草。

    而这,恰恰也是李叱交代的。

    留下了天命军的所有马匹,不管是战马和拉车的驽马都要,那么天命军走的时候,只能靠人力把粮食背上。

    这样一来,负重而行的三十万天命军,又没有武器装备,他们路过荆州就不会再闹出来什么风浪。

    粮食就是他们的命,他们把命背在自己后背上,就不会再有余力去干点别的什么事。

    谢秀说话算话,在史峰晖交出物资之后,就下令宁军让开通道。

    天命军的人在宁军的注视下离开,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是因为觉得太屈辱,而是只想尽快离开回家去。

    谢秀在笑,就毫不掩饰的笑。

    得了进三十万人的装备,为什么不笑?得哈哈大笑才行呢。

    武亲王无力进军荆州,这也是宁王在北行之前就算到了的事,因为武亲王的大军没有粮草。

    他们只能回去固守京州,希望在多方筹措之下,能帮助他的大军度过这个冬天,再熬过一个青黄不接的春天。

    所以荆州这边无需太过担心,但也不能毫无戒备,因为武亲王领兵向来没有套路可言。

    谢秀在监视着那三十万天命军离开之后,就亲自率军在荆州东线布防。

    舵州的对面就是京州渔门关,如今在渔门关里倒是有一支几万人的楚军,算是生力军。

    这支楚军没有经过厮杀,所以心高气傲,武亲王都没有打算趁机攻打荆州,但是领兵的那些杨家的年轻人,倒是有了这么点心思。

    然而这心思才起来,就得到消息说,谢秀的十万大军已经进入舵州。

    所以这心思,也就只能暂时按下去,短时间内想都不要再想了。

    舵州城内。

    谢怀南看到谢秀到了,问他情况如何,谢秀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谢怀南都忍不住笑起来。

    宁王算无遗策,这次天命军交的买路钱,足够荆州这边再扩充一大批军队所需。

    怀南手下的一个谋士却有些别的想法,他在谢家也做事多年,和谢怀南熟识,此人名为高锦陈。

    他虽然不是谢姓,但在谢家也算地位特殊,在谢家做管事已经有二十几年。

    因为谢怀南的关系,在之前谢家一大批人被送往豫州的时候,他得以幸免。

    所以他极想表现一下,来感谢谢怀南对他的照顾。

    “大人。”

    高锦陈眼神一转:“此时武亲王大军不敢进攻咱们荆州,天命王杨玄机又已经远逃,此时荆州......”

    他看向谢怀南:“只要我们陈兵在荆州东线北线,谁都进不来,此时又得近三十万大军装备......”

    他的话说到这,后边的话没能说出来的时候,谢怀南已经扭头看向谢秀:“废了他!”

    谢秀立刻起身,一脚踹在高锦陈的胸口,直接把人踹飞了出去,连高锦陈坐着的椅子都跟着飞出去很远。

    谢秀是领兵大将,这一脚的力度有多凶狠可想而知。

    高锦陈是个文人,被踹到在地后那口气都几乎没上来,趴在那哎呦哎呦叫唤着。

    “我当初留下你,是因为知你懂什么是本分,看来你不懂。”

    谢怀南面沉似水:“将他和他家人全都绑了,安排队伍把他们押送到豫州城交给燕先生处置,先摘了他的下巴断了他的四肢!”

    谢秀立刻回头吩咐一声:“来人,拉出去处置!”

    亲兵进门,如狼似虎,把高锦陈拉了出去,没多久外边就传来一阵阵哀嚎声。

    “我怕的就是这个......”

    谢怀南坐下来,脸色依然气的发白。

    “我就怕下面的人会有这种心思,谢家好不容易才保下来,他们却还想把谢家往阴曹地府里送。”

    谢怀南长叹一声。

    谢秀道:“这事我来处理吧,先得杀几个,不杀的话家里人就不害怕,剩下的再送去豫州。”

    谢怀南点了点头:“那就你去处理吧。”

    谢秀点头:“我先带着人回庭阳城,在庭阳把事说清楚,如果有谁还敢再胡言乱语,我就多杀一些。”

    谢怀南道:“你酌情处置就是,这些人......也该死。”

    谢秀道:“他们眼界太低,还以为自己聪明......唉,可惜了高锦陈,家里的事他倒是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谢怀南道:“死不足惜。”

    谢秀道:“那我就先回庭阳,处理好了之后我再回来,保重。”

    说完后转身离开。

    谢怀南再次叹了口气,心说高锦陈这样的人是不是疯了,真以为能靠一个荆州就让谢家化家为国?

    沉思片刻之后,他取了纸笔,写了一份请罪的奏章,安排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去冀州。

    这个时候,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荆州对于宁王殿下来说重要,那谢家就重要,如果荆州不重要了,谢家还重要吗?

    与此同时,左武卫大军。

    队伍正在往回走,做出急行军追击的假象,只是为了稳妥撤兵而已。

    武亲王带兵打仗大半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仗应该怎么打,哪怕明知道天命军不敢掉头回来主动打一仗,可该做出的妥善安排他还是要做。

    大将张合是武亲王身边已经剩下不多的老人了,在连续多年的争战中,那些陪着武亲王南朕北征屡立战功的大将,死的死残的残。

    他大哥张屹被杀之后,张合在左武卫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他不管是领兵还是武艺,其实都不输于他大哥张屹。

    只是他为人性格相对来说更加低调一些,不愿与他大哥去争什么。

    武亲王将撤军回程的指挥交给他,老人也能放松一些。

    “王爷。”

    张合登上武亲王的马车,坐下来后说道:“按照王爷的吩咐,已经派人去渔门关了。”

    武亲王嗯了一声:“那些小辈们的心思,太容易猜到,他们自命不凡,个个都想着成为下一个我......甚至,可能个个都觉得他们早晚超过我,可实际上,不过是一群绣花枕头罢了。”

    张合道:“王爷送去亲笔信,严厉告诫不许他们擅自出兵,他们应该不敢再有心思。”

    “但愿吧。”

    武亲王道:“我穷尽心思才稳住京州,别让他们毁了这来之不易的修养局面就好。”

    他看向张合:“若没有黑武人来犯,推测一下京州局势,该是如何?”

    张合沉思了一会儿,整理了措辞,这种事他不可能是现在才想,身为领兵将军,早就会去做各种推断。

    “属下以为,如果不是黑武人南下侵犯,此时杨玄机必会被王爷困于京州,而谢秀的人马,会不计代价的死死堵住杨玄机的归路。”

    武亲王点了点头:“嗯,宁王李叱是不会把杨玄机放回去的,他会借我的手除掉杨玄机。”

    他问:“还有呢?”

    张合道:“苏州那边,同样道理,如果不是黑人来犯,李兄虎必不是唐匹敌对手,唐匹敌一招深入杭城就把李兄虎的所谓百万大军分散,宁军可各个击破,属下猜着,唐匹敌会在杭城外把李兄虎解决掉。”

    武亲王又问:“然后呢?”

    张合道:“我们这边打败了杨玄机,但我们必然元气大伤损失惨重,谢秀的荆州军,夏侯琢的豫州军,就会疯了一样的拖住我们。”

    武亲王点了点头。

    张合继续说道:“解决掉了李兄虎之后,唐匹敌的宁军必会用最快速度赶到京州,与夏侯琢和谢秀对我们形成合围,我们没有粮草,不用太久,被困半个月必败无疑。”

    武亲王再问:“然后呢?”

    张合张了张嘴,没敢说。

    武亲王叹道:“然后天下就是宁王李叱的了,最迟到三月,大兴城粮草耗尽,不得不开门投降,李叱会在三月于大兴城称帝。”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算是宁王李叱的一道劫,只差几个月,他就能在大兴城里宣布我大楚国灭......”

    张合跟着叹了口气。

    他有句话不敢说,就算是大楚这次运气好,又能残喘一阵子,可以后呢?

    以京州一地,如何能抗拒国灭的命运。

    武亲王也有一句话不敢说,哪怕是在他忠心耿耿的老部下面前也不敢说。

    他想说的是,如果这天下终究不是大楚的,那么最好是宁王李叱的。

    杨玄机称帝,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民心已变,没人再对杨家皇族的人有敬畏。

    至于李兄虎......那个草寇若是当了皇帝,比黑武人南下对中原的摧残还要严重的多。

    与此同时,冀州。

    大军中,高院长和长眉道人紧张兮兮的看着正在卜卦的老张真人。

    见老张真人面色凝重,长眉道人实在忍不住了:“如何?”

    老张真人松了口气:“北疆之事,有惊无险,中原应该无忧,而这......大概也是最大的一个坎儿了。”

    前边说有惊无险,后边说最大的一个坎儿。

    所以不管是长眉道人还是高院长,心还是悬了起来。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光棍

    “这最大的一个坎儿,到底是多大?”

    长眉道人真的是心里难以平静,着急的问了一句。

    在很早以前,老张真人就说过丢丢儿想要得这江山,还有几起几落几道坎儿。

    如今这局势如此之好的情况下放弃京州,所以长眉道人想着,这就是那几起几落的其中之一?

    长眉道人看着老张真人,期待着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

    老张真人道:“这种事,哪有定数。”

    如此回答把长眉道人搞的心里更难受了,这种心情,不是当父亲的人肯定不能理解,而且还是他这样的单亲父亲,那么不容易的把李叱拉扯大。

    “宁王气运在身,你怕个毛。”

    老张真人瞥了长眉道人一眼。

    长眉道人真的是不能放心下来,紧张兮兮的又问了一句:“你就不能再算仔细些?你可是道人啊。”

    老张真人道:“你不是道人?你自己难道不能算?”

    长眉道人:“我那都是假的啊。”

    老张真人:“你当我的是真的?”

    高院长看着他俩,一脸的茫然。

    老张真人叹道:“你为何如此紧张?”

    长眉道人:“他和宁儿还没成亲呢!”

    老张真人想了想这句话里更深层次的意义,这绝不是一句笑谈,而是千秋万世的大事。

    宁王才是救天下的人,宁王现在还没有后人呢,万一宁王出了个什么意外的话,天下不就是没人救了吗。

    所以如果宁王有后人的话,那岂不就是万世太平了吗。

    这么一想,觉得长眉道人顿时高大了起来。

    正想着呢,长眉道人叹息道:“还是个小伙子呢,啥也不知道,多可怜。”

    他用这句话来正告老张真人,你别想那么多,你以为我在第九层,其实我就在第一层。

    在长眉道人看来,救不救天下其实都不重要,哪怕现在就失去宁王的地位,甚至失去几州的疆域,都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

    头等大事是傻丢丢儿得和宁儿成亲,俩孩子不能耽误了,俩孩子生孩子也不能耽误了。

    老张真人想到这噗嗤一声就笑了,见他还能笑的出来,长眉道人反而心安了些。

    “不过是打打黑武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打过。”

    高院长做了总结陈词:“人这一生哪有不遇到坎儿的,谁命运里还没有起伏,不过是暂时不能当皇帝,又不是以后不能当皇帝,我们要把心胸方开阔一些,不要凡事都看不好的一面。”

    老张真人道:“这话说的很大气,但我看就你心里那坎儿最不好过去,你心眼小。”

    高院长:“你放屁,你说谁心眼小!”

    老张真人:“你啊。”

    高院长看向长眉道人:“你说句公道话!”

    长眉道人:“你让我说句公道话......这不是有病乱投医吗,你心眼本来就不大。”

    高院长:“我看宁儿和丢儿的婚事,还是再做商议吧。”

    长眉道人一把拉住高院长:“大,你特别大,要多大有多大,有一百个我那么大,你是高一千七。”

    高院长嗯了一声:“公道。”

    马车里,仨老头在这叽叽喳喳的说话,马车外边,大军还在加急赶路。

    他们的目标是龙头关,李叱之前就说过,这次要先打的不是北疆的黑武人,而是那些桑

    人和渤海人。

    只是在半路上,他们还不知道渤海人已经被打的几乎全军覆没,狼狈逃回去的人也就是十分之一。

    就连那位黑武帝国派去督战的亲王,都在乱战中被射中了一箭,好在是命大没有中要害。

    桑人只跑了不到万人的队伍,哪里还敢再四处作乱,已经乘坐海船回渤海国那边去了。

    所以这一战,又回到了起点。

    终于,他们到了龙头关,可是宁军的主力已经奔赴兖州,徐绩和沈珊瑚的大军,皆赶往东北边疆和沿海一县布防。

    在龙头关,李叱听说了料城那边的事,这让李叱都好奇起来,一个新兵,能有如此的能力和表现,应该见一见才对。

    听闻沈珊瑚直接把那斥候提拔为四品将军,这是从没有过先例的事,可李叱却觉得没有丝毫不妥。

    这样的战功,给正四品将军一点都不过分,甚至还可以给的更多些。

    那不只是表面上守住了料城这一地而已,那是阻止了敌人攻入冀州,从背后打穿龙头关的布局,挽救的是一座城吗?挽救的是整个北境。

    一旦桑人的计划成功,龙头关被人从背后攻破,兖州会丢,冀州也会丢。

    桑人会迎接黑武百万大军入关,黑武人的战力,是渤海人和桑人可比的吗。

    “料城位置依然重要,桑人虽然损兵折将,已经再无一战之力,但他们有海船。”

    李叱看向手下人说道:“他们没有能力再回桑国招募来更多军队,但他们可以把渤海人的队伍一船一船的运过来,从现在得到的情报推算,桑人的船队一次能运送兵力十万左右,此时大概已经返回渤海国内,下一次再来,运来的就是渤海兵。”

    高希宁嗯了一声,虽然她不懂多少军务事,可她也知道敌人有海船就占尽先机。

    运送着十万大军的船队,可以在任何可以登陆的地方登陆,也就是说,敌人可以在宁军的背后突然出现。

    就算此时沿海布防严密,可那么长的海岸线,想要彻底防住根本不可能。

    “他们一定会回来。”

    高希宁道:“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桑人在料城几乎全军覆没,一定不敢再来,可我猜着,桑人也是这么想的。”

    李叱点头道:“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还要往料城那边增兵过去。”

    他看向尉迟光明:“我分给你两万人马前往料城,要负责料城那一线的海岸,两万人不多,你尽力而为。”

    尉迟光明俯身道:“主公放心,臣到了之后,会以唐将军为主将,他更熟悉环境和战局。”

    李叱对他笑了笑:“你们可商量着办,回头你熟悉了那边之后,我还要把唐青原调过来看看,这样一个出彩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安排好了分兵之事,李叱在半路上就派人给夏侯琢送信,让夏侯琢带着他的队伍直接去北疆,如果都去东疆的话,兵力都集中在东北,万一黑武人攻破北疆,李叱他们都会被堵死在这回不去。

    在龙头关休整了一天之后,队伍再次出发。

    马车上,李叱把地图展开,根据已知的情报,把作战过的地方用炭笔都标注出来。

    高希宁坐在那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心里想着,专心致志做事的男人可真帅。

    “咱们去这。”

    李叱用炭笔在地图一个位置上点了点。

    高希宁俯身看过去,地图上那个地方叫孟原固,觉得很熟悉,忽然就想起来那地方打过仗。

    “孟原固往南走三百里就是海岸,往东北方向走几百

    里就是边关,我们驻扎在孟原固,可以随时策应支援。”

    李叱把炭笔放下来,看向高希宁:“到了那边天寒地冻,你要穿厚实一些。”

    高希宁把腿伸了伸:“这么长,这么直,这么漂亮的腿,却受困于一条如此厚实的棉裤,线裤,绒裤,秋裤,而你还想让我再多穿点。”

    李叱哈哈大笑,把他的腿也伸出来:“比你差哪儿了,不就是差了一条线裤一条绒裤一条秋裤吗。”

    高希宁:“莫非是你光腿穿的大棉裤?”

    李叱:“当然。”

    高希宁:“我不信,我验验。”

    李叱吓得往后一躲:“验验?你不就是想耍流氓吗。”

    高希宁叹道:“这本该你耍的流氓你不耍,那就只能是我来耍,你还好意思拒绝?”

    李叱:“请你自重些,这条裤子是一条普通的棉裤吗?那是一座雄关,别想攻破。”

    高希宁:“你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李叱笑的嘴都快崴了。

    “前一阵,那仨老头好像商量什么事来着。”

    高希宁凑到李叱身边:“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哪里不对劲?”

    李叱摇头,他这一段时间以来都忙于军务,确实没有察觉到那仨老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高希宁道:“贼兮兮的,我总觉得他们在密谋什么。”

    李叱道:“能密谋什么,密谋你下药他们就给我塞解药呗......”

    高希宁:“你怎么知道我有药!”

    李叱:“你还真有!”

    高希宁连忙道:“不是我的,不是我主动要的,而是夏侯玉立硬塞给我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噫......”

    李叱:“带着迷药,以备不时之需......怪不得她大哥夏侯小琢琢前阵子在豫州的时候,一心想给我打一条铁裤衩。”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用一种恨其不争的语气说道:“铁裤衩没有在你的身上,铁裤衩在你的心里,什么时候你解开了心里的铁裤衩,你也就能解开你裆部的心门了。”

    李叱:“裆部那是心门吗?”

    高希宁:“我呸,这种破流氓你倒是会耍。”

    她问:“你好奇不好奇,那仨老头商量什么来着?”

    李叱道:“你既然问我,就说明你也不知道,你少来诓我。”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巧了,我就知道。”

    李叱问:“是什么?”

    高希宁贼兮兮的靠近:“那仨老头说,担心这次的仗会打很久,担心你称帝受阻,所以想着,要不然就让咱俩先成亲,最好是马上就有后,让我给你怀个孩子。”

    李叱:“你怎么知道的?”

    高希宁哈哈大笑:“因为那仨老头找我商量来着。”

    李叱的眼睛骤然睁大,那两只眼睛里散发着刺眼的正道的光,像是两颗鸡蛋那么大的流星。

    他急切的问道:“你是怎么答复那仨老头的?”

    高希宁一拍胸脯:“我能顺了他们?他们不想让咱俩睡,咱俩就不能睡,他们想让咱俩睡,咱俩就得睡?哪有这般道理,我给严词拒绝了。”

    李叱一条大拇指:“你还别说,你说媒说不成不是没道理,你打光棍也不是没道理,你还说我呢......你也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高希宁:“......”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你走吧

    大兴城,世元宫,东书房。

    皇帝杨竞看到武亲王迈步走进来的那一刻,连忙起身去迎接,脸上已经堆起来无比亲和的笑容。

    他眼神里的光彩,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过了,看到了武亲王他就像是看到了父亲一样,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王叔大胜归来,这一行路途遥远,辛苦王叔了。”

    皇帝那笑容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开心,如今京州危局已解,都城得救,无论如何都值得开心。

    “都是因陛下圣明。”

    武亲王俯身要拜,皇帝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两个人进了东书房后随意聊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了战局上,武亲王把经过详细说明,皇帝听着听着心里就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快。

    武亲王似乎很得意于阻止了杨玄机北进抢夺豫州,可是皇帝却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在皇帝看来,杨玄机去抢夺豫州,就让他去好了,和必要去阻止呢?

    李叱一边要分兵抵抗黑武人,一边要和杨玄机交手,得渔翁之利的还不是大楚朝廷?

    而且这样一来,杨玄机必会背负骂名,到时候再想称帝谈何容易?

    宁王李叱在抵抗黑武入侵,杨玄机却跑去豫州抄了人家后路,这和卖国之贼有何区别?

    就算说他是与黑武人勾结的内贼也不为过,以后这名声就会烙刻在他身上,洗都洗不掉。

    而此时,朝廷大军就可以打着驰援李叱的旗号北上,趁着宁王李叱和杨玄机两败俱伤之际,一举收复北境。

    所以武亲王的这种成就感,皇帝不能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

    但皇帝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武亲王此举应该也属无奈,因为大军已经粮草耗尽。

    所以皇帝心中的不快,全都被他用力压了下来。

    他在某个瞬间甚至想到了,叛贼的军队可以去和老百姓们征收粮食,朝廷的军队怎么就不能了?

    当然,这个征收只是说起来好听一些罢了,说白了就是去抢夺。

    “王叔辛苦,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朕今夜要设宴为王叔接风洗尘,到时候朕会派车去接王叔入宫。”

    武亲王大概也感觉出来皇帝的态度稍稍有了些变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出了门之后武亲王才想起来有件事忘记说了......渔门关那边,杨振焯率军驻守,那些年轻人心浮气躁又自命不凡,万一觉得可以趁此机会能出兵荆州,十之七八会战败。

    一旦失利的话,渔门关门户大开,京州依然面临威胁,武亲王这辛辛苦苦打出来的局面就会被彻底破坏。

    可是想到刚才皇帝那态度上的细微变化,武亲王又不想再回去。

    若是放在以前,武亲王肯定会马上回到东书房里,请皇帝当着他的面给渔门关里那些杨家的年轻人下旨,不许他们轻易出兵。

    可是现在,武亲王只觉得累了,太累了,回家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才好。

    想一想,那就是这世间最舒服的事,所以他直接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家去。

    从没有想现在这样过,急于回家泡个澡,吃口热乎饭,然后狠狠的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的那种。

    武亲王走了之后,皇帝坐在东书房里发呆了好一会儿,看似发呆,实则是在心中不断揣测武亲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仅仅是为了稳妥起见,那自然也说不出什么。

    可如今朝廷里已经有许多风言风语,说武亲王和宁王李叱,早已暗中勾结。

    还有人说,上次武亲王偷偷去豫州的时候,说是为了打探宁军情报,实则是为了在豫州和宁王私会。

    更有甚者,已经列举出了武亲王勾结宁王的几大证据,去豫州就是其中之一。

    而战局上的事,武亲王和唐匹敌像是在互相配合,也是这几大证据之一。

    这些风言风语,皇帝本来都没有在意,可因为武亲王提到他阻止杨玄机进攻豫州时候,脸上的得意和满足,皇帝心里就开始长草。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想要对谁形成坚定不移的信任,需要极为长期的过程,而且这种坚定不移还很脆弱,往往连风言风语都敌不过。

    而若是要对谁形成怀疑,一旦有了些许苗头,很快就会疯长。

    好在皇帝杨竞也知道,如今这大楚江山还要仰仗武亲王,所以他也只能是自己心里不舒服,不敢说出口。

    内侍总管甄小刀实在太了解皇帝,他看到皇帝发呆就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所以甄小刀心里一阵阵的害怕,那种深入骨髓的害怕。

    如果陛下连武亲王都开始怀疑了,那么这大楚江山,还有哪一个能被陛下信任?

    他想劝,不敢,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武亲王回到王府里后,武王妃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亲自服侍武亲王沐浴更衣,又亲自把饭菜端到武亲王面前。

    武亲王笑了笑:“你何必自己辛苦,让下边的人来做。”

    武王妃摇头:“得我亲手做,看着你吃,我才踏实。”

    武亲王一边吃一边问:“庭儿呢?”

    武王妃道:“我安排他离开大兴城出去历练,对外人说是为你筹措军粮,大概再有一阵子就能到落花岛,那边咱们家的庄园少有人知,让他现在那边住下,待以后局势明朗一些再做安排。”

    武亲王想了想,这样安排倒也稳妥。

    他上次离开大兴城的时候,暗示妻子先把孩子送走,最好是送去豫州那边投靠曹猎。

    以曹猎的性情,必会加以保护,但妻子显然有更多担心。

    落花岛在京州和豫州之间,赤河的一条分支经过,在那边形成湖泊,名为半月湖。

    落花岛就在半月湖上,庄园修建好了已有六七年,本来就是武王妃准备的后路。

    她这些年来,一直担心大楚崩塌,武亲王作为大楚的顶梁柱,不管是谁得江山,大概都不会对武亲王有什么善念。

    所以她准备着,一旦局面控制不住,就力劝武亲王去落花岛隐居暂避。

    那地方人迹罕至,除了武王妃的亲信之外没人知晓,藏身于此避世,凭着武王妃这么多年来的积累,就算是在落花岛隐居几十年都不用担心什么。

    “你回头给猎儿也多写几封信,你是他姑母,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多走动也是情理之中。”

    武亲王看似无意的交代了一句。

    武王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越是明白,心里越是害怕。

    放在以前,武亲王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曹猎已是宁王李叱的人,和曹猎多有来往那是谋逆之罪,武亲王这些话交代的,就有些像是在为可能会发生的最不好的事做安排。

    所以,武王妃忍不住了,她本想着等到局势恶化的时候再劝,此时却脱口而出。

    “要不然,咱们也去落花岛?”

    她试着问了一句。

    武亲王怔了怔,对妻子问出这句话似乎有些意外。

    王妃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他当然也是这世上最了解王妃的人。

    他知道,妻子

    是在害怕,妻子如此强大的人,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害怕。

    所以他看向妻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

    “你知道......谁都能走,唯独我不能,先皇把打皇鞭交给我的时候,就注定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武王妃已经有些激动起来:“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你不欠任何人的,也不欠大楚的,都是别人欠你的。”

    武亲王摇头:“我心甘情愿做的事,怎么能说是别人欠我的......此事,以后再议吧。”

    武王妃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我去给你泡茶。”

    武亲王:“你去吧。”

    武王妃:“嗯,我还存着些你最爱喝的岩茶,我去给你泡上。”

    武亲王:“我的意思是,你去吧,不用等我。”

    武王妃的脚步猛的停住,她回头看向丈夫,眼神里的害怕越发强烈起来。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努力的让自己挤出几分笑意:“我喜欢大兴城里的繁华。”

    武亲王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说几句,妻子已经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了。

    这一刻,武亲王心中有了无限内疚。

    片刻后,武亲王说道:“咱们一家,把我自己献给这个大楚江山就够了,你们......”

    武王妃:“而我是你的。”

    两人久久无言。

    兖州,孟原固。

    余九龄看着这茫茫雪原,站在那发了好一会儿呆。

    小张真人看到他这个样子,走到余九龄身边,顺着余九龄的视线往前边看,想看看余九龄在看什么。

    然后注意到在远处有几根冰柱,他心说这玩意有什么新奇的,在兖州还是这个季节,别说冰柱了,就算是冰山冰湖都不稀奇。

    余九龄问:“那是人撒尿的时候,一边尿一边冻上的吗?”

    小张真人想象了一下一边撒尿一边冻住的那个场景,觉得某处立刻就寒冷了一下。

    “别瞎说,尿是热的,怎么可能一边尿一边冻住了。”

    小张真人的话说完,余九龄就低头看了看小张真人的脚:“你脚下硌得慌不?”

    小张真人挪开脚,下边踩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他一脚踢开。

    余九龄道:“你踩着的是屎,不是石头......那玩意刚出来的时候就不热乎了?”

    小张真人:“你他妈的好恶心。”

    余九龄:“你踩了,我都不嫌你恶心。”

    小张真人心说怪不得看起来那形状有些奇怪......可外面包了一层雪,谁能看得出来。

    他长叹一声:“我没来兖州之前,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一脚踢开一坨屎,而且现在.....我的脚趾头崩的还挺疼。”

    余九龄:“对不起。”

    小张真人:“你他妈什么意思?”

    余九龄:“我没来兖州之前,也从没有想到过,你会一脚踢飞我拉的屎,还把你脚趾头崩了。”

    两个人正在这般无聊的扯淡,就看到远处有几匹战马朝着大营这边飞驰而来。

    看那几个人身上的雪,就知道已经赶路很远了。

    “军报!”

    飞骑而来的人一边纵马一边高呼:“紧急军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朝着那报信的人就迎接过去。

    或许是跑的时间太久了,最前边那骑士才把战马勒住,人就马背上摔了下去。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备战

    军报从东北边疆传来,边关出了意外,一种谁也不可能有所预料的意外。

    李叱听完消息之后,心情就变得格外沉重。

    兖州的边关修建在一条峡谷之中,峡谷两侧悬崖峭壁难以攀爬,所以这座雄关,历来都是阻挡渤海人的坚固堡垒。

    可是就在半个月之前,或许是因为已经连续很多天都在下雪,山关一侧的峭壁竟然崩塌。

    难以确定到底是不是雪压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山崩之后巨石落下,紧跟着就是雪崩。

    这里常年积雪覆盖,雪一年一年的积压,可能是造成山崩的缘故。

    乱石飞落,大雪覆盖,峡谷里的渤海军损失惨重,至少有上万人被雪崩掩埋送命。

    而掉落的一块巨石,将山关砸的坍塌,雪崩又将山关埋起来了一样。

    虽然雪崩的主要地点位于渤海人那边,所以山关内的守军损失远远小于渤海人。

    但山关城墙坍塌后,大雪又压下来,就形成了一条可以直接冲上城墙的坡道。

    渤海人竟然连抢救同袍都没有去做,雪崩之后不久就发动了进攻,这种心狠也令人震撼。

    在渤海王石在勋亲自督战之下,发了疯的渤海人已经攻破边关,杀进兖州。

    石在勋宣称,这是中原将灭的天兆,是神灵在庇佑渤海国的大军。

    渤海人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一下子士气就起来了。

    先赶到边关的是冀州节度使徐绩,带去了足够多的兵力,可是山关一破,宁军这边峡谷更为狭窄一些,兵力就无法展开。

    这就导致渤海人不计代价的进攻取得了效果,他们硬生生靠着堆积人命把宁军挤出峡谷。

    沈珊瑚在沿海一线巡查布防,得到消息后已经率军赶了过去,此时应该还没到。

    山关一破,那些饿狼一样的渤海人,就会汹涌而来。

    在军队后边就是那些快饿死的饥民,他们都觉得中原繁华,到处都是食物。

    所以这些人一涌进来,就好像蝗灾到来一样,所过之处,真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传令下去,大军整顿军备,明日一早赶去支援。”

    李叱看向余九龄。

    余九龄连忙转身跑出去传令。

    与李叱一同率军回来的澹台压境道:“我先带骑兵过去,能快一些就快一些。”

    李叱嗯了一声,交代澹台小心一些。

    澹台压境立刻出门,虽然骑兵数量不是很多,可此时赶过去的队伍,哪怕只到了几千人,就有可能在改变战局的助力。

    “这次有些不大好应付。”

    李叱看向高希宁,很认真的说道:“你和廷尉军留在孟原固,三位老人家也不能随军前去。”

    高希宁道:“我跟你去,我留下队伍保护他们。”

    李叱摇头:“以往兖州的边关也有被攻破的时候,但历次都能再杀回去,这次不一样,因为边关城墙坍塌,积雪形成坡道,渤海人的援兵能一直往这边输送,咱们再想把渤海人压回去的话很难。”

    他在高希宁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等我消息,如果情况不大好,你就带着廷尉军先撤回龙头关。”

    高希宁还想再说什么,李叱道:“要听话,你们都踏踏实实的,我才能踏踏实实的。”

    高希宁只好点了点头:“那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所有人。”

    李叱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出门。

    “柳戈。”

    李叱一边走一边吩咐:“澹台带着骑兵先行,你负责后队辎重。”

    柳戈连忙答应了,看起来,宁王是要亲自指挥大军。

    与此同时,渤海国。

    渤海王石在勋已经知道阔可敌无言量等人已经兵败返回渤海,他在破城之后立刻就派人回去告诉无言量,尽快运送兵力,在沿海一线登陆接应。

    在李叱得到消息之后不久,阔可敌无言量也得到了消息,所以立刻就给桑人下令,船队再次。

    这样的气候,桑人其实不愿意出海,每年这个时候海上都不会太平。

    可是纯边斥力解释了半天海上的危险,可在北方的阔可敌无言量根本听不懂,也根本不想听。

    内陆的黑武帝国,完全不明白海里会有什么凶险,他只以为是纯边斥力被中原人打怕了。

    纯边斥力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可心中却忐忑不安。

    对大海没有敬畏,大海就一定会让人明白没有敬畏会付出什么代价。

    就正如许多年前,那时候如日中天的蒙帝国横扫天下,中原,黑武,以及西域,蒙帝国全都收入囊中。

    那时候的蒙帝国汗皇听闻海外有仙岛,住着神仙,懂长生不老之术。

    于是调派大军准备征服桑国,可是就因为对大海完全不了解,导致前后两次派出去的大军,都在半路遇到了大风浪,两次几乎都是全军覆没。

    自此之后,蒙帝国再也没有动过征服桑国的念头。

    其实,当初只要蒙古国的统帅,将出征的日期提前一个月,或者推后一个月,都不会有什么事。

    如果那时候蒙帝国成功征服桑国的话,此时此刻的桑国,应该过的比奴隶还惨。

    纯边斥力虽然答应了,但也不敢赌上全部,他以船员需要轮换休息,海船需要轮换保养为由,说服阔可敌无言量,将舰队分成两批,轮换出海。

    人就是这样奇怪,他对阔可敌无言量说大海有凶险,无言量并不信他。

    他说船需要修护保养,无言量就信,因为无言量觉得,船稳固不稳固,比什么都重要。

    几天后,桑人水师的一半战船,满载着五万渤海人军队,朝着兖州海岸那边开过去。

    莽原山。

    山下是宁军的大营,他们在这堵住了渤海人的队伍,双方已经连续激战了有二十几天时间。

    宁军兵力只有渤海人的五分之一,但是借助地势,再加上装备和战力上的巨大优势,渤海人想再进一步也难。

    所以石在勋才会那么盼着桑人的水师起到作用,绕过宁军防线,在兖州登陆,然后内外夹击将宁军击败。

    这就是有海船的优势,既然有,那就要把这优势彻底发挥出来才行。

    正在和沈珊瑚,还有澹台压境他们三人站在高坡上观察敌情,徐绩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方向,又来了一支打着烈红色战旗的队伍,心里又能松口气。

    援兵正在不断的赶来,这就是能让他也能让每一名在前线拼杀的士兵,心里踏实的原因。

    楚时期,边军多是孤军奋战的局面,已经一去不返了。

    等那支队伍进了大营他才知道,竟然是宁王到了,众人连忙下山去迎接。

    还没到山下,却见宁王已经带着人上山来了。

    这战场的一侧就是莽原

    山,好在是有这一座山在,宁军占据着高处,可以压制渤海人的攻势。

    李叱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行礼,指了指上边,众人随即又跟着折返回去。

    “我们已经在修建木寨,还没有完工,天寒地冻,打桩实在艰难,所以木墙修建的速度并不快。”

    徐绩跟在李叱身后一边走一边汇报。

    李叱脚步一停,回头看了徐绩一眼:“派人去收集干草,以干草堆积成墙,用水泼。”

    徐绩听到这话后楞了一下,心说这么简单的法子,自己竟然疏忽了。

    莽原山这边的气候,很快就能冻上一堵围墙出来,比搭建木墙要快得多。

    “说咱们的损失伤亡。”

    李叱继续往山上走。

    徐绩道:“原本边关守军有一万两千人,都是当初白山军的老兵,后被沈将军收服后留守于此,这次渤海人攻势太猛,咱们的边军损失不小,再加上雪崩,一万两千人,现在余下的只有四千人不到,可是他们击杀的渤海人,至少有三四万。”

    李叱道:“把边军兄弟换下去休息。”

    徐绩道:“已经换下去了,让他们在后营负责辎重保护。”

    李叱点了点头:“说敌情。”

    徐绩道:“渤海王石在勋亲自率军,正面的兵力,大概已经超过了七十万,虽然他们损失数万人,可后续的人马源源不断上来,一时堵不上峡谷,他们的人就还会一直往这边增援。”

    说到这,徐绩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现在兵力上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劣势,但武器装备消耗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弓箭和标枪,渤海人冲锋凶猛,不怕死一样。”

    “而且他们那边,兵器都是稀缺品,连人手一把长刀都没有,所以每次进攻之后,他们都会把尸体尽力拖拽回去,来获取我们的箭和标枪。”

    李叱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侧头看了看四周。

    这茫茫一片的银白,看的时间久了,然的眼睛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的皮甲多不多?”

    李叱问。

    徐绩摇头:“哪有什么皮甲,大部分士兵身上的棉衣都不厚实,但渤海那边气候向来如此,他们比我们适应。”

    李叱转身下山:“跟我去试试,能不能借这天地之力给咱们补充兵器。”

    他到了山下:“去烧一锅水。”

    徐绩连忙吩咐人去做。

    李叱让人找来一根木头放在旁边备着,然后用他的鸣鸿刃在地上挖出来个尖锐的三角形的坑,然后再挖出来一条长槽。

    将木棍放在长槽里,水烧开了之后等到放凉,李叱往挖出来的坑中浇水。

    根本就没用等多久,那浇下去的水就冻成了结实的冰,可见这边的气候有多严寒。

    李叱将木棍拿起来,木棍被冻住,顶端也出现了一个冰锥。

    他转身将这冰枪掷了出去,砰地一声,冰枪戳在一棵大树上,冰碎裂,树上也留下了一个坑。

    “当标枪勉强能用。”

    李叱吩咐道:“合适的木材不好找,就直接冻冰锥出来,有的是雪,把雪化了冻成冰枪,损耗再多也不用心疼,能用就行。”

    “是!”

    徐绩立刻应了一声,眼睛发亮。

    ......

    ......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身体不舒服,总是昏昏沉沉,所以更新少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有那么点意思

    渤海人进攻其实没有什么章法套路可言,就是漫山遍野的往前冲,嗷嗷的叫唤着,像是一群饥不择食的饿狼。

    可是这群饿狼面对的不是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羊,是一群比狼还要凶悍的虎。

    冲锋上来的渤海人,除了不怕死之外,也没什么能值得宣扬的东西了。

    面对着宁军那么强悍的武器装备,渤海人的不要命,又显得那么廉价。

    远近武器配合之下的防御战,宁军在兵力充足装备精良的情况下,展现出来的战力,也可以称之为屠杀。

    在峡谷里,宁军防守这一端更为狭窄,所以兵力施展不开,退守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时在这样的开阔地上,且占据高地优势,渤海人再想凭借兵力优势把宁军往后挤压,没有任何可能。

    从李叱到了东北边疆之后,接连数天,渤海人的攻势看似凶猛,却难以存进。

    在宁军开始使用冰锥之后,也给渤海人提了醒,他们也开始融化积雪冷冻冰锥。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双方的装备差距有多大。

    首先宁军是防守,面前有冻的很结实的冰墙,其次宁军有大量的盾牌,就算是没有这些,宁军还有厚实的皮甲。

    用冰锥可以把树戳出来一个坑,但想用冰锥把厚实的皮甲戳透就难了。

    渤海人不一样,他们身的衣服都不算有多厚,力度大的冰锥可以把他们扎一个透心凉。

    所以这种战场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宁军是推动磨盘的人,而渤海人是被扫进磨盘下边的豆子。

    渤海王石在勋现在也有些骑虎难下,继续打,每天渤海人的损失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就算他不担心兵力,可其他方面让他难以安心。

    因为此时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战场上的损失,还因为他们缺少粮草。

    这次进攻,石在勋制定的战术就是以战养战,用抢夺来的物资维持军队的生计。

    现在被堵在这,他们兵力庞大,援兵还在不断赶来,但粮草却没有多少。

    渤海人动用举国之力,也只是想拼下来中原一个兖州,现在看来,这种赌命一样的拼都可能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的期盼,就是桑人的那支水师,将援兵从宁军背后投放,形成两面夹击的局面。

    山坡上,李叱举着千里眼观察战局,这样的打法,渤海人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如果不想办法阻止渤海人的援兵,宁军想要取胜也很艰难。

    李叱把千里眼放下来,指了指山谷那边:“我们暂时夺不回山谷,但要是有办法把山谷给堵了,渤海人在这边就成了孤军。”

    “堵?”

    澹台压境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去寻一些当地的百姓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小路可以上山。”

    李叱点头:“打听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上次雪崩之后,山坡上的雪还没有稳定,如果能再让雪崩一次,说不定能把峡谷彻底堵上。”

    澹台压境领命,带着人去寻本地的百姓。

    激战了能有三四个时辰之后,渤海人数次冲锋到宁军阵地前沿,可还是被压了回去。

    不得已,渤海人鸣金收兵,他们也暂时想不到什么办法,能攻破宁军如此强悍的防守。

    澹台压境带着他的亲兵营分散出去,没多久寻来了一些避战的百姓。

    他问一位老猎人

    有没有小路可以上山去,老猎人摇头道:“本来还有,可是山崩之后,小路也被雪埋了。”

    没了熟悉的参照,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敢上去。

    “这样,你带我们的人上去看看,能走多远走多远,实在上不去我们再回来,人多可以互相照应,在路上留下记号也不会迷路。”

    老猎人想了想,有这么多人在,倒也不用太害怕。

    若是孤身一人进入那样的深山老林,就算是给他一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他都不干。

    就这样,老猎人带上了自己几个子侄辈的年轻人,带上几条猎犬,引领着澹台压境和一千二百名士兵从一侧上山。

    这林子里的雪看起来都一样,可是危机重重,你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雪其实是一层雪壳子,踩破了之后滑进去,找都找不到人。

    好在是人多,带着足够的干粮和水,每个人心里也都没有太多担心。

    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大不了再原路返回就是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进山的第二天,风雪来了。

    兖州这边的风雪之大超乎想象,生活在江南的人若不能亲眼所见的话,就算是你仔细的告诉他,他脑海里也想象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狂风暴雪,阴云密布,进山的队伍失去了联络。

    李叱分派很多支队伍去寻,可是这么大的风雪,澹台压境他们留下的记号已经看不到了。

    他们进山之后的第六天,老猎人已经彻底绝望,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此地是什么地方。

    六天了,他们连太阳都没有见过,天空阴沉的像是夜幕,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经验都失去了作用。

    “要不分头去找路吧。”

    一名年轻的猎手说道。

    澹台压境摇头:“人分散出去,活下来的机会更小,现在都在一起,就算是遇到什么山里的凶兽也不用怕,分散出去后,一旦失去联系,可能再也回不来。”

    他吩咐手下人,协助老猎杀爬上高处的大树,往四下里观看,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到山谷的方向。

    “先找到山谷,只要看到山谷就能分辨出方向。”

    澹台压境下令:“往那边走,如果是山谷的话就,咱们顺着山谷就能回去,如果走反了,走上几天我们也就能确定是走错了路。”

    老猎人觉得也只能如此,带着那些年轻猎手在前边探路。

    就这样,明明在高树上隐约看到了山谷在那个方向,可走了两天之后,还是没有看到峡谷所在。

    这一下,队伍里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慌了。

    他们没有人害怕战争,没有人害怕与敌人厮杀,可是在这样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的深山老林里被困死,比上战场带给人的恐惧要大的多。

    年轻的猎手再次爬上大树观察,可是这山林里的林子看起来都差不多,笔直高耸,一眼看过去完全没有差异。

    “好像就是在那边。”

    猎手从树上下来,指了指他们正在前进的方向:“可能之前是走的太远了,所以距离峡谷不是两三天就能走回去的,要不然再走上两天试试?”

    老猎杀也没了主意,只好看向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那就再走两天吧,如果两天还没有看到峡谷,我们就只能再往回走。”

    就这样

    ,他们又探索着往前走了两天,其实还是没有看到峡谷的位置,但好在是天终于晴了。

    早上醒来,澹台压境捧着雪搓了搓脸,他这样生活精致的人,这几天也算是把最粗糙的生活全都体验了一遍。

    “前边就是林子边缘!”

    几名斥候跑回来,脸色兴奋。

    澹台压境也兴奋起来,这几个字,带给人的希望之大,超乎想象。

    众人跟着那几名斥候往前跑,走上大概二里多远就到了林子边缘,昨天如果他们再多走一回儿的话,昨天就能看到了,可是昨天还阴云密布的,天黑的很早,不敢再走。

    到了边缘处,澹台压境抬起手示意蹲下来,他悄悄靠近后往外看了看。

    这里不是峡谷,下山的地方是一片山坡,隐隐约约的看到远处有个村子。

    “我们是绕了一圈,回来了,但是不知道这距离咱们营地有多远。”

    澹台压境回头吩咐道:“乔浪,你带着两个十人队,和老刘他们进村子打听一下。”

    乔浪是澹台压境的亲兵校尉之一,应了一声,带上老猎手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澹台压境带着队伍在林子边缘处休息,大概等了能有半个多时辰后,就看到几个斥候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大将军。”

    跑在前边的斥候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澹台压境连忙问了一句。

    那斥候喘着粗气说道:“我们确实是走出来了,可是......这边,这边是渤海国。”

    “嗯?!”

    澹台压境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们在深山老林里走了十来天,就这样误打误撞的到了渤海人的地盘上?

    斥候道:“那村子里一共也没多少人了,都是老弱妇孺,好在老刘他们也会渤海人的话,打听了一下,说是青壮都被抓去当兵了。”

    “那些村民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还以为我们又是来抓壮丁的兵,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说村子里实在没有人了。”

    澹台压境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招手:“咱们进村去看看。”

    等进了村子之后又自信询问了好几个村民,确定这里是渤海国平原道的一个村子,渤海国一共分为平原道,汉水道,未央道三个大区域,相当于中原的大州。

    渤海国的都城平原城就在距离这里大概只有三百多里的地方,这里已经可以算作渤海国的腹地了。

    渤海国的地域狭窄,南北长东西短,平原道在渤海国最北边,然后是未央道和汉水道。

    平原道的东西总宽度,也就是六七百里,南北能有七八百里,但是渤海国总的来说,南北长度超过两千里。

    “有点意思。”

    澹台压境的眼神已经亮的发光,他思考了片刻,吩咐一声:“去,问问他们谁去过平原城,给他们一些干粮,让他们带路。”

    然后他吩咐手下另一个亲兵校尉高宝宝,带着二百人留在这个村子里,等待接应。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么有意思的事让咱们赶上了,那就干的更有意思一些,既然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就去他们家里做做客。”

    第二天一早,澹台压境就带着一千人的队伍,在当地百姓的引领下,朝着平原城出发了。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谁也不要说出去

    一说到有三百里的路程,领路的渤海人就累的几乎走不动了,一直都在嘟嘟囔囔的说,渤海国太大了。

    三百里......对于宁军士兵来说,这三百里能叫远路么。

    更让澹台压境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的事,这些渤海国百姓,根本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问那向导,可知道这次渤海王征兵是要去攻打何处,那人回答说知道,是去打那些可恶的中原人。

    澹台压境又问,为何要去打中原人,你知道吗。

    那向导回答说,中原是弹丸之地,却一直都威胁我大渤海帝国的边疆,若不灭中原小国,就不能边疆安稳。

    因为那些可恶的中原人,常年骚扰我们的渤海国,觊觎我们的疆土。

    澹台压境因为这句话都懵了,他问那向导,你去过中原吗,见过中原人吗。

    向导回答说,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很多,但是官府的人在历次征兵的时候说过。

    渤海国官府的人告诉他们的百姓,中原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但是格外富有。

    还说,中原楚国连渤海帝国十分之一都没有,但却占据着最为富饶的土地。

    即便如此,他们还不满足,还想要抢夺渤海人的土地。

    所以官府每次征兵攻打中原,就是为了灭掉那个小国,把那片富饶的土地抢过来。

    官府的人还告诉他们,中原那片土地很神奇,种一亩粮食,比渤海国这边十亩的产粮还要高。

    只要打下中原,抢到那片土地,渤海国就能变成这个世上最富足的国家。

    所有人在听到那向导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就笑不出来了,一是觉得这些渤海人有点可怜,二是明白了敌人想要攻占中原的决心有多大。

    这样一个贫寒困苦的渤海国,都整日想着怎么霸占中原,这里的百姓,每一个都对中原人充满了仇恨。

    这种仇恨并不是因为中原人欺负了他们,而是觉得,凭什么你们就比我们富有?

    你们的日子过的比我们好,都只是因为那片土地更肥沃,更神奇。

    澹台压境心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这就是我们的敌人,所以我们为何要存仁慈之心。

    那向导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说他虽然没有去过中原,也没见过多少中原人,但他亲眼看到过,有被抓到的中原人,受尽折磨。

    官府的人会把抓来的中原人示众,允许每一个人上去打,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行。

    为了培养仇恨,官府甚至还特意会挑选年轻人上去,把抓来的中原人开膛破肚。

    其中最勇敢的人,还会得到官府的嘉奖。

    他说的得意,而且越说越得意,还说自己年轻时候就开膛过一个中原女人,叫的可凄惨了,但他一点仁慈之心都没有。

    他说的激动,却没有看到,澹台压境他们的脸色都已经变了。

    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在他认为的这支渤海**队面前表现忠诚,但他种下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

    他们路过了一个小城,眼前出现的城池残破的令人难以置信,城墙坍塌了一大片却没有修缮,那些拿着鞭子身穿渤海**服的人,对过往的人随意打骂。

    侦查清楚了情况后,澹台压境在夜里突袭了这座小城,杀死了所有的渤海国士兵,大概有几百人。

    这支队伍是在此地强行征收粮草,哪怕百姓们还有一粒米也不能留下。

    前方战事吃紧,需要大量的粮草物资,所以他们就到处去搜刮。

    攻破小城之后,得到了一些干粮补充,然后澹台压境让手下人把这些人渤海人的衣服套在皮甲外边。

    在渤海国官府的宣扬中,中原人大部分又丑又矮,皮肤还很黑,是这世上最丑陋的人。

    还说他们样貌像是猴子一样令人恶心,总之就是能怎么丑化中原人就怎么丑化。

    被抓到的那些中原人看起来白净且高大,他们就说是抓来的中原贵族。

    对此,渤海国的百姓们居然深信不疑。

    所以澹台压境他们最早进的那个村子,渤海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中原人,也根本不可能想到中原人会出现在渤海国。

    “我只有一个念头。”

    校尉乔浪脸色有些阴沉的说道:“一把火把这个地方彻彻底底的烧掉,把整个渤海国都夷为平地。”

    澹台压境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们现在没有能力把这里夷为平地,但我们有能力去让他们家里起火。”

    向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距离平原城还有不到一百五十里,按照那条唯一平坦的路走下去就是平原城。

    澹台压境下令杀了向导,把所有尸体处理掉,继续向前,然后看到,他的士兵把这座小城的人全都杀了,但澹台压境并没有阻止。

    因为一旦有人跑出去的话,就会泄露他们的行踪,第一次,澹台压境觉得自己心硬如石。

    校尉乔浪一脸歉疚的回来说,是他下的命令,请将军责罚,澹台压境只是摆了摆手,告诉他说......这件事,回去之后不许告诉任何人。

    走了七八十里后又遇到一座小城,澹台压境让斥候过去,就说是来征收粮食的队伍,那些守城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怀疑。

    好在这次队伍里有几名兖州的猎手,他们精通渤海人的语言。

    一开始他们几个都还胆战心惊的,可是习惯了之后,也已经能表现的很自然。

    甚至,当那守门的士兵态度稍显不尊敬的时候,其中一个年轻的猎手还上去给了那士兵一个耳光。

    进入小城之后,他们在夜里突然发动袭击,只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把这座小城变成了鬼城。

    这一次屠杀之后,澹台压境的士兵已经全都能套上渤海士兵的军服,他们带着旗号,在第二天朝着平原城进发。

    到了城门口,澹台压境让那几个猎手上前交涉,就说他们是从前线返回来的军队,奉渤海王的旨意,来皇宫迎接王后和贵妃,还有宗族的那些贵人们。

    澹台压境让手下告诉那些渤海人,他们已经在兖州取得了大胜,渤海王已经占领了兖州,所以要把宗族全都接过去看看中原是什么样子。

    这冒险的计策,却没想到渤海人毫无怀疑。

    这计划漏洞百出,可是渤海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中原宁军会出现在渤海国的都城门口。

    没多久,这消息就传遍了平原城,几乎所有的渤海人都涌上街头,朝着澹台压境他们欢呼着。

    宁军士兵都用布蒙着口鼻,看到这些人欢呼雀跃的样子,每个人心里都只有恶心。

    王后亲自召见,那几名猎手进入皇宫之后,将澹台压境虚构出来的渤海军大捷的事说了一遍。

    王后听说已经抢夺了中原人的宫殿,所以渤海王要接她们过去的时候,明显也很兴奋。

    没多久,后宫的嫔妃全都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东西,看起来她们个个都心急的受不了。

    这般荒诞的事,说书讲故事的人都不敢这么讲,可就这么发生了。

    两天后,渤海王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平原城,在澹台压境他们的护卫下朝着前线出发。

    走到半路上,澹台压境一声令下,把所有的护卫全都宰了,一个不剩。

    然后带着这支特殊的队伍原路返回,他们这一路上所过之处,遇到的每一个村镇都没有

    放过。

    回到了他们最早到的小村子,澹台压境又一声令下,把村子屠了个干干净净。

    “回去之后,不要说屠村的事。”

    澹台压境看向手下人:“这些事,就当做秘密,你们每个人都死死的捂在自己心里吧。”

    他让亲兵校尉高宝宝带着三百人,押送着渤海王族的人进入山林之中,暂时都囚禁起来,等他们回归。

    然后澹台压境带着九百人,又返回了平原城。

    这次,他们速度更快,因为他们有了马。

    渤海王族出行的队伍所有的马,都被澹台压境利用上了,他们只用了两天就回到平原城。

    他让人告诉守卫,说是王后想起来有许多东西被带上,所以让他们回来搬运。

    就这样又混进了平原城,一口气跑到皇宫那边,进去之后搜刮一翻,一把火将皇宫点了。

    已经空虚无兵的平原城,被这不到一千人的队伍彻底祸祸了一翻。

    第一次进城的时候澹台压境就特意观察过,城墙上都没有多少士兵值守。

    城中百姓,多为老弱,几乎看不到什么青壮男人的身影。

    由此可见,为了攻打兖州,渤海王石在勋,几乎是把平原道能打仗的男人全都征调了。

    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这样,可即便只是平原道,也足以说明,石在勋带走了渤海国三分之一的男人。

    这也是澹台压境为什么要杀一个回马枪的原因,这般空虚的防守,如果不祸害一下,相当于白来了一趟。

    反正不一定能活着回去,那就放肆的杀吧。

    他们的马队在城里四处放火,冲出城的时候,整个渤海国都城里,到处都是火光。

    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澹台压境带着马队回到山林外边,他们宰杀了所有的马,尽量多的带上马肉,重新进入山林之中。

    来的时候,一路都做了记号,虽然不能直接走回到兖州去,可是最起码可以走到他们迷失了方向的那个位置。

    这些日子天气晴朗,到了地方后就要看运气了,根据太阳和星辰位置来辨认,运气好的话就能走出这片深山老林。

    他们每个人也都做好了准备,如果走不出去的话,就在这林子里把渤海国王族的人全都宰了。

    就算宁军的士兵们出不去,最起码他们不亏。

    就这样一路穿过密林翻山越岭,走了几天后到达他们迷失方向的地方。

    接下来,真的就是凭运气,虽然大致方向可以确定,但并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下山。

    也许会走到悬崖峭壁的地方没有前路,也许会迷失在更为深远的林子里。

    就这样又走了大概五六天,还是没有看到峡谷位置,这时候,连澹台压境都有些想要放弃。

    他几乎都忍不住下令,杀光所有渤海人,这样他们还能节省下来口粮。

    虽然,这些日子,他们也没给那些渤海人吃太多东西,为了确保渤海人没有力量反抗,每天只给一顿饭。

    又坚持了一天,澹台压境亲自爬到高处往四下看,依然满目都是树顶。

    从高处下来,他心情已经有些沉重。

    校尉高宝宝看向那些渤海人,抽出了他的横刀,这一幕,把那些渤海人吓得全都不知所措。

    “什么人!”

    就在这时候,远处出现了人影,朝着他们喊了一声。

    这一声中原话,好像天籁之音。

    澹台压境立刻回应了一声,没多久,就看到对面有一队宁军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来。

    这么多天,宁军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僵持

    渤海王石在勋,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率军进攻敌人的时候,却在敌人的阵营里看到自己一家老小的一国之君。

    所以这世上的事啊,从无定数。

    石在勋还在期盼着桑人的水师能迂回到宁军背后的时候,宁军迂回到了他的背后。

    而且这个迂回,那么彻底,直接迂回到他家里去了。

    王后,嫔妃,甚至一整个王族宗亲,全都被宁军押到了阵前,排排站好,来吧,展示。

    当举着千里眼的石在勋看到自己那些亲眷的时候,眼睛睁大的好像牛蛋一样。

    那一双牛蛋里的不可思议,足以证明他此时的心情是一种什么样的难以置信。

    平原城那边还没有消息送过来呢,宁军已经把这些人摆在他面前了。

    李叱站在阵前,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渤海人军队,他知道在中军位置的石在勋,此时一定在看着这边。

    “战场上,用这种抓住敌军主帅家人的方式来威胁敌人。”

    李叱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还真是一条捷径啊......”

    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全都笑了。

    这可能就是天意,当然也可以说成是天眷。

    迷路的澹台压境就这样俘虏了渤海王的全家老小满族宗亲,这仗接下来要怎么打,就看石在勋怎么决定了。

    李叱指了指对面的阵列,余九龄随即催马向前。

    他骑着马到了距离渤海军不远处停下来,朝着那边喊道:“渤海王,你可愿意过来说话?”

    石在勋知道此时不能再输了胆气,犹豫片刻,带着护卫到了余九龄对面。

    余九龄问:“听得懂中原话吗?”

    石在勋道怒:“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余九龄道:“屁暂时没有,你要是实在想听,我给你硬挤一个,你要是求我,我可以给你硬挤一串。”

    石在勋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余九龄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那你到底是想听话还是想听屁?还是又想听话又想听屁?”

    石在勋:“你再啰嗦,我就把你杀了。”

    余九龄道:“我一个换你一家几百口,你猜我怕不怕你杀我,如果你不杀我,我家主公念在仁义之德的份上,自然也不会杀你的家眷,可只要你敢动手,就给了我家主公先杀你宗族一半人的理由。”

    石在勋脸色再次变幻了一下。

    他知道这句话绝对不是威胁,此时宁王没有对他的族人动手,是因为还要担心激起渤海人的怒意和仇恨。

    但只要他杀了面前这个家伙,宁王李叱就有了杀人的理由。

    沉默片刻,石在勋问道:“宁王到底想让你来说什么!”

    余九龄道:“原来你想听话啊,那你直说啊,为什么问我有屁没有,真是啰嗦。”

    石在勋心说他妈的是我啰嗦?

    余九龄道:“我家主公说,素闻你们渤海人仰慕中原繁华锦绣,尤其是渤海王你们这一家人,一心都想来我中原大地上走走看看,我家主公愿意满足你们族人这个心愿。”

    “你就回去吧,你的族人我们会好好养着的,让他们好好在他们仰慕的这片大地上生活,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当然也回不去,既然你们那么想来,那来了就踏踏实实住着。”

    余九龄笑着问道:“懂我的意思了吗?”

    石在勋脸色越来越阴沉,宁王的意思是,你要是退兵呢,你的族人还能活着,你若是心狠不退兵呢,那就只好让你的族人长眠于此了。

    石在勋怒道:“两军交战,宁王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胁我,不觉得很无耻?”

    余九龄道:“你猜呢?”

    这话把石在勋问的一懵。

    余九龄道:“如果我们能觉得自己无耻的话,还会过来跟你说这些?你这人,打也没能打的过,还指望着讲道理能把我们讲服气?”

    他拨转战马:“你好好想想,宁王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如果明日不见你退兵的话,我们就只好主动进攻,请你的族人走在队伍最前边,这不是拿你的人威胁你,主要是为了能让他们好好劝劝你。”

    说完后余九龄就转身回了宁军阵列那边。

    石在勋也回到自己的军中,才到中军位置,后半跑过来一群人,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是赶路了许久。

    那几个人到了近前扑通一声跪倒,为首的那个带着哭音的说道:“陛下,不好了,王后她们可能被宁人抓走了。”

    石在勋一脚踹过去,直接踹在那人脸上。

    可能?

    都他妈的亲眼所见了,还可能?!

    李叱他们回到大营里,他看向澹台压境:“你们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做好记号了?”

    澹台压境道:“一路上都留了记号,不过渤海人应该会破坏掉,这样一条以前谁都不知道能走的路,现在成了巨大威胁,渤海人断然不会留下。”

    李叱嗯了一声:“渤海人会顺着你们一路从平原城撤走的路线查,他们就一定会发现记号,所以他们也一定发现了那条路。”

    澹台压境一开始以为,李叱的意思是带更多的兵力从那条路翻山过去偷袭渤海本土,可此时听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带你的本部兵马,去埋伏好吧。”

    李叱笑了笑。

    澹台压境瞬间明白过来:“遵命!”

    他立刻就转身出了大帐,回去后带上自己的本部人马,进山埋伏。

    李叱看向余九龄:“刚才你都跟人家说什么了,我隔着千里眼都看到石在勋那张脸很难看。”

    余九龄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李叱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

    “真的就是好好讲道理来着,可他非要先让我放个屁,这种要求,我是闻所未闻。”

    “那你放了吗?”

    “试了,没挤出来。”

    “......”

    第二天一早,斥候来报,说是看到了渤海国的大军正在收拾行装,像是要撤退了。

    刚回报不久,渤海王石在勋派来的使者就到了大营外边,求见宁王。

    李叱让人把使者带过来,不多时,在中军大帐中接见。

    那使者看起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害怕,但还强撑着保持镇定,甚至还想装出来几分倨傲。

    但是一看到中军大帐两侧的宁王亲兵,那种倨傲就怎么都装不出来了。

    “渤海王的意思是......我大军可以退兵,但,在日落之前,宁王要把渤海王的族人全都放回去,不然的话,双方只能在战场上一决胜负了。”

    使者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多大

    的底气。

    “回去告诉渤海王,退回你们渤海国内,我会先放一半人给他送到边关外,如果不先退兵的话,我就送一半尸体给他。”

    使者大概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也只是不深不浅的争论了几句,随即告退离去。

    他来,本就不是来示弱的,只是想迷惑宁军而已。

    渤海军假意在整顿装备撤军,速度不紧不慢,三天才撤出大营,然后缓缓朝着山谷那边退去。

    他们行军的速度也很慢,那么庞大的军队,退走的时候漫山遍野,看着倒是壮观。

    到了第五天,渤海人才勉强退回到山谷口那边,却又停下来,装作一队一队有序进入峡谷的样子。

    到了第八天,宁军从山上下来,每个人的腰带上都差不多绑着三四颗人头。

    这支宁军故意在渤海人不远处经过,那些渤海人看的清清楚楚,有多少颗血糊糊的人头在宁军队伍里。

    尤其是那领兵的将军,战马的一圈挂满了人头,这种血腥的场面,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

    不久之后,渤海王得到消息,他安排的从山里想要偷袭宁军的队伍,全军覆没。

    五万多人,被宁军将军澹台压境率军伏击,两万宁军,杀光了这五万多人。

    又到了第二天早上,一队宁军骑兵过来,到了渤海人营地外边,扔下来十几颗人头后就拨马回去了。

    渤海军士兵把人头带回去,当石在勋看到那些人头的时候,脸色立刻就白了。

    这十几颗人头,都是王族比较有威望的人,这是宁王给他的警告。

    如果你想继续耍花招,那就准备好迎接更多的人头。

    此时的石在勋,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回去?

    回去的话,他的族人也未必能被放了,但可能会活着,不回去的话,他满族就要被灭门。

    此时他多盼着桑国的水师,已经将军队运送到了宁王军队的背后。

    面对入侵的敌人,李叱从来都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这样杀人是否有违仁义,他更不在乎。

    渤海人退兵,他就能专心致志的去北疆对付黑武人。

    几天后,在兖州沿海巴府县传来消息,桑国水师在巴府县靠岸,渤海军登陆。

    但宁军早有布置,沈珊瑚的宁军全都在沿海一线设防,渤海军数万人猛攻巴府县城,被赶来支援的宁军夹击,五万多人的队伍被打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狼狈退走。

    该着这些人倒霉,回程的时候遇到巨大风浪,桑人派来的半数水师船只,损失惨重,回去的也只有三分之一。

    兖州这边的局面,对于渤海人来说越来越不利。

    桑人船队狼狈退回渤海国,黑武帝国派来的亲王阔可敌无言量对桑人和渤海人彻底失望,再加上他受了伤,于是返回黑武。

    兖州的战局进入僵持,或许是因为阔可敌无言量临走之前说了些什么,让渤海王石在勋觉得深受羞辱,他竟然下令大军继续进攻,完全不顾他的家族生死。

    如此一来,这一场战争就变成了长期的交手,双方谁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破敌的良策。

    两个月后,北疆,北山关外。

    因为对桑人和渤海人失望透顶,黑武大军还是决定要自己动手了。

    北山关外边,远远的看过去,黑武人的队伍好像蚂蚁搬家一样,密密麻麻。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名将

    整个北境,各个阶层的人现在都在议论着关于边疆战争的事,那些为官者也好,商贾大户也好,寻常百姓也好,每个人每天都在密切的关注着。

    一家茶楼里,大家难得的没有听书听曲儿,而是坐在一起议论着这次的战事会是如何情况。

    连说书的人都和他们凑到一起,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听着的人不时点头。

    “我觉得问题不大,现在又不是以前了。”

    一个商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宁军什么时候输过,宁王殿下也早有安排,所以大家都安心,早早晚晚,咱们必会等到捷报。”

    众人都点头。

    另一个商人皱着眉,沉默片刻后说道:“也不知道,边军那些爷们儿们,粮食够不够吃。”

    这句自言自语一出口,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之前说话的那商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宁王殿下思谋缜密准备周全,粮食应该是足够的。”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起身:“但......吃不完扔了,也比不够吃好一些。”

    说完这句话后他起身离开。

    刚才说到粮食够不够吃的那个商人也起身,朝着先走的那人追了上去,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还在议论着什么。

    不久之后,这两人就到了城中粮栈,每个人买下了不少米面,又雇佣城中车马行的人来,将米面装车,请他们送往北疆。

    巧了的是,他们找的这车马行,就是永宁通远。

    伙计们听说是往北疆送,是给边军兄弟们的,说什么也不肯要车马费,并且他们也买下来不少米面装车。

    第二天一早,从冀州往北疆的第一支民间送粮队伍出发了,一共拉了十二车的粮食物资。

    没有人宣扬什么,可是很快冀州城里就掀起来一股热潮。

    百姓们不如商户们富裕,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直接去买粮食,可是各家各户余粮都不少,这家出五十斤,那家出七十斤,完全不影响生活,十来户人家就凑上一车。

    乡亲街坊们互相商量着来,有车的出车,有力的出力,选出来三五个男人护送一辆车,大家凑成个车队出发。

    一开始是冀州城,后来这种给北疆边军兄弟们送粮食的行动,就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冀州范围。

    每条官道上,都能看到往北走的车马,不只是粮食,棉衣,靴子,鞋垫,车上装的满满的。

    一个官学里教书的先生带着孩子们站在路边看,朝着过去的车队挥手。

    他告诉孩子们,要记住这样的事,要记住这样的人,这里面可能就有你们的父亲,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等到你们长大了之后,如果也遇到了外敌入侵,你们也要像父辈们一样,去做一个英雄,而不是跪下来的孬种。

    他还说,若我中原百姓皆能如此,何惧外敌?何愁不胜?

    到了三月初,天气转暖,李叱留下沈珊瑚为主将,统领兖州宁军兵马与渤海人交战,李叱带来的兵马,也全都交给了沈珊瑚指挥。

    徐绩坐镇豫州州治城,统筹调度,为大军的物资补给提供保障。

    而李叱则带着廷尉军赶往北疆,几天前收到从北疆送来的消息,说是黑武人至少百万大军压境,兵力庞大到前所未有。

    这次指挥黑武大军的,是黑武南苑大将军,黑武名将业夫烈,此人在黑武**中的地位,大概就相当于武亲王杨迹句在楚国朝廷的地位。

    业夫烈已经快七十岁,原本已经请辞在家

    休养。

    因为这次南下事关重大,黑武汗皇信不过任何人,哪怕黑武帝**方名将辈出。

    他亲自去拜访业夫烈,加封其为公爵,业夫烈对汗皇如此诚意无法拒绝,答应领兵。

    而这次联合桑人和渤海人同时进攻的计划,就是业夫烈提出来的。

    亲王阔可敌无言量那样的身份地位,在这次南下的大军中,也要听从业夫烈的调遣。

    无言量回到黑武国之后,将兖州的战局详细的向业夫烈说了一遍。

    这位黑武帝国的名将推演良久之后做出判断,渤海人在兖州已经难有所作为,最多就是牵制宁王李叱的一部分兵力,所以黑武大军不能再指望渤海人了。

    百万黑武大军南下,这也是近二百年来,黑武人最大规模的南下行动。

    趁着中原内乱,黑武人必须有所获取,黑武汗皇的旨意是,寄希望于此次南征夺取中原,最不济也要拿下中原北境,也就是冀州,幽州,兖州。

    三月的时候,在冀州中南部气候已经转暖,可是在北疆这边,依然冷的滴水成冰。

    要想真正暖和起来最起码要到六月,也只暖和那么四个月左右,到十月这里的气温,就又已相当于别处的冬天。

    李叱从兖州赶往北疆的时候,夏侯琢的队伍早就已经到了北山关,夏侯琢既然回来了,那么这里的军务指挥,自然也回到他手里。

    说实话,如今在这北疆边关,边军士兵们听说夏侯将军回来了,心里的底气就足了一倍。

    北山关将军是个年轻人,夏侯琢亲自提拔起来的,名叫季东亭,才二十三四十岁年纪,如今已为从四品将军。

    夏侯琢到北山关的时候,负责留守幽州的将领们也在,全都是夏侯琢的老部下。

    夏侯琢看了一眼季东亭,抬起手在季东亭胸脯上拍了拍:“小伙子长个了啊。”

    一群人噗嗤一声就笑了。

    季东亭笑着说道:“到岁数了,该长了。”

    夏侯琢:“我劝你老实点。”

    季东亭:“大将军先不老实的。”

    夏侯琢的另一位老部下裴成奇笑道:“大将军部下的人,哪有一个老实巴交的。”

    夏侯琢道:“别瞎扣帽子,你们自己什么德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正经,是胎里带的。”

    裴成奇道:“大将军要是这么说,我回去跟我爹娘提起来,他俩也不能认。”

    一群人又笑起来。

    夏侯琢一路走上城墙,夹道两侧,士兵们纷纷抬起右臂行军礼,每个人看到夏侯琢的时候,眼神里都有一种光彩。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家伙,看着我的时候眼睛放光,好像比看到娘们儿还开心。”

    一个士兵笑道:“报告大将军,娘们儿哪有大将军好,大姑娘小媳妇都是宝,就是没咱大将军好。”

    夏侯琢:“放屁......老子又不能给你们生孩子。”

    另一个士兵喊道:“大将军我们给你生个孩子吧。”

    夏侯琢一个踉跄。

    他瞪了那群士兵一眼:“一个个的,看你们就来气。”

    登上城墙,夏侯琢一伸手,亲兵将千里眼递上来。

    举目往远处看,黑武人的连营就在城外大概二十里左右,那军帐密密麻麻,离远了看,就好像地上冒出来无数的大蘑菇。

    “确定领兵的是业夫烈?”

    夏侯琢问。

    季东亭回答:“确定,大将军你看,他们中军的大旗,旗帜上是飞鹰挂鹿。”

    飞鹰挂鹿的标志,象征着业夫烈独特的身份,那是上一代黑武汗皇赐给他的荣耀。

    黑武那么多大家族,唯有业夫烈家族的旗帜,是黑武汗皇钦赐。

    “那老东西难对付。”

    夏侯琢问道:“季东亭,你说说,怎么打才能干掉那个老东西。”

    季东亭道:“业夫烈领兵极为谨慎,又有百万大军,干掉他不容易,但他岁数大了,熬死他没那么难。”

    夏侯琢瞥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起来,黑武人百万大军,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最善战的南苑兵,皆为精锐。

    所以想打死业夫烈难如登天,熬死他确实更容易些,毕竟业夫烈马上就要七十岁了。

    “去,问问下边的将士们,有谁会作画的。”

    夏侯琢道:“给你们三天时间,画一幅大的鹿踏飞鹰的图挂在咱们城墙外边。”

    裴成奇立刻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带人去,属下就颇懂得一些,虽然画的不太好。”

    夏侯琢道:“你别画出来个狗踩鸡就行。”

    他看向亲兵:“去把我的将旗升起来,让黑武人知道我回来了。”

    “是!”

    亲兵领命,没多久,夏侯琢的战旗就在北山关的城墙上缓缓升起。

    此时此刻,黑武帝国的老将军业夫烈正带着一队人在巡查地形,就在距离北山关不过六七里的地方。

    手下的那群大大小小的将军们都跟着呢,有斥候看到北山关上升旗立刻禀告,业夫烈举起千里眼仔细看了看,然后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意。

    放下千里眼,业夫烈笑道:“我的那位小朋友回来了,夏侯琢......若不是你来守这北山关,我也觉得少了几分乐趣。”

    手下这些将领中,全都知道夏侯琢的名字,黑武人虽然看不起中原人,但他们对中原边军那些善战的名将,也心有敬畏。

    比如夏侯琢,这些年来和黑武人打了多少次交道,在黑武帝国的兵部,夏侯琢的名字就长期挂在墙上。

    “大将军。”

    一名黑武将军问道:“夏侯琢突然回来,说明宁军已经做好防备,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进攻,不然,宁军的援兵可能会陆续赶来,如今这宁军比楚军更为善战。”

    “不急。”

    业夫烈道:“我在等一个东西,等到了之后,会让我那夏侯小友也吃一惊。”

    众人都好奇起来,不知道大将军要等的是什么东西。

    “派人,去给北山关里送个信,就说我明日正午,在北山关外十里处,等夏侯将军来喝杯酒下下棋。”

    业夫烈吩咐完了之后,问手下人:“中原人的围棋,你们有谁会的?”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回应。

    “你们啊......”

    业夫烈拨马:“回去吧。”

    他一边催马向前一边说道:“要多学习一下敌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要尽力的去了解一下,围棋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你们回头也要学学,中原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群人连忙应了。

    “下棋会明白很多道理,也能学到兵法。”

    业夫烈回头看了一眼北山关那边:“如果老夫在年轻几十岁的话,说不定会乔装打扮混进去,和夏侯琢交个朋友。”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老子是大英雄

    夏侯琢看了看手里的信,是绑在箭上射到城墙上来的,黑武南院大将军业夫烈邀请到明日正午到城外见面。

    边军将军季东亭问:“大将军,你去不去?”

    夏侯琢道:“不去,他没说清楚谁请客,正午相见,不吃饭谈个屁,吃饭,谁请?”

    季东亭觉得大将军说的在理。

    “老一套东西,无非是摆出来一副我们很强你最好投降的姿态,还要说几句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来我们这边的话,一定会比在你们那边待遇好。”

    夏侯琢道:“没的意思。”

    季东亭笑起来:“黑武人大概觉得,我们赏识的人不多,给你面子才会劝你。”

    夏侯琢笑了笑,问:“裴成奇那画怎么样了?”

    季东亭道:“还画着呢。”

    正说话,听到一声鹰啼,夏侯琢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飞鹰掠过。

    那是业夫烈养的雪头雕,翅膀展开比人张开双臂还要长不少,据说可以抓起来一匹马飞上半空。

    那东西被业夫烈训练的非常听话,而且飞的太高,箭矢也无法伤及。

    这只雪头雕在高空中飞过北山关城,大概也是黑武人的一种示威。

    “大将军。”

    季东亭忽然想到一件事,好奇的问道:“属下听闻宁王也养了一只鹰,是不是也这么大。”

    夏侯琢道:“大概和那雪头雕脑袋一样大。”

    季东亭想了想,脑海里出现了画面,宁王的那只鹰飞在雪头雕旁边,和人家脑袋一样大,这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种雪头雕是黑武国那边独特的产物,中原没有,据说其中最大的,双翅展开能有一丈多。

    季东亭叹道:“也不知道那破玩意爱吃什么,知道的话咱们就设个陷阱搞死它。”

    夏侯琢想了想,回头把九妹绑在城墙上,那雪头雕应该很感兴趣。

    到了第二天,业夫烈真的出现在了城外,只带了几名亲兵,摆上一张小桌子,坐下来等着夏侯琢。

    夏侯琢是真的懒得去废话,他在城墙上架起来两根木桩,绑了个吊床,此时正在吊床上晃晃悠悠的歇着。

    这个世上,其实比夏侯琢更懂得领兵的人不多。

    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轻松的姿态,士兵们心里的底气就越足,他越是看起来紧张,士兵们就比他还要紧张。

    “大将军,画好了。”

    熬了一个整夜的裴成奇带着画上来,虽然画风有些粗犷,但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夏侯琢让人把这幅长有两丈多,宽有一丈的画布挂在城墙外边,然后就又回到吊床上晃悠去了。

    城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夏侯琢来,业夫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这中原将领人才辈出,可夏侯琢绝对能排在最前。

    他邀请夏侯琢出来相见,其实是为了测试夏侯琢心性,若心高气傲之人,多半不会认怂,定然会出去和他见一见。

    夏侯琢不为所动不是怕他,而是无视。

    正想着这些,看到城墙上挂出来一幅画,业夫烈要过来千里眼看了看,片刻后就皱起眉头。

    他的家族旗帜是飞鹰挂鹿,城墙上的那副画是鹿踏飞鹰。

    当初黑武汗皇赐给他这样的旗帜也有寓意,业夫烈身为南苑大将军,大半生都在和中原人打交道。

    中原人有句话说的是逐鹿天下,黑武人不太了解其中典故,便觉得

    是中原人以鹿为代表。

    这飞鹰挂鹿,意思就是业夫烈这半生都把中原军队打的抬不起来头。

    “很好。”

    业夫烈放下千里眼,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已经摆好的棋盘。

    “收拾了吧。”

    他吩咐一声,上马回了大营。

    城墙上,季东亭问:“大将军,这画会把业夫烈气坏了吗?”

    夏侯琢笑道:“他那般人物,岂会因为这种小手段而生气,他还会觉得我们幼稚可笑。”

    季东亭不懂了,他又问道:“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夏侯琢道:“他老了。”

    季东亭思考了一下这三个字,还是没懂。

    夏侯琢笑道:“人越老越迷信,我挂出来这样一幅画,他就难免会胡思乱想,此人一辈子和我们打交道从没有输过,这幅画

    他看过之后,也许心里会有些不自在。”

    季东亭还是没懂,这幅画挂出来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一个上了岁数的人可能会更迷信?

    夏侯琢却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回头吩咐道:“把士兵们召集起来,咱们找个乐子。”

    他看向自己的亲兵:“昨日让你们抓十只鸡,抓了没有?”

    亲兵连忙回答:“抓了,不知道大将军是用来做什么,就圈在城墙上。”

    夏侯琢随即吩咐道:“一会儿我把鸡扔出城外,你们放箭,谁射中的,奖好酒五斤,白银十两,记住了啊,鸡腿上得绑绳子,还得拽回来呢,谁射中的就赏给谁烤了吃。”

    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

    黑武人这边,业夫烈回去之后没多久,手下人来报告说,北山关的城墙上一阵阵欢呼声,正在放箭取乐。

    业夫烈好奇,出大营来观看,透过千里眼,只见城墙上有人把一只鸡扔出去,那些士兵们争相放箭。

    那些鸡飞落的样子,看着就好像和城墙上的鹿踏飞鹰还有点契合似的。

    “鸡,不是鹰。”

    业夫烈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回了大营,足了几步后又回头看向城墙上那幅画,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宁军如此取乐,大概也是想告诉他,我们羽箭多到可以没事放着玩。

    与此同时,大兴城。

    皇帝杨竞看向坐在对面的武亲王问道:“王叔,此时在苏州的唐匹敌兵力不足,只能死守苏州城,王叔可有什么办法,能促使李兄虎不计代价的去攻打苏州?唐匹敌并无援兵,这一次,是除掉他的大好时机。”

    武亲王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如果臣率军往苏州那边动一动,李兄虎以为臣要打苏州城,必会先一步动手,但如今实在缺粮,兵马无法出征,所以臣也想不到什么法子。”

    皇帝心里有些不悦,他总觉得是武亲王不想去打宁军。

    然而没有粮草也是事实,所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片刻后,皇帝问道:“可否能用离间计?”

    武亲王道:“陛下说的离间计,臣不懂是什么意思。”

    皇帝道:“此时若派人去劝说唐匹敌自立为王,能有几分把握?”

    武亲王摇头:“一分都没有。”

    皇帝皱眉:“王叔为何如此肯定?”

    武亲王道:“若是唐匹敌有这般念头,何必等到今日,他率军南下攻豫州的时候,李叱把所有人马都交给了他,唐匹敌若有自立为王之心,在豫州就已经做了

    。”

    皇帝道:“朕不信有人如此毫无私心。”

    武亲王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陛下是怀疑为臣者的忠诚?”

    皇帝心里一震,脸色都变了。

    而武亲王反问了这句话之后,心里也开始后悔。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勉强笑了笑道:“王叔说笑了,朕不是那个意思。”

    武亲王俯身道:“是是是......臣也是一句戏言。”

    “要不然这样。”

    皇帝道:“王叔给唐匹敌写一封信,想办法派人送到宁军中,不要送到苏州,送去别的地方,让他们转交给唐匹敌,若有人看了信中内容,多半会有流言。”

    他笑了笑道:“流言蜚语,亦可伤人。”

    武亲王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忽然间觉得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这个人,竟是如此幼稚可笑。

    换做别人用离间之计也许有用,对付李叱和唐匹敌,用这种法子,只会被人笑话。

    “臣遵旨。”

    武亲王俯身,没有再多说什么。

    皇帝又多问了一句:“如果......朕派人去见李兄虎,说朕愿意与他划江而治,将赤河以北,逆贼李叱的所有地盘都愿意让给他,他会动心吗?”

    这是另外一个挑拨离间之计,很肤浅,但这个真的没准有一点作用。

    不会作用大到让李兄虎立刻就率军北上,但最起码可以让李兄虎明白,朝廷最主要的目标是李叱,而非是他。

    可是这样的办法,丢了大楚皇族所有的尊严。

    武亲王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

    他心里想着,陛下大概是真的急了,心思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路是越走越歪斜,心思是越来越诡异。

    大概一个月后,皇帝派去的人,真的就到了大贼李兄虎的军中。

    看完了皇帝的书信,李兄虎忍不住冷哼一声。

    他看向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太监,问:“你们皇帝身边是不是一个有种的男人都没了,所以派你这样一个阉人过来送信。”

    小太监抬起头看向李兄虎,害怕的在发抖,可却很认真的回答:“我是个太监,可我有种。”

    “哈哈哈哈......”

    李兄虎大笑起来,回头吩咐道:“这句话我喜欢,给他封个一百两银子的红包,赏他了。”

    小太监反而怔住。

    李兄虎看着那小太监也很认真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个混账皇帝,我李兄虎恨极了唐匹敌,恨极了李叱,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生吃了,老子也不是没有吃过人,当初越州起兵的时候,那个狗县令就是被老子烹了下酒。”

    他走到小太监面前,看着小太监的眼睛说道:“老子可以在战场上和李叱唐匹敌不死不休,势不两立,但老子现在干不出那种龌龊勾当,知道老子为什么几个月都没有攻苏州吗?因为李叱在打黑武人。”

    他在那小太监肩膀上拍了拍,小太监吓得腿都软了一下。

    李兄虎道:“告诉那狗皇帝,他不配做皇帝,他和他那狗爹有什么区别?”

    他问:“你敢如实说吗?”

    小太监吓的连连摇头。

    李兄虎回头吩咐道:“来个写字漂亮的,把我的话写出来让他带回去,就按照我说的写,一个字都不许漏了。”

    他转身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骂了一句:“真他妈的。”

第一千零九十章 梦都不该做

    苏州城外,十里亭。

    三月苏州已经是有八分美意,连一草一木看起来都自成一景,浑然天成,却远超匠心精制。

    唐匹敌到了的时候,李兄虎已经早到了一步,看到唐匹敌,李兄虎起身相迎。

    “唐大将军!”

    李兄虎抱拳:“久仰。”

    唐匹敌抱拳回礼:“见过霸王。”

    李兄虎指了指凉亭石桌:“我准备了一些酒菜,只是不知道,大将军敢不敢吃。”

    唐匹敌笑起来,问:“因为不好吃?”

    李兄虎哈哈大笑:“好胆气!”

    两个人在凉亭里坐下来,李兄虎拿起筷子,先把每一盘菜都吃了一口:“我这个人算不上好人,杀人放火的事做的比谁都多,但有一样,我这个人不做小人,与人会面的时候,下毒这种事我觉得会生儿子没屁-眼。”

    唐匹敌笑起来,对这李兄虎,他也颇为了解。

    李兄虎道:“大将军应该也知道,我派过无数人想去搞死那狗皇帝,我给手下人的命令是不管用什么办法,能杀了就好,但如果今日是那狗皇帝与我坐在一处同饮,我也做不出在酒菜里下毒的事。”

    唐匹敌道:“我信。”

    李兄虎因为这两个字,心里竟是有些感动。

    了解自己的是对手,其实也是一种欣慰。

    “原本我想着,对我来说,世上只有两种人。”

    李兄虎道:“一种是服我的人,一种是怕我的人,但是自从遇到了你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不服我也不怕我的人,甚至打的我都有二三分服气。”

    唐匹敌道:“战场上的事,有七八分运气。”

    李兄虎摇头:“我是大老粗不假,但我又不是傻,你说的七八分运气,要么是早做准备胸有成竹,要么是手中势力远超对手。”

    他看向唐匹敌:“所以,你能屡次赢我,我很敬佩。”

    唐匹敌笑了笑,没有答话。

    李兄虎给唐匹敌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是如刚才那样,他先把酒一口喝了,然后再倒一杯。

    “昨日我收到那狗皇帝派人送来的信。”

    李兄虎看向唐匹敌:“大将军可是能猜出来,那狗皇帝信里大概是写了些什么?”

    唐匹敌端起酒杯,把酒在石桌上洒了一长条。

    李兄虎大笑起来:“大将军果然了不起,如此轻易就猜到了那狗皇帝的意图。”

    唐匹敌道:“倒也不难猜,想想看,他如今也只能如此......对你说把宁王的领地都给你了,与你划江而治,南北两家。”

    李兄虎问:“那你猜猜,我是怎么回复的。”

    唐匹敌道:“大概是痛骂了一顿。”

    李兄虎又大笑起来,朝着唐匹敌挑了挑大拇指,然后端起酒杯:“请。”

    唐匹敌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酒,李兄虎笑着问道:“我与那种人划江而治,对我来说是侮辱,大将军猜到了那信里写了些什么,那再猜猜,我今日为何请你来此相见?”

    唐匹敌放下酒杯,指了指刚才倒在桌子上的那一条酒。

    李兄虎这次是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唐匹敌连他的用意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猜到。

    李兄虎沉默片刻后说道:“宁王身边有大将军这样的人,令人羡慕。”

    唐匹敌笑道:“连我都羡慕我自己,可为宁王之臣。”

    李兄虎因为这句话,对唐匹敌更多了几分敬意。

    他再次给唐匹敌满上一杯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这天下江山,不能还是那些人的。”

    唐匹敌点头:“是。”

    李兄虎道:“大将军也看到了,那些人把天下百姓祸害成了什么样子,他们继续坐江山,江山就继续被祸害,所以在我看来,楚国必须灭,杨玄机也必须死,江山天下,我愿与宁王平分。”

    他指了指唐匹敌倒出来的那一条酒:“从赤河往北,皆为宁王疆域,我可在大将军面前立誓,绝对不会冒犯分毫,赤河以南,我来打。”

    唐匹敌道:“不行。”

    李兄虎更没有想到,唐匹敌的回答如此直接,连一点委婉的念头都没有。

    李兄虎道:“大将军应该也知道,此时天下,唯有宁王与我才有一争之力,若宁王与我不死不休,天下纷争就会更久,宁王在北我在南,可让中原恢复太平。”

    唐匹敌道:“一分为二的天下,从无太平可言。”

    李兄虎道:“我可发誓。”

    唐匹敌问道:“你儿子呢?你孙子呢?”

    李兄虎一怔。

    唐匹敌道:“与其如此,不如我让这天下没有霸王,便没有霸王的儿子孙子。”

    李兄虎身后的一名将军立刻握住刀柄:“大胆!”

    唐匹敌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如此平淡,可是那人的眼神却立刻就闪烁了一下。

    唐匹敌把视线从那人脸上挪开,看向李兄虎道:“霸王应该也知道,这天下不是没有过南北分而治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三分天下的时期,更有过诸强分裂的局面,最终是什么结果?”

    李兄虎道:“可大将军也应该明白,我想打赢宁王不容易,宁王想赢我也不容易。”

    唐匹敌道:“霸王想多了。”

    李兄虎脸色难看起来。

    他身后那将军怒斥道:“唐匹敌,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再敢对我家霸王不敬,我让你血溅当场。”

    唐匹敌看向李兄虎:“霸王部下,倒也勇猛。”

    李兄虎回头瞪向那手下人:“我与大将军说话,轮得到你胡言乱语?滚出去!”

    那人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握着刀柄走出凉亭。

    李兄虎笑了笑道:“大将军不要见怪,我手下人都是粗鄙出身,说话不知道分寸,大概都随我,性子直。”

    唐匹敌道:“没见怪,不过,因此,所以,不能是你。”

    李兄虎笑容僵住。

    唐匹敌抱拳:“霸王数月不攻苏州,是霸王心中有民族大义,也以天下民生为己任,所以我代宁王道一声谢。”

    李兄虎道:“你说的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天下民生,老子没想那么多,老子只知道这样做不仗义,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他看向唐匹敌认真的说道:“但,我刚才和大将军说的那些话,大将军不妨请示一下宁王,让他好好斟酌。”

    “不必。”

    唐匹敌回答:“这种事,不用请示宁王。”

    他起身道:“我是宁王之臣,三军主将,为宁王打天下我尚且没有做到,却要劝说宁王与别人共分天下,我会觉得羞耻,以我身份,因为对手而请示宁王只有两件事,灭了他?饶了他?”

    李兄虎脸色难看,他也起身:“那大将军应该知道,北疆

    来犯之敌一旦退走,我将会把宁王视为排在第一的敌人,今后,将会尽全力击败宁王。”

    唐匹敌笑了笑:“霸王,早就该把宁王排在第一了。”

    李兄虎道:“大将军的自信令人折服,可真打起来后,宁王与你,未必如愿。”

    唐匹敌笑了笑:“今日是霸王请我见面,不是宁王或是我,请你见面。”

    说完后转身而行。

    刚才出去的那个人,见唐匹敌如此无礼,再加上之前被唐匹敌眼神震慑,心中有些恼火,他长刀抽出:“你真以为可来去自如?!”

    刀子刚出鞘,手里就一阵火辣辣的疼。

    低头看,右手的刀竟是在一瞬间被唐匹敌夺了过去,可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唐匹敌出手。

    “对我不敬,本该杀你,念霸王不攻苏州的人情,我只废你敢对我拔刀的手。”

    唐匹敌话音一落,那将军右小臂就飞上了半空,从手肘往下,被一刀斩落。

    唐匹敌随手将那把百炼刀折断扔在一边,翻身上马,回头看向李兄虎说道:“霸王应该仔细想想,你已愿意与人平分天下,可还有体面留霸王称号?”

    说完后,催马而行。

    李兄虎看着唐匹敌纵马离去,再看看那断臂的手下,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丢人的东西。”

    李兄虎骂了一句,没理会那受伤的手下,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李兄虎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唐匹敌那几句话......你都已经想要与人平分天下了,还配得上霸王称号?

    又想到,自己这次约见唐匹敌,确实是心中已有对宁军的惧意,说白了,就是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

    从越州起兵一来,他从无败绩,百万大军所到之处排山倒海,只有别人怕他,哪有他害怕别人。

    可是苏州一战,唐匹敌以他五分之一的兵力,硬生生打掉了他二分之一的人马,还夺走整个苏州。

    “我手下,若有一唐匹敌,我该多安心。”

    李兄虎自言自语了一句,心中却越发烦闷。

    不久之后,唐匹敌回到苏州城内,罗境迎上来问道:“那家伙,果然是想要与宁王平分天下?”

    唐匹敌点了点头:“嗯,是这么说的。”

    罗境笑起来:“所以这霸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剩下个虚名而已。”

    唐匹敌道:“如此说来,你曾经把他当回事了?”

    罗境楞了一下,然后挑了挑大拇指:“你行,你真行,论装,你天下无双。”

    唐匹敌:“这押韵的马屁,倒也不容易了。”

    罗境道:“你爱听这个啊,那还不容易......唐匹敌,真牛皮,说他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唐匹敌叹道:“九妹的影响,着实是大了些。”

    罗境哈哈大笑。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了聊李兄虎这次约见唐匹敌的事,罗境都看的明白,李兄虎是心里已经没了底气。

    如今,这江山天下之内,凡是主动站出来说,我愿意与宁王平分天下的,都是已经认识到自己不行了。

    但凡他们觉得自己行,他们会愿意把我的糖果分你一半?

    “他们不行,所以我们行。”

    罗境笑道:“北疆的事解决了之后,也是该让那些人明白一下,他们连做做梦都不该去做这种与宁王平分天下的梦。”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各自心思

    或许是因为和唐匹敌的这次会面对李兄虎触动很大,凶名昭著,还敢自称为霸王的李兄虎,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他不想贸然围攻唐匹敌亲自镇守的苏州城,所以在三月穿暖之后,再次招募不少人马,准备第二次向京州进军。

    此时的李兄虎大概也已经明白,打宁军,他没有多大把握,苏州城高大坚固,宁军兵力又不是那么少,猛攻之下,他必会损失惨重。

    那天命王杨玄机狼狈退回蜀州,这就给了李兄虎可乘之机。

    毕竟现在京州重地,武亲王兵马粮草不足,又没有宁军和天命军与李兄虎争夺,确实是最好的时候。

    但李兄虎最怕的是唐匹敌在他攻打京州的时候再次抄他后路,所以必须留下足够多的军队来戒备。

    想到了这些,但留下多少兵马,把谁留下,他却犯了难。

    留的少了,打不过唐匹敌,留的多了,他进军京州便力有不逮。

    虽然他明知道在苏州城里的宁军兵力其实并没有太多,但这种担心,不会因为宁军兵力比他少而消失。

    就在他犹豫着,手下谁可以堪当大人留守的时候,唐匹敌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信。

    李兄虎将书信展开,他不认识几个字,随手递给身边谋士。

    “唐匹敌......莫非这是有何奸计?”

    那谋士道:“他说,他已经猜到大王要出兵京州,所以他才写信来,是想告诉大王说,念在大王之前四个月不攻苏州城,在大王出兵之后的四个月内,他也不会向咱们动手。”

    李兄虎听完之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他问那谋士:“你觉得是唐匹敌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谋士道:“此人向来狡诈,不可尽信。”

    李兄虎道:“信了他又何妨?你们觉得他奸诈,可我却觉得他守诺,所以出征之事,无需担心宁军那边会有什么举动,唐匹敌说四个月,那就必定是四个月。”

    手下众人,其实还不敢深信唐匹敌的话,总觉得那般领兵之人,必然狡猾才对。

    可是李兄虎却真的放下心来,踏踏实实调度兵马,挑选一员大将,给他留下二十万兵马,告诉他只管死守不准出战,若敢主动出战就立刻砍了他,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再次出征。

    唐匹敌拒绝了李兄虎的提议,李兄虎才会这般心急。

    他要趁着宁王李叱抽不出手来的时候,尽快拿下京州,拿下京州之后,他还拥有扬州与越州两地,就可坐稳江南。

    蜀州有弊,那边若要进军中原路途遥远且山路难行,就算是出了蜀州,若大兴城已在李兄虎手中,杨玄机又怎么可能轻易攻破。

    所以只要尽快拿下京州,夺取大楚都城,不管宁王李叱答应还是不答应,这南北划江而治的局面就可成型。

    到时候,李兄虎只需在赤河分兵防守,阻挡宁军南下,然后拿出绝大部分力量攻打杨玄机。

    纵然不能将杨玄机的天命军剿灭,也可把天命军逼退缩回蜀州不敢轻出。

    然后再夺取荆州与梁州,这天下两分的局面就可成定局,还容得李叱答应不答应?

    李兄虎虽然不识字,没读过书,但他若是脑子不好用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般成就。

    此人

    的大局观,极为优秀。

    有些时候,学识不等于人品,有些时候,学识也不等于能力。

    但,如果李兄虎有学识的话,一定比现在所取得的成就还要大的多。

    苏州城。

    罗境笑道:“李兄虎知道你会言而有信,所以他会用这四个月的时间,拼了命的攻打京州,他领兵的能力虽然远不及杨迹句那老匹夫,可他不缺粮草,兵马又多,说不好那老匹夫真的会被李兄虎占了便宜。”

    唐匹敌道:“你若如此估算武亲王,那你以后报仇不易。”

    罗境道:“我只是盼着那老匹夫吃亏而已,却也不盼着他死于李兄虎之手,那老匹夫的人头,还是要我来割了的好。”

    唐匹敌叹了口气:“日后我们攻打京州,你切不可急躁,对付武亲王那样的人,稍有不慎就会战败,须有十成把握的时候,才可动手。”

    罗境点头:“知道知道......又这般训我,像是我娘一样。”

    唐匹敌道:“你这孩子不省心,为娘操碎了心。”

    罗境:“呸!”

    唐匹敌笑道:“李兄虎不可能打下京州,哪怕杨迹句手中缺兵少粮,但李兄虎一定会把杨迹句的力量磨掉一些,甚至磨掉大半。”

    罗境当然明白唐匹敌的用意。

    他这样布置,既还了李兄虎一个人情,又能让李兄虎和杨迹句拼个两败俱伤,待到黑武人退兵之后,宁军主力南下,京州唾手可得。

    “李兄虎要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我给你个事,你也要利用好这几个月的时间。”

    唐匹敌道:“你去招募新兵,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咱们补充兵员。”

    罗境点了点头:“明白。”

    不只是苏州城这边,豫州那边,庄无敌也在招兵买马。

    他奉命率军返回豫州驻守,带着十几万大军,但他不想让这十几万人就一直白白在豫州浪费时间。

    他打算留下一半人马,另一半派去北疆支援,然后招募新兵加以训练。

    新兵老兵搭配,训练起来也会容易些。

    荆州这边,谢怀南一样在招募兵马,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等宁王击退了黑武人之后,夺天下的决战也就要打响了。

    所以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扩充军力,在宁王回归之日,这里有雄兵无数。

    北疆。

    四月中,李叱带着廷尉军急匆匆赶到了北山关,到了的时候,黑武人居然还没有开始攻城。

    这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屯兵百万却不急于进攻,每日的粮草消耗如此之巨,业夫烈身为领兵半生的大将军,不可能不想到这些。

    他不动手,就一定是在等什么。

    “业夫烈用兵沉稳谨慎,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夏侯琢看向李叱:“我怀疑,他在等攻城所用的利器,或许是因为数量庞大,或许是因为个头庞大,所以运过来不容易。”

    李叱点头:“大概就是如此了。”

    夏侯琢问道:“会不会是抛石车?”

    李叱道:“黑武人在中原之内有无数密谍,抛石车的事他们也必会知晓,所以不管他们有没有,都要当做他们有。”

    李叱对

    夏侯琢说道:“吩咐下去,尽量多的砍伐树木运上来,要至少大腿粗以上的树,太小的不要砍。”

    夏侯琢沉思片刻随即懂了李叱的意思,将木头挂在城墙外边,可以阻挡抛石车对城墙的损坏,就算不能完全挡住,能挡住七八成也是好事。

    于是夏侯琢立刻就分派兵力去砍树,在树干上打洞,把铁链穿过去,竖着挂在城墙上。

    黑武人大营那边,业夫烈举着千里眼观察,看到了宁军的举动,于是这位老将军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在等的东西,确实就是抛石车。

    宁军用抛石车对敌的事,黑武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们没有搞到抛石车的建造图纸,但集合了不少能工巧匠,将抛石车的作用和形状说清楚后,这些工匠集思广益,便也造了出来。

    而且,黑武人建造的抛石车,极为巨大。

    正因为如此,运输起来格外困难,业夫烈这才会等上这么久。

    北山关城池坚固,以前没有抛石车,黑武大军历年猛攻都不曾攻破,所以业夫烈当然要谨慎。

    这一次,黑武汗皇陛下将全部期待都给了他,他不敢不谨慎用兵。

    以往的黑武大军南下,追求的都是速度,还没开打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多少天拿下边关,多少天攻占冀州,多少天拿下中原。

    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用中原人的话说,叫做纸上谈兵。

    之前几次南下,业夫烈已经告老在家休养不曾参与,数次惨败,也让黑武汗皇明白,没有一个沉稳的领兵之人,南下之事,终究是镜花水月。

    “大将军。”

    他手下人也看到了宁军在城墙上悬挂木头,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这样做,会不会防得住我们的月神炮?”

    黑武人以月神为尊,尤其是黑武八部的族人,以月神子民自居,所以造出来那般威力巨大的东西,便用月神二字命名。

    “他们想用木头阻挡巨石攻破城墙,这样做必然会有些用处,但凡事皆有利弊,木头挂在城外,我们也可用上。”

    业夫烈转身回了军帐:“取纸笔来,我要画一个东西,你们把图纸送去辎重营,让他们尽快打造。”

    北山关。

    李叱靠在城墙上看了看夏侯琢腰带上挂着的烟斗,伸手给摘了下来,然后一甩手就扔到了城外。

    夏侯琢:“你是不是有病......”

    李叱道:“年纪不大,叼着个烟斗,看起来一身老态,不好不好。”

    夏侯琢:“我那个烟斗值钱,烟嘴是他妈金的!金的!”

    李叱立刻说道:“来人,顺根绳子把我放下去。”

    他白了夏侯琢一眼:“竟是如此奢靡!”

    夏侯琢:“我特么打仗抢来的不行?”

    李叱竟然真的让人在城垛上绑了一根绳子,手下人要下去,李叱却不答应,自己爬了下去捡那烟斗。

    顺着绳索往回爬的时候,李叱忽然间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抓着的绳子,又看了看那些挂在城墙外边的木头,眼神飘忽起来。

    夏侯琢朝下看着:“怎么还不上来?”

    李叱没回答,还是看着那些木头发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来了

    如果黑武人已经有很强的抛石车,那么就必须对城墙做出保护,不然的话城墙一旦被破坏,北山关瞬间就会丢掉。

    可如果敌人也已经想到了我们这边会用到什么保护呢?

    挂在城墙上的李叱,脑子里在想的就是个问题。

    比大腿还粗的木头,固然可以减少巨石对城墙的破坏,可一旦这些木头也能被敌人所利用的话,危险会变得更大。

    他挂在那想着,脑子里千回百转,城墙上的人们则都在看着他,一脸的茫然。

    谁也不知道宁王殿下是怎么了,就停在半空中,像是突然被石化了一样。

    宁王为了一个金烟嘴爬下去,这其实还不至于让大家吃惊,毕竟大家都知道宁王性格。

    但宁王在那不上不下的样子,众人就变得担心起来。

    夏侯琢:“到底怎么了?赶紧上来,危险。”

    李叱缓过神,招了招手示意把自己拉上去。

    亲兵们拉动绳索,李叱回到城墙上,顺手就把烟斗插进自己腰带里。

    夏侯琢:“我的......”

    李叱:“我捡回来的,怎么就是你的了,要不要脸?”

    夏侯琢:“我......要不要脸?”

    李叱:“你反省一下,我们宁军之中,怎么能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夏侯琢:“ 你说的对!”

    他看了一眼那个烟斗,在心中做了一个简短的告别。

    和我们敬爱的宁王殿下相处,就是这样的令人愉悦,生活中就变得处处都有惊喜,因为你不可能去想,连一个不值钱的烟斗,说没就没了。

    再转念一想,宁王殿下那样的人,会因为烟斗上的那一点点金子就嫌弃它吗?

    不会,就是米粒大小的那么一块金子,宁王殿下也不会嫌弃。

    “把木头上的锁链都换了。”

    李叱看向夏侯琢说道:“我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在想,这些木头可以为我们所用,也可以为敌人所用,之前咱们都是用锁链穿的,太结实了,换成绳子,再粗也能一刀砍断。”

    余九龄在旁边重复了一遍:“再粗也能一刀砍断。”

    夏侯琢:“九妹,粗和你有关系吗?”

    余九龄:“呸!”

    他看了夏侯琢一眼:“有没有关系,还不是要看怎么用吗?”

    夏侯琢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离余九龄远了点。

    黑武帝国,是一个疆域庞大到傲视天下的存在,比起最强盛时期的楚国来说,黑武也至少相当于三个楚国那么大。

    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区域属于极寒之地,难有人生存,可抛开这一片区域不说,也比楚国大一倍不止。

    黑武帝国的构成也很复杂,大大小小,可能有几百个部族,其中最为尊贵的当属鬼月八部。

    鬼月八部中的阔可敌部,就是黑武的皇族,但并非一开始就是,而是阔可敌部谋反成功,废掉了原来的皇族。

    要说到黑武为何会如此强大,其实有一大部分原因要归结于当初无敌于世的蒙帝国。

    蒙帝国崛起于草原,短短三年之内,靠着他们的铁骑就横扫了西域。

    据说当时西域有三百六十国,蒙帝国的铁骑走了一

    遍之后,还剩下一百五十国。

    之后,蒙帝国又用了五年的时间攻灭了大周,入主中原,相对于西域人来说,中原的抵抗要让蒙帝国的人更为难受。

    那时候黑武帝国这一大片区域,还是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王国,互相征战,各不服气。

    蒙帝国的铁骑第二次出征西域之后,大胜归来,但是领兵的大将军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走到了黑武那边。

    那些大大小小的王国以为是蒙帝国的军队来进攻了,于是联合起来,组成了一支数十万人的军队。

    蒙帝国的大将军一看,噫,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大一片土地,骑着马跑一圈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但他回军的时候只带着十余万人,一开始也没想打,只是让人记住路线,等回去之后请示了蒙帝国的汗皇,组建大军再来征讨。

    可是那些亡国的联军挡在那,把这位大将军气着了,索性就打了起来。

    结果一个月内,这位大将军连灭四十几个小国,同时派人回去禀告。

    蒙帝国汗皇听闻有一些小国居然敢阻拦大军,于是下令北伐。

    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蒙帝国的铁骑就把黑武那片庞大的土地犁了一遍。

    但是这种统治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里实在是太大了,蒙帝国的军队不足以维持镇压。

    从被蒙帝国占领开始,那边的人就不停的在反抗,大概二三十年后,以鬼月八部为首组建起来的反抗军,历经多次大战,击败了蒙帝国的军队。

    正因为如此,鬼月八部在蒙帝国退走之后,开始了他们的一统之战。

    接手了蒙帝国在这一大片区域,而且蒙帝国还已经构架出来了地方官府的框架。

    所以黑武帝国立国之后极为顺利,延续的基本上也是蒙帝国的那种统治方式,就连黑武国的皇帝,也称为汗皇。

    就这样,对于中原人来说,持续了数百年的威胁开始了。

    在蒙帝国的军队战败之后,很多迁移到黑武那边生活的蒙人来不及撤走,其中也包括大批的贵族。

    结果这些人,在后来的生活极为凄惨,一直被黑武人血腥报复,只一年内,就有数十万人被杀。

    侥幸生存下来的那些部族,也一直活的战战兢兢。

    对于中原来说,好在是在黑武帝国立国之后大概几十年,楚国的太祖皇帝,也将蒙帝国的统治掀翻。

    楚国成了抵抗黑武人的屏障,而刚刚立国那个时候,楚军之善战,也让黑武人为之敬畏。

    几百年来,黑武人从来都没有破灭过占领中原的希望,历代黑武汗皇,都想成为黑武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谁拿下中原,谁就是千古一帝。

    李叱他们到了北山关之后的七八天之后,黑武人大营那边出现了变化。

    站在北山关的城墙上,李叱举着千里眼可以看到,一辆一辆马车鱼贯进入了黑武人的营地之中,车马的数量之多,令人震撼。

    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那些车都极为庞大,每一辆车都是十几匹马拉着,其中最大的,甚至是上百头牛在拉。

    所以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业夫烈一直都按兵不动。

    那么庞大的东西,需要上百头牛拉着走,行动有多缓慢?

    在车队进入黑武大营之后,黑武人那边号角

    声就响了起来,一队一队的黑武士兵开始列阵,整齐的往前压。

    “他们要把营地往前移了。”

    夏侯琢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李叱点了点头。

    有了那么庞大的攻城器械,黑武人必会把营地前压,那东西看起来大的离谱,射程也一定很离谱。

    “有时候觉得我挺走运的。”

    夏侯琢笑了笑道:“和黑武人打的最多的一个时期,让我赶上了,所以我的子孙后代也会挺走运的,因为这个时期只是让我赶上了。”

    李叱道:“那你得先把子孙后代的事解决了再说。”

    夏侯琢:“那又不是什么难事。”

    李叱:“嘁......笑话谁呢。”

    夏侯琢这才反应过来,对于李叱来说那确实就是难事了,毕竟还有横跨在他和高希宁头上的三座大山。

    宁军这边在全力备战,每个人都知道,这会是他们穿上军服以来,打的最为残酷的一战。

    所有能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就等着黑武人出招,没有什么别的了,拼命而已。

    城墙上,李叱盘膝坐在那,用炭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夏侯琢盘膝坐在他对面,看着李叱在推演黑武人的进攻,一直都很安静的看着。

    良久之后,李叱把已经快要用完了的炭笔扔在一边,他忽然问夏侯琢:“咱们是不是得找个人,把咱们正在做的事记下来?”

    夏侯琢问:“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

    李叱道:“我怕的是,我们死了,后世的人也忘了。”

    夏侯琢道:“只要敢打,后世的人就忘不了,其实......不管我们是挺直了腰板打,还是我们跪下来求饶,后世的人都忘不了,不一样的是,我们挺直了腰板打,后世的人会挺直了腰板纪念我们,我们跪下来求饶,后世的人会跪在别人脚下的时候在心里骂我们。”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们就让后世的人,把跪下来求饶这个选项,从他们的心里剔除掉,不能有。”

    这句话说完后,城外响起了黑武人的号角声,那是进攻的号角声。

    李叱起身,走到城墙边缘处看着,黑武人的方阵已经集结完毕,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每一块就是一千多人,密密麻麻的,全是方块。

    李叱伸手把他的铁胎弓抓了过来,箭壶放在脚边。

    “传令下去。”

    李叱大声喊了一句:“按照我之前就分好的队伍顺序上城作战,第一批上来的是已经成家有后的,第二批上来的是尚未婚娶但家中还有其他兄弟的,第三批上来的,是家中独子。”

    各军的将军开始传令下去,士兵们在城墙上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我不期待着后世的人提起我,说他是个大英雄,我只希望后世的人提起我的时候,说一句那个汉子,不孬!”

    李叱把弓握紧。

    “但!”

    李叱大声说道:“我们注定了,都他妈的是大英雄。”

    “战!”

    夏侯琢振臂高呼。

    城墙上的宁军士兵们,同时抬起右臂敲打胸甲,那一声一声的闷雷,在城墙上回荡,比战鼓发出的声音更加有力。

    战争来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意外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黑武人的抛石车架起来的那一刻,李叱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我去他妈......

    大,是真的大,超乎想象的大。

    黑武人那边气候严寒之处的木材,品质无需多言,在温热的地带一棵树长到那么粗可能需要二十年,但是在黑武那片冰寒之地,一棵树长到那么粗可能需要一百多年甚至更久。

    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也让黑武人可以造出更为巨大的器械。

    毫无疑问,就算再巨大,也不可能把抛射石头的重量提升特别多,但一定能把射程提升特别多。

    眼看着巨石飞来,李叱立刻喊了一声蹲下。

    第一块巨石飞来砸在城墙上,好在是挂着木头阻挡,一声闷响之后,那巨石将木头砸的断开了。

    城墙上的人仿佛都感觉到震动了一下,像是一头看不到的巨大凶兽一头撞在了城墙上。

    第二块巨石很快飞来,也砸在木头上,好在是这次木头没有断开,巨石滚落下去。

    “大家都小心些!”

    李叱抬起头喊了一声,在喊话的时候看到第三块巨石飞来,这次黑武人调整的角度,那巨石飞上了城墙,砸起来一阵烟尘。

    因为有人负责观察,所以士兵们躲闪及时,这块石头没有把人砸在下边,巨力之下,巨石往前滚动撞在后边的城墙上,把城垛都撞开了一个。

    黑武人的军队中,业夫烈举着千里眼看着,脸色终于放松了下来。

    抛石车的威力,也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甚至觉得根本不用去攻城了,就这样一下一下的砸,不能把城墙砸坍塌,也能在城外堆起来一条石头坡道。

    “不要急于进攻,一直砸。”

    业夫烈下令。

    城墙上,李叱背靠着城垛,忽然笑了:“他们能造出来那么大的抛石车,也不知道有没有解决抛石车自损严重的办法。”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后笑了笑,两个人都尽力表现的轻松一些,这样士兵们才不会那么紧张。

    不得不说,木材的好坏,决定了抛石车的寿命。

    也不得不说,黑武人低估了中原人修造城墙的坚固程度。

    这可能是被欺负了上千年的中原民族,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的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虽然很少有人会想到这是一种发明,而且就算想到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酸。

    千年来,中原人一直都在研究着如何让城墙变得更为坚固,他们寻找了许多办法。

    边关的城墙,就是这千年来无数次演变进化的最直观的体现。

    从最早的土城开始,城墙历来都在中原人心中有着不可抹掉的地位。

    相反,黑武人那边很少有这样坚固的大城,在中原很多地区,甚至连村子都会修建村寨。

    但是在黑武那边,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外敌可以踏足那片土地,所以他们的村落很散,大部分人家甚至都没有围墙。

    黑武人甚至想都不会去想,有谁能把他们逼到修建坚固的城墙。

    他们那些大的镇子,相对来说规模已经能与中原的县城相比,甚至还要超过县城规模,可也没有城墙。

    只是一大片建筑在那,几乎在任何一个方向都能进出。

    黑武人一开始就想让宁军知道一下他们抛石车的威力,所以这种猛攻持续的时间很长。

    直到他们也看到了,有一架抛石车在甩出去大臂的时候,大臂断裂,石头没有飞出去多

    远,砸在他们自己人队伍里。

    业夫烈听到汇报之后就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下令:“继续砸,等咱们的攻城队伍上去之后再停。”

    号角声响起来,黑武人那边,一个一个的方队开始往前移动,速度逐渐加快。

    当他们跑起来之后,方阵散开,变成了一黑压压的一大片。

    李叱他们看到,黑武人的队伍里,有不少人抬着一种奇怪的东西奔跑,像是小一号的床子弩。

    两个人可以抬着飞快的跑动,显然减轻了配重,应该也是为了这次南下,黑武人创造出来的又一种新型的武器。

    进入宁军的射程范围,城墙上的床子弩和弓箭开始发威,这种场面,对于边军士兵们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

    那些抬着小型床子弩的黑武人,在艰难冲到他们的射程范围后,开始朝着城墙上发箭。

    他们的箭上都带着很粗的绳子,箭头显然也不正常。

    随着那些床子弩那弩箭击发出来,城墙上,木头上,不少地方被打中。

    那些弩箭竟然可以挂在木头上,绳子就顺了下去。

    已经冲到城下的黑武士兵,有的在奋力举起云梯,有的则抓住绳子就往上爬。

    宁军士兵狠狠的挥刀,将那些绳索斩断,可是探头出去的士兵,不少人也被黑武人的箭射死。

    这种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

    黑武人的兵力过于庞大,他们的箭阵带给宁军士兵的压力就被无限放大。

    “把绳子剁开!”

    夏侯琢一边在城墙上奔走一边呼喊。

    士兵们将挂住木头的绳索斩断,那些木头随即坠落下去,不少黑武士兵砸在下边。

    到了这种时候,黑武人的抛石车也不会再抛射出巨石,双方的厮杀就变得更为残酷起来。

    一种很奇特的号角声响起,黑武人的军阵中,有几个庞然大物在往前缓缓移动。

    楼车。

    巨大的楼车,只能靠在下边垫上滚木来移动,黑武人造出来的这么大的东西,要动起来可能就需要上千人又推又拽。

    可是这种东西一旦靠近城墙的话,对于宁军的压制就会变得极为强力。

    楼车竟是比城墙还要高,每一座楼车上,甚至还都安装了床子弩。

    夏侯琢看到那些楼车靠近,脸色凝重。

    “前几次黑武人南下被咱们挡住,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学会了在攻城之前,了解一座城到底是什么。”

    之前率军进攻边军的那些黑武将军们,用的还是持续了几百年的战术。

    可是业夫烈不一样,他再次被启用,是黑武人为这次南下做出的最大的一个准备。

    “把咱们的弩调整一下,瞄着那些推车的黑武人打!”

    夏侯琢大声喊着,不知不觉间,嗓音都已经沙哑。

    如果是在以前,楚国边军镇守北山关的时候,到了这一刻,可能边军士兵都已经感受到了无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李叱为了边军的兄弟们那么费心费力的去捞钱,就是想让这边关变成一座武器库。

    他非但把边军士兵们武装到了牙齿,压把这座城武装到了牙齿。

    城墙上的床子弩开始朝着推车的黑武人压制,一根重弩飞出去,那边就会死一条线。

    就算是持盾的那些黑武士兵,也阻挡不住重型弩箭的伤害,只能说勉强降低了伤害。

    那些巨大的楼车四周,推车的拉车的士

    兵,一层一层的倒下去,又一层一层的补充上来。

    战场上的人命,像是镰刀扫断的野草一样。

    黑武人很清楚,当楼车靠近城墙的那一刻,就是他们胜利的开始。

    他们这次建造的楼车很不寻常,因为足够大,所以配置了过桥梯。

    当楼车靠近城墙后,黑武士兵可以踩着过桥梯杀进城墙,而且因为楼车更为高大,所以他们可以居高临下的冲锋。

    “绑上油布!”

    夏侯琢再次喊了起来。

    士兵们将重型弩箭上包裹上油布,点燃之后再把弩箭击发出去。

    于是,天空上就出现了一道一道流星,密集到星城了流星雨......不,可以称之为流星瀑。

    可是黑武人显然也知道宁军善用火攻,以往他们的楼车攻城,楼车上不会先上去人,那样会增加楼车的重量。

    这次,他们提前就已经在楼车上站满了士兵,而且因为实在太大,楼车分成上下三层,每一层上都有人。

    不得不说,这么巨大的东西移动起来肯定是格外缓慢,凡事皆有利弊,就看作用如何。

    楼车上的黑武士兵,看到燃烧着的弩箭就过去扑灭,而靠着这样的星星之火,想把那么大的楼车点燃也是很难。

    楼车还在靠近,犹如龟速,宁军的重弩依然在不停的击发,流星瀑连绵不断。

    双方的指挥都在看着,谁撑得住,谁就会暂时取得优势。

    业夫烈只是没有想到,现在的北山关上,城防武器居然那么多那么强。

    当楼车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这次城墙上开始发威的是排弩,一排激射就有十几支。

    而且宁军也调整了方向,朝着楼车上的黑武士兵打。

    楼车再大,上边的地方也有限,站在楼车上的黑武士兵又多,所以这种攻击也可以称之为屠杀。

    业夫烈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回头吩咐:“下令,再增加一倍的弓箭手上去,不计代价,压制住城墙上的宁军弓箭手。”

    随着他的军令传达下去,黑武人的方阵又开始往前移动了。

    黑武军队也开始往楼车上增兵,死一批上去一批,为的是保证楼车不会被烧毁。

    还没有短兵相接的时候,双方的死伤数量就都已经让双方的指挥开始心疼。

    可是没有办法,既然开始了,就不能轻而易举的停下来。

    尤其是对于进攻一方来说,他们只要停下来,就证明之前死去的人都是白白送死。

    楼车还在靠近,敌人死伤的数量那么大,却没有影响敌人进攻的决心。

    李叱不停的在发箭,双臂都开始酸麻,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发出去多少箭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座楼车忽然间坍塌下来。

    那楼车并没有着火,毫无征兆的就塌了,很多人从楼车上摔下来,被倾塌的楼车砸中。

    这一幕非但把李叱他们看的有些懵,业夫烈也看懵了。

    楼车造的那么坚固,没有道理会自己坏掉。

    接下来,第二座楼车也轰然倒塌,然后是第三座,第四座......从第一座楼车倒塌开始,到最后一座楼车散落一地,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这......”

    夏侯琢看向李叱,眼神里都是震惊。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嗓音沙哑的问了一句:“你施法了?”

    李叱:“不是我......”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得谢两次

    眼看着黑武人的巨大楼车一座接着一座的倒下去,李叱和夏侯琢全都看的懵了,这种事都能发生,从李叱他们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啊。

    但凡能合理一点,夏侯琢也不会在战场上这么严肃的场合,问是不是李叱作法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事,在那些楼车接二连三的倒下去之后不久,黑武人大营的后营那边,居然冒起来火光。

    没多久,黑烟就升腾起来,从火势蔓延的速度来看,绝对不是一处起火。

    从位置上做推断,那应该是黑武人的辎重营,所以对于李叱他们来说,那边的火光冲天,真的是一场很美的焰火表演。

    此时站在城墙上,看到还没有能攻上城墙,但已经占据一定优势的黑武军队开始后撤,李叱和夏侯琢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李叱和夏侯琢都觉得像是梦幻一样,如此变故,连李叱这样的妖孽都不可能预测的到。

    这显然是黑武人那边出现了内乱,但这又是不符合逻辑的内乱。

    业夫烈领兵的才能,可称之为黑武第一,说他是黑武的武亲王也不为过。

    在他手下的黑武将军,不可能会不服气,一个有着绝对威信的大将军之下,他的部下纵然彼此之间可能有些矛盾,但也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哗变。

    黑武大军之中,业夫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到底怎么回事!”

    他怒问前来报信的手下。

    后边粮草辎重营地,莫名其妙的起了大火,而且还是多处起火,所以很快就把整个营地都吞噬了进去。

    上百万大军所需的粮草物资,都在那边,这样的巨大变故之下,别说还能不能继续进攻北山关,连队伍都可能维持不下去。

    “大将军......”

    那报信的人脸色也很难看,说话支支吾吾。

    “应该是......应该是敕勒人。”

    “敕勒人?”

    业夫烈一把抓住那报信的人衣服,把人单臂拎了起来:“如果你胆敢有一个字的隐瞒,我现在就活剥了你。”

    黑武帝国,也许是这个世上疆域最大的国家,也是部族最多的国家。

    在黑武国内,有大大小小的数百个部族,其中最为尊贵的当然是鬼月八部。

    黑武人之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一个如此庞大帝国的框架建立起来,其实是因为继承了蒙帝国的绝大部分。

    这个世上有许多轮回,且不是巧合的轮回,都是在情理之中。

    蒙帝国当年只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黑武那片庞大的地盘据为己有。

    为了镇压,蒙帝国的铁骑在那片大地上展开了一场持续多年的血腥屠杀。

    许多小部族,小王国,都是被整个灭绝了的。

    这种血腥的屠杀带来了短时期的服从,可是反抗很快也随之到来。

    以鬼月八部为首的反抗军势力越来越大,而蒙帝国的军队,根本没有办法对那么大的疆域全面镇压。

    在黑武立国之后,许多来不及逃走的蒙帝国贵族和大量的平民,都被鬼月八部的人疯狂报复。

    满门被屠杀的蒙帝国贵族,数不胜数。

    就算是活下来的人,在之后长达数百年的时间内,都被严酷统治着,黑武人对他们的态度,远远要比对其他部族更为狠厉。

    这支留存在黑武帝国之内没能逃回草原的部族,就是创建了蒙帝国的敕勒族。

    和蒙帝国一样,黑

    武人把部族进行了严苛的等级划分。

    鬼月八部为尊,其他的黑武各部族为一等,原本就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其他各族为二等,后来投靠了黑武人的草原各部为三等,但这三等人不包括敕勒人。

    在黑武国内,有一种人地位极为低下,连奴隶都不如,他们是渤海人和黑武人生下来的孩子。

    大量的渤海国女人被敬献到黑武做奴隶,而那些黑武贵族,完全不把她们当人看。

    这些女人生下孩子,都不一定能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也许是主人的,也许是其他奴隶的。

    这些孩子,在黑武人眼中,比猪狗的地位还要低,因为奴隶与猪狗同等地位,所以他们也就连奴隶都不如。

    和这些人地位差不多相当的就是敕勒人。

    当年创造了天下第一强国的敕勒人,在黑武国的生活,没有一丝尊严可言。

    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业夫烈的脸色已经难道到了极致。

    敕勒人,历来都是黑武人征战时候随军带着的苦力队伍,一切脏活累活甚至是送死的事,都是敕勒人负责。

    就在十几天前,大量的敕勒族奴隶,像是牛马一样被驱赶着,运送着那庞大的攻城器械到来。

    这些敕勒人到了之后,连一口水都不让喝,就被要求在几天内将楼车和抛石车组建起来。

    敕勒族人的首领叫做布勒格狄,将近四十岁的年纪,有着雄狮一样的体魄,但却没有雄狮一样的地位。

    他这次带着八万多敕勒族人来为黑武大军运送粮草物资,在来的路上,他的族人就损失惨重,走到这的时候,还剩下不到六万人。

    为了尽快把器械物资送到大营,本就不把敕勒人当人看的黑武士兵,一路上不停的摧残毒打。

    已经习惯了这种虐待的敕勒人,一开始还没有表现出什么。

    直到,他们已经两天连夜没有休息的情况下,把物资送到了黑武大营,却不允许得到休息的时间。

    他们被逼迫着去组装器械,去为前边的军队运送物资。

    因为坚持不住而倒下去的人,黑武人上去就会拳打脚踢,用皮鞭狠狠抽打。

    布勒格狄带着部族往前推动大车的时候,他身前的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因为体力不支倒地。

    两名黑武士兵冲过来,朝着那少年就是一阵皮鞭抽打,打的人皮开肉绽。

    那少年已经没了气息,那两个黑武人还没有停下来。

    布勒格狄暴怒,实在忍不住冲了上去,扑在那少年尸体上,结果惹怒了黑武人。

    布勒格狄被抓了起来,用铁链穿过肩膀挂在木架上示众,为了震慑敕勒人,黑武人每天给布勒格狄一些水和残羹剩饭,只是勉强让他活着。

    为的是让那些敕勒人一直都能看到,他们如果不听话,他们就会和他们的部族首领一样下场。

    黑武人都没有想到,因为他们对布勒格狄的惩罚,这次让敕勒人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他们决定营救首领。

    可是在拥有百万人的黑武大军之中,如何才能把首领营救出来?

    于是,敕勒族的那些长老们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之后,决定冒险。

    他们破坏了楼车,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机会,本来在战场上推动楼车向前去送死的,也是他们敕勒人。

    他们恨透了黑武人,既然要报复,那就索性报复的彻底一些。

    长老们经过商议,他们觉得,需要一部分人成为死士,那就是破坏楼车的人,楼车是他们打造组装的,他们最熟悉不过。

    车坍塌,必然会引起黑武大军的注意,然后其他留在辎重营里的敕勒人,抢夺战马,烧毁粮草,营救他们的首领。

    那些推着楼车向前的敕勒人,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可是在这样数百年来积累下的仇恨作用下,他们无惧死亡。

    敕勒人长期以来都是黑武军队的奴隶,他们非但要做苦力,还要为黑武人驯马。

    当年蒙帝国的铁骑横扫天下,让黑武人看到了骑兵的威力。

    当初那些没能逃出黑武的敕勒人,之所以没有被全灭,就是因为黑武人需要留下他们来养马。

    此时,在那些长老们的带领下,敕勒人率先在辎重营的马场发起了反抗。

    留守在后边营地的黑武军队,人数本来就远少于敕勒人,敕勒人骨子里又有一种凶狠,所以一动手,很快就攻占了马场。

    他们夺取了守军的兵器和战马,用他们祖先冲锋的方式,迅速的冲进了辎重营。

    救下来布勒格狄之后,为了阻挡黑武人的追兵,他们一路放火。

    很快,保障着百万黑武大军物资供给的辎重营就被一片火海吞噬。

    数万名敕勒人抢走了几乎所有的战马,从一侧杀出去,然后迅速的撤离。

    他们依然像是天生的骑士,手里有了刀,坐骑有了马,他们就是一支来去如飞的铁骑。

    冲出辎重营后,这数万骑兵就扬长而去,也许他们此时此刻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他们就想逃离地狱。

    在听完了汇报之后,业夫烈的心都好像要被气炸了一样。

    他完全不知道敕勒族首领被如此对待的事,以他的领兵能力,以他的行事风格,以他的思维缜密,绝对不会允许手下人,在大战在即的情况下,对敕勒人首领做出惩罚。

    虽然,在他看来,那些低贱的敕勒人也确实就该被敲打。

    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群蝼蚁,却破坏了黑武人谋划已久的南下大计?

    为了攻克宁军镇守的北山关,业夫烈准备了多少?

    那楼车,那抛石车,还有配合的打法,都是业夫烈思考许久才想出来的策略。

    现在,这一切都被蝼蚁破坏。

    一座千里长的坚固河堤,就真的被一个蚁穴毁掉了。

    就算是没导致黑武人全面退兵,也需要立刻分派大量的兵力,去筹措粮草物资。

    北山关城墙上。

    李叱举着千里眼,看到了黑武人营地后边的冲天大火,也看到了有一支骑兵呼啸而去。

    再想想之前楼车倒塌的事,大概也就能有些了推测。

    “那些逃走的会是什么人?”

    夏侯琢自言自语了一句。

    李叱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和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黑武人了。”

    夏侯琢仔细想了想后说道:“看起来像是奴隶们反叛了,黑武人的军奴,好像历来都是敕勒人。”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朝着那群骑兵远去的方向抱了抱拳:“不管是不是敕勒人,也不管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咱们都应该道声谢。”

    夏侯琢朝着那边也抱了抱拳。

    然后他问:“如果真的是敕勒人,他们可能会在黑武人还来不及把消息送回去的时候,迅速返回他们的领地,然后往其他地方突围,所以黑武人一定会调派军队镇压围剿。”

    李叱道:“那就再谢一次吧。”

    说完,朝着那边又抱了抱拳。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想的多和想的少

    黑武人的大军开始全线后撤,他们现在最先要做的肯定不是继续攻打北山关,甚至都不是去追击那些逃走的敕勒人。

    而是解决粮草问题,如果在短时间内解决不了的话,百万大军就不只是需要撤兵那么简单。

    城墙上,余九龄坐在城垛上看着远处退潮一样远去的黑武军队,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当家的你对我们是不是还有所隐瞒?”

    李叱问:“隐瞒了什么?”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肯定有什么靠山,而且这靠山肯定不是人。”

    他抬起手指了指天上:“在那儿吧。”

    说实话,城墙上的每一名宁军士兵都已经做了决战赴死的准备,现在这突然不用打了,还有些不适应。

    但不妨碍他们开心。

    余九龄道:“当家的,要不然回头你烧点纸钱吧,谢谢你的靠山,帮了这么大忙,总得回点礼。”

    李叱道:“不是地下的才用纸钱吗?我给天上的烧点纸钱,他打雷劈我的时候我还解释,是余九龄让我干的,万一天上的那位再让我帮忙掰开你的嘴劈你舌头,我会觉得麻烦。”

    余九龄把舌头伸出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急速抖了抖,然后说道:“凭我这般本事,掰开嘴就能劈的到?暴雨我都躲得开,还怕电麻麻?”

    夏侯琢:“你好像是在耍流氓。”

    众人皆很欢喜,黑武人的麻烦大了,当然值得欢喜。

    如果百万大军的粮草一点都没有剩下的话,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要想从南苑大营那边调集粮草送过来,得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这百万大军早就饿死了,而且这还只是运送粮草的时间,没算筹措粮草的时间。

    “修缮城墙,整顿装备!”

    李叱大声吩咐了一句。

    然后转身往城墙下边走:“咱们也得回去想想办法,黑武人的进攻手段已经亮出来了,趁着他们这会儿没空,咱们去想想对策。”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当家的你给天上那位再送点礼就行了。”

    夏侯琢:“那得送咱们最珍贵的东西。”

    然后一把抓住余九龄:“把九妹祭献,最有诚意。”

    余九龄:“别别别,我上去的话,三五天那位老神仙就会烦了,到时候还不得去帮黑武人啊。”

    夏侯琢伸出舌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急速的抖了抖:“你哄他啊。”

    两天后,那支逃走的敕勒人骑兵在一处白桦林中停下来休息,他们已经连续赶路这么久,应该会把黑武人的追兵甩开一段了。

    “大汗。”

    几名在族中有威望的老者上前,关切的看向刚刚被扶着下马的布勒格狄。

    “大汗,你怎么样?”

    布勒格狄努力的笑了笑:“我没事,我们出来了多少人?”

    一名长老回答道:“大汗,咱们出发的时候有八万人,现在剩下的也就半数左右了。”

    布勒格狄的表情变了变,眼神里都是心疼。

    “大汗。”

    另一位老者劝道:“如果我们这次不逃出来的话,八万人,一个都回不去,黑武人会让我们去当肉盾,中原人的边军,最先杀的都是我们的人。”

    布勒格狄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得想办法尽快回去,把咱们的族人接上,如果慢了,黑武人得到消息,我们的族人就会被屠杀。”

    “大汗。”

    一个年轻人站出来说道:“你受了重伤,如果一同回去的话太危险,分给我一部分人,我回去报信,大汗带着人找地方先躲一躲。”

    布勒格狄也明白,如果自己执意一起回去的话,反而会拖慢行程。

    “不用管我,你们带上所有人都回去,这片林

    子就很隐秘,我找地方躲起来就好。”

    “那不行。”

    那个年轻人说道:“大汗在,我们这些人才有希望。”

    一位长老说道:“这样,把兵力一分为二,沭阳川带着一半骑兵回去,我们留下来保护大汗,并且还要引走业夫烈的追兵。”

    布勒格狄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这样,沭阳川,你一定要把族人都带出来。”

    那个年轻人俯身道:“大汗放心,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把族人全都带出来,可是大汗,你应该早做打算了,我们的族人出来后,该去哪儿?”

    布勒格狄沉默下来。

    他们是草原出身,也向往着回到那广袤无边的草原去,在那绿色的大地上纵马飞驰。

    可是他们回不去,如今在草原上称霸的是铁鹤部,铁鹤人是黑武人的走狗。

    一旦他们回到草原,铁鹤人非但不会欢迎他们,还会把他们赶尽杀绝,然后再去向黑武人邀功请赏。

    “大汗。”

    沭阳川道:“我们应该去和中原人谈一谈,那是现在我们唯一还能去避难的地方了。”

    布勒格狄点了点头:“我会考虑清楚的,你现在先带人回去,尽快把族人都接出来,我们在未名山那边汇合。”

    “是!”

    沭阳川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沭阳川带着一半人马走了之后,布勒格狄看向身边的几位老者。

    “沭阳川说的对,我们只能去求中原人收留,可是在求收留之前,我们需要求他们谅解。”

    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一位老者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大汗,仇恨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跟我们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布勒格狄问:“如果几百年前,中原人杀了我们几千万人,杀到我们部族的人口剩下不足三成,那几百年后,你们会原谅中原人吗?”

    所有人再次沉默下来,刚刚辩解了一句的那位老者,只能是摇头叹息。

    几百年前,不可一世的蒙帝国铁骑,在中原屠杀了数千万人,尤其是中原北境,屠杀到千里无人的地步。

    据说那个时候,整个冀州,荒无人烟。

    “我来想个办法吧。”

    布勒格狄道:“这样......你们听我安排。”

    那些部族中有威望的人全都凑过来,等着布勒格狄下令。

    “第一,雪尔浒,你带一万人去故布疑阵,制造出大家向西北方向撤离的假象,走上三百里,然后折返往未名山汇合。”

    “第二,诸位长老带着其他人直接去未名山,在我们的族人到来之前,提前做好准备,要修建防御的工事,也要谨防被黑武人发现。”

    “第三......现在业夫烈不可能再去攻打中原人的北山关,要去求人家,就要有诚意,安排几个人,护送我到北山关城外求见。”

    那些人脸色全都变了。

    “大汗,你不能亲自去!”

    “是啊大汗,万一中原人对我们仇恨未消,大汗贸然前去,实在太危险。”

    “大汗,我去吧,我就算是去跪着求,也要求中原人接纳我们。”

    “大汗,你不能去,我去。”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劝着。

    布勒格狄摇头道:“你们都记住,只有我亲自去,才足够有诚意,中原人不像是黑武人那样残暴,他们不原谅,也不会太为难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沭阳川可继承大汗之位。”

    他看向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你们要为我作证,我的儿子撒桑不管是才能还是品德,都远远不及沭阳川,你们替我将这个决定告知撒桑,如果他不服气的话,就废了他吧......”

    “大汗!”

    一群人全都跪了下来。

    布勒格狄摇头道:“不用这样......敕勒族的男人们,应该在危难的时候挺直了身子,扛住落下来的天空......”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去吧,按照我的安排去办。”

    北山关。

    余九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黑武人大营。

    这两天来,黑武人的军队四散而出,不知道分派去了什么地方,但是一直都在进进出出。

    李叱推测,业夫烈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应该是分派人马去劫掠四周的黑武部族了。

    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这次就要惨遭洗劫,为了这百万大军不会被活活饿死,业夫烈就算是把四周所有部族都屠杀掉也在所不惜。

    “当家的。”

    余九龄问:“那些造反的奴隶,能逃走吗?”

    坐在旁边的李叱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不能。”

    余九龄先是噢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那怪可惜了......”

    夏侯琢道:“敕勒人在黑武地位极为低下,他们生活的地方是黑武人的养马场,那里有重兵把守,所以除非有奇迹,不然的话,这支造反的队伍就算杀回去了,也不可能把族人都救出来。”

    余九龄道:“敕勒人,就是当初的蒙帝国吧。”

    夏侯琢点了点头。

    余九龄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此时想了些什么。

    良久之后,余九龄看向李叱:“敕勒人也知道他们回去,肯定没地方逃,会不会来我们这里求援?”

    李叱点了点头:“会。”

    余九龄又不说话了。

    又是良久之后,夏侯琢好奇的问:“九妹,你在那想什么呢?”

    余九龄道:“嘘......我在想办法通灵呢,我想问问咱们的老祖宗们,如果敕勒人真的来求援了,老祖宗们会不会答应。”

    夏侯琢问:“老祖宗们怎么说的?”

    余九龄道:“老祖宗们没搭理我,估计忙着呢,这会正午后的,老祖宗们该睡的睡,该打牌的打牌,哪有空搭理我。”

    夏侯琢笑。

    余九龄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我想着,老祖宗们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每一个姓氏上都流着血。”

    夏侯琢不笑了,他没有想到余九龄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啊,没资格替老祖宗原谅任何人,来体现自己的品德有多高尚。”

    余九龄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可是老祖宗们又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唉......真难。”

    夏侯琢笑道:“他们和黑武人不一样,不原谅黑武人不是一辈子的事,而是永生永世的事,可是后来大楚的名将,也没少打到草原上去,大将军徐驱虏一个人,就能镇住百万魂。”

    余九龄看向李叱。

    却发现李叱在笑。

    余九龄问:“当家的你笑什么?”

    李叱道:“我刚才也通灵了,看到有个老祖宗打牌,糊了把十三幺,另外几位老祖宗正掏兜呢。”

    余九龄:“......”

    李叱拍了拍余九龄的肩膀:“现在发现了吗,想的越多的人,越没有快乐。”

    余九龄道:“所以得有那么一小批想的多不快乐的人在,剩下的绝大部分人才能想的少且快乐着。”

    他问:“我这句话,是不是立刻就把我的格调拔高了?”

    李叱哈哈大笑:“高,一座山那么高。”

    余九龄:“什么山?”

    李叱抬头看向远处依稀可见的山影:“未名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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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