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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纯银

    苏州城。

    罗境递给唐匹敌一杯茶:“曹英真的会给咱们粮食?而且还会主动送过来?”

    唐匹敌笑而不语。

    罗境瞥了他一眼:“又装。”

    唐匹敌笑道:“你本不该问。”

    罗境哼了一声。

    唐匹敌道:“信是我写的,曹英现在想的不是给不给,而是给多少我才会满意。”

    罗境问:“他给了就真不打?”

    唐匹敌道:“真不打。”

    罗境其实就想知道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他们戍守苏州城已经有几个月,一直这么闲着,他想着还不如去北疆呢。

    去北疆那边还有仗打,留在苏州这,整天闲出屁来。

    他现在是真的坐不住了,他天生就是个属于战场的人,别人要是几个月不打仗的话,会觉得是难得的休息机会,而他几个月不打仗的话,浑身都不舒服。

    “为什么不打?”

    罗境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四个月不打李兄虎的人,是咱们还李兄虎一个人情,现在还不打,是还武亲王一个人情。”

    罗境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他知道唐匹敌的意思,之前天命王杨玄机准备向北攻入豫州,是武亲王的队伍一直撵着天命军,迫使杨玄机逃回蜀州。

    豫州现在踏踏实实的,和武亲王的关系巨大。

    可是他转念一想,他们不打曹英,李兄虎没有后顾之忧,那就能专心致志的和武亲王决战,这到底是帮李兄虎还是帮武亲王?

    这怎么看,似乎也不是在还武亲王的人情,而是在多送给李兄虎一个人情。

    罗境坐在那自己想,他觉得自己不笨,一定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如果我们不打曹英,李兄虎就会一直围着大兴城,他不担心后方,就会尽全力攻城,对于杨迹句那老贼来说,这反而是好事,因为只要李兄虎不退兵,消耗伤亡,一定是李兄虎比他那边要大的多。”

    唐匹敌嗯了一声:“是,但不全是。”

    罗境又沉默下来,再次去推想唐匹敌这样做的最终目的。

    忽然间脑子里一亮,罗境道:“你是在等杨玄机的人马来?只要杨玄机卷土重来,李兄虎必败无疑。”

    唐匹敌道:“所以咱们急什么,等着曹英给咱们送粮食,如果李兄虎在京州惨败,说不定咱们打都不用打了,曹英这次送粮食,下次就送上他自己和二十万人马。”

    罗境不得不挑了挑大拇指:“要说到银币老不老,还得数你啊......”

    唐匹敌瞥了他一眼。

    罗境道:“和你比起来,连咱们当家的都显得那么纯。”

    唐匹敌:“我已经记下来了,某年某月某日,罗境对唐匹敌说,李叱的银币,比唐匹敌要纯。”

    罗境:“我凑?!”

    唐匹敌道:“我这个人记性特别好,记住了就不容易忘。”

    罗境:“敬宝楼,我请客......”

    唐匹敌:“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噫......岁数大了,这记性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

    罗境:“你说你的银币最纯。”

    唐匹敌:“你看你,本来一顿酒能解决的事,非得搞成两顿酒都未必解决的了。”

    罗境:“......”

    又过了两三天,估计着实在是心里不踏实,闯军的大将军曹英主动派人送来一封信。

    信里的意思是,现在闯军这边粮食也

    不是特别多,毕竟有二十万人二十万张嘴,秋粮又没有下来呢......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决定全力帮助唐大将军和苏州城的百姓们度过粮荒,他准备二十万石粮食,过几日送到苏州城外。

    罗境看着唐匹敌:“他还真送?”

    唐匹敌笑着把书信放在一边,看起来没准备回信。

    罗境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跟人家说你喜欢写信的吗,怎么这次不打算回信了?”

    唐匹敌道:“让曹英的脑子再多飞一会儿。”

    这次唐匹敌的不理不睬,让曹英有些慌了,等了三四天也没见唐匹敌派人送信过来,曹英召集手下商议此事。

    一群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说唐匹敌这样欺人太甚。

    最终,这些人商议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唐匹敌嫌少。

    于是,曹英又写了一封亲笔信派人送去苏州城,很快就送到了唐匹敌手里。

    唐匹敌看完之后把信递给罗境,罗境看完之后眼睛都瞪大了。

    因为他觉得这就是儿戏,很荒诞的儿戏,跟闹着玩似的......可是偏偏这又不是儿戏。

    曹英在信里说,之前是疏忽了,没能检查仔细,后来又查了查,发现还有一些粮草没有计算在内,所以......他居然对唐匹敌表达了歉意。

    并且,主动将赠送给宁军的粮食,从二十万石提高到了二十五万石。

    罗境:“之前你不回信,是在等着曹英主动加价?”

    唐匹敌一脸大慈大悲的说道:“做人不能欺人太甚,尤其是威胁别人的事,能尽量少做尽量少做,容得别人有回旋的余地,容得别人可以讨价还价,与人为善,也是给自己积德。”

    罗境把大拇指举的老高:“纯银,你纯银。”

    这算是逼着人家敬献粮食了吧,他居然还能说得出来得给人回旋的余地,得让人家讨价还价......

    罗境见唐匹敌又把那封信随手放在一边,然后就干别的事去了。

    “还是不回信?”

    罗境问。

    唐匹敌道:“你这人,怎么能如此欺负人呢?”

    罗境:“我?我欺负人?”

    唐匹敌道:“不要总想着写信逼人家,总想着欺负人是不对的,你要让人家自己把握,量力而行。”

    罗境:“好一句量力而行。”

    曹英那边,又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等到唐匹敌的回信,这一下,心里更慌了。

    再次召集手下人议事,手下人也跟着有些慌,因为从唐匹敌不回信来分析的话,大概可以分析出两件事。

    第一,当然是唐匹敌不满意,嫌少......第二,唐匹敌不只是嫌少,他更想打一仗。

    一个闯军将军拍案而起:“他这是看不起谁呢!”

    一群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

    这将军大声道:“这连一封信都不回,明显是觉得咱们拿不出更多粮食了,懒得和我们说话,如此看不起人,大将军,我觉得咱们着实不能忍,就得让唐匹敌知道他错了,我们拿的出!”

    在座众人,恨不得鼓掌。

    高啊.......这是真的高啊。

    有些人都已经开始在嫉妒了,这么好的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留下来的这支队伍,是上次被宁军打残了的队伍,而且是被兵力比他们少许多许多的宁军打残了的队伍。

    苏州一战,三十万宁军追着七十万闯军杀的噩梦,现在还没过去呢。

    只要能不打,大家相安无事,这比你死我活不好吗。

    所以曹英听到手下人如此义愤填膺,觉得

    很有道理,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唐匹敌如此看不起人,确实不能忍。”

    一群人立刻附和起来。

    “那是,咱们闯军什么时候如此被人轻视过,他觉得我们拿不出,我们就拿不出?我们就拿的出,打他的脸!”

    “要我说,这一次,一步到位,就得让唐匹敌不敢再有轻视之心。”

    如果罗境在场的话,可能会觉得这一幕更为儿戏,更为荒诞。

    可这些人真的是傻吗?

    已经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就不得不去思考更多了......关于自己,关于未来,关于生死。

    他们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拿着一把柴刀闯天下,谁不服就上去干。

    现在他们都是将军,都有身份有地位,手里也已经没有了那把曾经带给他们无穷力量和勇气的柴刀,换上了名贵的长刀之后,就不想再要那把柴刀了。

    包括曹英在内,其实对于霸王李兄虎能不能打赢武亲王并无把握。

    甚至,他们也不得不去考虑,宁王李叱将来成为天下之主的可能,会不会比他们的霸王更大?

    就算是不考虑宁王李叱,他们也会想着,杨玄机最终登上帝位的可能会不会更大?

    到了曹英这个位置,虽然还是被人看做叛军,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难道不是封疆大吏?

    手握二十万大军,这是曹英安身立命的资本。

    如果李兄虎在京州战败,这二十万人,足以让曹英的地位骤然提高,别说去争不争天下的事,不管天下将来是谁的,他带着二十万人投靠,难道不也还是封疆大吏的资本?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其实大部分人都打够了。

    曹英的手下也和他一样想法,将来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官,别管是做谁的臣,能保住现在的地位就是最好的结局。

    和宁军打?

    在场的这些将军们,有谁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

    归根结底,是他们的命金贵了。

    所以第二天,曹英给唐匹敌的亲笔信就又送到了苏州城里,很快就摆在了唐匹敌面前。

    “五十万石?”

    罗境听唐匹敌说完,眼睛又睁大了,比上次睁的大多了。

    他问:“曹英是疯了吧?”

    唐匹敌道:“他没疯,看起来你倒是快了。”

    罗境道:“我当然是快疯了,他这么给,咱们还怎么好意思打,我都已经几个月没有打过仗了!”

    唐匹敌笑道:“连你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那确实是不能打了。”

    罗境:“对啊......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唐匹敌道:“我问你个问题。”

    罗境:“什么问题?”

    唐匹敌道:“在曹英态度这么好的情况下,你还能逼他吗?”

    罗境眼睛微微眯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个坏人?”

    唐匹敌道:“他不是一直想见面吗,收了他的五十万石粮食后,你替我见见他。”

    唐匹敌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扬州那边过好日子,他愿意的话,宁军以后不会为难他,带着他的二十万人,在扬州踏踏实实的看戏,我觉得比较好。”

    罗境的眼睛里,出现了光。

    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能这么玩的?

    老唐这是用几封信和五十万石粮食,试出来曹英就是不想打,这个不想打,是怎么都不想打,和有那么一点不想打可不一样。

    ......

    ......

    【今天我想早点休息,就两更了,大家明天见。】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宁战不和

    至于和曹英约定在什么地方见面,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是在苏州城里还是闯军的大营里,曹英都不敢怎么样。

    别说唐匹敌还不是亲自见他,就算是,他也不敢怎么样。

    现在没有什么比和平相处更能打动曹英的事,只要不打架,大家坐下来说什么都行。

    双方的老大各干各的,咱们也各论各的,多好。

    所以在看到是罗境代替唐匹敌见面的时候,曹英也一点都不意外,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当然也不会因为是罗境来了就稍显轻慢,相反,和罗境相处比和大将军唐匹敌相处,还要加倍小心。

    唐匹敌还是讲道理的,最起码不会做出影响大局的事。

    罗境不一样,如果他也是那般讲道理的人,天下谁会叫他罗蛮子。

    双方约定,在城外相见,为了表达诚意,曹英让人在这搭建起来一座凉亭,还自带了厨师。

    他提前一天就到了,督促手下人把凉亭建好,把军帐也建好,万事俱备,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

    罗境一到,曹英就带着人迎击出去,最起码把态度表现的格外谦逊。

    罗境也不是真的蛮不讲理,好歹昨天人家送的五十万石粮食才刚刚运进城里,今天就翻脸,那显得多不是人......

    在凉亭里坐下来,曹英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他亲自动手给罗境倒茶。

    他才不会去问为什么是你来而不是唐大将军来,除非他脑袋被驴踢了。

    他一脸笑意的说道:“罗将军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我心中万分感激。”

    罗境笑道:“前阵子确实有点忙,没能及时赴约,我替大将军向曹将军道个歉。”

    两个人这样的态度,让两个人都很舒服。

    曹英指了指已经提前放在桌子上的木盒,笑了笑说道:“这里是一些小玩意,送给罗将军,希望将军能够喜欢。”

    罗境打开看了看,那盒子里是不少首饰珠宝,看着倒是价值不菲。

    寒暄了几句之后,聊的话题也就逐渐转移到了正事,只是曹英不会主动开口提及什么,他得等着罗境先说。

    罗境喝了口茶后看了曹英一眼,然后笑道:“我与曹将军一见如故,所以有些话,我也就不虚套了。”

    曹英连忙道:“罗将军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罗境道:“大将军为了感谢曹将军为了救苏州城百姓缺粮之苦,这几日也是费了些心思,想着怎么能表示一下谢意。”

    曹英道:“不用不用,着实不用,救百姓于水火,这也是我们分内的事。”

    罗境笑道:“曹将军听我说完,我家大将军说,朋友之间,礼尚往来才是正理,总不能我们得了曹将军的帮助心安理得,却一点都不为曹将军着想,那可不是朋友相处的道理。”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后说道:“想来想去,我家大将军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就去寻城中最有名的道人,为曹将军卜了一卦。”

    曹英心说我特么谢谢你们。

    我给你们送了五十万石粮食,你们为了感谢我,找道士给我算一卦。

    是算我何时归天吗?

    罗境继续说道:“那道人说,曹将军可是大富大贵之命,将来是要做封疆大吏的。”

    罗境看了看曹英的脸色,见曹英的眼睛都已经眯了起来,显然是在心里动了一下。

    罗境笑道:“我家大将军给曹将军卜卦的心意,本来是想看看曹将军需要什么帮忙,毕竟若我家大将军直接问你,

    显得见外了......听闻那道人说曹将军有封疆大吏的命途,我家大将军也开心起来。”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心意,我家大将军问那道人,曹将军既然有那般的富贵命,应该如何做才能顺应命途万事如意,道人说......”

    说到这里,罗境停顿了一下。

    曹英多识时务,况且也真的好奇,于是问道:“道人如何说?”

    罗境道:“道人说,曹将军的富贵在东南,我家大将军也好奇,就问东南何处,道人说,若曹将军能在东南一千八百里处成家立业,得那边的福泽,富贵命也就到了。”

    曹英的眼睛眯的更深了。

    东南一千八百里,那都出了苏州地界,进入扬州了,再算算,那不就是杭城么......

    作为扬州的州治所在,杭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听到这,曹英其实也都明白过来,唐匹敌的意思是,你只要领兵让开路,去杭城那边好好呆着,不要再理会其他事,将来的封疆大吏,必有你一席之地。

    所以曹英的心里,确实动了。

    他在思考,这种大事,当然不能马上就做决断,他手下那么多人等着呢,他得和手下的将军们商量一下才行。

    “多谢唐大将军,多谢罗将军!”

    曹英起身抱拳:“大将军如此为我着想,我心中感动万分,如此人情,我应该登门拜谢才对。”

    罗境笑道:“那倒也不必,咱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曹英笑道:“罗将军若不急着回城的话,可在这里稍候片刻,我亲自下厨去为罗将军做几个拿手好菜,罗将军可先休息,我也为将军安排了歌舞,不知将军可否赏脸?”

    罗境知道曹英是要抽身去和手下人商议,所以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曹将军的盛情了。”

    曹英又寒暄了几句,安排歌姬舞姬上来,他转身出了凉亭往军帐那边去了。

    这军帐里,几十个将军都在这等着呢,一个个脸色都有些急。

    听曹英回来把话说完,这些人全都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其中一个将军说道:“唐匹敌这话里的意思,是让我们退守扬州,不许再帮霸王?这事,不太好答应,一是让我们背负了叛徒的骂名,二是......也难有什么保证。”

    众人纷纷点头。

    其实这事,骂名不骂名的放在一边,如果他们真的害怕什么骂名的话,会在这里和罗境相见?会送出去五十万石粮食?

    主要是他们害怕霸王李兄虎的报复,一旦霸王打赢了,他们这边却跑了,将来还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绝对之事,谁敢保证霸王李兄虎就必败无疑?

    众人的担心,也是曹英的担心。

    如今他手握二十万大军,已经可以说是一方诸侯,做任何决定,有任何判断,都必须慎之又慎。

    另一个将军沉默片刻,用一种还算比较隐晦的方式说道:“霸王那边若是打下来大兴城,给我等下令去那边,而我等去了扬州,霸王找不到我们,大概会生气吧。”

    “这事......”

    之前那个义愤填膺说唐匹敌是看不起人的将军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曹英。

    他叫周牧,虽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李兄虎起兵的老人,但在闯军中也有一些年头了。

    只是霸王李兄虎用人,向来都是任人唯亲,他们这些边缘人,就算是有战功也会排在后边。

    周牧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事......绝

    对不能答应,这不是逼迫我们去做反贼吗?我们对霸王可是忠心耿耿。”

    众人听到这些话,全都楞了一下,纷纷看向他。

    周牧对曹英说道:“大将军,这事就必须要干脆果断的拒绝,让唐匹敌知道我们的态度,也要让霸王知道我们的态度,我们是宁愿与宁军一战,哪怕打不过,败退一千八百里,也不能接受唐匹敌如此羞辱。”

    众人的眼睛又一次都睁大了,也亮了。

    恨不得鼓掌。

    这么好的词,怎么就都让周牧一个人想到了呢。

    “对!”

    立刻有人附和道:“我等对霸王忠心耿耿,霸王待我等也是亲如手足,所以唐匹敌如此欺人太甚,大将军不能忍,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将军与唐匹敌那厮决一死战!”

    “大将军下令吧,我们可以输但不能怂,更不能让人骂我们是叛贼!”

    一群人七嘴八舌,纷纷表达了对霸王的忠心,和宁愿败退一千八百里也不能认怂的斗志。

    可是曹英有些犯难:“我该......我该怎么和罗境去说?明说的话,显得咱们......咳咳,确实有些不好看。”

    周牧道:“大将军若信得过我,此事交给我来办吧。”

    “好好好,你去你去。”

    曹英是巴不得有人替自己把这事办了,连忙答应下来。

    这周牧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军帐。

    他大步走到凉亭那边,看着罗境正在一边喝茶吃水果一边欣赏歌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脸怒容的冲了过去。

    “大胆罗贼!”

    周牧跳上凉亭大声骂道:“你竟然敢羞辱我等,如此欺人太甚,我等怎么能容你放肆!”

    他上去就要把放着水果和茶的桌子掀翻了,看了看那有个木盒,于是把木盒拿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再把桌子掀翻了。

    细节,就这么到位。

    倒也没敢往罗境那边掀,而是往自己这边掀的,所以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细节,还可以更到位。

    “罗贼,你回去告诉唐匹敌那厮,竟然敢威胁我闯军二十万将士,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就战场上见吧。”

    罗境的眼睛眯起来,周牧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但是气势还不能弱,他大声喊道:“你回去之后好好备战,且看我闯军二十万将士的勇气,就算是败退一千八百里,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

    罗境听到这,笑了。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如此忠肝义胆,那我就成全了你们,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回去之后你们备好箭矢,准备迎接我大军的进攻吧。”

    说完后罗境大步走了,走了几步又回来,抓了那个装满了珠宝首饰的盒子,又欣赏的瞪了周牧一眼,然后走了。

    欣赏归欣赏,瞪还是要瞪的,毕竟人家掀了桌子。

    周牧看到罗境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心说幸好那罗蛮子也不是真的蛮子,真怕他先把自己打一顿......

    曹英他们连忙过来,问周牧如何。

    周牧说:“罗境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又肯定意有所指的话,他说让咱们备好羽箭,等着他们进攻吧。”

    曹英沉思片刻后说道:“确实没必要非要提一句羽箭,但他提了,那就是有必要。”

    周牧忽然眼神一亮:“把箭簇都去了。”

    曹英眼神也亮了:“不是我们挡不住宁军,是箭实在太差,要怪也是都怪造箭的,以至于我军败退。”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都怪黑武人

    到了九月,在苏州城的宁军和闯军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双方参战兵力将近三十万人。

    宁军兵力少,大概八万左右,但宁军主攻。

    闯军因为分发的羽箭都没有箭头而导致兵败,被宁军轻而易举的攻破了防线。

    闯军的大将军曹英历时四个月,调动数万人修建的土墙,箭楼,还有大量的壕沟,并没有发挥作用,不,应该是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这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以闯军战败不得不后撤告终,双方的损失都极为......

    可以忽略不计。

    宁军主攻的八万人,有三十人受伤,其中十九个是在冲锋的时候崴脚了,还有十一个是因为追的太快,导致追上了闯军后队,不得不假装摔倒的时候身负擦伤。

    闯军二十万人,受伤的人数远比宁军要多,据统计,大概有六百余人受伤,其中一半是跑的时候崴脚了,另一半是崴脚了之后还摔伤了。

    之所以崴脚成为这次战役的最大伤亡因素,还不是因为他们挖的坑多。

    曹英的二十万大军,在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之后,不得不撤走一千八百里以避宁军锋芒。

    所以后来当地百姓纷纷传说,宁军战力无双,锋芒能有一千七百九十九里。

    反正不是投降了,也不是没打就跑了,实打实的打不过,打得过当然要打,打不过还不许跑吗?

    曹英带着他的队伍一口气退到了扬州境内,而他提前派来的人,已经在杭城给他选好了宅子。

    不得不说,一位合格的领兵将军,就是要有这样未雨绸缪的能力。

    在没打之前就派人到杭城踅摸合适的住宅,这才能让他这样的大将军到杭城之后,不至于流离失所。

    唐匹敌自然不会真的追,他的目标就只是要苏州全境。

    曹英的军队退走之后,他的队伍在苏州布防,李兄虎一旦战败,就只能让南边退。

    宁军在东边占据了苏州,西边占据了荆州,虽然还没有进兵京州的打算,可已经形成包夹之势。

    到了十月,京州那边传来消息,天命王杨玄机的大军以勤王救楚为名,向李兄虎的闯军发动进攻。

    闯军兵败,李兄虎不得不率军逃离。

    杨玄机则陈兵于大兴城之外,他不打算攻城,而是死死将大兴城堵住。

    李兄虎兵败之后损失惨重,想往苏州退的时候,才知道曹英战败的事。

    此时此刻,李兄虎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推测曹英是真的战败还是假的战败,只好也往扬州那边退。

    这当然也是唐匹敌计算之内的事。

    唐匹敌算定李兄虎必败无疑,而苏州这边他已经稳稳守住,李兄虎只能往扬州那边退。

    至于曹英如何向李兄虎解释,又或者到底让不让李兄虎进扬州,那当然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不能干预。

    天下棋局,唐匹敌未出苏州,却已经连连落子。

    十月的北疆,战事也逐渐缓了下来,黑武人攻城乏术,已经逐渐生出退意。

    黑武南苑大将军业夫烈有雄心壮志,奈何他这次的对手不是楚国边军,而是近乎倾全力赌所有的宁王李叱。

    为了将黑武人挡在国门之外,李叱放弃了进入京州的最佳时机。

    可李叱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到了十月中,黑武人的攻势已经从每天都来攻城,逐渐减少到三五天才来攻打一次。

    而且现在的攻城强度,也和之前不能相比。

    李叱判断,在十一月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后,黑武人就可能要退走了。

    也是在十月中的时候,在黑武人的地盘上晃荡了一个月的孛儿帖赤那归来。

    那可是趾高气昂回来的,要多骄傲有多骄傲,因为他们干的事,就值得骄傲。

    该怎么骄傲,就要怎么骄傲,甚至可以加倍骄傲。

    在黑武人的后方捣乱了一个月,他们焚烧了大量的粮田,突袭了几个部族的营地,还在黑武人的南苑大营里转了一圈。

    这种事,从黑武立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当然,这是机会到了。

    如果不是黑武南苑大营的兵马都在北山关,别说两万骑兵,十万骑兵也不敢去南苑大营那边招惹。

    北山关这边的压力越来越小,守城的将士们,也变得轻松下来。

    到了十月底,黑武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来攻城了,暂时还没有退走,李叱推测是在等黑武汗皇的旨意。

    城墙上,余九龄和李叱正在下棋,一种高雅的名字叫堵茅坑的精妙棋法。

    这种棋格外复杂,每个人需要动用两颗棋子那么多。

    要说围棋的棋盘需要纵横十九道,那堵茅坑就更了不得了,得画五条线呢。

    即便如此,两个人依然杀的难解难分。

    夏侯琢才旁边看着,从李叱在玩堵茅坑的棋艺上来看,你能说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枭雄?

    “兖州军报。”

    有信使从城下上来,风尘仆仆。

    李叱取了一壶水递给信使,那士兵连忙俯身行礼。

    将军报展开,李叱看完了之后眉角就微微上扬。

    “兖州那边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把军报递给夏侯琢。

    九月初,将军唐青原率军在兖州东北,与渤海军再次交战,渤海王石在勋在乱战之中被流箭射中,所以渤海军不得不退走。

    但唐青原推测,其实石在勋根本就没有受伤,所谓被流箭击中,大概只是想给黑武人一个交代。

    渤海军前前后后-进入兖州的超过百万之众,被宁军数次大战后杀了的能有四十几万。

    这种巨大的打击,对于渤海人来说也难以承受。

    渤海王石在勋如果再不退兵的话,估计着剩下的队伍也没什么好下场。

    他们缺少粮食,宁军步步紧逼,百姓们都已经撤走,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渤海人总不能靠喝雪水活着。

    “唐青原说,他已经在想办法给渤海人更大的教训,不能让渤海人就这么退走。”

    李叱笑道:“回头真的得把他叫过来,好好看看,他是何处来的神仙。”

    沈珊瑚听到这句话眼神都变了:“主公!”

    李叱:“别急别急,我又没说要抢人,只是想见见。”

    夏侯琢道:“骗子一般都是这样开头的,大概都是,我不是贪你的银子,我是为你好,我不是图你的东西,我是想帮你看看......”

    李叱瞪了夏侯琢一眼。

    沈珊瑚道:“这人,我是万万不会轻易放手的。”

    李叱:“行行行,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你害怕什么......”

    沈珊瑚道:“主公英名远播,臣下不得不怕。”

    李叱:“......”

    过了一会儿,沈珊瑚带着人去搬运粮草物资,夏侯琢看着李叱就笑:“说吧,是不是在想着怎么把人坑过来呢。”

    李叱道:“别人误会我也就罢了,你居然也误会我。”

    夏侯琢:“误会?”

    李叱道:“那怎么能坑过来呢,那是调过来,是请过来,不是坑过来。”

    夏侯琢看向一边的余九龄笑道:“我就说,这和骗子的开头就一模一样,我不是图你的东西,我就是想看看,九妹,你说是不是?骗子那些把戏,你也应该很清楚,毕竟你也是骗子。”

    余九龄居然也不否认,还很认真的说道:“我虽然是骗子,但我骗的和主公骗的不一样,我一般骗的都是那种,我不进去我就蹭......”

    李叱飞起一脚。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躲了出去。

    夏侯琢哈哈大笑。

    余九龄道:“你笑什么,跟你懂似的。”

    夏侯琢:“我凑?!”

    李叱也哈哈大笑起来。

    余九龄:“当家的你又笑什么,你就懂了?”

    夏侯琢和李叱对视一眼,挽起袖口,两个人就上去了,余九龄撒丫子就跑。

    到了腊月,黑武人那边的营地总算是有了变化,从去年腊月到现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黑武人终于要退兵了。

    在北山关的城墙上看,能看到黑武人的大军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出来,拆卸的拆卸,装车的装车。

    他们依然有庞大的军力,所以想要撤走的时候,也非一天两天就能走了的。

    数天后,黑武人最后一支队伍退走,那营地剩下的东西被一把火烧了。

    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那熊熊大火,李叱他们全都沉默下来,本该欢呼的事,却都那么平静。

    不久之后,有几个黑武人的骑兵到了近处,朝着城墙上喊了几句,然后拉弓往城墙上放了一箭。

    那箭飞上来戳在城门楼柱子上,李叱把箭拔下来,看了看那箭上绑着一封信。

    那几个黑武骑兵转身就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显然到了这一刻,他们也早已归心似箭。

    李叱把信打开看了看,然后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信是黑武南苑大将军业夫烈给他的,信并不长,但满满的都是怨气和不甘。

    大意是......

    这是中原人的运气,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宁王这样的人,所以黑武帝国的大军才没能踏上中原的土地。

    业夫烈说,他想着,这大概是中原的神灵在护佑这片锦绣江山。

    他还说,自己回去之后,大概会受到汗皇陛下的处置,所以,将来攻破北山关,攻下整个中原的人不会是他了,他很遗憾。

    但他很庆幸能与宁王李叱这样的人交手,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中原军队。

    最后一句话。

    宁王殿下,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中原的主人,而你建立的帝国,也一定是黑武最棘手的敌人,可我坚信,最终一定是黑武帝国取胜,因为黑武帝国的土地上,永远不会有敌人的脚,而你们中原,已经被踩过无数次了。

    李叱看完了之后把信递给夏侯琢,然后撇嘴:“这是逼着我对我子孙后代严厉一些啊......让他们努点力,加把劲,去黑武人那边使劲儿踩踩。”

    夏侯琢叹道:“这么早就开始为将来打孩子找合理借口,你也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了。”

    李叱道:“将来打孩子能怪我吗?能怪他娘吗,都怪黑武人!”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两地

    黑武人退走之后,北疆总算是恢复了宁静,但宁军却不能马上都全部撤走。

    业夫烈用兵并无定数,他极有可能做出来个大局,假意退兵,实则还在寻找时机。

    所以这个年,大家都要在北疆过了。

    好在是现在的北疆这边已经不缺物资,过个年,哪怕过的简单些,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或许是因为这种情节,进了腊月之后,人们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小兴奋。

    这是中原人永远都不可能会淡薄下去的一种感情,过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一大早起来,余九龄就溜溜达达的上了城墙,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吉祥话。

    “噢噢噢,不客气,应该的,你也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你也吉祥。”

    夏侯琢他们在后边看着他,觉得这家伙可能是病了,李叱却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余九龄还在前边借着嘚瑟呢,夏侯琢实在忍不住,过去在他屁股上给了一脚。

    “这一大早的,你特么跟谁说话呢,怪吓人的。”

    余九龄嘿嘿笑:“没啥没啥,我就是听到了在中原大地上来自各处给咱们拜年的声音,这个祝我过年好,那个祝我吉祥如意,哎呀人可人多。”

    夏侯琢叹道:“你这听到的是远处的还行,要是近处的,我可能带你找老张真人看看,给你贴个符什么的。”

    余九龄跳上城墙,坐在那,看着北边空荡荡的原野,片刻后把两只手抬起来括在嘴边,抬起头,朝着天空大声喊了一句。

    “兄弟们,过年好!”

    夏侯琢一怔,这才明白过来余九龄是什么意思。

    有太多太多的边军兄弟们,太多太多的民勇义士,以后都不能再过年了。

    “给兄弟们送点钱。”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下城。

    不久之后,宁军士兵们带着大量的纸钱登上城墙,就在城墙上每隔一段点起来一个火盆,把纸钱放在火盆里烧。

    “活着的时候都不愿苦了你们的日子,你们去了,更不能在那边受了委屈,有钱也别舍不得花,到那边该享乐就得享乐。”

    余九龄一边烧纸钱一边自言自语。

    很多人都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遗忘,余九龄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位边军军人。

    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之战才熬到了五品将军,能够回去把家人接到身边。

    却没能熬过路上的一场大病,人生啊,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让人痛彻心扉,所有的美好却都要努力去争取。

    城墙上再次升起烟火气,可这次不是狼烟。

    余九龄把纸钱都烧了之后起身,问夏侯琢:“兄弟们会不会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朝着咱们挥手呢?”

    夏侯琢点了点头:“应该会,不过我想他们也可能是招手,说再来点。”

    余九龄忍不住笑了笑,想了想,他的兄弟们,应该会干得出来。

    片刻后,余九龄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将来天下太平了,也是繁华盛世了,我就还会北疆这边来。”

    他转身往那边看,那边是上次李叱和夏侯琢商量之后修建起来的陵园。

    那陵园的规模越来越大,每一次看,都会让人心里沉重。

    尤其是这次黑武人的猛攻之后,陵园那边又添了十万坟......有宁军战兵的,有民勇义士的,十万坟啊,那是多大一片。

    “将来我就去陵园里住着,万一他们谁突然想回来看看他们守护着的地方,得有个人接他们。”

    余九龄道:“我从小怕鬼,没见过也怕,听人说那些鬼故事我都怕的夜里不敢一个人去茅厕,可是我想着,如果是兄弟们偶尔回来,我应该是不怕的。”

    李叱抬起手搂住余九龄的肩膀,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这一年的春节,这座边城里不挂红。

    按照冀州百姓们的习俗,谁家里若是过世了亲人,连续三年都不会贴红色春联,大年初一的时候也不会去走街串巷的拜年。

    这边疆一战,十万新坟,有多少人家今年不会贴上春联,没有了欢声笑语。

    “我想立个规矩。”

    李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看向夏侯琢他们:“从今日开始,要专门建一个衙门,将来就归入兵部吧......这个衙门就务必要做到,每一个阵亡将士的抚恤都由专人亲自送到家里,还有一封代表宁军所有将士给阵亡将士家里人写的信。”

    夏侯琢道:“还要有一套团率的军服,一块徽章,这样人家的门外还要挂上一块牌匾,谁若是欺辱了阵亡将士的家人,要严惩不贷。”

    李叱点了点头:“我记下来,一会儿就安排人去筹备。”

    他转身下城,朝着陵园那边走:“再去陵园那边给兄弟们烧点纸钱纸衣。”

    与此同时,大兴城。

    城墙上,大楚皇帝杨竞穿着一身甲胄站在那,看着城外天命军的大营。

    这次杨玄机卷土重来,队伍的规模比上次还要庞大,蜀州大本营的本钱,他可能全都带来了。

    如今宁王李叱在北边回不来,李兄虎刚刚战败往东南逃走,这京州之内,势力最大者就是杨玄机。

    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别看他不急着攻城,但杨竞知道,杨玄机急着称帝。

    一开始,杨玄机打出勤王救楚的旗号,现在,又历数了皇帝杨竞的几十条罪状,把大楚崩坏至此全都怪罪在杨竞身上,逼迫杨竞退位。

    可如今的大楚皇帝,心里斗志旺盛,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若是放在过去,杨玄机这几十条罪状列出来,皇帝会气的夜不能寐。

    现在,他只当做是看笑话。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治愈了他的女人,大楚的于皇后。

    “杨玄机以为我们没有粮草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才会围而不打。”

    武亲王杨迹句站在皇帝身边,看起来神色也并不太沉重。

    皇帝杨竞笑了笑:“他那样想其实也不错,只是他没想到我们粮食还勉强够吃。”

    皇帝一口气把城中诸多大家族全都给挑了,一个没剩,这样的狠厉果决,让武亲王都很吃惊。

    可正因为这样的狠厉果决,也才让人们知道,那些家族藏了多少本钱。

    就拿城中崔家来说,在荆州,崔家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是在大兴城这边,崔家确实只能算二流。

    即便如此,挖开了崔家的大院,在地下挖出来的粮仓中所发现的存粮之巨,都让人不敢相信,哪怕亲眼看到了,还是不敢相信。

    在查抄周家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后来大内侍卫统领惠春秋忽然发现,周家的火炕特别多。

    按理说,那些大人物们不习惯睡那么硬的火炕才对,这里又不是北方,冬天没有那么寒冷。

    只有在北方的农村,火炕才是比较常见的东西。

    在江南,各家各户睡的都是床,有钱人睡的床就奢华一些,穷苦人家里搭上一块木板也能安眠。

    可是炕,极少见。

    所以惠春秋下令把周家的屋子里的火炕都扒了,结果发现那火炕里边全都是金银。

    在崔家的大院地下挖出来粮仓,在周家的土炕下边挖出来金银财宝。

    有了查抄这两家的经验,惠春秋带着人再查抄其他地方的时候,真的是挖地三尺。

    在已经破败许久的宇文家的旧宅里,挖开地面,也找到了巨大的地窖。

    里边存储的粮食和金银之多,把崔家和周家两户所藏的东西加起来再翻一倍都还稍有不及。

    当年查抄宇文家的时候只是搜刮了屋子,把能看到的地方都搬空了。

    谁能想到,他们会在地下暗藏如此多的物资。

    所以也就可以想象的出来,在因为城中缺粮,连大楚皇帝陛下都把一日三餐减少到一天一餐,那些大人物们也纷纷表态节衣缩食的时候,他们其实还在享受......

    皇帝没得吃是真的没得吃,他们没得吃只是做戏。

    这就好像在已经穷困到极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宝藏。

    武亲王道:“看起来他们围城,一点儿也不急着进攻,可到明年三月左右,还不见我们开门投降的话,就会攻城了。”

    皇帝点了点头:“就好像打赢了李兄虎一样,让杨玄机放手来攻就是了。”

    “王叔。”

    皇帝看向武亲王:“只要能熬过这一关,杨玄机不得不退兵之后,我们能不能逐渐把江南之地打回来。”

    武亲王此时也已经重新有了希望,皇帝的改变,让他心中也重燃斗志。

    “若在冀州的李叱明年有一年时间不回来的话,臣有信心把扬州和凉州收复。”

    听到武亲王的回答,皇帝心中的希望更大。

    他笑了笑,眼神都明亮了不少。

    武亲王看着面前的皇帝,忍不住想着.......也许这中原大地真的有神灵庇护,所以在黑武人南下的时候,才会有李叱那样的人出现。

    也许杨家皇族也真的有神灵庇佑,所以在大楚危亡的时候,有皇后那样的人出现。

    “王叔,今天是大年初一,你陪朕去城里走一走?”

    武亲王笑了,他知道皇帝终于开窍了。

    走到大街上去,和百姓们在一起,皇帝的威望才会越来越高。

    “好,臣陪陛下走走。”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要不然......小刀,你去踅摸些烟花爆竹来,今天夜里,咱们好好的放一回,让城里多点动静热闹热闹,也让城外的人看看。”

    武亲王沉默片刻,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不太稳妥,北疆战事未明,必伤亡惨重,庆祝之事......”

    皇帝也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正因为如此,才该让百姓们安心。”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破解

    北山关的陵园里,住满了英雄。

    这些英雄曾经身穿的衣服并不都是一样的,最早李叱他们葬入陵园的尸体很多都是楚边军士兵,后来有燕山营的兄弟,再后来有民勇的兄弟,再再后来有宁军战兵的兄弟。

    李叱让人尽量把所有阵亡者的名字都查到,要有墓碑,要刻上名字。

    不过管过多少年后,再来北山关陵园,还能让人看到这些英雄的姓名和籍贯。

    “以后,等我有了孩子,他差不多懂事的时候,我就带他来这里看看。”

    李叱坐在陵园门口,端起酒壶朝着陵园里边举了一下。

    他喝了口酒后说道:“将来我的孩子有了孩子,等到孩子的孩子懂事的时候,也要带着来这里看看,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夏侯琢点了点头,也朝着陵园里边举了举酒壶。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从陵园里有两个男人走出来,并排着走,两个人一路都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注意到在旁边喝酒的李叱和夏侯琢,那两人连忙俯身行礼。

    “见过宁王殿下,见过大将军。”

    李叱认出来,那个年纪大一些的也就二十岁左右,自己在城墙上曾看到他,一边大喊着闺女等我回去一边杀敌。

    他说不上有多能打,也没少负伤,只是运气看起来真的不错。

    连续两次上了城墙,之后又一直参与抗敌,能活下来真的可算是天眷之人。

    “我记得你。”

    李叱笑道:“你和我说过,你姓苏?”

    年轻人连忙回答道:“回宁王殿下,草民姓苏,名苏略,这个是我弟弟,他叫苏韬。”

    李叱看向那个更年轻的:“我也记得你,你不会武艺,但是你反应奇快,而且天生力气不弱,后来你和边军练习刀法,没多久就超过了教你的边军。”

    那个才未满十七岁的少年脸立刻就红了:“想不到宁王殿下也知道。”

    李叱问道:“刚才你们两个去陵园里烧纸去了?”

    苏略回答道:“是,就要回家去了,临行之前再给兄弟们送点钱。”

    李叱点了点头:“该回去了,你们在这已经有七八个月,家里人一定都等的心急。”

    苏略沉默了片刻,忽然再次撩袍跪倒。

    “草民有个非分之请,草民的弟弟,想留下来从军,我苦劝了多日,他只是不肯回去,心意已决,我知道我劝不动他,也只好由着他留下,还请宁王能照看一二。”

    李叱伸手把他扶起来:“他若愿意从军,可现在我亲兵营中做事,你且安心,我自会照顾好他。”

    这一下,少年苏韬兴奋起来,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多谢主公!”

    李叱伸手也把他拉起来:“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跪来跪去的规矩,以后见了我,见了大将军,只行军礼即可。”

    苏韬连忙点头:“知道了,臣下记住了。”

    这少年郎虎头虎脑的看着就精神,李叱也颇为喜欢。

    他之前就知道这少年,极为好学,不打仗的时候,就拉着人教他武艺。

    穷苦人出身的孩子,家里哪有余钱请武师教导,说起来,他十六岁才开始习武着实晚了些,可这少年天赋确实强的离谱,进境神速。

    就前几日,李叱还看到他练刀,已经颇有大家风范。

    苏略收拾好了东西回家去了,其实他心中也有从军志向,奈何兄弟二人,总是要有人回家去照看。

    家里爹娘尚在,苏略还有妻儿,他回去之后,

    便是家中顶梁柱。

    李叱吩咐余九龄,多取银两给苏略带上,还送给苏略一套团率军服。

    苏韬送他大哥走了一天才回,直接进了李叱的亲兵营。

    这小伙子性格开朗,而且人单纯,所以很快就融入进来。

    李叱他们在北山关有守了一个月,一直出了正月之后,黑武人显然不会再来,所以李叱分派了人马留下,他带着人返回冀州。

    在冀州休整一段时间之后,还要赶回豫州那边。

    中原着实是太大了些,从北山关走到冀州要一阵子,从冀州走到豫州要更大一阵子。

    等到李叱他们回到豫州的时候,估计着已经到初夏。

    回冀州的路上,那仨老头坐在马车里又开始斗嘴了,三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给谁面子,但谁也不好战胜谁。

    “下次你要是保证不了自己算不算得准,就别提前算什么。”

    长眉道人瞥了老张真人一眼:“这一年,吓得我每天尿都多。”

    老张真人:“我呸,是哪个求着我算的?!”

    高院长一边喝茶一边说道:“这次我要站老真人这边,确实是你求着老真人算的,这会儿又改了口风,人不能这样。”

    长眉道人瞪了他一眼:“那当初是谁求着我,让我去求老张真人的?”

    高院长道:“那么久远的事,我哪里知道谁求了你。”

    老张真人一听这话:“高院长你是当世大儒,你怎么能这样呢,哪有做过什么不认账的道理。”

    高院长:“我可是帮你说话呢。”

    老张真人:“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看向长眉道人:“高院长是什么人品,他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是信任高院长的。”

    高院长也看向长眉道人:“你看老真人说话,如此摇摆不定,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在嘲笑你人品不好,你会如何我不知道,换做是我,断然是不忍了。”

    长眉道人:“你不忍,我也不忍。”

    他看向老真人:“你个糟老头子。”

    老张真人:“噫,你这人嘴巴好臭,你难道不是个糟老头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越说越激烈。

    仨人都是那种我承认你有点本事,但你想战胜我也绝非易事的感觉。

    那俩人斗来斗去,高院长端起茶杯,品茶,品茶,品茶,云淡风轻。

    另外一辆马车里。

    李叱看向高希宁:“一会儿你就去找那仨老头儿,说你已经想清楚了,愿意听他们的。”

    高希宁脸一红:“凭什么我去,你为何不去,如此......如此难为情的事,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去说?”

    李叱道:“他们不是策反你了么,不是策反我了啊,若是我去说,不也暴露了你已经出卖了他们的事?”

    高希宁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问:“有没有什么委婉的方法来说出口?”

    李叱仔细的思考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你给那仨老头儿送些饭菜过去,然后再每个人给一个大红包,就说是零花钱。”

    高希宁道:“零花钱?居然还要给零花钱?!”

    李叱:“注意些,嘴脸不大好。”

    高希宁:“嗯?”

    李叱道:“我这要不是为了咱俩的大事,能舍得给红包吗,你以为我嘴脸好?”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不久之后

    ,高希宁真的带着三个大红包,拎着一个食盒进了那仨老头乘坐的马车。

    一进来,看到食盒,仨老头儿就笑了,吵架都吵饿了,正好饭来了。

    再一看到高希宁取出来红包,三个老头儿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出去!”

    高希宁:“这......这是何故?”

    高院长道:“我还不了解你?你可是我养大的,你主动往外拿红包......这种事,绝对不能给你任何机会。”

    长眉道人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爷爷了解你,我了解丢丢儿那家伙,让你拿出来三个红包已经是殊为不易,让他同意......那必有大坑。”

    老真人想了想,伸手:“把我那个给我,把他俩那个拿走,他们不会上当的。”

    高院长:“你这是愿意上当了?”

    老真人道:“主要是她俩也坑不了我什么。”

    他把红包接过来,塞进自己怀里,然后问:“说吧,我已经被你收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高希宁扭捏起来,一看她这个样子,高院长顿时就更慌了,自己这粗枝大叶的孙女居然扭捏起来,显然要说的事不好办。

    “这个......”

    高希宁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勇敢的说道:“前阵子三位老人家不是个我说,让我去劝劝李叱,先把大婚的是办了......”

    仨老头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高院长和长眉道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伸手把那大红包拿过来。

    长眉道人一边打开看,一边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事你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之前我们找你的时候就定了。”

    高希宁一喜。

    高院长也打开红包看了看,看表情似乎是还对里边的金额不大满意。

    他咳嗽了一声:“这事,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你的,你看你,都是一家人,还给什么红包。”

    长眉道人点头:“就是,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

    他看向高院长:“你说?”

    高院长道:“你是叱儿的师父,你说吧。”

    长眉道人坐直了身子,看着高希宁认真的说道:“你爷爷说的没错,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你的,之前和你说的时候,是因为担心北境战事,所以......现在仗都打完了,所以当然不能算数了。”

    他见高希宁那喜悦的脸色逐渐暗淡下来,连忙又说了一句:“当然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不是我的,我只是转述他的想法。”

    高希宁问:“那师父你是怎么想的?”

    长眉道人肃然道:“我和你爷爷想的一样。”

    高希宁:“?????”

    老张真人叹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能难为两个孩子,这样.......”

    老张真人看向高希宁道:“按规矩,你再给我一个红包,我帮你们把这个局给破了。”

    高希宁眼睛骤然睁大:“真的?”

    老张真人点头:“我是龙虎山真人,怎么能说假话骗小孩子呢?”

    高希宁又取出来一个银锭放在老张真人手里:“请真人破解。”

    老张真人把银子收好,然后盘膝坐定,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他看向高希宁,而高希宁则紧张的问道:“破解了?”

    老张真人一摊手:“哎呀,失败了,不过......我还想再试一次。”

    高希宁一转身就出去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要重用

    感觉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冀州城了,又感觉好像才刚刚离开不久。

    因为心里有无比的熟悉感,又有了几分如当初第一次来冀州时候的兴奋,所以李叱心情颇为复杂。

    对于李叱来说,冀州城的意义实在不寻常,这里是他人生的转折。

    师父带他十年艰辛,换来了在冀州城里的一身院服。

    他远远的看到冀州城,就想起来那时候在来冀州城的半路上,他问师父咱们去哪儿,师父说去冀州,他问去冀州做什么,师父说买你的命。

    那时候他还说,自己的命多好买啊,卤肉酱鸭烤猪蹄,都是他的命。

    恍惚中,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距离冀州城还有十几里的时候,路边就已经有不少百姓在等着。

    看到宁军队伍过来,百姓们全都欢呼起来,那不是谁强迫他们来的,而是自发前来。

    当他们看到宁王大旗出现的那一刻,每个人脸上的崇敬和兴奋都那么真切热烈。

    李叱从马背上跳下来,剩下的这十几里路,他要一路走回去。

    百姓们高呼着宁王万岁,可能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中有无数话语,可到了嘴边最终就变成了这四个字。

    或许,这四个字,就是他们对宁王爱戴的最好的概括。

    还是那么熟悉的城池,还是那么熟悉的街道,还是那么熟悉的花草树木。

    李叱进了冀州城之后,有一种去任何地方都没有的感觉......回家。

    他和师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就在冀州城里。

    那个李叱费尽心思攒钱买下来的小院,曾是他们最安全也最温暖的避风港。

    风餐露宿十几年,突然有了自己的家,哪怕寒夜里连点炉火的钱都没有,可是心中那种温暖,依然让他们无惧严冬。

    回到冀州,李叱见了冀州上下官员之后,就和师父他们去了那个小院。

    如今这里虽然空着,可是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一遍,李叱问过,说是冀州节度使徐绩许大人的吩咐。

    不得不说,徐绩是个有心人。

    在台阶上坐下来,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种感觉就是你在外边辛苦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在自家那把也许并不怎么舒服还有些老旧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样。

    长长的吐出这一口气,也只能是在家中才会释放出来的疲倦和满足。

    神雕在院子里兴奋的转来转去,跑到这边,抬起头寻找狗子的所在,然后叫几声,大概意思是你看,这个坑是我拱的。

    跑到那边又兴奋的叫几声,是在像狗子炫耀,这个也是我拱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坑还在,如此坚挺,不愧是我拱出来的。

    狗子依然那种冷冷淡淡的样子,还带着些对自家傻儿子的无奈。

    在北疆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有趣的事。

    黑武南苑大将军业夫烈养着一头大雕,是黑武特有的白头雕,体型格外巨大。

    那时候夏侯琢手下人还问他,宁王养的那只鹰,是不是也如此巨大。

    当时夏侯琢还说,宁王的那只鹰,也就和白头雕脑袋差不多大,夏侯琢的那个手下还略微有些失望。

    可是不久之后,李叱他们率军赶到北山关,当狗子看到那只白头雕在天空盘旋的时候,一声啼鸣就直飞冲天。

    它振翅而起的那一刻,那般巨大的白头雕就明显慌了一下,在高空转了个圈后往回飞。

    狗子追上去,飞到那白头雕的头顶,远远的看

    起来,确实就和白头雕的脑袋差不多大。

    然而那白头雕吓得不断的闪转腾挪,在半空中不停的急速转弯,甚至旋转翻飞来躲避狗子。

    因为那白头雕很清楚,它抓不住那只隼,却能被这只隼把他脑壳挠开。

    虽然最终让那只白头雕脱身逃走,可是自此之后,不管业夫烈怎么下令,怎么驱使,那只白头雕都没有再敢往北山关方向飞过。

    尤其是,当狗子飞上天空盘旋的时候,那只巨大凶猛的白头雕,竟是飞都不敢飞了。

    当时,这件事给北山关的守军士兵们巨大鼓舞,都说那是一种吉祥的象征。

    看起来要弱小一些的隼,就是宁军的象征,而那巨大的白头雕就是黑武人的象征。

    所以宁军士兵们,每次看到狗子飞起来的时候,都会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士兵们不知道的是,那只白头雕第一次和狗子缠斗的时候,就被狗子抓瞎了一只眼睛。

    所以才会怕到这个地步。

    白头雕确实巨大且霸道,可是远没有狗子灵活,也没有狗子凶狠。

    小院里。

    李叱看着神雕又在拱地,想着以后是不是给他打造一个铁鼻子套。

    余九龄坐在李叱旁边,看李叱眼神一直盯着神雕,于是问道:“当家的你想什么呢?”

    李叱道:“神雕这鼻子拱地,也不知道疼不疼,现在还这么冷,地都是冻着的,那么硬,它居然不在乎?若是给它那大鼻子搞个套,会不会好些。”

    余九龄看着那猪鼻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搞个套?”

    然后他连连摇头:“当家的我觉得不妥当。”

    李叱问:“为何?”

    余九龄认真的说道:“你猜猪为什么喜欢拱地?”

    李叱着实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忽然间想到,若是李先生在的话,他应该会明白。

    但是又一想,九妹就是在养猪这方面得李先生真传的人,所以九妹肯定是知道的。

    他问:“你知道?”

    余九龄点头:“我当然知道啊......咱们先做一个推论,如果猪鼻子拱地会不舒服,那它还拱不拱?”

    李叱:“应该是不拱了吧。”

    余九龄道:“所以就能以此得出推论,猪喜欢用鼻子拱地,是因为舒服。”

    李叱听到这就觉得不对劲起来,眼睛也微微眯了。

    余九龄继续说道:“它用鼻子拱地是舒服的事,你给它搞个套,那它还舒服吗?”

    李叱抬起手鼓掌:“有理有据。”

    余九龄道:“唉......我这也是突然间就感同身受了,所以才会明白这些。”

    李叱没懂,确实是没懂感同身受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不是余九龄那么不要脸的人。

    余九龄可得意了,终于有当家的都没听出来的东西,能不得意吗。

    可是坐在不远处正在喝茶闲聊的安仨老头听懂了,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都抬头看天。

    “不对啊......”

    高院长忽然间醒悟过来,看向老张真人:“你是怎么懂的?”

    老张真人:“你说的懂,是懂什么?”

    高院长端起茶杯:“喝茶喝茶。”

    老张真人:“嗯,喝茶喝茶。”

    长眉道人看着天空,像是在想着什么,但应该不是想着什么好事,因为他的神情竟然渐渐猥琐起来。

    老张真人压低声音问他:“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长眉道人也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不说其他,单纯学术上的讨论,你要是给神雕的鼻子上套一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变大了?”

    老张真人:“这......你......我......过了那个岁数了。”

    长眉道人嗯了一声:“是啊......早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院长是文人,是大儒,他坐在那,品茶,品茶,品茶,只是瞧着也不是很云淡风轻的样子。

    “军报。”

    夏侯琢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兖州送来的军报。

    唐青原送来消息,把最近兖州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渤海人退兵之后,唐青原派人去侦查澹台压境走过的那条山路,已经被渤海人毁掉。

    原本路过的地方有一条深涧,两侧悬崖的距离最窄的地方,加速跑然后飞跳起来可以过去。

    就是此处,渤海人应该是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他们那边的悬崖给撬开了一大块。

    这一下,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这边过不去,但是山关那边被损坏,那边还能过去呢。

    唐青原在大量的俘虏中选出来一批人,给他们好处,安排他们装作溃逃走散的队伍回了渤海国。

    这些人要做的就一件事......继续收买别人。

    被俘虏的渤海人中,不乏渤海高官,唐青原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如何做,还说宁军会全力支持他们。

    这些人回去之后,确实动了心思。

    渤海王石在勋进攻兖州的时候,家被澹台压境抄了,渤海王族被澹台压境一锅端。

    如今这些人还都在兖州被看管,这些人中,还包括石在勋的母亲和宗族长辈。

    被唐青原放回去的人,以石在勋穷兵黩武,不顾民众死活为由,暗中联合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个被唐青原放回去的人,在渤海**中本就颇有些威望,此人名为李孝晚。

    他带着石在勋母亲的亲笔信,当然是唐青原逼着写出来的,意思是石在勋不配再做渤海国皇帝,太后决定废掉石在勋的王位,传给李孝晚。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诱惑,李孝晚也不可能回去就敢贸然对抗石在勋。

    经过两个月的密谋之后,李孝晚在石在勋喝醉的时候,突然发难,一刀将石在勋砍了。

    他带人发动兵变,宣布了石在勋几十条罪状,又拿出来太后的亲笔信,说是连石在勋的母亲都站在他这边。

    兵变之后,李孝晚迅速的控制了朝权,并且宣布要想尽办法,迎接太后等人回国。

    李孝晚派人来求唐青原,唐青原要他对侵犯兖州,造成无数伤亡的战争罪行做出赔偿。

    为了竖立形象,李孝晚近乎是掏空了国库赔偿宁军。

    唐青原也说话算话,在拿到了大笔的赔款后,将那些人放了回去。

    石在勋已死,这些石家的王族留下也没用,但是放回去就用处大了。

    回到渤海国之后不久,在半路上,这支队伍就遇到了伏击,尽数被杀,一个不剩。

    新的渤海王李孝晚闻讯之后嚎啕大哭,说想不到石在勋的人竟然如此狠毒,他倾尽全力才把太后迎接回国,却被如此谋杀。

    于是,李孝晚以此为借口,在渤海国内大肆捕杀石在勋的旧部。

    李叱看完了军报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唐青原,怎么能不重用?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老爷子的用意

    李叱并没有马上就返回豫州的计划,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哪怕稍作休整就赶回豫州也要初夏。

    士兵们在北疆征战一年,都需要休息,李叱甚至已经给绝大部分士兵放了两个月的休假。

    如果李叱完全不顾队伍疲惫不疲惫,直接带着人赶回豫州,这一路上的死伤必会极为严重。

    最为主要的是,军心必然受挫,上下离心离德。

    所以在李叱到了冀州城之后就安排人给大将军唐匹敌送信,告诉他,年前自己才能回去。

    不管是在冀州北疆和黑武人厮杀的队伍,还是在兖州和渤海人厮杀的队伍,都必须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让人开心的是好消息不断传来,先是兖州那边有消息,说是渤海王石在勋已经死于兵变,紧跟着就是西北凉州那边也有消息过来,说是西域人已经退兵。

    李叱知道,以凉州大将军澹台器的性格,那些西域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谓的十国联军,澹台器必会分而治之,这就是他最拿手的事。

    这样收拾那些西域人,大将军不是干过一回两回了。

    “咱们等到夏粮收了之后再南下。”

    李叱看向高希宁:“在冀州这也得想想办法,怎么说服那仨老头答应咱们在冀州成亲。”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高希宁,都实在太想在这个小院里把婚事办了。

    这个小院,才是他们真正意义的家,第一个家。

    然而大战之后,那仨老头又开始迷信起来。

    这事怎么说呢,就和人们提起来眼皮跳是一个道理。

    大战的时候,因为战局实在太惨烈,黑武人随时都可能攻入中原。

    所以那仨老头动了心思,想让李叱和高希宁成亲,至于什么卦象啊命途啊之类的东西......去他妈的迷信。

    黑武人退走,渤海人退走,这仨老头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又是那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嘴脸,可难看。

    这和眼皮跳的说法,并无区别。

    左眼跳财,真好啊,要发财了,右眼跳灾,去他妈的封建迷信。

    高希宁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就只能下狠招了。”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你干掉我师父?我干掉你爷爷?”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破点财吧。”

    高希宁道:“除了收买这一招之外,我实在也想不到别的什么法子了。”

    李叱道:“其实,都怪你。”

    高希宁:“为什么都怪我?”

    李叱道:“你的主业是做媒婆,副业是廷尉军都廷尉,现在副业你做的风生水起,主业却一直荒废,如果你主业做的好,给那仨老头一人找一个老伴儿,有人管着他们,他们还能管着我们吗?”

    高秀宁一听这话,顿觉自责。

    她叹了口气道:“这么说的话,确实我也有很大责任。”

    李叱道:“你知道就好。”

    高希宁:“嗯?”

    李叱立刻后退两步:“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过分自责......”

    高希宁开始掏兜了,李叱就不信她能在自己口兜里掏出来土坷垃。

    谁没事会往自己口兜里揣那玩意,一不小心碎了,一口袋土。

    事实证明,李叱还是太年轻。

    高希宁就真的在她的上衣口兜里逃出来个土坷垃,胶泥的,不会碎。

    李叱立刻就怂了,胶泥那玩意要是糊一脸的话,想想就可怕。

    认怂的快就没挨打,高希宁贼兮兮的说道:“我想到了个狠的。”

    李叱连忙问:“有多狠?”

    高希宁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仨难为咱们俩,咱们也难为他们,给他们仨找俩老太太,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俩老太太祸害仨老头,让他们三个自相残杀,狠不狠?!”

    李叱瞥了她一眼:“一个你能找来吗?还俩?”

    高希宁:“闭嘴!要不然还是说说收买的事吧。”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再想想别的法子吧,你就看看那仨人,我师父,那是钱能收买的吗?那是个江湖骗子啊,老张真人更不能信,我师父要是散兵游勇,他就是正规军骗子,能在江湖上挂牌的那种。”

    高希宁道:“那先收买我爷爷?”

    李叱道:“高院长本来是好的,可是他和那俩走的太近了......”

    高希宁跟着叹了口气,一脸家门不幸的表情。

    快正午的时候,李叱召集冀州官员议事,人都到齐,把冀州这边的事都安排好。

    然后李叱宣布了几个决定。

    因为这次北疆之战,有一大批人都要得到奖赏,其中有一个名字,让众人又陌生又震撼。

    因为那个名字,在北疆之战前,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而且这个人也根本就还没有到宁王帐下。

    此人就是唐青原。

    李叱已经派人召冀州节度使徐绩归来,兖州那边,军务民政,交由唐青原主持,他暂代兖州节度使之职。

    说是暂代,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宁王已经有了这样的安排,那这个迅速崛起的年轻人,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从一介白丁就爬到了封疆大吏。

    可是偏偏,众人也都说不出什么来。

    其一,在料城,如果不是唐青原号召料城百姓死死守城,当初了桑人的水师,那么冀州和兖州就可能早就被外敌侵占。

    其二,兖州一战,他率军偷袭渤海人的后营,导致渤海军大败,不得不退。

    其三,他安排人在渤海密谋兵变,杀了石在勋,而且此举将把渤海国拖进内乱,只怕未来十年内渤海国都不得太平。

    只这三件事,宁王怎么提拔这个年轻人,都不为过,所以说暂代节度使这个暂代二字,不会太长远,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要把这暂代二字去掉了。

    “让他来冀州城,大家都见见他。”

    李叱说完唐青原的事,第二个说的是将军沈珊瑚。

    累积军功,沈珊瑚的提升也是众人预料之中,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宁王给沈珊瑚的提升会和大将军唐匹敌到一个高度。

    军,勋,爵,三位皆与大将军唐匹敌同。

    这也是不可能有人会质疑的封赏,沈珊瑚先打兖州,再得冀州,又在苏州一战打败李兄虎的闯军,再数千里疾行赶回兖州与渤海人交战,这还没完,又数千里疾行赶到北疆支援。

    如果不是她到了北疆的话,北山关可能已被黑武人攻破。

    第三个提到的是夏侯琢。

    没有任何争议,夏侯琢的军,勋,爵,三位也皆与唐匹敌相同。

    至此,宁军之中就有了三位真正意义上的大将军。

    仅次于这三位的,便是澹台压境,庄无敌,罗境等人。

    除了这些老人之外,还有一些年轻人也大放异彩,比如北山关守将彭博,被提升的速度之快也让人震撼。

    北疆之战前是六品校尉,北疆之战后背升为三品将军,坐镇幽州。

    文官这边,也有许多人得到封赏,比如冀州节度使徐绩,加一等侯,从西北率军赶到北疆驰援的连功名,升正三品,加三等候。

    这些大事安排好,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李叱和高希宁整天密谋怎么算计那仨老头,而那仨老头整天密谋高希宁和李叱是怎么密谋的。

    两个小的在想着挖坑,三个老的在想着怎么挖坑中坑。

    大概休整了两个月后,在兖州已经安排好诸事的唐青原赶到了冀州城觐见宁王。

    一见面,唐青原就把自己身份说了,他不敢对宁王有任何隐瞒。

    当时在场的沈珊瑚,表情格外有趣。

    一开始是震惊,然后是骄傲,满脸都是原来是我小叔子的得意,不......应该是,不愧是我小叔子的得意。

    说起来在草原上的过往,李叱才知道唐匹敌的父亲已经过世,这事,唐匹敌到现在也没有告知李叱。

    李叱沉思片刻,随即吩咐人安排,为唐老爷子追封,然后李叱以晚辈身份,配黑纱。

    说起来在草原上那些经历,唐青原提到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当时的部族埃斤虽然对唐老爷子格外敬重,对唐匹敌视如亲人,但对其他中原人,并不怎么友善。

    老爷子当初把唐青原要过来,唐青原也是以奴隶的身份到老爷子身边的。

    为了不让部族埃斤有什么想法,老爷子才用了青原二字,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保护唐青原。

    “父亲说,他知道我心里有恨意,所以告诉我,等我将来回到中原,和大哥一样在宁王帐下效力,可把名字改了。”

    唐青原道:“父亲早就想好了,他说安臣二字,便是对我嘱托,在见到宁王殿下之后,要将此事详细告知,请宁王殿下定夺。”

    “安臣?”

    李叱心里微微一震。

    唐老爷子给用这两个字,或许还有些什么深意。

    “你自己拿主意。”

    李叱道:“名字都是老爷子为你取的,我也不能给你做主,只能是你自己选。”

    唐青原沉思片刻,俯身道:“那臣以后,就改名为唐安臣了。”

    其实李叱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老爷子的用意。

    老爷子这安臣二字,说是给唐青原取的名字,是则是让唐青原过来给宁王带的话。

    他的儿子唐匹敌为宁王帐下大将军,他的养子也到中原后,以其才能自然也会有所作为。

    老爷子这用意,一是告诉唐青原要安心本分,安分守己,二是向宁王说一声,他们俩,都会安心为臣的。

    而这也不是全部的用意,还有一层意思是,老爷子临走之前对宁王的请求。

    两个儿子都在宁王帐下,他想请宁王代替他这个老父亲,好好照顾孩子。

    这也可算作托孤。

    李叱想到了这许多之后,对于老爷子的敬意,更为深重。

    而这名字的事唐青原尊奉老爷子的遗嘱,直到见宁王之后才能说,甚至都没有和唐匹敌提及,这是老爷子心思细密,也是唐安臣尊奉遗愿。

    老爷子也许算不上是什么大人物,最有名气的时候,也只是代州一位武师。

    可他却教出了唐匹敌和唐安臣两个人儿子,未来如果史书上会有老爷子的一笔,这一笔也必会很浓重。

    ......

    ......

    【上一章更新之后,居然有人说我是忘了狗子和白头雕在之前的铺垫,开玩笑,以我心思之缜密,布局之精妙,我确实是忘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打一架吧

    林间小路。

    李叱在前边走,唐安臣在后边跟着,两个人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从出门开始就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两个人还在说话,唐安臣还在不停思考,一心二用,不是谁都能做到。

    “兖州那边,你回去之后有何打算?”

    李叱问。

    唐安臣道:“李孝晚能夺渤海王之位,其实是运气,他在渤海国内并无多少根基,臣打算回去之后,尽量尽快的让渤海内有第二次兵变。”

    “渤海国内穷苦潦倒,先经历了一场大战,再经历两场兵变,未来二十年内,都不可能再有力气对中原龇牙咧嘴。”

    李叱点了点头。

    那个李孝晚,是石在勋手下的一个将军,而且还不是地位很高的将军。

    现在他是坐在了渤海王的位子上,然而惦记着这位子的人,大有人在。

    只要筹谋好,李孝晚被赶下台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

    “这是对外,对内呢?”

    李叱又问。

    唐安臣回答:“冀州这边已经有完备的民治经验,虽然两地民生风俗稍有不同,但臣想着,只要让百姓们日子过的好,那就一切都好。”

    李叱满意的点了点头。

    唐安臣已有谋划,李叱也可以把他放回兖州去了。

    之所以把唐安臣从兖州喊到冀州来,李叱可不仅仅是因为对这个年轻人好奇,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根本没必要把人千里迢迢的喊来。

    如果一位封疆大吏,只会打仗而不懂民治,那么早晚都会出大事。

    好战之人,必会伤及民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回去之后,只要不忘了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兖州那边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若说冀州是我们的后方,那兖州就是我们后方的后方,守好兖州,便是守好门户和退路。”

    他看向唐安臣:“我其实也能猜到,你还是更愿意回南边而不是坐镇后方,就一年为期吧,一年之内,我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把你替换回来。”

    唐安臣俯身一拜:“多谢主公!”

    他当然是更愿意回南方去,天下格局已经到了这一步,谁不想参与那最终之战。

    那不是什么青史留名不留名的事,而是一位将军只要错过就会遗憾终生的大战啊。

    那一战打完了之后,乱世结束,楚国消亡,新的天下就在那一战的基础上形成格局。

    其实留在兖州最合适的人是沈珊瑚,李叱不是没有想过把她留下来。

    但念及老唐,李叱又存了几分私心。

    如此安排,也可锻炼一下唐安臣,让他对军务民政都更为熟悉,一年,他就会有质的飞跃。

    “我用你,不是因为你是唐匹敌的弟弟,你应该知道,若无能力,你就是我的弟弟我也不用。”

    李叱道:“所以你不要心里去胡思乱想,猜测别人会不会嫉妒,甚至在背后说你们兄弟坏话。”

    唐安臣俯身道:“臣明白。”

    李叱道:“不管你是谁,能做大事,我就重用,如果实在担心有人说些什么,那就做的更漂亮些,这是唯一可以让他们闭嘴的方法,如果这样你还不能让他们闭嘴,我能让他们闭嘴。”

    唐安臣再次俯身一拜。

    这次交谈之后,唐安臣就赶回兖州那边,虽然他头上的暂代二字还没有拿掉,可拿掉不拿掉,已经并无多大区别。

    李叱安排连功名回西北,继续去督造长安城,那是未来大计。

    也许有人觉得,在还没有夺下来整个天下的时候,就着手去建造一座新城,不明智也没必要。

    可是李叱深知,一旦他拿了这个天下,而长安城还没有建好,那他想离开大兴城绝非易事

    天下安稳,人心就会变得懒惰起来,懒惰的人,还会拿什么规矩礼制来当借口。

    如果先定天下称帝位,然后再着手去准备修建长安城的事,那时候的满朝文武,会有八成以上的人反对,甚至更多。

    现在不一样,现在李叱的话,比做了皇帝之后的话还要好使。

    做皇帝,哪有那么自由。

    现在他要修建一座新城就能建,称帝之后,他想做这件事,便会有无数人站出来说劳民伤财,说毫无必要,还会说什么祖宗规矩。

    李叱是一个经常都会去想以后的人,所以在那把眼前的是也做的极好。

    唐安臣才走之后不久,玄武孙归隐找到了李叱。

    李叱看到这个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就有一种很自然的亲切感,因为在孙归隐身上,李叱看到了庄无敌的影子。

    “我想离开。”

    老孙开门见山,话说的无比直接。

    “去哪儿?”

    李叱问。

    他没有问为什么离开,因为根本不必问。

    当你决心守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这个女人身边没有人守着。

    真心在乎一个女人的时候,再优秀的男人也会有自卑,或多或少而已。

    而这种自卑,在这个女人在乎的那个男人面前,就会无限度的放大。

    老孙想离开,是因为青龙苏入夜回来了。

    “就去兖州吧。”

    孙归隐笑了笑,看起来倒是很洒脱。

    “我知道白虎聂摄那个家伙也在兖州,如果有缘分,我们俩还能聚聚,不过我更想去渤海人那边转一圈。”

    他看向李叱:“主公会明白我的,对吧。”

    李叱嗯了一声:“明白。”

    孙归隐笑起来:“明白......就很好。”

    李叱拉了老孙一把,两个人走到门口那站住,看着远处的夕阳西下。

    李叱缓缓道:“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或许有卑微可言,离开一个人的时候,却要走的骄傲。”

    他在老孙的肩膀上拍了拍:“所以不要悄悄的走,悄悄的走会让人以为你输了,而你不是输了,只是退了。”

    输了和退了,不一样。

    老孙点了点头:“我不会悄悄走,走也要走的坦坦荡荡,但有一样......没有人可以怪她,她又没错。”

    李叱也点了点头。

    是啊,她又没错,她一直都明确的告诉老孙,老孙和她并无可能,她心里也装不下其他人。

    所以谁有资格去怪她,若怪她,那就是道德上的绑架。

    “当个官吗?”

    李叱问。

    老孙要头:“我才不要......规矩太多了,有事的时候喊我一声,没事的时候别打扰我睡觉,这才是我喜欢的样子。”

    李叱笑了笑:“睡觉去吧,喝酒的时候我再喊你。”

    老孙哈哈大笑:“行嘞。”

    走了几步之后老孙又回头,看向李叱说道:“我从不认为我比谁差,只是我出现的比谁晚了,这样想的话,我算不算自欺欺人?”

    李叱道:“你不这样想的话,才是自欺欺人。”

    老孙再次大笑起来,迈步离开。

    当夜,李叱和老孙他们喝了很多酒,老孙搂着余九龄的肩膀说,俩人喝多了就要拜把子,还要拉上神雕,拦都拦不住。

    看起来,所有人都醉的一塌糊涂。

    清晨,天微微亮,老孙就起床,洗漱,更衣,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背上行囊出了自己的住处,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霓凰。

    霓凰递给他一个包裹:“路上吃。”

    老孙嘿嘿笑起来,很惊喜,没有想到霓凰还会来送他。

    他把东西接过来,问:“你做的?”

    霓凰回答:“亲手买的。”

    老孙哈哈大笑:“行嘞,多谢。”

    他抱拳,然后迈步前行。

    霓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老孙那远去的背影,她看得出来,老孙的步伐很轻松,一点儿也不沉重。

    他啊......从来都是一个那么坦荡的人。

    走过街角,一转弯看到了路边站着个人,看起来应该是等他许久了。

    老孙看到那家伙就瞥了瞥嘴,走过去,伸手:“刚才霓凰送我,给了我路上吃的东西,她亲手买的,你呢?”

    苏入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很空。

    老孙:“啥也不带,就来送人?”

    苏入夜道:“那,要不然打一架?亲手打。”

    老孙把包裹放下来:“打就打。”

    居然是真的打。

    两个人在这清晨的大街上打了起来,你来我往,拳脚相向,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比试,寻常的习武之人都该看不懂才对。

    可是就连在远处等着的余九龄都看懂了,以为那俩人打,谁也没用什么招式,谁也没有什么技巧,就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的那种拳拳到肉打法。

    如果论技巧招式,孙归隐绝非是苏入夜的对手,又怎么可能会打这么久。

    打到两个人都躺在地上,鼻青脸肿。

    “妈的......”

    老孙骂了一句:“你要是发善心,想着我走之前让我打你一顿出出气,你他娘的为什么下手也这么狠。”

    他脸上肿的老高,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躺在旁边地上的苏入夜哼了一声:“那样不爽。”

    老孙居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若真是站着不动让我打一顿,我确实不爽。”

    苏入夜脸上也肿的乱七八糟的,毕竟俩人打起来谁也没躲,而且都是朝着脸招呼。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地上好一会儿,然后莫名其妙的就都笑起来,笑的那么大声。

    霓凰站在远处看着,没有过来,因为她并无必要过来,那是那两个男人之间的事,甚至和她都没有关系。

    如果她过来了,会被人说那两个家伙是因为女人打架,可他们俩不是,他们俩只是互相看着不顺眼。

    仅此而已。

    “真是他妈的好疼。”

    老孙坐起来,问苏入夜:“你带镜子了吗?”

    苏入夜也坐起来:“我一个男人,出门带什么镜子?”

    老孙:“你这样娘们儿唧唧的,我以为出门会带镜子呢。”

    苏入夜:“说我娘们儿唧唧,你是想再比比什么吗?”

    老孙瞥了他一眼:“滚蛋......”

    然后朝着余九龄他们那边喊:“那边的,谁带镜子了?”

    李叱和余九龄他们过来,纷纷摇头,正常的男人谁会带镜子出门啊......

    余九龄问:“你想照镜子?”

    老孙嗯了一声:“我想看看现在我什么样。”

    余九龄:“别照镜子了,没必要,挺丑的。”

    老孙沉默片刻,问:“有多丑?”

    余九龄侧头看了看远处溜溜达达的神雕。

    老孙猛的站起来:“不他娘的走了,先养好了再说,过几天再走。”

    说完背着包就回去了。

    苏入夜也起身,走了几步后回头问余九龄:“我呢?”

    余九龄又看了看神雕,然后认真的回答:“你比它瘦点。”

    苏入夜楞了一下,一掠而起。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难得一日闲

    冀州城的春天是最舒服的时候,风吹的人浑身清爽,没有夏天的那种汗腻,没有冬天的那种刺骨。

    非但可以吹走身上的疲惫,还能吹走心里的烦躁。

    李叱走在冀州的大街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心里那么踏实,百姓们日子过的富足,脸上笑容就多,笑是可以治愈的。

    笑可以治愈自己,也可以治愈别人。

    李叱喜欢看人笑,高希宁问过他,你觉得这世上最值得骄傲的事是什么。

    李叱说,能让我骄傲起来都无法无天的事有三,养师父,娶你,国泰民安。

    李叱说,如果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能让身边的所有人整天都笑的合不拢嘴,那是多牛逼的一件事?

    如果一个男人,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笑的合不拢嘴,那......如果我是这个人,我整天横着走我都觉得自己不够嚣张。

    冀州的百姓们是最早的一批体会到了这种愉悦的人,生活会有甜有苦,会因为琐事而烦恼,但冀州的百姓,已经不再会因为吃不上饭而发愁。

    就算是寻常人家,每个月的生活稍稍放肆一些,也不至于变得拮据起来。

    李叱还说,把师父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是他人生一愿,把全天下百姓都养的健健康康的,是他人生的追求目标。

    此时此刻,走在冀州城内的大街上,李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我吹下的牛逼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的快乐。

    特别特别快乐。

    如今在大兴城里,百姓们一个月未见得能吃上一顿肉,别说一个月,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吃上。

    而在冀州城里,一屉肉包子的价钱,可以便宜到任何一户人都不会去顾虑的程度。

    “我已经开了个头特别牛皮的头。”

    李叱一边走一边对高希宁说道:“你将来努力,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得足够优秀才行,不然怎么配得上这么他们这么牛皮的爹。”

    高希宁:“放心吧,我会的努力的,如果和你生的孩子不够优秀,为了完成你对我的嘱托,我再去试试别人,多试几个,一定会让孩子都配得上你。”

    李叱:“我去......”

    高希宁:“你去不行,这事还就得我去。”

    李叱:“我努力,我努力,以后都是我努力。”

    高希宁道:“那怎么行,咱们之间还这么见外干嘛,我一定会保证将来我的孩子都是优秀的,你放心吧。”

    李叱:“我放不下心......”

    高希宁道:“你看你,又想要有优秀的孩子,又不想让我想办法保证优秀,太难为人了。”

    李叱:“咱俩生就行了,生什么都行。”

    高希宁:“咱俩生还能生出什么来,生什么都行?”

    李叱:“......”

    他看向高希宁:“我错了......”

    高希宁:“哪儿错了?”

    李叱道:“别管是哪儿,都错了。”

    高希宁:“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叱:“我去......”

    高希宁哈哈大笑:“刚才看那边过去的一个大嫂,就是这么教育那位大哥的,我觉得那大哥真可怜......不知道哪儿错了,但就是得承认错了。”

    李叱问:“这样是因为好玩吗?”

    高希宁:“我刚才试过了,不好玩。”

    李叱道:“既然不好玩,那咱以后少玩这个好不好?”

    高希宁

    嗯了一声:“其实刚才看到那大哥大嫂的样子我就在想,为什么非要有一个人显得强势呢?尤其是在外边,越是在外人面前,就越要显得自己强势,让外人看这个,却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心里憋屈,图什么?”

    李叱摇头,他也不知道图什么。

    高希宁道:“有的男人这样,有的女人这样,越是当着外人就越要让自己的家人难堪,难道是为了让外人说一句这个人可真厉害?”

    她问李叱:“其实是不够喜欢吧......忍气吞声的那个够喜欢,但没有用,还会被人觉得窝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叱道:“这个,真没有。”

    高希宁道:“以后我在外边要是再拿土坷垃砸你,你就当众打我一顿吧。”

    李叱道:“你是想让那仨老头把我吊起来打?”

    高希宁掐着腰:“哈哈哈哈......奸计又被识破了么。”

    李叱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如果不是看到你都忍不住笑了,我都快被你突然乖巧起来感动哭了。”

    高希宁:“说到那仨老头儿,要不然咱们就真的实施一下计划吧,我去把我的主业重新捡起来。”

    李叱:“别,你让别人去办这事还好,你亲自出马,这世上又多了三个终生不娶的壮士,他们还年轻着呢,以后有机会,你别给堵死了。”

    高希宁:“可如果我不拿家里人下手......我还能拿谁下手呢......哈哈哈哈哈。”

    李叱看着这个傻缺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高希宁还在那笑呢。

    “哈哈哈哈哈......嗝儿......噫,饿了,咱们找地方吃饭去吧。”

    “你那不是打饱嗝了吗!”

    “那是饿嗝。”

    “......”

    “吃什么能让你放弃给那仨老头找老伴儿的想法?”

    “你这不是难为我么,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选择?随便给点吃的我就放弃了,哈哈哈哈哈......嗝儿。”

    找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做蜀州菜的酒楼,高希宁最喜欢这这种酸酸甜甜菜口的东西,吃饱了出来的时候,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她拍了拍:“像不像有了?”

    李叱一把将她的嘴捂住。

    高希宁忽闪着大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办法。

    李叱松开手,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你最好说人话。”

    高希宁:“你再带我吃点别的去,我把肚子吃的再大一些,回去咱们就去吓唬那仨老头,说我有了,咱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把婚事办了吧。”

    李叱:“......”

    他问:“你觉得能骗的了那仨老头吗?”

    高希宁:“我其实没打算能骗的了那仨老头,我是想骗你再带我去吃点别的好吃的,哈哈哈哈......嗝儿......”

    她忽闪着大眼睛:“我要是还说这个是饿嗝,你还信吗?”

    李叱转身就走。

    高希宁抬起手,一脸凄婉的喊:“官人,不要丢下我啊官人。”

    这一声喊,路人纷纷侧目。

    李叱掩面而逃。

    高希宁用戏台子上的那种小碎步追上去:“官人,你怎能如此狠心,丢下我和我肚子里的......”

    李叱转身回来一把将高希宁的嘴又捂住了。

    从他手指缝隙里,高希宁的话最后一个字也挤了出来:“屁......”

    走了一段后,

    高希宁看到李叱弯腰整理鞋子,于是直接跑过去,一个跳马动作从李叱身上跳了过去。

    李叱正好起身,高希宁就骑在李叱脖子上了。

    李叱站直了身子,高希宁:“好......高啊。”

    然后脑门撞树杈上了。

    车马行。

    李叱他们离开冀州之后,车马行一直还在经营,留下来的多数都是当初燕山营的老伙计。

    他们厌倦了打打杀杀,习惯了在冀州城里的日子,倒是把这车马行还经营的风生水起。

    李叱和高希宁回来的时候,那仨老头果然在车马行里,正在听一群伙计讲跑生意遇到的有趣事,那仨老头时不时的就大笑起来。

    众人见到李叱和高希宁来了纷纷起身,李叱笑着说道:“坐着坐着,诸位哄孩子呢啊。”

    伙计们没反应过来,长眉道人把鞋脱了,朝着李叱就砸了过来。

    李叱一闪身要避开,高希宁在李叱身后一个擒拿就把李叱按住了,那鞋砸在李叱胸口上。

    李叱:“叛徒。”

    高希宁:“你以为我是怎么搞定咱师父的,让咱师父觉得我是他徒弟媳妇的不二之选,还不是靠出卖你?”

    李叱:“......”

    车马行的生意其实也不完全是生意,伙计们虽然已经不再上战场去拼杀,可他们也都是谍卫军的人。

    走南闯北,能打听到无数消息。

    现在廷尉府已经是明面上的衙门,很多事其实都不方便去查,因为只要廷尉府的人一露面,立刻就会被人盯上。

    但谍卫军不一样,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以普通人身份生活,谁也不知道他们肩负着重任。

    地方上的官员不作为,收受贿赂,或是有更大的贪赃枉法,谍卫军比廷尉府的人更容易查实。

    在车马行的后院里架起炉灶,李叱和高希宁准备给他们准备饭菜。

    高希宁把袖口一挽起来,那仨老头脸色都变了。

    “你去玩会儿吧。”

    长眉道人一脸认真的说道:“做饭这种粗活,让丢丢儿他们干就行了,你去玩会儿。”

    高院长:“对对对,我这有点碎银子,都给你了,你拿去买糖吃。”

    高希宁:“我就是卖糖的啊。”

    高院长:“那......你去买点盐吃。”

    高希宁:“我作为你们的晚辈,想给你们做顿饭来表达一下孝心这么难吗?”

    高院长:“你离这远远的,就是尽孝了......”

    长眉道人:“离得越远,孝心越大。”

    大锅做菜其实味道就是会很香,只要不让高希宁插手,按理说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他们也来了,夏侯玉立一进后院,看到那架起来的炉灶眼神立刻就亮了,就好像炼金术士看到了锅炉......

    她要飞起来似的:“铁锅炖什么?”

    夏侯琢一把将飞起来的夏侯玉立抓住了,他严肃的说道:“你要敢去添乱,我就炖了你。”

    夏侯玉立:“嘁......”

    然后看到了高希宁,小姑娘蹦蹦跳跳就过去了。

    夏侯琢看了看高希宁又看了看自己妹妹,想着李叱那家伙以后日子大概会不好过。

    别的男人在外劳累,会想着回到家,就能有一顿热乎乎的家常饭菜。

    李叱累的迷迷糊糊的,会想着回家还有一顿饭等着吃呢,要不然死了算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来自铁鹤的威胁

    回到冀州之后的一个月,李叱收到了紧急送来的消息,是从纳兰草原送来。

    纳兰部族的可汗孛儿帖赤那在北疆一战后,也带着他的队伍回归草原休整。

    他们这支队伍离开家乡已经有数年之久,这次回去之后,征战已久的汉子们也可以和家人团聚。

    草原被燕山分为南北两片,纳兰家族所在的地方是关内草场,虽然不及关外草原辽阔,但其实并不小。

    出征的时候六万纳兰部族的勇士,回家的时候,少了近万人,他们为了报答唐匹敌和李叱,把自己的命留在了中原战场上。

    这次回去之后,孛儿帖赤那打算留下绝大部分人,休整一段时间后,换一批骑兵带着南下。

    当然不会全都留下,大概留下三分之二的老兵,剩下三分之一的人还要带新兵尽快适应。

    孛儿帖赤那很清楚这不仅仅是兄弟感情的事,还是将来纳兰草原能不能重新崛起的事。

    他帮宁王殿下尽快将中原一统,宁王殿下将来也会帮他重新恢复纳兰部族的荣耀。

    关内草原的人,也有着杀回关外草原的雄心壮志。

    可就是这次他回去之后,出了大事。

    纳兰草原的位置在凉州和冀州城之间,从这里也可以出关,穿过塞北荒漠,就能走到关外草原。

    之所以黑武人不会从这里攻打中原,其一,是因为要想过来,先要穿过整个关外草原,再穿过塞北荒漠,路途过于遥远,补给线太长,根本难以实施。

    其二,是黑武人也未必对铁鹤人那么相信,一旦黑武人的大军陷入困境,最先朝他们动刀子的可能就是铁鹤人。

    而铁鹤人能走这边进攻中原,却一次都没有来过,是因为他们可以称霸关外草场,却根本没能力觊觎中原。

    就算铁鹤人穷尽全族之力,能凑出来一支超过五十万人的军队吗?

    对于庞大的中原来说,五十万骑兵可能在战场上很难遇到对手,但是攻城呢?

    下了马的铁鹤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且不说能不能有巨大的财力物力支撑起一支五十万人的骑兵,就算能,这个能是撑多久?

    一座一座坚城,会把他们的骑兵一批一批的消耗掉。

    但是在北疆,铁鹤人吃了亏,被纳兰部族的数万精锐杀了一个颜面无存。

    连铁鹤可汗的亲弟弟吾儿瓦也被杀了,这种血海深仇,这种奇耻大辱,以铁鹤人的性格,绝对不能忍。

    铁鹤部可汗离戈得知北疆一战惨败后暴怒,下令召集大军,向纳兰部族报复。

    他们知道怎么打到这里来,因为曾经的草原虽然有燕山所隔,但并不是如现在这样彻底决裂。

    关内草原和关外草原的人,也成了世仇。

    为了不给纳兰人准备时间,打一个出其不意,离戈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穿过塞北荒漠,进入燕山峡,突然间杀进了纳兰草场。

    接到了战报,李叱立刻召集手下将领。

    “澹台。”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带上所有骑兵星夜兼程赶去纳兰草场,沿途补给,队伍召集起来后带上几天的干粮就出发。”

    澹台压境立刻抱拳:“是!”

    应了一声后转身出去。

    李叱看向夏侯琢:“在冀州这边,能召集起来的队伍就全都召集起来,很多士兵都回家去了,近处的,能召回来多少是多少,最迟三日,就要出兵,留下得力人手继续召集远处的士兵归营,人员齐备之后也赶赴纳兰草原。”

    夏侯琢点头:“我现在就去分派人,看看能召回多少人马。”

    李叱看向高希宁:“你留在冀州城里,我要带着廷尉军也和澹台一块赶过去。”

    高希宁点头:“我知道。”

    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不少人的休假。

    李叱带上所有廷尉军黑骑,澹台压境带上冀州这边所有骑兵,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冀州城往纳兰草原那边赶。

    而与此同时,李叱派人千里加急给在凉州的大将军澹台器送信,希望凉州军能分派兵力过来。

    北疆的战事,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铁鹤人虽然远远比不上之前称霸天下的敕勒人,可是他们在关外草原也已经立于无敌之地。

    尤其是近十年来,铁鹤人不断的攻伐,草原上数十个小部族被灭,其他部族也俯首称臣。

    其实铁鹤人入关的那个地方,李叱并不陌生。

    第一次去云隐山的时候,李叱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塞北大贼的那支马匪队伍。

    他们激战的地方,就是燕山的山口,又称为燕山峡。

    出了燕山峡就是塞北,一片看起来毫无生机的荒漠,而在这片荒漠中,有大量的马贼出没。

    黑武人不是没有想过从这里进攻中原,可是实地看过之后就放弃了。

    而实地看过的人,也在不久之后被李叱他们所杀。

    那个黑武人曾经在中原也掀起来一番风浪,利用道人创建邪教,在西北发展势力,最终被李叱灭掉。

    就是他,看过之后确定,黑武帝国没有任何可能从塞北荒漠进入中原。

    黑武人要想打下来中原,所动员的兵力不可能低于五十万,就算是五十万,也只是前期投入的兵力。

    没有百万大军,没有任何可能把中原收入囊中。

    而从黑武的南苑大营走到那片塞北荒漠,要走上至少四个多月,仅仅是走到。

    进入荒漠之后,没有足够大军生存的水源,危机四伏无险可依。

    而在穿过这片荒原之前,还要穿过整个关外草原,要从铁鹤人的地盘上直接穿过去。

    铁鹤人就算再害怕,也不敢让黑武人这样从家里走,就算是迫于黑武人的压力,铁鹤人愿意配合,且提供大军所需的粮草物资。

    再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穿过荒漠,穿过燕山峡,首先攻入的就是纳兰草原。

    黑武人和铁鹤人的联军,倾尽全力的攻打之下,纳兰草原被他们打下来是常理之中的事,可这不是结束,只是才刚刚开始。

    为了应对草原人,当初大将军徐驱虏在那边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真正的边关不是在纳兰草原的北边,而是在纳兰草原的那边。

    黑武人拿下纳兰草原之后,面对的才是中原坚固的边城。

    走到这,就需要半年甚至七八个月,消耗无数的钱粮物资,还要和纳兰族不死不休,这才相当于到了北山关......

    何必要这样打呢?

    而且,黑武人对铁鹤人的判断,也是可以奴

    役他们但不能成为盟友。

    试想一下,百万黑武大军,历尽艰辛的到了纳兰草原,一场血战之后,开始进攻中原的坚固大城。

    这时候,因为钱粮消耗实在过于巨大,而且这里的城池又比北山关还要高大坚固。

    无奈之下,黑武人只能退兵,铁鹤人和草原其他各部,就可能会有些别的心思。

    把这支黑武人的队伍放回去,黑武汗皇还会对草原人加以惩治,把兵败的原因推给草原人,借故打压,黑武人历来就是这么干的。

    不放回去呢?

    灭掉这没有了粮草物资补给的百万大军,黑武人就会一蹶不振,到时候草原人就能彻底摆脱黑武人的控制,甚至可能反攻杀进黑武帝国内部。

    所以这天下的格局,似乎早就被大自然给定好了。

    纳兰草原北部,燕山山脉下。

    铁鹤部的可汗离戈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远方。

    他们已经赢了一场,突然杀进纳兰草原,让他们取得了一场大胜。

    他们突进数百里,屠杀了纳兰部族至少六七万人,在北山关惨败的那口恶气,似乎是终于宣泄出来一部分。

    可离戈不打算就这样撤回去。

    二十万大军,长途跋涉而来,只在纳兰人的草原上晃一圈就回去,实在有些大题小做。

    这一次,他判断纳兰人一定会输。

    纳兰人的靠山是宁王李叱,但北疆一战,宁王李叱的实力已经损失惨重。

    黑武人没有能攻破北山关,可宁军的消耗也绝不是少数。

    而且,大战之后,宁军必然休整,不可能及时支援纳兰人,所以离戈判断,他至少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让纳兰人饱受折磨。

    第一次突袭,他的铁骑在纳兰草原上横行无忌,可这不代表什么。

    因为纳兰人毫无防备,被他们突袭的也都是些牧民,他们杀死的六七万人,都是寻常百姓。

    铁鹤人在北疆损失了十几万精锐骑兵,如果这次不把纳兰人的骑兵彻底击溃,离戈不甘心。

    “大汗!”

    手下人从前边急匆匆的赶回来,下马后单膝跪倒:“斥候打探消息,一百多里外,有纳兰人的骑兵赶来,大概四五千人。”

    “四五千人?”

    离戈笑了笑道:“要么陆陆续续赶来送死的,要么是纳兰人故意派来的疑兵罢了,传令下去,各军后撤,给那四五千人放过来,他们安全过来了,后边纳兰人的大队人马才敢往前靠。”

    “是!”

    手下人领命,转身上马。

    离戈站在高处看着远方,缓缓的吸了口气。

    “想不到,这关内的草原竟然如此丰美,曾经这里也是我们的疆域,现在,纳兰人卑躬屈膝的给中原人做奴隶,他们不配拥有这样丰美的草场。”

    离戈看向手下大将军束日格:“纳兰人的队伍会拼了命的赶来这里和我决战,所以他们后方必然空虚......束日格,我给你五万骑兵,你现在就脱离大队人马绕到纳兰人的背后去。”

    他笑了笑:“孛儿帖赤那是这样在黑武人的地盘上杀了一个来回,那我就学学他,在他的后院里杀一个来回。”

    束日格俯身:“大汗放心,我会把纳兰人的王庭烧的寸草不生!”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韬略

    这可能是一个无比混乱的时代,楚国的崩塌,导致群雄纷起战乱不断,楚国的外敌,也都想趁此机会来分一杯羹。

    这可能是一个无比璀璨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有无数惊才绝艳的人涌现出来。

    暂时不提仇恨与敌对,只客观的评价一个人的能力,这个时代成名的那些人,并无弱者。

    大楚这边,皇帝杨竞生错了时代,如果他是在大楚建国百年内出现的人,可能已经改变了大楚的走向。

    武亲王,这样的一代战神,放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给他机会,他就依然是战神。

    黑武人这边,南苑大将军业夫烈就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如果他这次南下碰到的不是李叱和夏侯琢,而是当初的楚国边军,可能李叱和他打的这一年内,他已经拿下整个冀州,还顺便能拿下兖州。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运气再差,也能为黑武帝国打下来中原北疆这半壁江山。

    运气好的话,他可能带着百万大军一口气杀入江南。

    不得不说的是,铁鹤部可汗离戈也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如果他不是的话,他怎么可能带着铁鹤部几乎已经一统了关外草原?

    草原上大大小小数百个部族,在他亲自率领的铁鹤骑兵面前,要么臣服要么灭亡。

    在他成为铁鹤可汗之前,铁鹤人在草原上的势力,其实远远没到霸主级别。

    这次,为了给他的亲弟弟吾儿瓦报仇,离戈亲率二十万铁鹤精锐南下。

    突袭之后,杀了数万纳兰族的牧民,他却没有趁势进攻纳兰王庭,这就是善战的表现。

    他带着二十万人长途跋涉而来,去突袭那些牧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若是再长途跋涉去攻打纳兰王庭,这二十万骑兵,还没打就已经疲惫到了极致。

    现在他只是在这里等着,原本纳兰人可以集结起来,在王庭等着他的大军到来,以逸待劳的是纳兰人。

    可现在,以逸待劳的是他。

    他的部下都看懂了大汗这样的韬略,所以每个人也信心十足。

    为了保护草原,纳兰族的军队会在尽快赶来,而且是从各地抽调过来的,所以对于离戈来说,他有的是机会。

    一支军队的强大与否,和军队的主帅有着莫大关系。

    同样一支队伍,不同的人指挥,就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比如现在大楚的军队,缺衣少粮而且装备也说不上有多好,在人数上还绝对不占优势。

    如果不是武亲王指挥的话,能挡得住李兄虎百万大军?能把杨玄机追的狼狈而逃?

    那样一支军队,换一个庸才指挥的话,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大帐中。

    离戈端起奶酒喝了一口,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这纳兰族奶酒的味道。

    他面前桌子上的酒和食物,都是之前缴获来的。

    手把肉就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

    “大汗。”

    铁鹤部的将军之一,也是离戈手下重臣,名为端木日葵的人笑着说道:“斥候纷纷来报,从各个方向都有纳兰人的骑兵队伍赶来,多的也只四五千人,少的几百人,如此散乱,下一战,咱们就能把这些人全都剁碎了洒在草原上当肥料。”

    他的话一说完,这满屋子的将

    军们全都笑了起来。

    “孛儿帖赤那不是个庸才。”

    离戈一边用锋利的小刀切肉一边说道:“他能在黑武人的南苑大营里杀一个来回,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勇士,还是一个有头脑的勇士,我和你们说过无数次,在开战之前,低估自己的敌人,那么距离失败已经不远了。”

    他说着话,把切来的肉塞进嘴里。

    “纳兰人的小羊,好吃。”

    离戈看向手下人,那些将军们都已经不敢再笑了。

    “我的亲弟弟,吾儿瓦,在北疆之所以被孛儿帖赤那杀了,十五万铁鹤勇士不能魂归故乡,就是因为吾儿瓦轻敌,他在领兵出发的时候我对他说,不要小看你的敌人,他可能忘记了我的交代,所以他死了。”

    离戈一边吃肉一边说道:“所以,如果我再听到有人说纳兰人有多好打这样的话,那我就把说话的人煮了,分给我的獒犬吃。”

    在他的大帐外边,拴着四条巨大的獒犬。

    这四只獒犬中最小的那个,也要到人腰的位置,这个大小,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束日格已经绕过去了。”

    离戈道:“这一战,能不能报仇,能不能让纳兰人付出代价,不在我们这边,而在束日格那边。”

    他扫视一周:“所以,现在你们知道应该怎么打了吗?”

    刚才说话的端木日葵连忙俯身道:“回大汗,拖住纳兰人的主力队伍,让束日格在纳兰王庭杀一个片甲不留。”

    离戈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怎么打了,那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

    端木日葵连忙站起来,俯身:“大汗吩咐。”

    离戈说道:“我猜着,孛儿帖赤那的队伍,最多再有三天就会到,而之前赶来的纳兰族骑兵虽然散乱,可他们也都是有备而来,所以需要有人引他们进入埋伏,这件事交给你了。”

    他看向端木日葵:“明天开始算起,第一天你只能赢不能输,主动去攻击规模比较大的敌人,我给你一万骑兵.......第二天,你还是只能赢不能输,而且要打的嚣张,敌人退走也要紧追不舍,第三天......”

    他指了指东南方向:“你会在那边遇到孛儿帖赤那的队伍,你只能输不能赢,往回跑的时候,要把孛儿帖赤那的人引过来。”

    “是!”

    端木日葵俯身道:“我现在就去准备。”

    离戈指了指端木日葵面前的桌子:“吃饱了再去,这么好的羊羔肉,不吃可惜了。”

    “是!”

    端木日葵又连忙坐了下来。

    离戈笑着看他,那笑容让端木日葵心里发慌。

    “多吃些。”

    离戈起身:“我去外边散散步,你们吃。”

    说完走出大帐。

    “朗别。”

    他出了大帐后说道:“你跟我一起去走走。”

    他手下将军朗别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走在草原上,离戈深深的吸了口气,指向远处:“你看,纳兰人把草养的有多好,这么好的草场,如果不能变成是我们自己的,太可惜了。”

    朗别立刻就明白了大汗的意思。

    原本这次来攻打纳兰人,只是为了吾儿瓦和那十五万骑兵报仇,最初制定的计划,也是以杀人

    为主。

    可是现在,大汗看上这片草场了。

    “你觉得我们能把这里打下来吗?”

    离戈问。

    朗别连忙垂首道:“打下这片草场,对于大汗来说只是手随意指一指的事。”

    离戈笑了笑:“不要学那些中原客商拍马屁的坏毛病,况且他们拍马屁是为了生存,而你不用。”

    朗别连忙道:“打下来纳兰草场,确实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守住。”

    离戈笑起来:“你说的没错,打下来不难,难的是守住,这里距离中原太近了。”

    他的视线看向更远的地方:“可是我们遇到了一个好的时候,因为中原人在自相残杀。”

    他脚步停住,看向朗别说道:“所以你说的守住这里难不难,要看我们打下来的时候,有多快。”

    朗别道:“这次我们拖住孛儿帖赤那的主力,束日格去攻打纳兰王庭,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就能将纳兰草原拿下来,那时候宁王李叱的援兵都还没到呢。”

    “不。”

    离戈看着朗别,用一种让朗别害怕的平静语气说道:“束日格不重要,端木日葵也不重要。”

    朗别立刻就紧张起来,因为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大汗的用意。

    “我刚才说过了,孛儿帖赤那不是一个庸才,他是一个勇士,还是一个会领兵打仗的首领。”

    离戈道:“他不会把王庭暴露出来的,那是多么低级的失误。”

    朗别脸色有些发白的问道:“可是大汗,那为何要派束日格去攻打纳兰王庭?”

    “因为有必要。”

    离戈的回答,还是那么的平静,也无情。

    “如果他成功了那自然好,如果他没有成功,中了孛儿帖赤那的埋伏,那就是他为铁鹤部做出最大贡献的时候。”

    离戈迈步前行,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猜测那边一定会有准备,孛儿帖赤那派来这么多支散兵,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他就是要让我们以为,纳兰族的队伍,全部都在赶来的路上。”

    “束日格会 陷入重围,但他有五万精锐,他也是一个勇士,也是一个会带兵的将军,所以他的五万人,会撑上一阵子。”

    “明天端木日葵就要领着一万骑兵出去,为了演戏,纳兰人的的队伍会边战边退,但是到了第三天,他们知道如果再退就会暴露,所以他们会有一支军队,假扮成孛儿帖赤那在,虚张声势的猛攻端木日葵。”

    朗别问:“大汗,所以我们要在端木日葵退回来的时候,歼灭那支纳兰人的队伍?”

    “不,让他们去追吧。”

    离戈道:“明天端木日葵的队伍出发之后,你就准备一下,我给你五万骑兵,你绕过端木日葵往纳兰王庭进发,你赶到的时候,束日格应该还在苦战,你在左边攻打,我带兵在右边攻打,博日帖赤那必败。”

    朗别下意识的想问那端木日葵怎么办,可没敢问出口。

    “去准备吧。”

    离戈看向朗别:“一切都是为了铁鹤,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成为草原上真真正正的霸主。”

    “是!”

    朗别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端木日葵也是个勇士。”

    他身后传来离戈的声音,朗别心里又紧了一下。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忠节

    草原上风波又起,作为李叱最坚定的盟友,纳兰草原上的事,就是李叱自己的事,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李叱立刻率军赶往纳兰草原。

    而此时,李叱的敌人也不打算给李叱喘息之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叱已经成了那些大人物们的头号大敌。

    曾经完全不把李叱放在眼里的人,也包括武亲王在内,现在不得不把李叱放在最前边。

    那个时候,连武亲王都觉得李叱不过是一伙得了时机的草寇,一群燕山贼而已。

    更何况是杨玄机那样的人,在被唐匹敌打的没有招架之力前,他眼中的李叱,还不如李兄虎,最起码李兄虎人多。

    所以此时的杨玄机,也已经在打算着怎么对付李叱,可就在这时候,大楚朝廷派人来了。

    大兴城外,杨玄机大营。

    皇帝杨竞派来的使者明显没有得到什么好待遇,一直站在那,连个座位都没有。

    如今已经进了三月,正是杨玄机所预测的城中粮草告急,可能已到撑不住的时候。

    看到皇帝派来的使者,杨玄机当然会有几分得意。

    皇帝派来的人,就是大楚于皇后的亲哥哥,如今已经被提拔为礼部侍郎的于挽。

    皇帝也算是爱屋及乌,他是那么在乎于皇后,所以皇后的家人也就都得以重用。

    于皇后的父亲本已经是礼部尚书,与皇后大婚之后,又加国公爵位。

    此时于挽看着这场面,倒也不气。

    这大帐里,一群天命军的将军们按刀而立,自然是故意摆出来的威武样子给他看的。

    可不得不说,天命军的装备,兵力,甚至是士气,都似乎比朝廷的军队看起来要好的多。

    而那些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也是想给他施压。

    可于挽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他却丝毫也不害怕,坦然的站在那里,身子笔直,不丢朝廷风度。

    他看到了敌人的装备,兵力,士气,城中军民显然不如,而他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你是谁?”

    杨玄机问。

    态度自然倨傲。

    于挽回答:“我是大楚皇帝陛下钦派的使臣,大楚礼部侍郎于挽。”

    杨玄机听到这个名字,看向身边幕僚,那幕僚低声提醒:“是皇后的亲哥哥。”

    杨玄机随即笑起来:“怎么,我那侄儿现在已经无人可用到,需要他的大舅哥来出城送死了?”

    于挽道:“天命王有所不知,若我不是皇后的哥哥,可能都轮不到我为陛下效力,城中百姓,人人皆愿为陛下赴死,排队都排不到我,是皇后娘娘替我说了几句话,我才有了这机会。”

    杨玄机笑道:“人人皆愿为皇帝赴死?哈哈哈哈......这大概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一个笑话了。”

    他起身,走到于挽面前:“如果我此时让人把你的四肢断了,你还愿意为皇帝赴死吗?”

    于挽道:“天命王大可试试,你若不敢试试,下次不要随意说话,唬人的事,说的多了就没用了。”

    杨玄机被这话激的心里一怒,立刻说道:“好,那就试试。”

    他一摆手:“断了他四肢。”

    几名亲兵上来把于挽架起来往外拖,于挽也不反抗挣扎,任由那些人把自己拖出去。

    到了外边,不

    久后一声痛呼传来,于挽的右手被一刀剁了下去。

    “带进来。”

    杨玄机吩咐一声。

    于挽又被人拖拽进来,脸色已经惨白。

    杨玄机看了看他那断腕处,笑了笑问道:“我以为你这般自命不凡之人,不会怕痛。”

    于挽依然很平静的说道:“我自然会疼,谁都会疼,疼了会喊,这也是人之常情。”

    杨玄机问:“那你还有为皇帝赴死之心吗?”

    于挽道:“我这样的人,有心杀敌却无杀敌之力,恨不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为陛下斩妖除魔,所以若我这样的人若想青史留名,也只能是死于这般场合,你折磨我越凶狠,将来在史书上我留下的笔墨痕迹也就越多。”

    杨玄机皱眉:“你想求名?”

    于挽道:“我想求忠。”

    杨玄机:“把他拉出去再剁掉一只手。”

    亲兵随即上前,杨玄机一直看着于挽,等着他求饶,可于挽还是那样,不反抗也不说话,而且这次是自己转身走出军帐。

    “等下。”

    杨玄机问于挽:“皇帝让你来见我,是想说什么?你且先说说看,若是你能说动我,我留你剩下的手脚。”

    于挽看了他一眼:“我先出去让人把我另一只手也剁了,回来再和你说。”

    然后迈步出门。

    他走到门外,将手放在那木墩上:“来吧。”

    那些杀人如麻的天命军士兵也被这一幕震撼,彼此看了看,谁也没敢贸然上前。

    于挽的断腕处还在淌血,他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看着他却依然气定神闲。

    杨玄机身边幕僚提醒:“此人就是求死来的,他若被主公所杀,而且是折辱而死,城中百姓必然会被激起仇恨之心,若真如此,主公再攻城时候,必会更为艰难。”

    杨玄机一惊,这才醒悟过来于挽的来意。

    他确实就是来赴死的,而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一旦他死了的话,城中百姓必然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皇帝用他一个大舅哥的命,来换大兴城上下一心,果然够狠。

    “来人!”

    杨玄机立刻喊了一声:“把医官找来。”

    与此同时,城内,世元宫。

    皇帝杨竞急匆匆的跑回来,他刚刚巡视大营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是礼部侍郎于挽于大人出城去了。

    他派人去问询,礼部的人说,于大人要为唤醒城中百姓血性而去赴死。

    所以出城的时候,他一路走一路高呼,他是礼部侍郎于挽,是皇后的兄长,要代表陛下去与成为叛贼谈判。

    皇帝赶回世元宫,正碰到也才刚刚得知消息的皇后,一个人急着回来,一个人急着出去。

    “陛下。”

    于皇后的脸色也很焦急,她那般温婉恬静的人,此时额头上都是一层汗水。

    “朕已经知道了,你安心,朕来想办法。”

    皇帝见皇后如此模样,就知道皇后之前也不知情,于是他让皇后回宫去等消息,他转身又去了城门处。

    此时大街上已经满是百姓,尤其是城门附近,聚集的百姓已经把路堵的水泄不通。

    这几个月来,于皇后在城中百姓们的心中,和她在陛下心里一样,犹如仙子下凡一般。

    城中百姓有生病者,若被皇后得

    知,皇后就会亲自带上御医前去诊治。

    城中百姓若有家中缺粮者,皇后会带着大内侍卫送去粮食,还会嘘寒问暖。

    大楚朝廷所失去的民心,就是皇后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挽回不少。

    百姓们都说,这是上天的神仙被百姓们的苦难所触动,所以安排了仙子下凡来拯救黎民万生。

    此时城中百姓,许多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兄长出城去谈判了,所以都跑到这里来等着。

    “陛下!”

    百姓们看到皇帝到了,全都跪了下来。

    “起身,起身,都快起身。”

    皇帝一边扶那些百姓,一边看向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

    士兵们怎敢打开?

    守城门的将军俯身道:“陛下,城外凶险,不可开城门啊。”

    “于公来说,只身犯险的人是朕的肱股之臣,于私来说,那是朕的兄长,朕必须要去。”

    “陛下。”

    将军跪倒在地:“请陛下三思,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命军大营中。

    于挽不接受医官的治疗处理,他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摇摇欲坠,却依然强撑着站在那。

    “按住他!”

    杨玄机怒吼了一声。

    亲兵们上去,如刚才剁于挽手的时候一样把于挽按住,医官这才上前敷药治疗。

    于挽却笑道:“原来天命王也怕民心,我还以为,天命王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所以什么都不怕。”

    杨玄机冷着脸说道:“我不会让你奸计得逞,你想死在这里,以成全忠节之名?你会失望的。”

    他看向手下人吩咐道:“派人去城外,告知成全上的人,就说于大人已经投靠了我,愿意在我帐下为臣,不回去了。”

    于挽哈哈大笑道:“我来之前,就一路上与百姓们说了,若我没能回去,要么是我已被杀,要么是我被扣住,我也对他们说过,杨玄机那奸贼为离间我等同仇之心,还会说我已经投降......杨玄机,你大可去试试。”

    杨玄机脸色发白,气的胸口里都一阵阵疼。

    于挽道:“为人臣,有上阵杀敌之力,那自当马革裹尸,我没有杀敌之力,也有其他办法报效陛下,报效朝廷,我于挽个人一死,换城中百姓上下一心,大赚。”

    说完之后忽然挣扎起来,在医官惊愕中,他直接冲出了门,门外有拴马的木桩,他一头撞了上去。

    这一下撞的拼尽全力,那深埋地下的柱子都被撞的歪斜。

    于挽倒在地上,躺在他,看起来已经没了力气。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杨玄机冲出大帐之外,看了看那倒地的人:“医官,把他救治起来,若是救不好他,那我就杀了你。”

    医官吓得脸色发白,扑过去跪在于挽身边检查,可于挽此时眼白都已经翻了起来。

    城墙上,举着千里眼的守将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跑到城墙下边,看到皇帝,扑通一声跪倒:“陛下......于大人,于大人在贼兵营中,撞柱而亡!”

    “啊!”

    皇帝一声惊呼,一瞬间就好像石化了一样,呆立当场。

    不久之后,消息传到世元宫,皇后听到之后,手里捧着的正在为皇帝缝补的衣服掉在地上。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本领

    于挽的死,比杨玄机被武亲王打赢一阵还要让他难受,难受一万倍。

    被武亲王打赢一场,最多是损兵折将罢了,可是于挽这一死,就把大兴城变成了一座万仞高山,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大兴城的百姓们,会因为于挽的死而变得无比团结。

    这一个人的死,比守城的时候杀死一万天命军还要有用,不,比杀死五万天命军士兵都要有用。

    所以杨玄机懊恼到了极致。

    他只是因为于挽那几句讥讽就中计了,可归根结底,这还不是因为他本身性格的原因。

    得意时便张狂,不得已时便阴狠。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所以才会轻视于挽,被于挽三言两语激怒,让人断了于挽的手。

    此时再回想起来,懊恼无比。

    手下幕僚们也都觉得为难起来,此时若攻打大兴城,必会损失惨重,所以还不如继续围着。

    如果城中确实粮草难以为继的话,那么再围不了多久,或许就有人打开城门了。

    可是他们也知道,这希望已经微乎其微。

    城中愿意开门迎接天命王的,如果还能开门的话,怎么会等到现在。

    各大家族的人......哪里还有人。

    城中都是那些被皇帝收买了人心的穷苦百姓,攻城的话,这些百姓会疯了一样的在城墙上抵抗入侵。

    因为在那些百姓们看来,他们守着的不只是一座城,还是他们的家园。

    所以幕僚们商议了许久,给杨玄机想出来个办法。

    “主公。”

    其中一人道:“如今数十万大军陈兵于大兴城外,每日所需粮草物资极重,如今城内粮草情况不明,又无内应,所以不如先分派兵马,一为筹措粮草,二为探查豫州宁王李叱的动向。”

    另一人道:“宁王李叱在北疆虽然击退了黑武人,但兵马必损失惨重,所以他不会贸然南下,余下的兵力,也只能是收缩防卫。”

    杨玄机道:“你们的意思是,趁着此时分兵北上......据我所知,豫州领兵的人是庄无敌,此人倒是不曾听闻过有何战绩。”

    一谋士道:“庄无敌,一草寇耳,最初在燕山营中为贼,只因为是李叱的义兄,所以才得重用。”

    另一个人道:“此人也是燕山大贼虞朝宗的结义兄弟,是为燕山贼二当家,李叱当初为燕山贼三当家。”

    杨玄机点了点头:“唐匹敌在苏州,豫州的兵马又多已调派到了北疆,所以豫州确实可以有所图谋。”

    他看向众人:“谁可为将?”

    一谋士道:“大将军史峰晖,沉稳干练,胸有韬略,他领兵多年,在军中素有威望,可当大任。”

    其他人纷纷点头:“史将军确实可以担此大任。”

    这次杨玄机从蜀州出兵,算是把家底都带出来了,蜀州所有兵马数十万,再加上梁州军二十五万,上次打败了之后带回去的兵马也有二十几万,总计兵力不下八十万。

    所以此时分兵去攻豫州,倒也可行。

    若能夺得豫州几处,便可获取粮草补给,还能试探出如今宁军的虚实。

    所以杨玄机沉思片刻后点头:“既如此,那就依着你们。”

    他侧头看向大将军史峰晖,此时史峰晖

    低着头站在那,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可心里已经把这些幕僚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如果可以的话,史峰晖愿意唤醒他自己的八辈祖宗,和他一起骂那些家伙的八辈祖宗。

    这群臭王八蛋整天就会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如今算计到他头上了,宁军是好招惹的?

    史峰晖低着头,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把这件差事给推了。

    虽然他也未曾听闻那庄无敌有过什么辉煌战绩,但他却知道,宁军中为将之人,哪里有一个庸才。

    就算是好歹动动脑子去想想,也能想个大概,庄无敌最早在燕山营中落草为寇,燕山营全军覆没他都没死,换句话说,大当家虞朝宗死了他都没死,宁军历经多次大战,从冀州开始,大大小小打了多少场,他都没死......这能说明什么?

    可是还没等史峰晖想到什么办法推诿,就听到杨玄机叫他。

    “史将军?”

    史峰晖连忙出列:“主公,臣下在。”

    杨玄机道:“你可愿往?”

    史峰晖有一句我不愿往,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硬生生的给压了回去。

    他此时不仅仅在骂那些幕僚了,也在骂那个叫于挽的家伙。

    如果不是他一头撞死在大营里,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幕僚,也就不会撺掇天命王分兵去打豫州。

    如果不分兵去打豫州,又怎么想到他?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看似巧合,实则又都有注定。

    如果没有于挽的事,杨玄机确实没有打算分兵,现在大兴城更加不好打,八十万大军在这耗着怎么说都有些浪费。

    见史峰晖没有立刻回答,杨玄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史将军?”

    杨玄机又叫了一声。

    史峰晖连忙俯身道:“臣下愿往。”

    杨玄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分给你二十万人马,你也无需立下什么军令状,你此番北去,以抢夺粮草为主,试探宁军虚实为次,不必去攻打豫州城。”

    一听到这话,史峰晖心里立刻就放松了些。

    豫州城高大坚固,又有善战之宁军镇守,想打下来,谈何容易。

    若只是抢点粮食的话,那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史峰晖俯身道:“主公且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这边筹谋妥当,史峰晖领着分派给他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北边开过去。

    与此同时,纳兰草原。

    铁鹤将军束日格带着五万大军在距离纳兰王庭五十里左右勒住战马,他举起手,身后的庞大骑兵队伍就都停了下来。

    他没有贸然进攻,他在等斥候回报消息。

    一路上走过来,没有遇到纳兰人的队伍,可是他抓住了一些牧民询问,都说看到了纳兰族的骑兵赶往西北方向。

    此时此刻,王庭必然防备空虚。

    等了能有大概半个多时辰,斥候从前边飞骑而回,到了近前俯身道:“将军,已经打探过,纳兰王庭那边看不到多少兵力,巡逻队伍人数也不多,进进出出,多为老弱妇孺。”

    束日格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前边。

    在他手抬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士兵就把牛角举起来吹响。

    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五万铁鹤骑兵开始缓缓加速,在这一片原野上,像是一大片浪潮往前席卷。

    骑兵队伍冲到了纳兰王庭外边,那是一大片营地。

    所谓王庭,是因为可汗的金帐就在此地,金帐象征着纳兰族可汗至高无上的权威。

    巨大的金帐四周,是无数的帐篷毡房,在金帐后边,就是额尔古山。

    额尔古山其实就是燕山的分支,中原人称之为西岭山,山势险峻。

    看到如此庞大的骑兵来袭,纳兰王庭这边示警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

    离着还远,束日格就看到那巨大的营地中,人群立刻就慌乱起来,那些老弱妇孺都奔跑起来,显然是吓坏了。

    束日格将弯刀抽出来指向前方,铁鹤骑兵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巨浪一样朝着营地拍打过去。

    束日格冲锋在前,带着队伍杀进营地之后,看到了远处的牧民正在往营地后边跑,于是呐喊着追了上去。

    五万骑兵散开,涌进了王庭内。

    轰的一声,前边的一片骑兵倒了下去,纳兰人竟是挖出来不少陷坑。

    许多铁鹤骑兵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纷纷坠马。

    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的平地上,突然就出现了一条绊马索,不少人狠狠的摔倒在地。

    随着纳兰族这边的号角声一变,从那些毡房毡篷里,冲出来无数纳兰族的勇士。

    他们居然放弃了骑马。

    每一个纳兰族勇士手中都有一杆长长的木杆,最短的也有一丈多。

    因为前边的队伍坠落陷坑,又被绊马索放到了不少,所以铁鹤骑兵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失去了冲锋威力的骑兵,被一群手持长枪的步兵围住......下场可想而知。

    纳兰族的勇士们嘶吼着,将长枪不停的往前戳,他们没有足够多的铁器,所以基本上都没有铁枪头,可是木杆削的很尖。

    他们对着马背上的人不停的戳,铁鹤人面对这样的战术,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

    束日格进攻之前,自认为已经想到了和纳兰人交战的所有可能,所以也想好了如何在马背上将这宿命之敌击败。

    偏偏就没有想到,生活在马背上的草原人,居然放弃了骑马。

    而这,就是纳兰可汗孛儿帖赤那跟随唐匹敌数年所学来的本领。

    站在高处,孛儿帖赤那举着千里眼观察,哪里需要补充兵力,就用号角声下令。

    五万骑兵冲进王庭之后,就好像陷入沼泽一样。

    铁鹤人引以为傲的骑兵,在这,变成了靶子。

    此时此刻,长杆太好用了。

    把人从马背上戳下来之后,就算没能捅死,落马的人来不及起身,就被一大片木杆砸的昏头转向。

    乱棍之下,地上都是哀嚎着的铁鹤人。

    打到这个地步,纳兰人已经全民皆兵,他们不管男女老幼全都上来,拿着木杆一阵阵敲打。

    到处都是哀嚎声,到处都在死人。

    很多铁鹤骑兵都被打的面目全非,而被木杆戳死的人,连抢救都救不了,伤口太大。

    试想一下,人的脖子才多粗,木杆从脖子里穿过去,怎么救?

    这一场突袭,变成了围歼。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是不是不一样了

    孛儿帖赤那追随唐匹敌那么久了,耳濡目染所学,也是他在草原上二十几年人生都学不来的东西。

    有人说过,习武之人若是自身已到瓶颈,再难有进境,哪怕就是想方设法的去那些真正的强者身边做个打杂的,只要能每日有所见,便也大有裨益。

    见不到绝世强者出手,看人家言谈举止,看人家行事作风,也会影响巨大。

    如此来说的话,那唐匹敌难道不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绝世强者吗?

    所以纳兰王庭一战,看似赢的好像有些简单,可这简单二字的背后,是孛儿帖赤那数年苦学。

    而在宁军之中,和唐匹敌学了不少东西的,大有人在,又何止是一个孛儿帖赤那。

    豫州。

    宁军队伍在赤河北岸停了下来,大将军庄无敌下马,走到河堤上往对岸看了看。

    他手下的亲兵校尉,是当初就在燕山营跟着他的老人,名为狄敢当。

    站在庄无敌背后,狄敢当问庄无敌:“大将军,天命军真的会来吗?”

    庄无敌回答:“他们可以不来,我们不能不在。”

    狄敢当点了点头:“那我去给大将军搭建帐篷,再把大将军喜欢的书放好。”

    庄无敌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他手下的人也都知道,将军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也早都已经习惯。

    狄敢当追随庄无敌这么多年,对庄无敌更为了解,况且大将军和他说话,倒也不少。

    手下的人也都知道,将军的虽然看起来冷酷,实则内心火热,把他们每个人都当做兄弟一样看待。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将军这样的人。

    庄无敌之前已经下令队伍沿河驻扎,分派游骑往两侧巡视,队伍安排井然有序。

    在河堤上,庄无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靠着树,将挂在腰带上的书册摘下来,坐在那安安静静的看书。

    狄敢当曾经问过他,说大将军,在燕山的时候,你最不喜欢读书,大当家让你多读书的时候,你都总是找借口推诿,怎么现在这么喜欢读书了。

    庄无敌回答说,因为现在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庄无敌,除了听从大当家虞朝宗的安排之外,什么事都不去管,只是喝酒。

    可是现在呢,他是一军主将,手下数万将士的生死都在他肩膀上扛着。

    他不善于表达,所以只说现在不一样了,你让他说为何不一样了,他笨嘴拙舌,大概也表达不清楚。

    可他心里明白,他不能被人甩开那么多,不是他觉得被甩开会丢掉现在的位置,是他觉得人一定要有用。

    人活着,一定要有用。

    他在燕山营的时候别说读书了,听别人说话文绉绉的都来气。

    可现在,他毫无挑剔的看书,因为丢丢儿说过,我们没有见过的世界,书里都有。

    你想想吧,我们没见过的世界,什么精彩没有?

    丢丢儿还说过,每一个字都是老祖宗倾尽心血创造出来的,学会这些字就是一种传承。

    而有了传承,才能在这传承的基础上去创造,就好像老祖宗已经给我们打好了地基,能建造出多高的大楼,就看我们的了。

    庄无敌身上总带着的那本书,是他求唐匹敌写下来的。

    这其实并不算是一本书,而是唐匹敌能想到的关于战场上所有该注意的事。

    写的很详细,比如什么样的地形下应该如何用兵这一点,就细化出来上百条。

    山在什么位置,河在什么位置,山有多高,河有多宽。

    可是写在书本上的东西毕竟是死的,学而有用,用在于活。

    庄无敌手里的这本册子,他已经看过数百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但他知道自己只是记住了这些文字,还没有完全灵活变通,所以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都按照地形,在书册上寻找对应,然后再加以推测计算。

    老唐说,你想到了,敌人未必能想到,但你想到了,觉得敌人未必能想到而你不去做,那么就一定会吃亏。

    不管敌人想到了还是没有想到,你想到了你就去做了,那么吃亏的一定是敌人。

    在得到军报说,天命王杨玄机已经围困大兴城数月之久后,庄无敌随即调动了豫州城可以调用的半数兵马,南下到了赤河北岸。

    还是老唐那句话,敌人没想到,不代表你可以想到了但不干。

    这个世上的后悔不已,有一半是因为没想到,有一半是因为想到了但自己懒。

    河堤上,清风徐徐,庄无敌以往看书就会犯困,可是后来老唐教他一个法子,就是在脑子里想象画面。

    当你看到一个战例的时候,文字要在脑海里形成战局,幻想出那些厮杀,幻想出那地形。

    而且还要幻想自己是一个神。

    这是老唐的原话。

    再配合丢丢儿的话,世上所有的精彩书里都有,你再把自己幻想成一个神,还有画面感,你就说爽不爽吧。

    老唐说,你看战例,不要只看一边,只看赢的那边,其实你学不到什么,因为这个世上七八成的赢,都只是因为更强。

    要配合输的那边一起看,才能明白胜负关键,也许这关键只在细微处。

    要懂得看细微,更要懂得看大局。

    所谓大局,就是把自己看成一个神。

    他对庄无敌说,你脑子里想象出来战局之后,要把自己升高,飞起来,飞到高处去。

    你飘在天空上俯瞰整个战局是什么样子。

    因为唐匹敌的这些话,庄无敌再看书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犯困过。

    他想象着自己是一个透明的人,在旁观着所有事,有了这样的习惯之后,进步极快。

    此时你再配合丢丢儿的话想想,就会明白神不只要会飘起来,还能落下来,透明的飘起来落下来,上上下下。

    老唐是独一无二的老唐,所以不代表谁和他学习之后就会变成他,可是能学到几分,就已经是极大的收获。

    老唐还教庄无敌,少喝酒多喝茶。

    喝酒容易让人兴奋,让人冲动,但喝茶不一样,喝茶的时候你脑子里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很多。

    大部分时候都是思绪无定,你觉得毫无用处,甚至可能是在莫名发呆。

    但当有一天你面对什么事情的时候,忽然间想到,自己曾经在某个时刻胡思乱想的想到过,也有裨益。

    “大将军。”

    狄敢当跑过来,递给庄无敌几个烤好的馒头:“大将军,吃饭吧。”

    庄无敌嗯了一声,视线转到了赤河水面那边。

    “三月了。”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三个字,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天。

    天空蔚蓝,白云淡淡,有微风,清爽的让人浑身通透。

    可是三月,马上就要进入江南雨季。

    这里是从京州渡河进入豫州最合适的地方,水域更宽,水流更缓。

    而且江南之地和北方不一样,从冀州往豫州攻的时候,虽然临着南平江,可是想找到足够多的船还是要费尽心思。

    但在江南这边,你想找船再容易不过。

    “派人去南岸,告诉沿岸的渔民,就说我们要在北岸大量用船,先到先得,小船每天五两银子,大船十两银子。”

    庄无敌看向狄敢当:“告诉对岸的百姓,可互相奔走相告,带船多的人来,更有奖赏。”

    狄敢当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

    庄无敌沉思片刻后又吩咐了一声:“领银子的地方,在河北岸再往北走三十里的菜田县,船可以留在北岸上游,按天算钱。”

    狄敢当回来,有些不理解的问道:“菜田县距离这里三十里,领船费要来回走那么远,对岸的渔民会不会不乐意?”

    庄无敌道:“告诉他们,在菜田县,宁军会为他们安排住的地方,但不管饭,在县城空地上,你派人去搭建帐篷,越多越好。”

    狄敢当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若天命军真的来攻,船却都在我们这边,他们便若执意渡河,就只能造桥,可只要造桥硬功,我们以逸待劳,他们便会损失惨重。”

    庄无敌道:“不止如此,把船集中到北岸上游,我们留着自己用,敌人造桥渡河,那些船我们可以冲撞浮桥,损失我们加倍赔给渔民就是了,反正我们有钱。”

    狄敢当道:“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呢。”

    庄无敌笑了笑:“主公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涉及人命。”

    狄敢当也笑起来:“这财大气粗的感觉就是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庄无敌道:“况且我们也不是光出钱,你去找菜田县的县令大人,告诉他,不久之后会有大批的渔民到菜田县居住,他们手里都有钱,城中所有酒楼商行的生意,如果比往日营收翻倍了的话,那么要抽其中一成,不翻倍不抽成。”

    这就是说,假如原来每天卖一两银子,现在每天能卖二两,庄无敌的人要抽走其中两钱,商人留一两八钱。

    “分派一半的火头军过去,在县城里搭建炉灶,做饭要量大便宜,不要心黑,少赚即可。”

    庄无敌:“安排谍卫军的人过去,和这些渔民打交道的时候,也会有所收获,渔民回去的时候,谍卫军的人也可以跟过去。”

    狄敢当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大将军,这些东西,都是书册中学来的吗?”

    庄无敌仔细的想了想后回答:“前边我说的那些,收集船只,聚集于上游等待战机,这些是兵书上能学来的东西......后边抽银子和派火头军去......书本上学不来,但,和宁王多相处,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狄敢当:“......”

    嘴角有些抽抽,可还是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狄敢当已经跟了庄无敌那么多年,两个人也如兄弟一样,所以在狄敢当面前,庄无敌的话也会稍显多一些。

    “去吧,尽快安排。”

    庄无敌道:“还有要记住,所有抽成所得的银子,要分一半留给菜田县,告诉他们这笔银子以后做专款,若渔民有灾,可用于接济。”

    “是!”

    狄敢当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安排。

    他一边跑一边想着,现在的大将军,真的是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在燕山营,大将军整日都在喝酒,要么是醉着,要么是在醉的过程中。

    而现在,大将军的心里已经没有酒,有了江山。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决定就是要果断

    消息很快就在赤河以南传开,不少渔民都驾着自己的船往上游去了,寻找宁军招募船只的地方。

    南岸北岸的船都在往上游那边赶,以至于出现了河面上船多到碰撞的地步。

    而河南河北两岸的百姓们因为一河之隔而基本上没有往来,在河面上遇到的时候,一开始也躲着彼此。

    豫州这边日子过的好,京州那边的人自然羡慕,然而人在不如别人的时候,跟不愿意主动打招呼。

    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思想,只是常情。

    原来赤河两岸的百姓日子过的一样,如今豫州那边生活富足,南岸这边大部分时候甚至都为了吃饱肚子在发愁。

    所以南岸的人羡慕着也躲着,不管是思想上躲着,连视线都刻意躲着。

    大概会有一种,我多看别人一眼,都会被别人看不起的自卑。

    大概还会有一种,我多看别人一眼,就会显得我想巴结别人,所以绝对不能被人看出来的自尊。

    可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北岸的人开始主动打招呼,唠上几句家常,这种隔阂就打开了。

    百姓们之间没有生死大仇,所以话匣子一打开,就变得无所不谈。

    他们驾船往上游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上游,但他们知道宁军的人言出必行。

    说了会给银子,就一定会给银子。

    不管是对于北岸的百姓来说还是南岸的百姓,小船一天五两银子,大船一天十两银子,这都是天大的诱惑。

    可算算看,对于宁军来说这是支付不起的大钱吗?

    就算一天聚集起来上万条船,那已经可以把整个上游都堵住了,可一天的消耗也就不到十万两。

    看,是不是飘了?

    一天花出去不到十万两银子,现在都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

    可再算一笔账,就会知道这十万两银子花出去的有多值。

    如果敌人有船强行渡河,这一战势必伤亡不小,在李叱看来,每一个宁军士兵的生命都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所以在有伤亡和花钱之间做选择,李叱还会有什么犹豫的?

    或许听起来这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在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换做是李兄虎的兵,会花钱雇船吗?

    不会,他们只会逼迫,不答应的就杀,答应了的都未必能活下来。

    换做杨玄机的人呢?

    他会安排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在百姓们面前慷慨陈词,号召百姓们把船捐出来。

    然后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人,船毁了人死了,还关他们什么事?

    如李兄虎那样的人,他可以拿出来几十万两银子修建一座宅院,再养上一群美人儿,也不会拿出来几十万两来换手下士兵们的命。

    杨玄机那样的人,大概会拿出来几十万两银子拉拢各大家族的人,或是用这笔银子办一场什么盛会,吸引那些大家族的名人过来参与。

    百姓们到了上游之后,已经有大量的宁军士兵在这都等候了。

    只要到了的人,把自己的船做好记号排序,然后领一个木牌,木牌上的标记和船上的标记相同。

    拿着木牌到另外一边,那里有等候的车马,会把他们免费送到几十里外的菜田县城。

    到了地方的百姓们会发现,这里不但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帐篷居住,还准备了饭菜。

    当然,饭菜不免费,可是收费极低,同样的东西,比下馆子去吃一顿要便宜的多。

    尤其是南岸的百姓们,已经多久没有放肆的吃过一顿饱饭了?

    在这,你拿出来几十个铜钱就能吃的很饱,若是想吃好一些,花费一般也不会超过一百个铜钱。

    那种拳头大小的肉包子,香气扑鼻,掰开就流油,馋的人流口水,可是才七八文钱一个。

    别说价钱高低,南岸的人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肉在宁王治下真的不算什么奢侈品,毕竟宁军的第一副业就是养猪。

    在前谍卫军大统领余九龄的大力推广下,各地的谍卫军都建了猪场。

    尤其是在棋盘山那边,只那一个地方每年生猪的产量能达到十万头......

    宁军这边,豪阔起来,壕无人性。

    一天,就有几千条船在上游聚集起来,宁军暂时也用不到,把船都抬到河岸上,按编号顺序放好。

    只要南边天命军的人来了没船可用,这边把船放坏了都没关系。

    放坏了就赔,有钱,任性。

    在庄无敌做出如此安排之后的第四天,天命军就到了。

    带着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的史峰晖,下令在南岸安营扎寨后,就派人去搜集船只。

    可是派出去的人一批一批回来,告诉史峰晖说,南岸这边几乎一条船都找不到了。

    所有的船只都被宁军雇走,据说给的价钱极高。

    而所有会操船的船夫和渔民,都在北岸没回来呢,说是宁军管吃管住......

    如此一来,非但没有船,连船夫和渔民都没有,也就是说,绝大部分青壮百姓都去北岸了。

    庄无敌这一招,算是一石二鸟之计。

    天命军到了之后,必会大量征集民勇为他们做事,可现在青壮都在北边呢,天命军要船没船要人没人。

    一听到手下人这样汇报,史峰晖真是懊恼的都快憋不住笑了。

    “什么?!”

    史峰晖看起来有些怒了:“让你们出去找船你们找不到,让你们出去找人你们还找不到?如果耽误了主公安排的北征大事,主公责罚我之前,我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他手一挥:“去找啊,去远一些的地方找!仔仔细细的找,不要急着说找不到,踏实下来慢慢找!”

    手下人全都跑了出去。

    等大帐里就剩下史峰晖一个人了,他咧开嘴就笑啊,笑的都直不起腰了。

    哎呀没有船,没有船就过不去,过不去就不用打仗。

    真是没什么比这更爽的事了,啊......早知道这样我早就来了,真是美滋滋。

    史峰晖下令大军安营,因为宁军已有防备,所以不能轻举妄动,要仔细准备才行。

    士兵们那就准备去呗,近处找不到船那就到远处去找,反正大将军虽然很严厉,但是没有给出限定的日期......

    史峰晖是真的觉得很美,很舒服,很惬意。

    还说庄无敌是个庸才?

    天命军的队伍还没有到呢,宁军已经在北岸做好了防御准备,而且连船都收走了。

    预判了敌人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人是庸才?

    史峰晖想着,如果天命王帐下的那些幕僚王八蛋,再说庄无敌是庸才,那就让他们来。

    史峰晖告诉手下人不要急于求成,这意思,手下人能不明白?

    大兴城那边也许不久之后就要攻城了,那可是大楚的都城,是中原第一雄城。

    攻打大兴城会死多少人?

    他们这二十万人到了赤河南岸,那就在这多住一阵子呗。

    如果在短时

    间内找到大量的船,那就得渡河进攻,进攻就要死人。

    如果觉得难度太大而放弃,立刻回大兴城外的大本营,那就要参加攻城,攻城死人更多。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自己就一条命。

    这天夜里,距离此处数千里之外的杭城。

    作为扬州的州治所在,杭城规模极大,这里当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曹英带着二十万闯军退守杭城,而据说霸王李兄虎的败兵距离杭城已经不到百里了。

    城墙上,闯军将军周牧塞给当值的将军一个盒子,盒子里边都是金银珠宝。

    那将军连忙让亲兵和盒子收起来,他压低声音问道:“周将军,你为何要这般急着走?”

    周牧压低声音回答:“咱家大将军优柔寡断,我劝他不开城门,别放霸王进城,霸王的兵马远来劳顿,又在京州打了败仗士气低迷无心久战,只要守上半个月,霸王的兵马缺粮必然退走,可那曹英不敢。”

    他苦笑道:“这个人,有贼心而没贼胆,他想自立又怕被霸王打,我若留下,一旦他开门迎接霸王进城,他第一个就会把我卖了。”

    那当值的将军叹了口气:“若是大将军真的按你说的,守上那么半个月一个月的,霸王肯定会退走......要不然,周将军,我和你一块走吧。”

    周牧都愣了。

    那将军叫陈施肥,本就是个农夫出身,据说当时生他的时候,他爹还在田里干活呢,给庄稼施肥,喊他爹回去说是得了个大胖小子,问他爹取什么名字,他爹说就叫施肥好了。

    后来提起这事,他爹还很有理呢,说庄稼施肥就长得好,孩子叫施肥长的也好。

    他娘说庄稼施肥,施的肥料是什么,是大粪,大粪是什么,就是屎啊,你给儿子取名施肥,那不就是说儿子叫吃屎吗!

    他爹说我特么去田里给庄稼施肥,是去吃屎了吗?别人给庄稼施肥是给庄稼喂屎吃,我去给庄稼施肥,是和庄稼抢屎吃?

    他娘想了想,好像说的在理,所以就答应了。

    陈施肥道:“他们都知道我和你关系亲近,你若走了,我留下了,曹英到时候还不把我也卖了。”

    周牧想了想也有道理,于是让士兵们把那一盒金银珠宝都分了,给他们绑好绳索,就在城墙上把他们放了下去。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不如去投宁军。

    他们熟悉闯军,所以到了宁军那边也不会没有一席之地。

    原本周牧打算的很好,他之所以给曹英出谋划策,就是因为他知道怎么才能最轻而易举的,也是最安稳踏实换一个前程。

    只要曹英稳稳守住杭城,不争不抢,守到将来天下一统,谁当皇帝还不给曹英一个大官当当?

    那他们这些人,最起码也能保住现在的地位。

    可是那曹英真的不是个有决断的人,他左右摇摆不定,想不给李兄虎开城门又不敢,害怕一旦打输了,被李兄虎把他大卸八块。

    所以周牧决定必须走,立刻走,跟着这种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几个人商量好了之后就趁着夜色一路往北跑了。

    城墙上那些守军士兵,看着放下去的绳索,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分得的金银财宝,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不久之后,有人说......将军都跑了,我们还留下做什么?

    于是,他们也顺着绳索下城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成为杭城的巨大变故。

    一夜之间,守城的士兵跑了几千人,一开始是顺着绳子跑,后来不知道是谁把城门给打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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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