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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在理

    天命军大将军史峰晖坐在树荫下吃饭,一边吃一边听手下人汇报。

    最近派出去那么多人去搜集船只,能找到的也都找到了,可依然寥寥无几。

    但是史峰晖不在意啊,寥寥无几才好呢,别说无几,一艘船都没有他都不在意。

    真要是搜出来很多船只可用,那打不打?

    “什么?”

    史峰晖突然问了一句:“打听清楚了?宁军居然连抽成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

    汇报的人是一名斥候校尉,俯身道:“回大将军,宁军那边显然也不避讳什么,他们大概也知道来往的渔民中,可能会有我们的斥候,但基本没什么防备,属下猜着,他们大概是觉得我们过不去吧。”

    校尉继续说道:“属下安排人混进渔民里去了北岸,我们不是前两天搜集到了几条船吗,我就想着,反正几条船我们也没什么意义,不如用来做掩护,把人安排到北岸那边打探消息。”

    史峰晖点了点头:“这样想就没错,几条船用于渡河,屁用没有,但是能用于侦查,还能骗宁军一点银子回来,挺好。”

    那校尉听了这些话都有些得意了,但他不敢直说啊,他确实也想到了去骗点钱回来。

    校尉继续说道:“属下安排得力人手扮作渔民,把那几条船送到了上游,然后就被宁军安排的车马送到了几十里外的菜田县。”

    史峰晖道:“这话你前几天就说过了,还有别的消息回来吗?”

    校尉摇头:“五天了,五天没有消息送回来了。”

    史峰晖道:“那你怎么推测的?是你安排的人想多赚几天银子吗?毕竟宁军那边是按天算钱的。”

    校尉有摇头:“将军,我觉得他们叛逃了。”

    史峰晖:“我凑?????”

    他看着碗里的饭菜,瞬间就觉得不香了。

    派出去的斥候五天没有送回来消息,那只能是叛逃了,就因为那点银子,至于的?

    他看向那校尉,想从校尉的眼神里得到答案,于是他得到了答案。

    那校尉眼神里的意思是,每天有五到十两的银子拿,还大鱼大肉的吃着,叛逃这种事我都觉得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所以史峰晖叹了口气,把饭碗放下后说道:“下次一定得注意了,再去找船的话,告诉他们船可以送去赚钱,但赚的钱必须当天送回来。”

    校尉心说将军你让我注意的,是注意这个?

    为了那几两银子,好像叛逃这么大的事不重要了吗?

    后来他又想了想,将军的意思大概是,叛逃可以,但是银子得拿回来。

    “那,将军我再去找点船?”

    史峰晖点头:“去吧去吧。”

    那校尉转身走了,才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史峰晖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你可别叛逃啊。”

    校尉的踉跄了一下,腿瞬间就软了下来,心说我特么也是才刚刚想到,将军怎么就猜到了呢。

    史峰晖看着碗里剩下的饭菜,最终还是决定吃了吧,现在他军中的粮草也不多,不能浪费。

    把饭吃完之后,史峰晖越想这事越觉得不行,如此下去,军心必然浮动,就算是做个样子,自己也得好好做。

    更何况,这二十万大军虽然他是主将,但那些将军们,却不都是他的亲信之人。

    其中有多少人在暗中等着机会,将

    来在杨玄机面前告他一状,最好能把他废了,这样才可取而代之。

    有些时候做官这种事,要防备的不仅仅是比自己官职高的人,更要防备比自己官职低的人。

    尤其是低的不那么多的人,因为他们可有机会取代自己。

    “来人。”

    史峰晖想到这喊了一声。

    亲兵跑过来,俯身问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史峰晖道:“把孔琦和孙达两个人喊来。”

    孔琦和孙达都是天命军的将军,两个人也都追随史峰晖多年,当初史峰晖在大楚府兵里做将军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是他的手下。

    如今这局面之下,安排什么事,还得是找自己人。

    不多时,孔琦和孙达两个人一溜小跑着过来,看起来俩人也都是刚吃完饭,嘴角上还沾着米粒呢。

    “大米饭?”

    史峰晖上去就一脚:“老子吃的都不是大米饭,你们居然吃大米饭?”

    孔琦和孙达两个人连忙俯身,抬起手把嘴角的米粒和残渣使劲儿擦了擦。

    “给你们俩找点事干。”

    史峰晖道:“你们俩带本营兵马,去附近砍树,为造浮桥渡河做准备。”

    孔琦楞了一下,抬起头试探着问:“大将军,真的要攻过去吗?”

    史峰晖道:“攻过去不得先有桥吗!”

    孔琦心说这就是真的要进攻了?

    他可是经历过和宁军交战,也经历过和武亲王交战,还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将军,他身边的老伙计孙达也是。

    想到宁军那可怕的战力,孔琦就觉得心里发毛。

    进攻,还是造桥渡河,这种进攻的损失会有多大,但凡是个领兵的人都能想象出来。

    孙达也有些惊讶,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大将军,如果造桥的话,那可就真的要进攻了。”

    听起来这可是一句废话,但又绝对不是一句废话。

    “你们懂个屁。”

    史峰晖也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军中有多少人在盯着我,若我毫无作为,每天都会有人写密信送去大兴城那边,一个人说两个人说,主公倒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可若说的人多了,主公也要起疑心。”

    孙达也理解大将军的苦衷,但想想看还是觉得可怕。

    他劝道:“可是大将军,一旦桥造好了,想不进攻都不行了,那些人更会说大将军毫无作为。”

    孔琦道:“要不然想个别的什么法子?”

    史峰晖道:“让你们去砍树就去砍树,你们当我是傻的?还是你们当宁军是傻的?”

    那俩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懵,一时之间没理解大将军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史峰晖声音更低的说道:“宁军在上游聚集了那么多船,就一直放着,是不是浪费了?”

    孙达点头:“对啊。”

    史峰晖道:“那我们只要造桥,宁军的人发现了,他们花钱雇来的那些船是不是就有用了?”

    孙达眼睛亮了:“对啊!”

    史峰晖道:“我们造桥,宁军用火船来攻,把桥又给烧毁了,我们损失了桥,宁军损失了船,可我们的桥不要钱,宁军的船要钱啊,这么想,是不是宁军损失比我们大?”

    孙达眼睛都开始放光了:“对啊!”

    孔琦一脸惊喜的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就一直造桥,宁军就一直放火船烧桥,这可不是我们没作为,而是宁军实在太凶狠。”

    孙达:“对啊!”

    史峰晖道:“过阵子我就给主公写信,告诉主公说,我们持续不断的进攻之下,我方损失却几乎为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宁军损失船只数百艘,甚至可以写损失数千艘,又损失银两数十万。”

    他得意道:“这还是没作为吗?”

    孙达和孔琦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对啊!”

    史峰晖抬起脚在那俩人屁股上一人给了一下:“还不快点滚去砍树?”

    孙达和孔琦两个人连忙领命,转身就跑。

    史峰晖喊道:“动静搞的大一些,得让宁军的人看到咱们在砍树,但是你们别在河堤上砍树,妈的雨季就要来了,到时候河堤要是溃了,淹的还不是我们这边。”

    孙达和孔琦两个人又应了一声,啪叽啪叽的跑了。

    史峰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说这打仗啊,能仅仅是战场上的事吗,还不是也有人情世故在里边。

    只要他不是什么动作都没有,那些眼红心黑的家伙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大兴城那边打的尸横遍野,他在赤河南岸也能舒舒服服的继续耗着。

    什么时候主公那边下令把他们召回再说,到时候回不回......要看主公他老人家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天下格局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谁心里还没有个算计了?

    安排好了这些,史峰晖让人在两棵树之间挂了个吊床,爬上去睡大觉。

    北岸,宁军这边。

    一天后,宁军就察觉到了对岸的天命军在砍树,于是消息很快上报给庄无敌。

    大营,庄无敌坐在一棵树下看书,听完汇报的消息之后,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吩咐道:“请柳将军过来。”

    不多时,将军柳戈到了。

    庄无敌起身相迎,柳戈连忙问道:“大将军,是有什么军务要安排?”

    庄无敌道:“对岸的天命军在砍伐树木,应该是要开始造桥准备渡河了,你亲自带兵到上游,若见天命军造桥,可用火船攻打。”

    柳戈抱拳:“遵命。”

    走了几步后柳戈回头,有些不确定的问:“可是大将军,天命军真的敢攻打我们吗?”

    庄无敌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敢,他做出样子来,我们也要做出样子来。”

    柳戈明白了,点了点头道:“那烧船的时候,我先捡着小的烧,大的毕竟赔的多。”

    庄无敌露出欣慰的表情。

    柳戈回去之后,立刻带着人赶往上游。

    此时在上游北岸这边,倒扣着堆积在空地上的船,远远的看过去,多的好像建造起来一大片木寨似的。

    柳戈下令,捡着那些破的,便宜的,赔钱赔的少的船挑出来,等着天命军的人造桥时候能用到。

    有人问柳戈道:“将军,如果对面只是做做样子,那我们是不是不用烧船啊,有些破费了啊。”

    柳戈道:“你要是不烧船,对面怎么继续做样子?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都不容易。”

    手下人想想,居然觉得很在理。

    ......

    ......

    【万分抱歉,上午我去排队打第二针疫苗了,所以更新晚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不过是做戏

    一场宁军和天命军的拉锯战就这样展开了,看起来确实很焦灼,最起码双方投入的兵力都不算少。

    只是大部分兵力,都在两岸上看着。

    这边造桥的天命军看到上游有火船下来,立刻就跑,南岸河堤上观战的天命军士兵们还在默默的为他们加油助威。

    等到火船灭了之后,天命军就上来继续造桥,而北岸观战的宁军似乎也在为他们默默加油助威。

    因为那些造桥的兵,就不是真的在造桥。

    史峰晖在上次京州兵败之后,其实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

    想想看,天命王杨玄机自己跑路,甩开了他的三十万大军,乘船跑的。

    而他临走之前,把带着三十万败军回蜀州的事交给了史峰晖,这是对史峰晖的重用吗?

    就算是回到蜀州之后,杨玄机亲自设宴款待,而且给了极高的赞誉和嘉奖,但史峰晖心里依然不会好受。

    因为这个差事,就是送命的差事。

    如果不是宁军放开了封堵,那么这一战就势在必行,前边有宁军死死堵住,后边有武亲王杨迹句的大军穷追不舍。

    三十万残兵败将会是什么下场?用屁股去想都能知道结局如何,所以史峰晖这口气一直都在心里堵着。

    杨玄机在给他嘉奖的时候,一脸真诚的说,我是太看重你了,知道这三军将士,唯有你一人可以担此重任。

    这话说的,史峰晖一阵阵恶心。

    你只是想让我替你去死,我没死,是因为我命好,你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所以第二次出蜀州之后,史峰晖就再也没有冲锋陷阵的打算。

    我可以为你去死,和我被你算计着送死,是两件事。

    所以在杨玄机又让他带兵去攻打宁军的时候,他才那般不乐意,只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不去。

    此时此刻,他巴不得在这赤河南岸多消遣一阵子。

    有人说这世上最难的,便是将心比心。

    但这么说并不完整,确切的说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将好心比好心。

    因为坏心,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在太平盛世,你对我三分好,我还你七分好,这样的事比比皆是。

    可是在乱世,你对我三分好,那你为什么还留七分?你为什么不是对我十分好?

    史峰晖没有想过要直接反叛杨玄机,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进攻的队伍,始终都是他的亲信指挥,孔琦和孙达这两个人也算是忙坏了。

    孙达带队在修造渡桥,看到火船下来了,他们转身跑回去,火船撞在渡桥上,可是因为船小火势也不大,对渡桥伤害不够。

    等火船快灭了,孙达立刻就喊了一声:“保护渡桥,去救火啊!”

    他带着人冲上去,心说宁军的人真的是太敷衍,这种火怎么能烧掉桥?

    还不是得我们自己来。

    孙达回头朝着河堤上喊:“桥烧坏了,我们得抢修。”

    然后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士兵们拿着斧子敲敲打打,没多久,就把桥给砍坍塌了,拿着斧子敲敲打打,还是用斧子刃那边,能不快吗。

    就离谱。

    宁军这边一看到桥断了,立刻就一阵欢呼,还有心大的,给修桥的天命军鼓掌。

    庄无敌坐在河堤上看着,想着对岸天命军的指挥将军应该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吧。

    史峰晖不想打,从骨子里就不想打。

    但凡杨玄机真的对他好一些都不会这样,一旦手下人对当家的寒心了,再想挽回其实很难。

    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该愧疚,没有直接反叛就算对得起杨玄机。

    夜里,南岸河堤上。

    孙达气喘吁吁的在史峰晖对面坐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那老腰都要断了似的。

    “大将军,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对岸的宁军越来越不像话了。”

    孙达道:“一开始他们烧的船还多,我们的桥也断的快,现在宁军就随随便便放个三四艘船下来,次次都得靠我们自己把桥拆了,太累。”

    孔琦道:“其实如果咱们军中没有那么多眼线的话,宁军敷衍也就敷衍了,现在这样对峙,那些想扳倒大将军的人,也有机可乘。”

    孙达道:“大将军要不然你给对岸的宁军写封信,训斥他们一下,让他们严肃点。”

    史峰晖噗嗤一声就笑了。

    对岸的宁军显然也已经看出来天命军无心进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他们也开始做样子。

    毕竟烧船是要赔钱的,那边领兵的将军大概也是个守财奴。

    孔琦道:“玩笑话归玩笑话,军中那些眼睛,此时此刻,说不定就都已经在写密信了,说咱们故意拖延,甚至还可能说咱们与宁军勾结。”

    他看向史峰晖:“大将军,这事怎么也得想个对策。”

    孙达压低声音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史峰晖瞪了他一眼:“什么就一不做二不休,就算再互相看不顺眼,可我们都在天命王帐下为官,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怎么能有害人之心?”

    孙达叹了口气,心说大将军还是心慈手软。

    那些王八蛋都有害人之心了,我们凭什么不能想办法除掉他们?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史峰晖问道。

    孙达:“一不做二不休?”

    史峰晖摇头:“不是,再上面一句。”

    孙达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大将军要不然给对岸的宁军写封信?”

    史峰晖笑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好事,我现在就去给对岸宁军的指挥将领写封信劝他投降。”

    孙达和孔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些担忧,想着大将军怕是病了吧。

    劝降宁军?

    然而史峰晖却不是开玩笑,也没病,他真的写了一封信,然后挑选了自己的亲兵,在夜里划着小船到对岸去。

    不久之后,这个送信的亲兵就被宁军发现,然后抓了送到庄无敌面前。

    庄无敌接过信打开看了看,看着看着,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他沉思片刻后写了一封回信,交给那亲兵:“你带回去给你们史将军。”

    那亲兵应了一声,然后脸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将军,你还得下令办一件事。”

    庄无敌问:“什么事?”

    亲兵脸色更加为难起来:“我过来的时候,大将军的人把我的船给拉上岸了,麻烦大将军让人把船还给我,我们那边就剩下这一艘船能用。”

    庄无敌:“......”

    他起身走到那亲兵面前,看着这人的眼睛说道:“你不要骗我,你们那边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只找到一艘船,你若不肯说实话,你也回不去了。”

    那亲兵只好无奈的回答:“本来不是一艘,可不都被送到大将军你们这边赚钱来了吗。”

    庄无敌嘴角都抽了抽。

    他问:“你们派过来多少艘船,多少个人?”

    那亲兵还是如实回答:“船不多,十几艘而已,其实钱也没赚到,因为派过来的人都叛逃了,一个都没回去。”

    庄无敌:“......”

    他看着这敌方的士兵,甚至都有点心疼了。

    亲兵来的时候就得到史峰晖的指令,该说的话他刚才就都已经说完,所以此时倒也轻松。

    庄无敌道:“你回去吧,船我会让人还给你。”

    那亲兵连忙道谢,转身跑了。

    天没亮的时候,史峰晖接到了庄无敌的回信,看过之后就哈哈大笑,连说了三遍成了。

    天亮之后不久,史峰晖就下令击鼓升帐,各营的将军们急匆匆赶来。

    大帐里,史峰晖面沉似水。

    “这几日造桥渡河,进度奇慢无比,我在河堤上督战都看的清楚,显然是有人在故意推诿,怠慢军令,轻视军法,这样的人,不配领兵!”

    这几句话一出口,满屋子的将军都懵了。

    谁都知道孙达和孔琦那两个是大将军的亲信,大将军这样说,难不成要拿他自己人开刀了?

    还想着呢,大将军已经下令。

    “来人,把孙达和孔琦二人的铁甲卸了,把他们拉下去,先每人军杖三十,然后关进囚笼,等我大军攻破北岸后,再做处置。”

    亲兵们立刻上前,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之注视下,将孙达和孔琦两个人架了出去。

    不多时,外边就传来一阵阵军棍沉闷的敲打声,还有那两人一阵阵的哀嚎声。

    “你们都看到了!”

    史峰晖脸色严肃的说道:“他们两个,从军开始就在我帐下听令,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徇私枉法,天命王派我等来攻打豫州,我等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天命王拿下豫州!”

    他扫视了一圈,然后开始点名:“刘生云,方长兰,杜旭,姚光安,孙可......”

    一口气点了七八个人的名字,那些人随即出列。

    史峰晖道:“今日,换你们分别领一军造桥,每人督造一座渡桥,必须人在桥上,若再有人敢轻慢懈怠,无视军法,休怪我无情了。”

    这些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在心里骂街。

    这些人,都不是史峰晖的亲信。

    可是军令下来,如果他们直接抗命的话,史峰晖现在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所以这些人只好带上各自的兵马,换下来孙达和孔琦的队伍,搬运木材搭建渡桥。

    出乎预料的是,宁军可能觉得他们又是来敷衍的,这次居然连火船都没有放。

    渡桥搭建的速度越来越快,只一天时间就搭建了一多半。

    第二天,这些人再次领兵去造桥,宁军看热闹一样看着,还是没有放船下来冲击。

    眼看着到了下午,渡桥已经搭建到了距离河对岸不到一丈远,宁军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羽箭密密麻麻的朝着渡桥上放。

    没多久,大量的火船从上游下来,一艘一艘的撞击在渡桥上。

    而在河对岸,史峰晖使了个眼色,手下人冲上去,装作抢修渡桥的样子,从对岸把桥给断了。

    这一下,桥上负责督造的那些将军们,一个都回不来。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波折

    赤河上一场非正常战斗打完之后,宁军和天命军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看起来,天命军还是每天都在搭建渡桥,宁军每天都在破坏渡桥。

    可是这种事,演员们都已经变得格外不敬业。

    在给庄无敌的信里,史峰晖表明了自己就是不想打,只是在赤河南岸驻军,不会真的渡河。

    而庄无敌给史峰晖的回信里写了这样一句话。

    你演戏我可以陪你演戏,你真打我可以陪你真打。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震慑力确实有些大,所以史峰晖也没敢大意,每天都还在河堤上盯着造桥的进度。

    当然这种盯着,可不是督促手下人把桥造的快一些,他亲自盯着进度,就是别有进度。

    上次一场两边密谋后的屠杀,虽然把史峰晖这边的潜在危险解除了不少,可不代表全都解除。

    这样的一支队伍里,谁也没有办法确定谁是谁的人。

    所以史峰晖只有两件能做且必须做的事,第一要亲自盯着造桥,继续制造假象,万一天命王突然派人来了,看到这一幕也不会被人说毫无作为,第二要让亲信手下看管大营,不许任何人离开。

    可是二十万人的大军,有些人会不会悄悄逃走,谁也保证不了。

    就只这两件事若能保证好的话已经不容易,能做好,就能在赤河南岸继续逍遥自在。

    可人是复杂的,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只要人数在三个以上,就不可能真真正正的完全一条心。

    这边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耗下去了,天命军的人不在乎,宁军当然更不在乎。

    因为就在不久之后,史峰晖就收到了庄无敌的第二封信。

    然后史峰晖就在乎了。

    信里说,配合你演戏也演了,帮你杀人也杀了,这些我可以不计较,毕竟我们这边也没吃亏,而且杀的人虽然不多,好歹也能算点军功,所以这配合的事就算两清。

    但是我们这雇了好多船,起因是因为你们,你们不来我也不会雇船,所以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让人把船费送过来。

    庄无敌很有诚意的说,你们没到之前的那几天,船费就不和你们要了,算我们的。

    从你们来的那天开始算起,船费理应由你们支出,如果你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下一次我把详细的账单给你送过去。

    史峰晖当时就拍了桌子。

    太他妈的狠了。

    可是沉下心来后,他又用很诚恳的语气给庄无敌写信说,船费的事,是你们主动去雇的,我们毫不知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让我们出钱,显然没有道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宁军的主将就开始喜欢给对面的主将写信了。

    上次这么干的是唐匹敌。

    这次这么干的,可以说是深受唐匹敌影响的人。

    所以可想而知,史峰晖这封态度诚恳的信送过去之后,当然是屁用没有。

    庄无敌的信再次送过来,这次倒是很简短,简短到就三个字。

    不演了。

    从这天开始,只要天命军的人在赤河上造桥,宁军这边的重型弩箭就开始打。

    而且从上游下来的火船也改用了大船,只要

    天命军的人敢出现在河道上,宁军就开始用他们的武器装备压制。

    就这样硬撑了两天后,史峰晖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当然可以撤走,他也可以不演了,就这样耗着呗,只要他的人不进河道,宁军的武器装备再强大也没办法。

    可是对于史峰晖来说,演就比不演好。

    他现在不能确定自己未来的前程,至今也没有下决心真的就反了杨玄机。

    他在杀了那些人之后,就把非亲信的队伍安排在大营里不动,造桥演戏的都是他的亲信队伍。

    所以大营里的那些士兵,最起码还觉得他确实是在试探着进攻。

    再说杨玄机的队伍里,也确实不缺钱,所以史峰晖想了想之后,决定讨价还价。

    他给庄无敌回信说,虽然募集船只的事我不知情,但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支付船费的三分之一。

    很快庄无敌就给他也回了信,说少于一半就不干。

    史峰晖再回信,说一半就一半吧,但是希望你能遵守约定,不要再反悔。

    庄无敌再回信说,船费的事你只要肯支付一半就没问题,我们这边也不会咄咄逼人,毕竟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那就再算算别的,这些天来我们的箭没少放,尤其是这两天,重弩放出去就有几百根,这笔银子麻烦你也出一下。

    还有就是这两天我们用的是大船,大船比较贵,这个也得算进去。

    史峰晖又拍了桌子,当时就喊了一声:“那就打!”

    冷静下来后想着自己这是何必呢?

    他让人找来纸笔,可不是写回信,而是写下了几行字,让人挂在他的大帐里。

    莫生气莫生气,事到如今不容易,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写完了之后感觉真的是......屁用没有啊。

    上去就把那张纸给摘下来撕的稀巴烂。

    然后他给庄无敌回信,也很简单,就几个字......不要欺人太甚。

    庄无敌的信回的也很快,当天就回了。

    回信的字数就比史峰晖的信多两个字......如果就欺人太甚呢?

    史峰晖深呼吸,又把莫生气写了一遍,这次是他自己亲手挂在大帐里。

    然后心平气和的吩咐人,准备出来银子装箱,然后运送到岸边。

    可他们没有船,只好派人去请庄无敌分派船只过来,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问要大船还是要小船,大船一天十两,小船一天五两。

    消息报回去,史峰晖又把自己亲手写的莫生气给撕了。

    这边纯粹就是耗着,宁军不怕耗着,天命军虽然粮草物资不如宁军,但是再耗一阵子问题也不大。

    与此同时,冀州城。

    车马行,长眉道人和高院长紧张兮兮的看着老张真人卜卦,良久之后,老张真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卦象没变,还是原来那样。”

    老张真人道:“最大的坎儿已经过去了,只是还有些起伏,倒也不用太担心。”

    那俩老头儿听到这句话,这才踏实下来不少。

    为龙虎山的真人,在这方面有着绝对权威的老张真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这些人,不要太在意这些迷信的东西。”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些东西不能信,毕竟以前我和丢丢儿就是指望着这个活下来的,所以其中门道,我都懂,可就是......”

    高院长:“就当是图个心安,反正老真人也在这,不用也是浪费。”

    老张真人:“?????”

    李叱带兵赶往草原之后的两个月后,有消息从那边送回来。

    如果不是李叱赶到的话,孛儿帖赤那就会出大事,可能被人灭族的大事。

    那天,孛儿帖赤那在纳兰王庭大胜之后,确实稍稍有些放松了警惕。

    他没有预料到,铁鹤可汗离戈居然亲自率军绕过前边的战场过来了,而且是带着十几万大军,更没有料到的是,分兵两路。

    一路铁鹤骑兵五万人左右,再次攻打纳兰王庭,孛儿帖赤那率军迎战。

    双方打的正激烈时候,离戈亲自带着大军从侧翼杀过来,与他的另一支队伍两面夹击。

    铁鹤人兵多,孛儿帖赤那战败,兵力损失数万人,杀出重围后,身边追随的队伍只有几千。

    其他的队伍在突围的时候打散了,各自杀出去,往哪个方向突围的都有。

    可是离戈认准了孛儿帖赤那的队伍紧追不舍,这几千人的纳兰骑兵眼看再次被围死的时候,李叱和澹台压境带着宁军骑兵和廷尉军到了。

    一场厮杀,将孛儿帖赤那从围困中救了出来。

    可此时,宁军的主力队伍大多都是步兵,还没有赶到,铁鹤人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李叱和孛儿帖赤那,一边与铁鹤人纠缠,一边收拢散开的队伍。

    又半个月后,铁鹤人却忽然自己退了。

    李叱知道一定是铁鹤人的背后出了问题,于是和孛儿帖赤那带着所有骑兵在后边黏着。

    等赶到纳兰草原西北,也就是铁鹤人入关的地方才知道,是凉州军到了。

    大将军澹台器亲自率军赶来,凉州铁骑天下无双,虽然只有万人,可却把铁鹤人的后军杀的大败逃走。

    本来离戈就没有留下多少兵马,被凉州铁骑击败之后,离戈知道自己退路可能被封住,他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所以率军后撤。

    双方在一个月内,接连激战,铁鹤人入关的二十万骑兵损失过半,只能退走。

    这一战,其实没有谁是赢家。

    纳兰草原上损失惨重,只怕三五年内都别想恢复过来。

    铁鹤人损失大半兵力,二十万人来,回去的只有六万人,也不算达到了报仇的目的,而且离戈还损失了两员大将。

    这一场大战之后,纳兰人这边需要休养,而对于宁军来说,在未来几年内,都会失去纳兰骑兵这个最强力的帮手。

    李叱下令在燕山峡修建城关,留下一支队伍驻守,然后又下令从冀州各地调集物资送到草原来,帮助纳兰人渡过难关。

    在草原住了半个多月后,李叱他们返回冀州。

    没有了纳兰骑兵,李叱的队伍又在北疆损失不小,所以南下的事,再一次被耽搁下来。

    也不知道是老张真人真的可窥天机,还是一切皆有因果。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那么大的杀气

    草原上的事结束之后,李叱他们回到冀州,南下的就要从长计议。

    李叱回到冀州之后不久,耳边就开始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而这些声音,直指唐匹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叱问。

    高希宁道:“现在查出来的消息来看,徐绩离开冀州城去兖州之后,冀州城里就有些人在胡说八道了。”

    她看向李叱:“我们这次回来后,声音就小了下去,可是你率军去草原后,这种声音又冒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查,在冀州各地查,归元术的人也在查,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冀州治下的各州县,都有这种风声,所以我推测不只是冀州,也许兖州和青州,甚至豫州也有。”

    李叱的脸色不好看,高希宁知道李叱这次是真的怒了。

    有人说,唐匹敌长期领兵在外,而且又手握重兵,已有不臣之心。

    不然的话,北疆战事那般吃紧,宁王都险些丧命,可唐匹敌为何按兵不动?

    还有人说,唐匹敌就是故意不回来的,其实宁王早有军令召他北上,他抗命不尊。

    更有甚者,说唐匹敌巴不得宁王死在北疆,如此一来,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自立为王。

    徐绩在的时候,这种声音没有,说明他们还害怕徐绩去查,趁着徐绩去兖州,他们就开始在冀州作妖。

    宁王从北疆回来后,这种声音又消失不见了,他们显然更怕宁王追究。

    宁王一走,他们就再次冒出来,四处散播传言。

    如今,不知不觉间,冀州各地的百姓们都在说这件事。

    而这种传闻,偏偏还显得有理有据,唐匹敌不回来已经不是一次了,很多人都觉得在理就是因为他不回来,这显然是有了二心。

    也有传闻说,当初宁王让唐匹敌率军攻打豫州的时候,唐匹敌就已经想要反叛了。

    豫州那边出现的叛乱,根本不是天命王杨玄机派人筹谋,而是唐匹敌的暗中安排。

    百姓们敬重宁王,所以这种传闻反而会愈演愈烈。

    因为他们也害怕,大将军一旦反叛,宁王就会遭受重创。

    真要说百姓们站在谁那边,冀州的百姓们当然站在宁王这边,所以他们没有祸乱之心,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具体查到了什么没有?”

    李叱问。

    谍卫军大统领归元术俯身道:“消息最早应该是从一些贩夫走卒嘴里说出来的,在市井民间散布,臣推测,不是楚朝廷的奸计,就是杨玄机的歹毒。”

    李叱嗯了一声:“官员们呢?”

    归元术道:“官员们......也在传。”

    李叱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这种事,如果非要说只是一人筹谋,那武亲王杨迹句的可能,比任何人都大。

    但这种事也许就不是一家在做,武亲王最忌惮的是谁?只是老唐一人。

    李兄虎最怕的是唐匹敌,杨玄机最怕的也是唐匹敌。

    他们没有办法在战场上击败老唐,所以就开始用这种阴损的招式。

    “归元术,你去办件事。”

    李叱看向归元术,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

    归元术眼神立刻一亮,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夏侯琢道:“这种传闻伤不到我们和老唐,但会伤到军心民

    意。”

    李叱点头,夏侯琢担忧的,也是他担忧的。

    散布这种消息的人当然也都知道,他们的传言不可能影响宁王对大将军的信任。

    可是传言越来越重,传到各军之中,就怕有些人真的当回事。

    他们为了自己,会刻意的和老唐那边划清界限,还会有人想着,宁王的坚信不疑,也许只是做出来的样子。

    他们不在乎宁王到底怎么想的,他们只在乎自己觉得宁王会怎么想。

    宁王也是人,难道宁王就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唐匹敌取而代之?

    他们还会想着,如今宁王治下的疆域,一多半都是唐匹敌打下来的。

    军中将领,多数也是唐匹敌的人,在军中威望,宁王甚至都不及唐匹敌。

    如果唐匹敌真的要反叛,那么军中的事宁王都无法解决,到时候必会大乱。

    这种事,宁王不会胡思乱想,可是下边的人一定会胡思乱想。

    人啊,在听到传闻后就会想着怎么去站队,而他们想站队的目的未必是为了自己以后飞黄腾达,更主要的是为了自保。

    那些和老唐有关无关的人,都会急着撇清关系。

    这种传闻一旦到了苏州那边,老唐军中也开始有这种话在暗中传播,军心必会动摇。

    他们会害怕,自己会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成了叛徒。

    其实这种消息,在宁王率军在北疆抵抗黑武人之前,就已经在冀州和青州等地传播。

    之所以是这两地传播的最狠,和沈珊瑚也不无关系,当然,沈珊瑚自己都不知情。

    暗中也有不少人再说,兖州是沈珊瑚的老家,那女人又一口气打下来青州。

    唐匹敌在苏州,他的人还驻守豫州,如果那夫妻二人若是真的要反叛,宁王根本没有招架之功。

    而此时,沈珊瑚也已经率军到了苏州与唐匹敌汇合。

    她一路南下,这种传闻,她也听到了。

    苏州城,大将军府。

    沈珊瑚有些担忧的看向唐匹敌:“要不然,你回冀州一趟吧。”

    唐匹敌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云淡风轻的说道:“不回。”

    沈珊瑚问道:“为何?”

    唐匹敌笑道:“回去会被他骂,想想就可怕,我才不回。”

    沈珊瑚微微一怔。

    她是白山军出身,在白山军中的勾心斗角她见的多了,她弟弟就死于这种勾心斗角之中,虽然说是被山海军的人收买所致,可如果没有二心,会被收买?

    她的弟妹,万里迢迢一路逃亡,曾经的部下,一部分忠心耿耿的保护着她们,可另一部分却一路追杀。

    沈珊瑚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若不回的话,我向宁王请辞吧。”

    那些可怕的传闻啊,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现在宁军之中,甚至半个天下的人都知道,沈珊瑚是大将军唐匹敌的女人。

    两个人现在军职,勋职,爵位相同,宁军三位大将军,就有他们两个。

    女人的心思也更细腻,她知道现在宁军离不开唐匹敌,宁王也离不开唐匹敌。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或许她请辞更好一些。

    唐匹敌笑道:“我回去,他会骂我,你回去,他骂的还是我,而且比我回去骂的还要更狠,这么亏的事,我不干。”

    沈珊瑚道:“可是人言可畏。”

    她在心中确定,没人可以在战场上正面击败唐匹敌,在她心中,唐匹敌就是盖世英雄。

    可是击败一个人,最有效的手段往往都不在正面。

    这次敌人的奸计,找到了人性最弱的那个地方。

    唐匹敌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语气平静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到了我现在这个位置,确实应该惧怕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他回头看向沈珊瑚:“可最幸运的是,我遇到的是他,他遇到的是我。”

    沈珊瑚:“宁王对你毫无疑虑,可是下边的人......”

    唐匹敌道:“你若请辞,下边的人就会更以为那些传言是真的,而不信那些传言是真的的人,他们就会对宁王有怨念,尤其是你的部下。”

    沈珊瑚沉思片刻,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些。

    这计谋,不得不说确实歹毒。

    她请辞,别管宁王准许还是不准,她的部下都会有怨念,觉得宁王不信任他们。

    这支军队刚刚在抵抗外敌的战场上回来,一旦军心浮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假设宁王若真的准了,那兖州军兵变,必成定局。

    就算是沈珊瑚坚定,可手下人也一样会反。

    唐匹敌走到沈珊瑚面前,语气温柔的说道:“你和我是这传闻之中的人,所以你我不管做什么,都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他在沈珊瑚的肩膀上拍了拍:“况且,堵嘴这种事,向来都不是我做。”

    他说:“我回去,他会问我,你回来干吗?我不回去,他会派人来说,事都办完了。”

    豫州,赤河北岸。

    从豫州城来的人赶到大营,见到庄无敌后单膝跪倒:“大将军,小侯爷派人送来密信。”

    庄无敌将书信打开,想着曹猎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写信?

    将信看完之后,庄无敌的眼神里就闪出一抹杀意。

    他问:“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来报信的人俯身回答:“小侯爷说,大将军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什么意思。”

    庄无敌回头看向亲兵校尉狄敢当:“带我的亲兵营回豫州城,回去之后,你们皆归曹猎调遣,曹猎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记住了吗?”

    狄敢当俯身:“记住了!”

    半个月后,狄敢当带着亲兵营一千二百人回到了豫州城内。

    小侯爷曹猎就坐在城门口等着呢,之前就得到消息说队伍快回来了。

    那张大伞下边,曹猎斜靠在椅子上,端着一杯美酒,看着过往的漂亮姑娘因为天气热起来都换上的裙子,所以他好像很惬意。

    人生的美好,有些时候,不在乎是不是自己的,能看到就是美好。

    狄敢当到曹猎面前,俯身:“大将军说,一切听从侯爷调遣。”

    曹猎嗯了一声,问:“如果是杀人呢,你敢吗?”

    狄敢当回答:“我唯一不敢的,是违抗军令。”

    曹猎笑起来,伸手从随从那要过来一张纸,递给狄敢当:“都在这上面,挨着个的去杀,如果出了事,我和大将军的肩膀一人扛一半,所以你不用怕什么。”

    狄敢当接过来那张纸,看了看,名字可真不少。

    他问:“按名字杀,还是根据名字按户杀?”

    曹猎笑道:“按名字就行了,咱们这哪有那么大杀气。”

    他看了看北边:“那么大的杀气,在冀州呢。”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青州事

    青州。

    武先生正在处理政务,手下一名官员等在门外已经许久,武先生不喜欢这个人,因为此人过于钻营。

    此人名为姚春雨,原本是朝廷的旧官,虽然宁王对于旧官的态度,历来都是能不用就不用,可是青州这边实在是过于混乱,能用之人着实少了些。

    历经多次大战,尤其是大贼甘道德被杀之后,青州就一直都在打仗。

    甘道德的那些手下人,为了争抢地盘,原本是一家人后来却杀红了眼。

    整个青州之内,哪个村子不是处处闻哭声。

    后来大将军沈珊瑚带着兖州军把整个青州打下来,速度奇快,可也是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民治上的安排根本来不及。

    她急于率军赶往江南汇合,所以留下了一批人就走了,留下的这批人,都是兖州军出身,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人做过官。

    不知道如何处理政务,不知道如何调理民生。

    这些草莽出身的汉子,最喜欢做的是办案。

    哪怕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告到公堂上来,他们就乐于处置。

    或许是因为他们过往遭受过太多不公,或许也因为他们突然做了县太爷之后就威风了起来。

    青州的乱子实在太多,所以当初李叱才会安排武先生来。

    要治理这般复杂的地方,必须一个有大才之人,而这个人,地位要足够高,而且要足够严苛。

    武先生才来青州的时候,当地的那些人,确实以为他只是个文人。

    可是几番雷霆手段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

    姚春雨这个人胆子很小,在青州做官的时候,别的地方官员贪的银子数不胜数,他是又嫉妒又厌恶。

    因为他不敢,总害怕自己贪了那点银子,万一被人抓住把柄的话,那这一身官服也就穿到头了。

    可是他又最喜欢做溜须拍马之事,只要不是花钱,什么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

    然而这种人,他的长官难道就会喜欢了?

    一文钱的孝敬拿不出来,只会跪着舔,看的多了,也就觉得恶心。

    但这个人熟悉民事,做地方官也还算干净,所以武先生就把他留用了。

    若非着实缺人,需要这些官员过度,这样的人武先生一个都不会用。

    姚春雨在书房门外已经等了许久,就是不肯走,是因为他又嗅到了溜须拍马的机会。

    武先生把手头的事处理完,抬头看了看,那人还在门外来来回回的溜达,无奈只好把人叫进来。

    “姚大人,你可是有什么事?”

    武先生问了一句。

    姚春雨立刻上前,直接就要把嘴贴到武先生耳边说话,武先生一皱眉,姚春雨又连忙后撤了一步。

    “是......是这样。”

    姚春雨道:“下官,下官这两日,听了些传言,觉得着实重要,所以必须要向大人禀告。”

    武先生皱着眉头说道:“你只管说就是了。”

    姚春雨看了看屋子里的那几名亲兵,又看向武先生,意思是,大人你应该让左右之人都退下去。

    武先生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他声音有些发寒的说道:“如果你有话说就赶紧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处理,你若不想说的话,就等你想好了之后再来。”

    “是是是......下官这就说。”

    姚春雨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往前凑,还想贴到武先生耳边去说

    话。

    武先生一怒:“你站好说话!”

    姚春雨吓了一跳,连忙后撤两步,站好后说道:“是这样......那个,那个,下官听到一些传闻,是关于大将军唐匹敌的。”

    武先生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关于大将军的传闻,他当然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有太当回事。

    这种卑劣的手段,自然是敌人所为,但凡稍稍聪明些的人,都能看的明白。

    可是剑姚春雨此时提出来,武先生心里一动。

    姚春雨这样的人都敢到他面前来提这件事,就足以说明,青州官场上的那些人在暗地里,说这事的绝对不在少数。

    一念至此,武先生调整了一下情绪。

    “只管说。”

    “是是是......传闻说,大将军可能有......可能对宁王殿下有不忠之心,现在许多人都在议论,所以下官想着,是不是大人应该给宁王上一份奏折?”

    姚春雨说完之后,就一脸期待的看向武先生。

    武先生坐直了身子后问道:“那你觉得,这份奏折,我该怎么写?”

    姚春雨见武先生态度缓和,下意识的又往前迈步。

    武先生才缓和的脸色就又难看起来,好在那家伙也不是真的不识趣,连忙止步。

    “下官觉得......大人不能落于人后,这种传闻,既然已经传的如此沸沸扬扬,莫不是......”

    他说到这,抬起手指了指上边。

    “莫不是,上面的意思?”

    武先生都快被这个蠢货气死了,心里一阵阵的火气往上涌。

    姚春雨道:“若真的是上面的意思,放出风来是为造势,那么大将军的兵权怕是要不保,所以下官为大人着想,觉得大人应该尽快上一份奏折,请求罢免大将军兵权。”

    他一脸谄媚的说道:“如此,不落于人后,在宁王殿下那边,大人也必会得到褒奖。”

    武先生道:“那我若得到主公褒奖,岂不是要感谢姚大人你?”

    姚春雨连忙俯身道:“不敢不敢,下官对大人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大人考虑。”

    武先生听到这,本来就想着把这人轰出去算了,扒掉他的官服,把人赶出青州。

    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人,这种事,一旦姑息,还会后患无穷。

    所以武先生忽然笑了笑:“你的提议很好,刚才你说有许多人都在议论,看来,不只是你一人这样想吧?”

    姚春雨连忙道:“他们只敢在私下议论,哪敢在大人面前提及。”

    武先生笑道:“你让我写奏折,说怕我落于人后,你来找我,也是怕落于人后?”

    姚春雨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武先生道:“我若一人上书,显得分量轻了些,这样,你可去问问,都有谁愿意与我联名上书,请主公罢免大将军。”

    武先生起身,走到姚春雨身前笑着说道:“你第一个来,当然功劳最重,但这种事,人越多,越显得有分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姚春雨连忙点头:“下官明白!”

    武先生摆了摆手:“去办吧,别有什么芥蒂之心,都去问问,不管是和你亲近的,还是与你疏远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你联络的人越多,你的功劳当然也越大。”

    姚春雨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心说自己拍了半辈子的马屁,总算是有一个拍对地方了。

    他美滋滋的想

    着,美滋滋的走了。

    武先生说让他不要着急,别今日安排他去做明日就回来复命,还是找来的人越多越好。

    姚春雨当然会把这事当成头等大事去办,接下来的几天,整日都在四处奔走。

    今日求见这位大人,明日求见那位大人,像是一座悄然绽放的老交际花,大显神通。

    十余日之后,武先生把他找来,问他大概问了多少人。

    这姚春雨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拿出来两份名单,说其中一份名单上的人,全都是愿意与大人联名上书的,另一份名单上的人,则都是一群顽固不化之徒,这些人与大人离心离德,不能重用。

    武先生把两份名单都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把那份不愿意上书的名单放在桌子上。

    他的手在那份名单上拍了拍:“这些人,留着以后再说,先说你们。”

    武先生对姚春雨道:“你现在就去找他们,把所有人都请到我府里来议事。”

    姚春雨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比十余天以前跑出去的时候还要美滋滋一万倍。

    这么大的功劳摆在眼前了,那飞黄腾达还远吗?

    因为他这六七天所联络的官员,可不只是州治城里的,还有下边州县的,所以他这一走又是两天。

    两天后,足足来了几百人,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个个瞧着都有些兴奋。

    他们聚集在节度使府里,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闲聊,聊的话题当然离不开大将军唐匹敌。

    就在这时候武先生回来了,院门一开,武先生迈步进来,那些大人们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俯身行礼,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心里紧了一下。

    在武先生身后,跟着大批甲士。

    武先生进门后就停下来,扫视一眼后问道:“你们之中,可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四品在内,到我面前来。”

    众人互相看着,一个个都觉得不大对劲了。

    其中几名四品官员上前行礼,还没有弯腰呢,武先生寒声吩咐:“扒掉他们的官服,绑了装上囚车,送去冀州交主公处置。”

    说完之后,武先生视线扫过剩下的人:“你们都知道,主公让我来做这青州节度使,青州之内,自我之下,所有官员的任命,主公予我专断之权,但那说的是官职任免,而非人命,四品以上的官我杀不得,但你们......我杀得。”

    武先生吩咐一声:“全都拿下。”

    甲士一拥而上。

    数百名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被绑了起来。

    武先生转身出了大院,不多时,带着人来到城中空地上,此时,已经有不少百姓在这等着了。

    武先生回节度使府之前,就派手下人全城敲锣打鼓,号召百姓到这里来看。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

    “这些人,污蔑大将军唐匹敌有谋反之心,罪不可恕,大将军与主公同心同德,犹如手足。”

    武先生指向那些被绑的官员:“他们,拿了敌人的银子,为敌人办事,想怂恿宁王杀大将军,这种逆贼,罪不可恕,无需审问,直接问斩!”

    他看向百姓:“这种人,有一个,杀一个,我不怕杀的人多,今日你等所见之事,还望你们告知亲朋好友,有些过错可以原谅,但这种事,绝不姑息。”

    他的手往下一压,几百颗人头被砍了下来,血流成河。

    武先生杀了人,下令把人头挂起来示众,三日不可摘下。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生小孩

    冀州城这边,相对于青州来说,那个叫姚春雨的人做的事,大概就是归元术在查的事。

    武先生那边有一个姚春雨主动站出来,所以就显得简单一些。

    归元术在冀州城里先要找一个这样的人,接下来的事就和武先生做的是并无区别。

    说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钓鱼的意思。

    但因为唐匹敌的事而钓鱼,李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他只怕钓鱼钓的不够多。

    刑场上。

    冀州这被抓的人比青州更多,多一倍不止。

    但显然这也不是全部的造谣生事的人,如果不是李叱想尽快把这风口压下去,他会慢慢的钓。

    先打窝,一盆一盆的打,一池水半池诱饵,然后一网一网的把鱼捞上来。

    即便如此,可能也不会把鱼都打干净,但只要能让剩下的鱼闭嘴就好。

    李叱走上高台,面沉似水。

    “过往,你们一直都在说我仁慈,说我宽宏,可能是因为我向来也不喜欢杀人,总觉得小错可以原谅,大错可以诫勉,我也总觉得,告诉你们什么是错的,让你们不犯错,比你们犯了错后严惩要好许多。”

    “可是你们就觉得这样是软弱,当你们提起来,宁王仁慈宁王宽宏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可能还有些得意,想着那不就是软弱可欺吗?”

    “看来确实是我对你们太信任,以为把什么是错的告诉你们了,你们就不会犯错,没想到的是,我把什么是错的告诉你们了,却成了你们试探我的界限。”

    李叱看向余九龄:“上刀斧手。”

    余九龄应了一声,上前大声喊了一句:“刀斧手何在!”

    一群光着膀子怀抱环首大刀的汉子迈步上前,每个跪在那的罪犯身后都站了一个,这千余人身后,多了千余刀斧手。

    “不是想试探一下我的界限在何处吗?”

    李叱大声说道:“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的界限就是唐匹敌,无论是谁,若再挑拨大将军是非,这底线就是一刀斩之!”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余九龄的手往下一压:“杀!”

    千余刀斧手,环首大刀劈砍而下。

    千余颗人头滚落在地,那么多人喷血的场面,可能会成为在场每一个人之后无数年的噩梦。

    宁王用这千余颗人头正高所有人,谁再说唐匹敌的坏话,谁再挑拨是非,那么结局就是如此简单直接。

    “还会有漏网之鱼,你们应该庆幸今日被杀之人中没有你们,但千万不要再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谁犯杀谁是惩处的起步,也可以是谁犯就株连三族,还可以株连九族。”

    李叱说完之后就走下高台。

    围观的百姓们鸦雀无声。

    他们确实都知道宁王的好,知道宁王的仁,今日总算是感受到了宁王的凶。

    那时候,长眉道人曾经说过,李叱其实从心里不想做一个枭雄,所以他需要压制自己。

    当然稍稍把自己内心之中的凶放出来一些,就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只有长眉道人才看的那么清楚,丢丢儿啊......心里关着的那头凶兽有多强大。

    他受尽人间疾苦,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把那凶兽之力藏在心里,怕吓着人。

    他也不是不明白,有些时候,能吓吓人也有用,他只是不愿意罢了,不是做不来。

    冀州城里一千多颗人头掉下来,那些搬弄是非的人会闭嘴,那些想投机取巧的人也会闭嘴。

    他们啊,终于试探出了宁王的底线是什么,可是也许他们并不开心。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廷尉府和谍卫军全都动了起

    来,在整个冀州范围内开始搜捕那些散布消息的外人。

    这些人都是从南边过来的,不管是武亲王的人还是杨玄机的人,来了,就尽力不要让他们好端端的回去。

    几个月之后,这场关于大将军唐匹敌试图谋逆的传言终于消声灭迹。

    事情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但李叱知道,这种事不会真的绝迹,哪怕是到了以后,中原一统,还是会有人站出来挑拨是非。

    这个时候的挑拨是非的人是坏,那个时候挑拨是非的人更可怕,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忠。

    初秋。

    李叱下令,调集冀州能调用的所有兵马,全部开赴苏州,交由大将军唐匹敌指挥。

    你们不是说大将军兵多有二心吗?

    那我就再给他更多,有多少给多少。

    现在有了现在给,以后有了以后给。

    大军开拔的时候,不管是军中的人还是文官,再一次明白了宁王的心意。

    冀州城。

    李叱站在城门外送大军开拔之后,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希宁:“最近那仨老头儿有没有松动?”

    高希宁叹了口气,没回答,这一声长叹其实就是答案。

    “他们这嘴脸......”

    李叱撇嘴。

    北疆战事危及的时候他们巴不得俩人今天成亲明天就生小孩儿,现在就把事当个屁一样给放了。

    高希宁叹道:“生小孩儿好难啊。”

    要不是她说话声音实在太小,李叱都要捂她的嘴了。

    这文武百官都在不远处呢,这话若是被他们听了去,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传言。

    比如,我亲耳听到都廷尉大人说生小孩儿太难了,所以足以证明都廷尉大人不能生育!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什么话都没准传出去。

    李叱一边走一边耐心的说道:“虽然咱们现在生小孩儿挺难的,但是别人生小孩儿不难啊。”

    高希宁眼睛眯起来:“你这话似乎有些深意?”

    李叱连忙道:“不不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怎么能和别人生小孩儿呢,我的意思是,别人生小孩儿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高希宁:“比如呢?”

    李叱:“比如有些不能生小孩儿的人,突然生了小孩儿。”

    高希宁:“你还说不是你?”

    李叱:“......”

    他叹了口气道:“我那是不能生吗?我那还不是不准生......”

    高希宁好奇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叱拉了她的手:“走,回廷尉府。”

    冀州城里当然也有廷尉府的衙门,只是比起豫州梅园来说要小一些,毕竟梅园可是曹家的大园子。

    李叱倒是也曾经想过,把以后各地廷尉府衙门的建造权给曹猎,可曹猎就是不犯傻,那就不好玩了。

    他和高希宁回到廷尉府之后不久,李叱就让人出去把人带过来。

    高希宁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当她看到一个妙龄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出现,她就不得不再次看向李叱。

    那少妇看起来大概二十四五岁年纪,模样标志,身段也美。

    或许是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高希宁看了看她的胸脯,再看看自己的,心里稍稍有些挫败感。

    当然,比这玩意,她经常有挫败感。

    前阵子和刘英媛还有苑佳蓓她们一起去泡温泉的时候,当时她就震惊了。

    按理说她是大哥,可是按照大小来排的话,她就从大哥一下子掉到了四弟。

    当然她也不是那般的......平平无奇。

    只是她有些不理解,同样都是女孩子,同样都是那么长肉的,怎么刘英媛她们就能长在那么合适的地方。

    如今再一看面前这少妇,高希宁觉得别说是她,就连刘英媛都要甘拜下风。

    但是再转念一想,吴婶曾经说过,那玩意生活孩子以后还会大,那么刘英媛就能和这位小姐姐有一拼,甚至可能还超越她。

    想到这里,高希宁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个什么鬼东西!

    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竟然在心中激起这么多波澜。

    李叱走到那少妇身边,笑着说道:“给你介绍一下。”

    高希宁眼睛眯着,李叱道:“这位,是廷尉府副都廷尉张汤的夫人。”

    高希宁眯着的眼睛就逐渐睁大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怎么......怎么回事?!”

    她惊讶的连嘴巴都张大了。

    李叱回头吩咐道:“把张汤请来。”

    手下人连忙跑出去请张汤过来,不多时,以为是有什么要紧公务的张汤一路小跑着过来,当他一进门看到那女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再看到那女子怀里抱着的孩子,人好像瞬间就变成了一具雕塑。

    他是真的傻了,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张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李叱走到一边坐下来,笑着说道:“所以你们都要记住,不要以为我拿你们没有办法。”

    他看着张汤笑道:“你可以去沈医堂买药,我也可以让沈医堂的人把药给你换了,之前你自毁身子,后来我让沈先生把你的药换成调理身子的。”

    张汤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那抱着孩子的少妇也跟着他跪下来。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廷尉府后院。

    高希宁坐在李叱给她打造的秋千上晃着,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叱道:“张汤最早的时候做什么,你还记得吗?”

    高希宁点头:“记得啊,小伙计。”

    李叱道:“这个姑娘就是那酒楼里唱曲儿的小姑娘,和张汤一直都互相喜欢,只是不敢让人看出来。”

    高希宁:“那你怎么知道的。”

    李叱:“我多鸡贼啊。”

    高希宁挑了挑大拇指:“牛皮!”

    李叱道:“我知道了之后,就把她请过来,找机会让他们重逢,然后她就把张汤灌多了,酒后吐真言,张汤那天说了好多好多话。”

    高希宁:“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叱:“不重要。”

    高希宁:“嗯?”

    李叱:“我就听了一会儿就走了,真的。”

    高希宁:“嗯?”

    李叱:“余九龄可以作证,就听了一会儿!”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乐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俩......咳咳,他俩,就那一回,就有小孩了?”

    李叱:“大概是吧......你想问题的角度,果然很刁钻啊。”

    高希宁道:“那药方你留着呢吗?以后没准用的到啊。”

    李叱:“你想问题的角度......原来还能更刁钻。”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我觉得不用,我多壮啊......”

    高希宁也抬起头看向天空:“那谁知道啊......”

    ......

    ......

    【今天有急事出门,写完后没做检查修改,或许会有多处错别字和不通顺,我回来后就改。】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抱头痛哭

    秋千上。

    高希宁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小吗?”

    她问。

    李叱侧头看了看,然后撇嘴:“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能怎么回答呢?”

    高希宁:“看不出?”

    李叱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在南边有一种特殊的水果,叫做榴莲?”

    高希宁道:“听说过,倒是没有见识过。”

    李叱道:“老真人和吃过,他和我说过一件事,他说榴莲这种东西,里边的肉多不多,全看运气,有的时候你看着果实特别大,其实就是个壳,把壳去了之后肉少的很,有的呢,看着个头不大,可是把壳去了,肉多的吓人。”

    他更加认真的说道:“你让我看个壳,然后问我肉多不多,我以前也没见识过榴莲啊。”

    高希宁瞪了他一眼。

    然后又叹了口气。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见过......看起来壳很大,但是没想到把壳去了,肉也那么大。”

    李叱:“你刚才不是还在说你没见识过吗,只是听说过。”

    高希宁:“你懂个屁。”

    她坐在秋千上晃荡着,想着和刘英媛她们一起泡温泉的时候,越想越觉得上天不公。

    她忽然从秋千上跳下去,背着手走了。

    李叱问她:“你去做什么?”

    高希宁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去做个壳。”

    李叱心说那玩意,能骗谁?骗的还不是你自己么......

    就在这时候,刘英媛和苑佳蓓两个人手拉着手从远处过来,没看到李叱后,两个人同时就红了脸,也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刘英媛声音柔柔弱弱的问:“看到宁儿姐姐了吗?”

    李叱指了指前院:“做壳去了。”

    他也不是故意想看什么,可能就是不经意间的一瞥,然后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高希宁想要做个壳。

    人和人,原来真的是不一样啊。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要不是刚才高希宁提起来的话,他也不会注意。

    但是既然注意到了......

    见他这个眼神,刘英媛的脸就更红了,连忙快步离开。

    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女孩子们穿着纱裙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

    李叱本来很讨厌夏天,相对来说,他宁愿承受冬天的冷,也不愿意承受夏天的热。

    可是现在却觉得,好像热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噫!

    醒悟过来的李叱狠狠鄙视了自己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猥琐了起来。

    那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走,苑佳蓓声音很小很小的问刘英媛:“他是不是看你来着?”

    刘英媛脸就更红更红了,红的那么透彻。

    苑佳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终于长大了。”

    刘英媛本来还挺羞涩的呢,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就笑了。

    苑佳蓓一边走一边说道:“等他长大,等的好辛苦。”

    刘英媛笑道:“宁儿姐姐是不是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她说那个家伙都长大了,为什么还没学会耍流氓?”

    苑佳蓓道:“唉......等的人心急。”

    刘英媛:“羞不羞?”

    苑佳蓓:“这有什么可羞的......不过说起来,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啊?”

    刘英媛道:“那当然不是,你看他对宁儿姐姐多好啊,怎么能是不喜欢女人呢。”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忽然就沉默了。

    良久之后,苑佳蓓用一种不确定但颇为担心的语气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大的?”

    啊......

    女孩子们聊些什么的时候,其实比男人要成熟的多。

    不信你去看看那些这么大的男孩子们聊什么,他们聊尿尿和泥放屁崩坑能聊一个上午,下午就没准真的去尿尿和泥放屁崩坑。

    男孩子有多幼稚,要看他们人数多不多,一般到了三五个人,那幼稚起来就控制不住了。

    李叱坐在高希宁刚刚坐过的那个秋千上,把自己摇晃起来,坐在那想着为什么高希宁会在意身材。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拿着一份军报送过来,递给李叱:“兖州送来的消息。”

    李叱打开看了看,然后欣慰的点了点头。

    唐安臣回到兖州之后,陆续安排密谍进入渤海国那边,收买策动渤海国的重臣谋反。

    就在两个多月之前,才坐上王位没多久的李孝晚在后宫被一群宫女勒死。

    他当时喝多了酒,泡在水池里睡着了,一群宫女用腰带把李孝晚勒死之后,还把人绑上石凳沉在水池底。

    渤海国原太后的侄儿,也就是石在勋的表弟朴德久在渤海国一群朝臣拥护之下,成为渤海国的新王。

    或许是因为石在勋的前车之鉴,再加上渤海国实在是过于贫弱,尤其是经历大战之后,民不聊生。

    所以朴德久派人到兖州,请求准许派遣使臣觐见宁王,愿意与宁王修好。

    为了表达诚意,朴德久说,渤海国愿意承认宁王为中原之主,并且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协助宁王。

    这玩意的想法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谁都看得出来。

    但对于双方来说,这都还算是好的开始,兖州那边不再担心外战,李叱也就能安心南下了。

    石在勋的王族被灭门,太后一族就成了最有威望的家族,和那个毫无根基的李孝晚完全不一样。

    所以唐安臣在信里说,再想策反渤海国的人,怕是也会有些艰难了。

    看完了军报,李叱问余九龄:“问你个事。”

    余九龄道:“当家的,什么事?”

    李叱压低声音,用一种略显羞耻的语气问:“你觉得,是大一点好还是小一点好?”

    余九龄眼睛眯起来:“我觉得还是大一点好,男人嘛,笑了不行,各方面都是。”

    李叱楞了一下:“我说的是女人。”

    余九龄:“咦?”

    李叱:“算了,当我没问。”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长大了啊......”

    李叱飞起一脚。

    苏州城。

    冀州那边发生的事唐匹敌已经得到了消息,也收到了李叱派人给他送来的亲笔信。

    他把信递给沈珊瑚:“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沈珊瑚看过之后就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有些感慨的说道:“主公得你,是主公之福,你得主公,是你之福,主公得你,你得主公,是天下人之福。”

    罗境坐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后噗嗤一声就笑了:“这么说的话,那大将军和主公的大婚,也是顺理成章了。”

    他看向沈珊瑚:“前阵子你非要上书-请辞,老唐说的对,你若上书,必会挨骂,有些事不能乱做,但有些事就必须做,你现在不如就去写一份奏折,赶在众人之前,第一个奏请主公迎娶大将军过门儿。”

    沈珊瑚这样的女子,脸都被罗境说的稍稍有些发红。

    罗境道:“开玩笑的话,你还脸红什么,一点儿都不像你......不过说起来,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亲?”

    沈珊瑚的脸就更红了,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片刻后,沈珊瑚道:“你先攒份子钱,攒够了我们就成亲。”

    罗境道:“我要是攒够了,我给自己娶个媳妇不好吗?”

    沈珊瑚道:“那你怎么不去找?”

    罗境坐在那,一脸的怅然。

    “那年,当家的他婆娘,也就是咱们的都廷尉大人,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罗将军啊,你的婚姻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

    罗境语气悲凉的说道:“我当时还挺开心的,谁想到,她说的你放心,意思是你放心吧,你把事交给我,你绝对娶不上媳妇。”

    沈珊瑚哈哈大笑。

    罗境看向唐匹敌,用一种挚友才能有的真诚语气说道:“我给你们个忠告啊,你们的婚事,本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千万别让高希宁给你们当媒人,交给她的话,你俩别想成。”

    唐匹敌看向沈珊瑚:“要不然咱们为了有备无患,瞒着当家的和他婆娘,先把婚事办了吧。”

    沈珊瑚哼了一声:“你说办就办?”

    她看着唐匹敌的眼睛:“说了就得认,说吧哪天?”

    罗境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我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

    沈珊瑚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唐匹敌惊道:“岂能如此儿戏?若要娶你,当然要明媒正娶,敲锣打鼓......”

    话还没说完,沈珊瑚一把抓了唐匹敌的衣服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罗境说道:“你先走吧,我们今儿大喜的日子,就不留你吃饭了。”

    罗境哈哈大笑,起身离开,出门之后,还把门给关好了。

    他走出院子的时候,小将军高真正要前来汇报新兵的是,被罗境一把拉了往外走。

    高真诧异道:“我找大将军有事,罗将军你拉我走是做什么?”

    罗境一边走一边说道:“拉你走自然是为你好,这会儿你若是去打扰了,怕是你要倒霉。”

    高真问:“到底怎么了?”

    罗境道:“大将军和沈将军打架呢。”

    高真一惊:“那咱们更不能走了啊,咱们应该去劝架才对。”

    罗境:“我劝你别去。”

    高真是唐匹敌一手提把起来的人,对他来说,唐匹敌就是他父兄一样的人,他对唐匹敌的敬仰自不必多说什么。

    这孩子年纪也不大,性格还稍显单纯,只想着大将军若真的和沈将军吵架,不劝劝不好。

    于是他转身就朝着屋子那边走过去,走到门口就停了,像是楞了一下。

    然后又转身回来了,脸色有些尬。

    罗境笑问:“你怎么不去劝了?”

    高真抬着头看着天空走路:“不去了,都哭了,劝也没用。”

    罗境问:“谁哭了?”

    高真:“好像俩都哭了。”

    罗境哈哈大笑:“俩都哭了确实不好劝,若是再抱头痛哭那就更不好劝了。”

    高真:“是是是......快走快走吧。”

    ......

    ......

    【这一章是在出门办事的路上写出来的,也没来得及修改,还得等晚上我回家后修,另外,一周年的水杯已经做好了,三十个。】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格局在变

    初秋多雨,冀州这边的天气一下子就变得凉爽起来。

    李叱知道高希宁喜欢荡秋千,这般小雨也就没法玩,于是抽空动手在秋千上搭了一个雨棚。

    所以这世上那么有那么忙的男人,抽不出一丁点时间为自己女人做些什么,只是要看,在已经很累的时候,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所以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忙的女人,在看到男人在自己做事的时候,抽不出时间说几句甜言蜜语。

    唯有相互付出才能持久。

    若两情相悦,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很好哄。

    若彼此看不顺眼,或是一厢情愿,怕是金山银山,又或者整个江山,都换不来一个正眼看待。

    高希宁说让李叱去歇着,李叱说今日得空若是不赶紧做好,指望着下次就遥遥无期。

    高希宁说守着你的遥遥无期,其实也好啊。

    两个不嫌害臊的家伙,就在小雨中说着老土老土的情话。

    李叱的动手能力毋庸置疑,搭起来一个雨棚也就才用了大概半个时辰。

    他把自己已经淋湿了的长衫脱了,用长衫把秋千擦了擦,高希宁的眼睛里,那么多的小星星呼之欲出。

    她坐在秋千上,他站在秋千后,摇起来的秋千和这个小雨的秋天那么般配,就像他和她是那么般配。

    “咱们过几日就要南下了,那边的雨应该会更多些。”

    李叱说。

    高希宁说:“过几日就要南下了,你却还要辛苦搭个雨棚,下次回冀州再坐这个秋千,也不知道何年何月。”

    李叱说:“谁叫有个婆娘,喜欢极了秋千,也喜欢极了下雨。”

    他看着外边那细密的小雨说:“哪怕只来得及赶上这一场雨,这雨棚做的也是物尽其用。”

    高希宁:“咱俩都这么会说,咱俩出本书吧。”

    李叱哈哈大笑:“咱俩出本书教人什么?教人谈情说爱,但不是完全谈情说爱。”

    高希宁:“为何?”

    李叱道:“因为咱俩教出来的人,不会生小孩。”

    高希宁:“我呸!”

    李叱:“我躲。”

    高希宁:“我再呸!”

    李叱:“我接。”

    高希宁:“这......”

    李叱又哈哈大笑起来,学着高希宁的样子,掐着腰哈哈大笑。

    “不过说起来,这次南下之后,确实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再回冀州。”

    李叱把高希宁推起来,等着悠荡回来后再次推起来。

    他说:“可我还是希望成亲的时候,是在冀州。”

    高希宁点了点头:“我也是......但你把我悠荡的这么高,就好像是在告诉我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扔出去。”

    李叱等着那秋千落回来,纵身一跳正好坐在高希宁身边,而且发力极为精妙,几乎没有影响秋千的轨迹。

    “推的高一些,还不是想和你坐在一起摇摇晃晃的时间长一些。”

    高希宁:“这是一句不那么土的情话,听起来还有一丢丢肉麻,应该有些感动才对,可你坐我肉了!”

    李叱:“......”

    高希宁:“果然是个木头啊,这么好的占人便宜的机会都不会把握。”

    李叱:“何来的机会?”

    高希宁:“我说你坐到我的肉了,你就不会说帮我揉揉?”

    李叱楞了一下,心想

    居然还能这样吗,然后他笑起来:“还是帮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高希宁一屁股把李叱从秋千上拱了下去:“你居然还想撩我裙子吹......”

    李叱坐在地上叹息:“女人心,海底针......”

    与此同时,大兴城。

    皇后身子不舒服已经有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下,看见吃的就吐,有时候喝口水都会吐。

    她不想让皇帝分心,所以一直都没有说,直到皇帝从大营里回宫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才知道。

    连忙传来御医把脉诊治,御医不敢大意,再三确认之后撩袍跪倒在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一听到这句话,皇帝杨竞的眼睛骤然睁大,下一息,肩膀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可不知道自己伸手要做什么,那两只手在半空中也在颤。

    他一直都在想,自己该有个后人了,可是当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然如此复杂。

    无以言表的喜悦,激动,不知所措。

    “你再说一遍!”

    皇帝看着御医大声问。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喜了。”

    “哈哈哈哈哈......”

    皇帝仰天大笑,竟是有些癫狂一般,转身冲出们,跑到外边大笑,抬头看着天空大笑。

    仿佛在告诉杨家的列祖列宗,他们皇族嫡系一脉,有后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兴城,以至于百姓们都跟着开心,不少人走上街头,敲锣打鼓的庆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百姓们对于皇帝和皇后,有了那么重的感情。

    而已经围困大兴城八个月之久的杨玄机,此时的心情也格外复杂。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城里的粮食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从年前到初秋,八个多月,大兴城依然还没有人开门出来投降。

    此时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走的话,前功尽弃。

    可不走的话,再这样围困下去,他的队伍军心浮动,已经没有多少斗志可言。

    就在发愁的时候,外边有士兵快步跑到大帐门口,单膝跪倒:“主公,梁州节度使杜大人在营外求见。”

    听到这句话,杨玄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这次他几乎带来了蜀州所有兵马,确实是想一举攻克大兴城,尽快在这座有数百年历史的都城称帝。

    但他也不是孤注一掷,他有实力两线筹谋。

    而两线筹谋的目标之一,却不是宁军那边,他就算再自信,现在也没有能轻松击败宁军的把握。

    出蜀州之际,他不但带来蜀州所有兵马近六十万大军,还带来梁州节度使杜克手下的二十五万军队。

    可杜克没来,蜀州节度使裴旗也没来。

    杨玄机绝非是酒囊饭袋之徒,在李兄虎派人联络唐匹敌,试图说服宁王李叱与李兄虎划江而治的时候,杨玄机也不得不思考如今这天下格局。

    宁王李叱在北境根基已稳,坐拥冀州,豫州,青州,兖州等地,北境能为宁王李叱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

    再加上李叱抵抗黑武人的事,让李叱在北境得尽民心,坚不可摧。

    杨玄机多次与手下谋士议事,推演天下格局演变,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

    那就是若想取天下,先取江南之地,形成南北对峙之局。

    借助江南更为丰厚的财力物力,借助诸多大家族的根基也

    都在江南的优势,在大兴城称帝之后,再行北伐之事。

    虽然不甘心,可是杨玄机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曾经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一个燕山贼,如今却有着比他还要大的优势。

    认清现实,然后以此为基准,再做图谋的时候,目标就不会那么虚无缥缈。

    所以他率军进入京州之前,就安排梁州节度使杜克,想尽办法去和李兄虎的结义兄弟翟礼接触。

    李兄虎兵败逃亡扬州那边,就更能说明一件事。

    如果李兄虎和他的结义兄弟翟礼毫无间隙,两个人亲如手足,那李兄虎为何不退往越州?

    翟礼拥兵数十万,李兄虎若去他那边汇合,两人联手,依然还有争雄天下的实力。

    李兄虎不去,那就说明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

    所以杨玄机派人去见杜克,将这边的情况说明,告诉杜克,翟礼那边绝对有可乘之机。

    经过长达近一年的接触,杜克对翟礼是有求必应,翟礼总算是松口了。

    杜克进了大帐之后,紧走几步跪倒在地:“臣杜克,拜见主公。”

    杨玄机连忙过去将杜克搀扶起来:“快起来,远来劳顿,辛苦你了。”

    杜克笑道:“臣不辛苦,侥幸不负主公所托,便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了。”

    杨玄机的脸色顿时开心起来:“快说说!”

    杜克道:“臣与翟礼多次见面,他提出条件,若主公称帝之后,可封他为王,并且将越州划为他的封地,他便愿意向主公称臣,并且率军前来驰援主公。”

    杨玄机听完后笑道:“这人怕是疯了,居然想要整个越州为封地,不过倒也无妨,现在先答应了他,待以后大局已定,他自己都要重新掂量一下他自己的分量。”

    杜克笑道:“主公所言极是,翟礼此人,不似李兄虎那样有称帝之心,他只想做个封疆大吏,这种人,只要满足他的条件,他就能为主公所用。”

    杨玄机思考片刻后说道:“这样,你派人去告诉他,我现在可先封他为万户侯,大将军,待打下大兴城之后,便会给他封王封地,如此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杜克俯身道:“臣记住了,一会儿臣就安排人赶回去。”

    杨玄机长长的松了口气:“若翟礼的数十万大军可以调用过来,那就可以对大兴城动兵了。”

    杜克好奇的问:“怎么大兴城里还有粮草?按理说,不该啊。”

    杨玄机道:“料来是抄了不少人的家。”

    他坐下来,亲手给杜克倒茶:“先不说大兴城的事,你这次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还将这后顾之忧变成了我的助力,我要好好的赏你......”

    “主公。”

    杜克连忙起身道:“主公恩德,臣感激不尽,可现在当以战局为重,封赏的事,臣想请主公往后推推。”

    杨玄机大为开心,有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他怎么能不开心。

    “也好,听你的。”

    杨玄机道:“待拿下大兴城之后,咱们再好好的把这事办一办,要办的隆重盛大一些。”

    说到这,他看向身边的亲信手下:“你亲自赶去京州北部,将大将军史峰晖召回来,告诉他,一个月之内,务必赶回大营,不得有误。”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

    “咱们把兵马都收拢回来,以百万大军攻这一座孤城,我就不信,杨迹句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还能把这大兴城守住了不成?!”

    杨玄机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心中豪气纵横。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孤身前往

    加急送往京州北部的信,落在史峰晖手里的那一刻,他就觉得烦躁。

    都不用看这封信写的是什么,史峰晖也知道是让他带着大军赶回大兴城。

    出来这么久,一无所获,一直都在赤河南岸驻扎,别说进豫州,连河都没过去。

    所以他担心,自己一旦回去的话,极有可能被杨玄机罢免兵权,甚至先押起来再说。

    他吩咐送信的人先去休息,等他准备好之后大军就会开拔。

    可是等那送信的人下去之后,他就恨不得把人杀了,然后就假装自己根本没有收到杨玄机的命令。

    然而他也知道,这样自欺欺人其实并无意义。

    这次可以假装没收到,下次杨玄机再召他回去,可就不是罢免兵权那么简单了。

    烦躁之余,他出了大帐后也没带上任何人,自己朝着远处的赤河边上走过去。

    到了现在,史峰晖必须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他知道杨玄机会怎么对他,但他不知道宁王李叱会怎么对他,这才是他发愁的地方。

    而且,以他对这二十万人的统治力,他也没有把握做到带着全部队伍投靠到宁王那边。

    一路走一路想,权衡利弊。

    他得想清楚,最终到底是谁能得这天下江山。

    如果最终还是杨玄机赢了,他现在就算投靠宁王又能如何?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溜溜达达的走到了赤河南岸,坐在堤坝上,看着手下人像是放羊一样,在河堤上三三两两的坐着闲聊。

    队伍军心如此,大概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些迷茫。

    然后史峰晖想到,已经在赤河南岸这休整了这么多天没有打仗,士兵们可能也已经不想再打仗了。

    他忽然想回去,召集手下的将军们商量一下,到底何去何从,可是已经起身,又犹豫了。

    这种事,不商量比商量要好办。

    就这样一直在堤坝上坐到了天黑,手下人寻来,他才醒悟自己竟是始终在发呆,其实脑子里什么决定都没有做。

    回大营的半路上,史峰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优柔寡断。

    于是他又转身回了堤坝那边,让士兵驾小船把自己送到北岸去。

    这个命令,可是把士兵吓了老大一跳。

    大将军亲自过河到对岸去,这种事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要管那么多,把我送到河岸,你们几个就在船上等着。”

    吩咐完,史峰晖就登上小船,坐在那就不打算下来了,士兵们也无奈,硬着头皮把他送到了河对岸。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史峰晖就已经在庄无敌的大帐里了。

    看着面前的这位天命军大将军,庄无敌也是有些震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史峰晖居然独自一人跑了过来。

    “开门见山吧。”

    史峰晖谢过庄无敌给他倒茶,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也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处在他这个位置,进退两难。

    “若我投诚过来,宁王可会善待?”

    他问,看着庄无敌的眼睛问。

    庄无敌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而是一直看着史峰晖的眼睛。

    “你觉得不可思议?”

    史峰晖苦笑道:“我都已经自己过来了,你应该可以明白我如今的处

    境有多艰难。”

    庄无敌沉思片刻后说道:“说你的条件。”

    史峰晖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提什么条件。”

    他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都有所耳闻,宁王这边,并不会对像我这样的人有多善待,因为宁王不喜楚朝廷里的旧臣。”

    庄无敌道:“你刚才看我犹豫,是不是觉得我为难的是,到底接受不接受你过来?”

    史峰晖问道:“难道不是?”

    庄无敌摇头:“不是。”

    史峰晖又问:“那大将军为难的是什么?”

    庄无敌道:“我所为难的不是接受不接受你的投诚,而是因为你职位太高,我没办法安顿你。”

    史峰晖一怔:“嗯?”

    庄无敌道:“所以,如果你自己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过来,我派人请示宁王殿下,他自会给你安排。”

    史峰晖:“万一宁王要处置我呢?”

    庄无敌笑了笑道:“我帮你数一数,朝廷原大理寺卿归元术在我们这边,谢秀他们在这边,比大楚皇帝重用的尉迟光明在这边,我不知道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史峰晖叹道:“既然我已经把话说到这里,那我就索性再说的明白一些,我担心宁王殿下没办法打下来整个天下。”

    庄无敌又笑了:“那你觉得杨玄机能打到我们这边来吗?”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把史峰晖给炸醒了。

    他心里豁然开朗......心说对啊,就算宁王不能拿下来整个天下,半个天下还是没问题的吧,最不济,也是坐拥半壁江山。

    一念至此,他起身抱拳道:“那我这就回去,看看如何准备。”

    庄无敌道:“我倒是帮你想到了一个办法。”

    史峰晖问:“你且说说看。”

    庄无敌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史峰晖脸色变了,看向庄无敌:“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庄无敌笑道:“你大可试试。”

    天亮之后。

    史峰晖下令击鼓升帐,鼓声一响起来,传令兵就往各营去传达军令。

    二十万大军的营地实在太大了些,靠鼓声可传达不了。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各营的将军陆陆续续都到了。

    他们三三两两的进了大帐,进来后就看到大帐里除了大将军之外,还坐着一个人,谁都不认识。

    等所有四品以上的将军都到了之后,史峰晖咳嗽了两声,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昨日主公派人来传令,召我们回去攻打大兴城。”

    史峰晖扫视众人一眼。

    “所以我把你们都召来,是想问问你们,多久可做好回军准备。”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彼此。

    这话问的本身就很不对劲,身为大将军,若真的已经打算回营了,直接给各军下命令即可,何必还要问问各营的将军,多久可以做好准备?

    有心思灵动之人,已经猜到了大将军的意思。

    见众人都不说话,史峰晖一边在大帐里走动一边说道:“我本已经打算回军,可昨夜我这来了一位客人,替我们做了别的打算。”

    他回头,指向坐着的那个人:“他,宁军大将军庄无敌。”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吓着了,是真的吓着了。

    宁军的大将军,竟然敢孤身一人跑到这天命军大营里来,这种事,说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信。

    此时若杀了这个庄无敌,那可是好大的军功。

    庄无敌只是坐在那,一言不发,看起来格外的从容。

    史峰晖继续说道:“所以我也有些为难,我们是杀了他,带着他的人头回去之后,可向主公请功,还是把他活捉回去?”

    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若是杀了他,功劳可不小,若是活捉回去,功劳更大,能抵得过我们在赤河按兵不动的罪过。”

    他说到这的时候,众人都已面面相觑。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那就杀了他,或是说那就把他抓回去。

    庄无敌此时开口说道:“昨夜里我股神而来,想劝说你们大将军向我主宁王殿下投降,他说,不敢让手下兄弟们冒险。”

    庄无敌起身,把长衫脱掉,然后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凳子上,迈步往外走:“看来诸位都对天命王忠心耿耿,我来劝说,是来错了,我自知也不可能安然回去,请问牢笼何在?我自己过去。”

    “你等一下。”

    史峰晖伸手把他拦住。

    然后扫视众人:“如果,就这样回去,你们之中有人向天命王说,宁军大将军庄无敌亲自来劝我投降,天命王必不会容我......”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若回去,必死无疑......不如我们杀了这庄无敌,也不回大兴城那边,咱们自己找地方占山为王去吧。”

    说完这句话,史峰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庄无敌拉出去砍了!”

    门外的亲兵立刻就冲了起来,抽刀在手。

    “大将军!”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大将军三思!”

    有第一个人开口,不少人纷纷附和。

    看到这一幕,史峰晖心里不由得开心起来。

    果然,不只是他自己不想回去,这营里的将军们,大部分都是他的人,毕竟不是的那部分,上次已经铲除的差不多了。

    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上次那三十万败兵中的人,天命王杨玄机把他们丢下自己坐船跑了,是史峰晖带着他们一路艰难困苦的走回蜀州去的。

    “大将军!”

    其中一人抱拳道:“我等与大将军生死同心,大将军如何决定,我等本该遵从,可是若杀了庄无敌,宁王得知,又怎么会善摆干休?”

    众人心里都是这么想,若是回去必会被杨玄机处置,再杀了庄无敌,又会触怒宁王,那还怎么活下去?

    就算按照史峰晖说的,找地方自立山头。

    可得罪了杨玄机又得罪了宁王,能有什么山头能让他们自立的......

    杀了庄无敌,宁王那般性格,就算是天下都不争了,也要把他们这些人斩尽杀绝。

    “大将军。”

    另一人抱拳道:“不如......不如就听庄将军说说?”

    史峰晖道:“听他说什么?难道我们真的要去投靠宁王?到了宁王那边......”

    他说到这停住了。

    庄无敌笑了笑道:“到了我们这边怎么了?”

    见史峰晖不说话,庄无敌道:“到了我们这边,最不济,诸位是将军还是将军,我可替宁王给你们一个保证,你们投靠宁王,宁王就不会安排你们去打天命军。”

    这句话,触动了所有人的心。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进军

    当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其实就是对某件事的默认。

    比如此时此刻,这些天命军的将军们谁都没有说话,就是已经在认真思考投靠到宁王那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而在他们的思考之中,这个结果一旦有什么明显的不好,他们此时也就不是沉默的。

    所以他们的沉默,就是庄无敌的信心。

    他看向这些天命军的将军,想起来李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怎么生,但可以选择自己怎么活。”

    说完这句话后,庄无敌指了指大帐外边。

    “现在我开始往外走,我身上没有甲胄,也没带兵器,从这里走出你们的大营,你们有无数次机会杀我,如果我走出去了,我就明白你们的心意,下次我来的时候,会带上宁军的战服,粮食,武器,还有宁军的旗号。”

    说完这些话,庄无敌迈步前行。

    有二十万大军的营地肯定会很大,所以庄无敌从大帐走到营门外要走很远,这一路上,天命军的人确实有无数次机会杀了他。

    庄无敌不是庸手,他亦有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实力,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挡不住万箭齐发。

    更何况在这般境地,又何须万箭。

    史峰晖都不得不佩服庄无敌,说实话,在昨夜里庄无敌提出他孤身一人来天命军大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佩服了。

    这和他孤身一人去宁军大营不一样,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而庄无敌不是。

    看着庄无敌往外走的背影,史峰晖朝着手下那两个亲信将军微微点头。

    那两个人早就得到了史峰晖的吩咐,若真有人敢对庄无敌下手,他们俩就先动手杀人。

    那些将军是被突然召集过来的,可是史峰晖的亲信却早已在大帐四周做好安排。

    四周的帐篷里,都是史峰晖的亲兵。

    可是,真的没有人一个人做出表态。

    庄无敌走的并不快,每一步都很沉稳,他一直走,那些人就一直沉默。

    好像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自己给错了信号,有人会喊一声放箭。

    这一刻的史峰晖才明白,自己是多虑了。

    原来,大家都已经厌倦了战争。

    庄无敌走出天命军大营,他回头看向身后,看到史峰晖他们已经在跟上来。

    于是,庄无敌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暗道一声......装-逼好可怕。

    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干的好。

    这二十万天命军,万一有一个手欠的放箭,他都可能会受伤,运气不好就会挂在这。

    他站在大营门外等着,史峰晖等人快步追上来。

    到了近处,史峰晖俯身一拜:“我等愿意追随宁王殿下,愿为宁王之臣。”

    庄无敌在这一刻,心里想着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应该说一句很有逼-格的话才对,可是他想不出。

    所以好难受啊。

    人生之中难得如此的高光时刻,却想不出一句骚话,真的是......有些缺憾。

    史峰晖他们觉得庄无敌是深沉,哪里知道他在憋劲儿,绞尽脑汁的在想骚话。

    好一会儿之后,庄无敌还是

    没有想出来什么可以流传后世的话,所以干脆放弃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会装的人,若是余九龄在这,也许都比他要骚气不少。

    “从诸位抱拳开始,你我便为同僚,从诸位更换军装开始,你我皆是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觉得朴实无华,着实不高调,可这话却是他的心里话。

    史峰晖派人护送庄无敌回赤河北岸的时候,宁军已经在渡河了。

    一夜没找到大将军庄无敌,柳戈都已经急红了眼睛。

    第二天,宁军过河,天命军二十万人为表诚意,脱去了天命军的甲胄,只穿布装。

    而且将兵器入库,所有人都得到军令,他们从这一刻开始,不再是天命军的人了。

    让史峰晖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有不少人在欢呼,有些放肆的欢呼。

    史峰晖看到了,心里也踏实了,他至此才算真的看透彻,这二十万人中,真心还想打仗的怕是寥寥无几。

    又一个月后,宁军的军服和装备运到赤河南岸,二十万天命军换装。

    烈红色的宁军战旗在大营里飘扬起来,在抬头看着那面大旗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史峰晖都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又两个月后,消息传回冀州城,此时已是深秋。

    李叱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南下,庄无敌派人送来的军报到了。

    在看完了之后,李叱就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

    二十万天命军的投靠,不仅仅是得了二十万生力军,就算不用这二十万人去和杨玄机打,把这二十万人布置在荆州一线,荆州就不会有任何不安稳。

    换个地方,把这二十万人分散开,用于驻守豫州,豫州就多了一层屏障。

    再换个地方,把这二十万人调往苏州,唐匹敌不用这二十万人攻城略地,他最起码不会再担心苏州出什么问题。

    “庄大哥,就是那种话不多,但干大事的人。”

    余九龄感慨道:“人狠话不多,就看我庄大哥。”

    李叱他们上车:“走吧,先出发。”

    马车上,李叱沉思片刻后对余九龄说道:“派人通传各地,通传各军。”

    停顿了一下,李叱道:“我看,把庄大哥的军职也该提一提了。”

    不久之后,余九龄就把人分派出去,通知宁王治下各地各军。

    庄无敌军职提升,原本他就已经是大将军,按照军制管理,三品以上的军职就称大将军。

    他原本比唐匹敌低一级,这次提了上去,与唐匹敌相同。

    所以到了这一刻,宁军中已有四位大将军。

    李叱他们一路南下,预计着,要到年前才能回到赤河大营,这次再回来,李叱的目标就直指京州了。

    十月中,苏州城。

    大将军唐匹敌决定出征,留下高真带两万人守苏州城,他和罗境率军进入京州。

    刚要出发的时候得到密谍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是在扬州城的曹英最终还是怕了李兄虎,打开扬州城门迎接李兄虎入城。

    结果李兄虎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把曹英给宰了,不只是曹英一人,曹英帐下的将军,被李兄虎杀了二三十个。

    这事,多多少少会让

    人唏嘘。

    若曹英听了唐匹敌的话,只在扬州城按兵不动,有二十万大军在手,将来地位当然不会低了。

    可这个人左右摇摆,最终也死于他自己,怪不得别人。

    李兄虎重得扬州,估计着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对京州动兵的打算。

    唐匹敌推测,李兄虎和他的结义兄弟翟礼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闯军分裂,以后便不足为惧。

    其实这事,说起来有些扯淡。

    上一次李兄虎率军进入京州的时候,派人给翟礼送信,请他过来合围大兴城,共谋天下。

    当时李兄虎还对翟礼说,打下来这江山,你我平起平坐。

    翟礼对这位结义大哥感激不已,立刻就率军赶来驰援。

    李兄虎此人,最为好色,就算是在行军之中,也要带着不少姿色不俗的女子,多数都是被他的人强撸来的。

    翟礼带着他的人马到了京州之后,与李兄虎相见,两人喝酒喝到大半夜。

    翟礼回自己营地去睡了,李兄虎却睡不着,那股子性情上来,又已不喜身边的女子,就派人到附近村子里去抓。

    巧不巧的是,翟礼手下的一名将军,担心自己家眷在大营里有诸多不妥当,于是就安排在营外的村子里居住。

    李兄虎的人多霸道,进村之后就挨家挨户的搜,与翟礼的兵就闹了起来,还大打出手。

    那妇人被抢回了大营,这事被翟礼知道,连夜又赶到李兄虎这边,想求个情把人带回去,不然的话,太伤手下人。

    那时翟礼也确实真的是为了李兄虎着想,身为霸王,抢了手下人的妻子,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李兄虎还如何服众?

    可喝多了的李兄虎哪里还管那么多,听闻翟礼来了,根本没有在意,让人告诉翟礼在外边等他。

    等到李兄虎出来之后,手下人告知,翟礼已经走了。

    当时李兄虎依然醉着,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第二天酒醒,手下人告知,翟礼已经带着队伍连夜开拔走了。

    被手下人提醒之后,李兄虎惊出来一身冷汗,连忙亲自去追。

    可是追上之后,翟礼却不肯见他,告诉他自此之后,再无兄弟情分。

    李兄虎为表诚意,把昨夜里给他去抢人的手下,都在翟礼的门外砍了,可是翟礼依然闭门不见。

    李兄虎自知理亏,脸上又难看,只好先回去,他当时还觉得翟礼是要做个姿态而已,毕竟两人可是结拜过的兄弟,哪有隔夜仇,可没想到翟礼竟是真的走了。

    数十万大军返回越州,导致李兄虎失去援兵,后来一战,败于武亲王杨迹句之手。

    第二次进京州围困大兴城,死战不下,李兄虎不得不再次退走,武亲王率军在后追杀,他也不敢去投靠兄弟翟礼。

    到了这一步,曾经威震整个江南的闯军彻底分裂。

    唐匹敌率军进入京州,一路上其实都没有什么抵抗,朝廷的军队死守大兴城,杨玄机的队伍都在大兴城外。

    京州各地,反而是没有什么人管。

    他派人通知庄无敌率军南下,在京州北部的梦州汇合。

    至此,宁军,算是第一次正式的禁军京州。

    ......

    ......

    【上吐下泻,难受至极。】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乱世粮为贵

    井野县。

    这里距离大兴城大概有六百里左右,位于京州东部偏北方向,有大概三四千天命军驻守。

    在李兄虎退出京州之后,天命军已经接管了大量的州县,尤其是位于咽喉要道之处的城池,都分派兵马把守。

    这三四千人被分派到这里来,其实每个人也都没什么抵触,毕竟远离战争就无生死之忧。

    天命王要打大兴城,已经围了一年,在城外的天命军士兵,谁敢保证自己在攻城的时候会安然无恙。

    五品将军霍怀就很知足。

    守着这座小城,每日悠闲自得,完全不必为打仗的事烦恼。

    最主要的是这井野县是粮仓所在,他守着这,不缺粮草物资。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苏州的宁军,宁军若要进京州往大兴城方向开进,这井野县就是必经之地。

    他只有三四千人,援兵在数百里之外,真要打起来的话他知道绝无可能守住这地方。

    天命王给他下达的命令是,若察觉宁军迹象,可立刻将所有粮草物资运出来,可弃城不顾。

    可这也是一句笑话,凭他这几千人,能把所有粮草都运走?

    天命王帐下的谋臣之首慕容言烈在他领兵离开大营之前,私自找到他交代说,若宁军真的进了京州,那就把粮草全都烧了。

    慕容言烈说,唐匹敌在苏州,若要进军京州必会一路寻有粮仓所在进攻。

    因为闯军李兄虎的人,在苏州祸害了那么久,苏州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根本就么有什么余粮,就算是唐匹敌能击败闯军,夺取闯军部分粮草,可也远远不够宁军所需。

    若守不住井野县,那就毁了粮仓。

    有慕容言烈这句话,霍怀心里还踏实些。

    他分派出去大量的斥候,往东北方向查看,一旦发现宁军踪迹,他立刻就烧掉粮仓带兵跑路。

    风和日丽,正在吃午饭的霍怀得到消息,说是有天命王派来的巡察使到了,正在城门外骂人。

    因为守城的士兵要检查他们的身份凭证,被扇了几个耳光。

    霍怀心说这又是那个王八蛋来了,就不能让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天命王有门客数千,谋臣上百,这些家伙身上没有什么正经的官职,但一个个的自命不凡。

    也许是因为天命王大概也会烦他们吧,所以就把这些人分派各地巡查。

    这些王八蛋拿着鸡毛当令箭,来一个搜刮一次,刮的地皮都秃了。

    他问:“挨了打,那身份查清楚了吗?”

    手下人回答:“有令牌,有公文。”

    霍怀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吧,跟我过去迎接。”

    此时此刻,城门口,坐在马背上的那位巡察使大人脸色依然不好看,虽然手下人已经替他出了气,可好像还是很不舒服。

    其实想想也知道,天命王的这些门客或是谋臣,他们没有官职在身,平日里想作威作福也作不了。

    巡察使这东西也不是什么正经官职,可有了这个身份之后,他们这些人就能把地方上的官员死死的压住。

    谁敢不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就能让谁这地方官做不下去。

    霍怀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他是五品将军,可还是要对这巡察使见面行礼。

    “拜见大人。”

    霍怀到了之后,先不管那么多,拜了再说。

    手下人连忙提示他:“这位是周先生,主公

    派来巡查京州东北诸县。”

    “拜见周先生。”

    霍怀又俯身一拜。

    见他这般态度,那周先生似乎也不好再发作什么,挤出来几分笑意后说道:“霍将军不必多礼。”

    可他却根本没有下马,这种态度,让霍怀手下人都很不满。

    “周先生快请进城。”

    霍怀让开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周先生却声音有些发寒的说道:“刚刚拦着不让我进,现在又要请我进去,莫不是这县城里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阻拦我,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你们处置,现在处置好了,所以又让我进去了?”

    这话,诛心。

    霍怀在心里把这周先生十八代先人都问候了一遍,却还要装作谦卑客气的样子,连连道歉。

    他一脚把守门的那团率踹到一边去了:“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开。”

    周先生又哼了一声,催马进城。

    “先去粮仓看看,请霍将军带路。”

    霍怀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罢甘休了,这人受了气,就要把气撒出来。

    去粮仓那边,随随便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成为要挟霍怀的把柄。

    霍怀又不是傻子,连忙说道:“这大中午的,周先生远来劳顿,是因为安排了酒席,还请周先生先休息一下,吃过饭我陪周先生去粮仓。”

    周先生道:“你是怕我现在去看?”

    霍怀在心里又骂了几句,知道不送点什么是不行了。

    “周先生,要看粮仓随时都可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取账册,先生可边吃边看,然后再去粮仓核对。”

    听到这句话,周先生也听出了言下之意,总算是又能挤出来几分虚假笑意。

    “那也好,就先看看账目吧。”

    不久之后,县衙。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手下人抱着一个木盒过来递给霍怀,霍怀转手把盒子放在周先生身边:“这是账册,请周先生过目。”

    周先生把盒子打开,里边满满的都是金锭,估摸着少说也有个二百两左右。

    他们这些做谋臣的,又不是如慕容言烈那样身份极高,所以平日里也没什么收入。

    这二百两黄金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小数目,所以周先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笑了笑道:“来人,把账册先收起来,等我晚上回去之后再仔细看。”

    气氛这一缓和下来,屋子里便多了谈笑之声,好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似的一般热络。

    一边吃酒一边闲聊,瞬间就拉进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喝着喝着,话题就到了粮仓,周先生脸色已经微微发红,显然 是喝的美了。

    他笑着说道:“霍将军做事这般沉稳,粮仓那边料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一会儿随便去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回去也好对主公交差。”

    霍怀连忙表态,意思是粮仓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这话谁信?

    粮仓没有问题,那一盒黄金是怎么来的?

    他们驻守在这样一个小县城,又没有什么其他财路,不卖粮食指望什么?

    这和大楚的那些官员并无区别,只是他们比大楚官员更加肆无忌惮。

    因为这粮仓是抢来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抢来的东西,账目对不上,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账目,也查无可查。

    这几个月来,霍怀联络本地商人,将粮食

    倒手出去,如今这乱世,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好卖的。

    两个人聊的越来越投机,这周先生说话也就越来越放肆。

    “霍将军真的是两袖清风啊。”

    周先生叹道:“我一路从大兴城过来,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如霍将军这样的克忠职守的人,真的太少了。”

    他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切不可外传。”

    霍怀连忙道:“周先生放心,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再也不会有旁的去处。”

    周先生道:“我过礼县的时候,你知道驻守礼县的陈将军是怎么做的?”

    他哼了一声,这一声,极为复杂,有愤怒,也有嫉妒。

    “前阵子他率军返回大营,向主公禀告,说是有万余闯军余孽攻打了礼县,陈将军说他兵少,只好撤出县城,运回来一百多车粮食,其余的都被他一把火烧了,他说就算是烧了也不留给闯贼,主公还对他大为赞赏,还给他不少嘉奖,可我路过礼县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周先生声音更低了些:“有闯贼余孽是真的,可是粮食他根本就没有烧,而是卖给了闯贼。”

    霍怀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还有这种事?”

    周先生道:“闯贼余孽虽然没有多少兵力,一万多人罢了,可他们有钱啊,他们所过之处,剐地一样,手里的钱还能少了?可他们没粮,没粮就走不远,他们的闯王李兄虎已经跑了,他们也想跑,可是没粮怎么跑?”

    “所以他们本来要去攻打礼县夺粮仓,但陈将军不想打,就和闯贼余孽谈条件,闯贼大概也觉得,打起来两败俱伤,所以就答应了,放陈将军撤走,他们出了不少银子,换了那座粮仓。”

    周先生笑了笑:“可是那些闯贼都是泥腿子,哪里想到被陈将军算计了,礼县粮仓里的粮食,大部分都已经被陈将军给卖了,没剩下多少,他们花了大笔的银子,却没买来多少粮食。”

    他往前凑了凑:“你可知道,陈将军这一笔,就骗了闯贼多少银两?”

    霍怀摇头:“不知。”

    周先生伸出一根手指。

    霍怀:“一万两?”

    周先生瞥了他一眼:“一百万两!”

    霍怀叹道:“那些闯贼有钱啊,他们之前攻下来丁阳县,那是料王封地,据说搜刮走了不下数百万两的金银财宝。”

    他看向周先生:“如果先生有一百万两的话,那先生会怎么安排?”

    周先生叹道:“我若有一百万两的话,我就找个地方隐居去了,何必赌命?”

    霍怀眼神闪烁了一下。

    周先生叹道:“可惜了......若是我也有一座粮仓的话,我就把这粮仓换一百万两银子。”

    霍怀听到这句话,眼睛眯了起来。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忽然笑了笑:“周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的?”

    周先生一怔。

    霍怀又问:“周先生若是从礼县过来,礼县那边已经被闯贼占据,周先生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他放下酒杯:“让我猜猜看......”

    他朝着手下人招了招手:“把刀给我。”

    亲兵连忙上前,把刀递给霍怀。

    霍怀摆手:“其他人都出去吧,我和周先生好好聊聊。”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里就剩下了周先生和霍怀两个人。

    霍怀把刀拿起来:“真的周先生已经死在礼县了吧,你是闯贼的人?”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我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霍怀把刀从刀鞘里缓缓抽出来,放在周先生的肩膀上:“这公文和令牌,也都是杀了人之后到手的,对不对?”

    周先生的脸色显然变了,刚才还一身酒气满面得意,此时却吓得好像随时都能尿出来一样。

    “你们用这种法子,骗了多少地方?”

    听到霍怀问他,周先生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确实是主公派来巡查的,霍将军为何会如此怀疑?”

    霍怀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的刀来问你。”

    他把刀抬起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等一下!”

    周先生后撤两步,躲开那刀子:“其实......霍将军何必如此较真呢?你想想礼县的陈将军,难道霍将军不觉得是一条出路?”

    霍怀的刀子放下来:“果然被我猜中了。”

    周先生小心翼翼的走回来,挨着霍怀坐下:“霍将军,陈将军可是拿走了百万银两,随便找个时机走了,取了银两隐姓埋名做富家翁,不比你在天命王帐下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要好?”

    霍怀问:“你是想买我的粮食?”

    周先生道:“我们只要粮食,不想打仗了,霸王兵败之后把我们丢了,我们也不想再为他卖命,我们有钱你有粮,我们拿了粮可以走人,你拿了银子也可以走人,何乐而不为?”

    霍怀眯着眼睛问道:“陈将军到底是回去了,还是被你们害死了,我却无法知道,现在你口说无凭......”

    他话还没说完,周先生叹了口气:“刚才确实说了谎话,那是因为没想到你能识破我的身份,其实陈将军已经走了,带着他的队伍,没有回大兴城那边。”

    霍怀道:“我还是不能信你。”

    周先生道:“这样,我留在你这里,一直都在和你形影不离,你拿了银子之后走人,到时候走出去多远再把我放了,由你。”

    霍怀问:“你不怕死?若是我们走到半路把你杀了,没人能救你。”

    周先生道:“可我能救我那万余兄弟。”

    霍怀怔了怔。

    周先生继续说道:“上次和陈将军谈,也是我谈的,这个问题他也问过我。”

    霍怀脸色变幻不停,他确实动了心。

    若能拿百万两银子,谁还想去打仗?

    这仗还不是为自己打的,而是为了别人的功成名就。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将来天命王真的登基称帝,他霍怀可以封侯吗?

    周先生见他脸色就知道他已经动了心思,于是继续劝道:“你将来就算追随天命王打下来天下,充其量也就是升到四品将军,十辈子,一百辈子,你也拿不到百万两。”

    霍怀下意识问道:“你们如何把银子给我?”

    周先生连忙道:“这个简单,我先让人把银子都送进来,你亲自点验,没问题之后你装车运走,去哪儿我们绝不过问,你走之后,我们的兄弟再进城收粮,互不干涉。”

    霍怀沉默良久后说道:“我得和自己手下兄弟们商量一下,你不能离开,就在这里等我消息。”

    周先生起身抱拳:“你要为你兄弟负责,我要为我兄弟负责,我敬重霍将军为人,霍将军也可放心我的承诺,我就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去。”

    霍怀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吩咐手下人把门户看好,决不能让这周先生走脱。

    他召集手下人商议这事,因为这事就不可能瞒得住,他也不可能独吞的了那百万两银子。

    他手下三千多人,

    每人分上二百两,他自己还能剩下三四十万两。

    那些校尉团率多分一些,他最终留在手里的也有二三十万两,带着队伍带着银子,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占山为王,似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如果给士兵们每人分一百两,那他剩下的更多,这些当兵的一个月只不过二三两银子的军饷,还未必能月月如数发放。

    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拿了一百两让他们回家去,他们都得美滋滋的。

    要是能给上二百两,足够他们回家去过安生日子了。

    所以霍怀也没说那些闯贼余孽要给一百万两那么多,只说给五十万两银子。

    而且他说的是所有人平分,他也不会多占。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动了心思,商议好之后,霍怀又返回大堂里去见周先生。

    两个人很快就把事情敲定,约好三天后,闯军的人就把银子送过来。

    就这样忐忑的等了三天,到底第四天的一早,周先生果然如约归来。

    带着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几辆大车,把银子运进县城。

    周先生下令手下人撤出去,他孤身一人留下,等着霍怀查验那些银两。

    按照他和霍怀的约定,这明面上是五十万两白银,还有几箱金子和珠宝单独给霍怀。

    点银子就点了不少时间,确认无误之后,霍怀有那么一刻动了心思,就先把周先生解决了再说。

    可是又不敢做,如此激怒了那些闯贼余孽,大家最终不死不休,得不偿失。

    于是他让队伍整顿行囊,收拾好东西,愿意回家去的领了银子就走,不愿意回家的跟着他往更远的地方转移。

    其中半数以上的人选择回家,毕竟都已经厌倦了战争。

    霍怀带着周先生和剩下的银子出城,远远的看到,在城外空地上有一支队伍,打着闯军旗号在那等着。

    霍怀担心出什么意外,让人加速赶路。

    周先生倒是没有什么担心,坐在马车上,还有心情掏出来烟斗点上。

    那支闯军队伍确实没有为难他们,等他们出城之后才进县城去拿粮食。

    就这样一直走了一天又大半夜,霍怀才敢让队伍停下来休息。

    “你倒是个守诺的。”

    霍怀看向周先生:“胆子也不小。”

    周先生笑道:“我说过了,我是为我那些兄弟。”

    霍怀指向前边说道:“再往前走十几里,出了林子就是冒河,过河之后我就会把你放回去。”

    周先生点了点头,然后问:“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出路?比如再去投靠别人。”

    霍怀摇头:“不想再打仗了,如你所说,拿了银子找地方做富家翁不好吗,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回家去。”

    周先生嗯了一声:“那我去睡了,天亮之后叫醒我。”

    他居然真的如此踏实,躺在马车上就睡着了,霍怀觉得此人倒是个值得敬佩的汉子。

    到天亮,众人继续赶路,这片林子很大,穿过去就是一片空旷地,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冒河。

    他们此时也已经放松下来,甚至有人开始唱歌儿了。

    出了林子,霍怀的脸色大变,在林子外边是队列整齐的宁军,一排一排看不到尽头。

    那烈红色的战旗在队伍中国飘扬,像是在辉映着初升的朝阳。

    周先生笑了笑道:“最好别打算动手,不然你们都没办法活着离开。”

    霍怀一怒:“我还当你是个好人!”

    周先生笑道:“陈将军也当我是个好人。”

    霍怀下意识的就要拔刀,周先生摇头:“不要冲动,冲动会误了你手下这么多兄弟的性命。”

    霍怀愣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哪有什么选择。

    没多久,这支队伍就被宁军缴械,剩下的银子就又回到了宁军手里。

    唐匹敌看向周先生,笑了笑道:“果然了不起。”

    周牧抱拳道:“多谢大将军夸奖,我这个人,没有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本事,就是心眼多一些......”

    他装作喝醉酒和霍怀说了那些话,只是故意引霍怀往那方面去想而已。

    让霍怀自己猜出来他是闯军的人,比周牧自己开门见山的说瞎话要好许多。

    因为人,总是会选择自己推测出来的真相去相信,他们会觉得你说什么都是骗他。

    周牧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说起来自己是闯军的人,可正因为如此,霍怀反而深信不疑。

    唐匹敌笑问:“你不费一兵一卒,已经拿下三城,想要什么奖赏?”

    周牧嘿嘿笑了笑:“那家伙送了我一盒黄金,我能自己留下吗?”

    唐匹敌大笑:“他给你多少,我再给你加一倍,另外......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正五品将军了。”

    周牧俯身一拜。

    正五品将军虽然不高,比起他在闯军中的军职来说要低不少,可是他知道,这个正五品的将军就是他以后能在宁军中立足的保证,是被认可,是被接纳,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是外人了。

    做宁军的正五品将军,可比做闯军正三品将军还要踏实的多。

    唐匹敌道:“今日我再给你一个承诺,再下一城,你就是从四品将军,我会写信将你的事告知主公,主公也必有奖赏。”

    周牧开心啊,前所未有的开心。

    他再次俯身拜倒:“多谢大将军提携!”

    十几天后,清流县。

    驻守在这的天命军人数不多,一营一千二百余人,他们的首领是天命军正五品将军薛山。

    正中午,薛山才吃几口饭,外边有人快步跑进来。

    “将军,出事了,门外来了一支队伍,说是来给咱们送粮食的,可能是咱们的人怠慢了,要查他们的公文和身份凭证,咱们的人被打了几个耳光,现在还闹着呢。”

    薛山一听就恼了:“送粮食来的,还拦什么拦!”

    然后有多问了一句:“可有令牌公文?”

    手下人回答:“有......”

    薛山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带着手下人就往城门口赶。

    等到了地方,就看到城外有一支队伍,人数也在千余左右,押运着不少粮车。

    为首那人坐在马背上,看起来一脸的倨傲。

    “请问,怎么称呼?”

    薛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马背上的人回答:“我是主公麾下谋臣,我姓周,奉命押运粮草给你们送来,你们就是如此接待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周先生!”

    薛山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请进城,手下人不懂事,周先生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一脚把得罪了周先生的那人踹开。

    ......

    ......

    【这两天真的是太难受了,身体状态奇差,对不起大家了,下午感觉有所好转,明天我试试恢复三更。】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惊变

    十月末,大将军唐匹敌率领宁军从苏州进入京州,不到一个月连下四城,却不费一兵一族。

    降将周牧,因此而得大将军重用,连升数级,被提拔为从四品将军。

    宁军大营,中军大帐中。

    “大将军。”

    周牧俯身道:“属下来,是有一个请求。”

    唐匹敌的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看向周牧:“是什么?”

    周牧道:“属下想去天命军那边。”

    唐匹敌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周牧是什么意思,他转身面对周牧:“你可知有多凶险?”

    周牧道:“属下知道。”

    唐匹敌:“给我一个你必须去的理由。”

    周牧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大将军,原来我在闯军的时候,凡事皆不会靠前,能躲在后边就躲在后边,一步都不往前走。”

    他看向唐匹敌,眼神里是一种他在闯军中不曾有过的光彩。

    “闯军造孽,他们杀人的时候我躲,他们毁城的时候我躲,他们烧村的时候我也躲......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是闯军的将军,那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当初加入闯军也只是为了活着。”

    “我在闯军中从来都没有想过去用自己的命换什么前程,我在闯军做到将军也不是本意,上了战场,我不杀敌,敌就杀我,打着打着就成将军了。”

    “我家里还有一个婆娘,有一个女儿......”

    周牧说:“以前我从没有想过,穿着闯军的将军家回村子里去耀武扬威,可是现在,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想着,穿着宁军的将军甲回去,让村子里的人都看看......”

    他看着唐匹敌,无比认真的说道:“属下也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为自己求前程,我加入宁军晚,若想封侯拜将,必须有奇功才行。”

    唐匹敌沉默了片刻后问他:“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周牧撩袍单膝跪倒:“还请大将军成全,如今我大军正面之敌,唯杨玄机一人而已,属下若能混进天命军中,便可想办法窃取天命军兵力布置,若能帮大将军击败杨玄机,属下这功劳,便可上达宁王。”

    唐匹敌摇头:“我不答应。”

    周牧怔住。

    唐匹敌伸手把周牧扶起来:“宁王的队伍里,可没有安排自己人去送死的惯例。”

    周牧道:“可是大将军,这是属下自己想去,并非大将军安排......”

    唐匹敌笑了笑道:“以你的才能,今日不封侯拜将,他日也会大有作为,我已经向主公举荐你,也许用不了多久,主公就会调你到他身边做事,你安心在军中等候消息就好。”

    周牧心里一震。

    大将军说过,若他再下一城就升他为从四品将军,也会向主公报功。

    可是周牧没有想到,大将军会把自己举荐到宁王身边去做事。

    唐匹敌在周牧肩膀上拍了拍:“先好好活着,再图功绩,别让你妻儿等回去的,是一套将军甲和抚恤银。”

    周牧心中触动,良久之后俯身一拜:“属下遵从大将军安排。”

    唐匹敌招了招手:“来,我问一件事。”

    周牧连忙上前,跟着唐匹敌走到地图前。

    唐匹敌指了指地图上那些标注出来的黑点:“看得懂吗?”

    周牧仔仔细细的观察,然后发现了自己设计打下来的几座县城,都被大将军用炭笔标注出来。

    他心中一动,再去看其他标注出来的地方,心中就豁然开朗。

    “大将军,这些地方,皆有天命军驻守,多多少少,也必会有些存粮。”

    唐匹敌笑了笑道:“没错,所以你看懂我准备怎么打这一仗了吗?”

    周牧点头道:“大将军不是要趁着天命王杨玄机攻打大兴城的时候,从背后突袭,而是逐渐收缩,趁着天命军无暇分心,咱们以蚕食之计,拿下来这些州县,等到天命军察觉,他们就不得不分兵了。”

    唐匹敌嗯了一声:“我说过,以你才能早晚都会大有作为。”

    天命军打大兴城,那就让他去打好了。

    周牧继续说道:“属下明白了,若我们此时去攻打杨玄机,反而是为楚朝廷解围,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去打着,利用楚朝廷守城来消耗天命军兵力。”

    唐匹敌道:“既然看明白了,那你就去办这件事吧,在主公调令来之前,我分给你一万人马,我不管你怎么去打,不会干涉,唯有一个要求......不许吃亏。”

    周牧肃立行礼:“属下遵命!”

    唐匹敌笑了笑道:“去吧,你想封侯拜将,自有正途大道我为你安排铺陈,奇诡之道可用,但涉及生死而又不必要的时候,不要用。”

    周牧再次行礼:“属下谨记。”

    不久之后,周牧带着一万宁军出发,他们的目标,就是把天命军已经控制的州县一个一个拔下来。

    天命军打大兴城,他们打天命军后院。

    与此同时,大兴城内。

    武亲王站在城墙上,看着刚刚退下去的天命军,总算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贼兵已经猛攻多日,若非城中兵力不少,且粮草尚有储备,想挡住百万大军攻城,哪有那么容易。

    皇帝就在他身边,连续多日,皇帝都和士兵们一起在城墙上防守,一直都没有下去过。

    武亲王看到皇帝如此改变,心中也多了些欣慰。

    扛过这一劫,只要大兴城不破,楚就依然还有希望,可是这一劫......

    “王叔。”

    皇帝靠着城墙坐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快坐下来歇歇吧,贼兵也许很快就再上来了。”

    武亲王挨着皇帝坐下来,这才注意到皇帝身上竟有血迹。

    武亲王连忙要招呼医官过来,皇帝摆了摆手:“不用。”

    他看向身边不远处的那具尸体,眼神悲伤。

    那是一个小太监,大概也就十六七岁年纪,进宫还没有多久呢。

    就是他,这个本来还不该体会世间艰辛的少年,却把人间疾苦都体会了一遍。

    因为穷苦而入宫,因为忠诚而送命。

    天命军刚才爬上城墙的时候,是这个小太监扑过去,为皇帝挡住了一刀。

    “是甄小刀让他上来的,本来只是让他来伺候朕在城墙上的饮食起居......”

    武亲王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本不喜欢这些阉人,一点儿都不喜欢,大概是因为曾经的权阉刘崇信。

    “朕,还没有记住他叫什么。”

    皇帝闭上眼睛。

    “这些为朕而死的人,朕都该记住他们。”

    武亲王道:“陛下不用太过伤神,臣这就安排人将他厚葬。”

    皇帝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厚葬其实有什么用......活着比什么都好。”

    武亲王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应答,皇帝这话说的实在过于颓丧。

    “王叔,打到现在,朕还有几个大敌?”

    皇帝忽然问。

    武亲王思考片刻后回答:“宁贼李叱,逆贼杨玄机,闯贼李兄虎,还有越州贼翟礼,如今拥兵自重之人,也就这几个了,其他人,

    暂时不足为虑。”

    皇帝睁开眼睛再次看向那具尸体:“如果有机会,朕把他们的人头做贡品,祭奠为朕而死的每一个人。”

    武亲王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陛下,休息一会儿吧。”

    良久后,武亲王劝了一句。

    “王叔,朕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

    “陛下请说。”

    “朕想着,如果逆贼杨玄机一直不退,咱们还能坚守多久?”

    皇帝问完了这句话之后,武亲王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城中现在粮草还不算太缺乏,可也早就开始节省着用,以现在的存粮来看,再坚守两到三个月应该问题不大,超过三个月,贼兵还不退的话,那就要出大事。

    武亲王的沉默,其实就是答案。

    皇帝问:“王叔不说朕也知道,若贼兵再有三月不退,算日子就又过了一个年,三月后就是正月末,城中无粮,又逢寒冬......王叔也想过很多次了吧,这种局面到底如何破解。”

    武亲王点头:“臣,确实想过。”

    皇帝再问:“那王叔可有办法?”

    武亲王这次回答的很快,因为他确实早已想到了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回陛下,若贼兵三月后还不退,臣就会率军杀出去,为陛下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皇帝看向武亲王,眼神里都是愧疚。

    他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他,心中也没有那么偏激,皇后教会了他如何去体会人心,体会的多了,便也学会了将心比心。

    “王叔,朕很感激你,可是朕不能再让你去冲杀了。”

    皇帝抬头看向天空,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朕也想了个法子,朕知道王叔一定不答应,可是朕想试试......”

    武亲王怔住,他因为皇帝这几句话,而有些不详的预感。

    “朕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自然也就不怕背负什么骂名,只要能让大楚得以延续,别说背负骂名,就算是后世骂朕万年,朕也不在乎。”

    皇帝扶着城墙起身:“王叔,你听朕说完,不要急着反驳,仔细想过之后再告诉朕到底可行不可行。”

    他看向武亲王:“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援兵了,大楚也只剩下一座都城......若再无人来破杨玄机,都城也守不住,我们没有自己人的援兵,只能想办法靠敌人,和敌人的敌人。”

    两天后。

    杨玄机正在大帐里休息,手下人急匆匆的进来,俯身道:“主公,抓到了不少夜里想突围出去的楚军士兵,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抓住了四百多人。”

    “嗯?”

    杨玄机眉头一皱:“这区区几百人,突围要做什么?”

    手下人道:“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封信,是......是给宁王李叱的。”

    杨玄机眉头皱的更深:“把信拿过来给我看。”

    手下人将一封信递过去,在杨玄机拆信的时候,那人继续说道:“昨夜里,应该有不下千人,绑着绳索从城墙上下来,分散逃匿,我们抓了四五百人,还在追捕,但......可能抓不住全部。”

    他说着话的时候,杨玄机已经把信拆开了。

    看完之后,杨玄机脸色大变,猛的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才是杨家的逆贼!他到底要做什么!”

    大楚都城被围困一年多之后,皇帝杨竞派遣无数信使突围,向天下传讯。

    他愿意将皇位禅让给宁王李叱。

    还说,待宁王李叱大军进城之际,他亲自手捧玉玺,带文武百官,开城门迎接。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暗涌最可怕

    杨玄机不知道会有多少个送信的人逃出去,但他知道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四方。

    虽然暴怒,可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会有多大的影响,所以下令就算调用全军,也要把人都抓回来。

    然而并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往外突围的情况下,全部抓回来这个命令本身就有问题。

    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谁都没有想到会传播的那么快。

    只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京州已经无人不知,百姓们对此事都在议论纷纷。

    又一个月后,虽然不至于全天下都知道了大楚皇帝要禅位给宁王李叱,但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这件事似的。

    原本还在观望着的各方势力,现在也无心再做观望了,因为皇帝杨竞的这个举动,已经让所有人不安稳。

    其实想征这天下的,何止是如今在京州明面上的那几方势力。

    有人一直作壁上观,只是觉得越晚入局越好。

    可是杨竞这一招狠棋落子,那些作壁上观的人,再不出手怕来不及了。

    所以各方势力都开始把目光看向宁王李叱,原本见不到的队伍,开始朝着豫州方向汇聚。

    只要宁王李叱真的敢进入京州,他们就会不计代价的拦截。

    这种事,其实反而和宁王李叱无关。

    不管他接受还是不接受,他答应还是不答应,消息已经传遍,所有人都不希望他到京州来。

    甚至皇帝的意图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都看着呢。

    “这天下,真好玩。”

    豫州城,李叱看着手里的军报,嘴角微微上扬。

    “消息传的可真快。”

    夏侯琢也笑:“原本我们还说过,杨玄机围城一年之后,有些人就要坐不住了,回豫州的路上我们也说过,我们低估了那些人的耐性,结果皇帝杨竞用了这样一招,他们再大的耐性也坐不住了。”

    李叱点了点头:“我是没有想到,消息传的速度竟然有那么快,连雍州那边都有动静了。”

    大楚十三州,除了雍州之外,处处战乱。

    雍州地处西北,却又不似凉州那样与西域接壤,那地方虽然有些贫瘠,可多年没有战事,安安心心的发展,只怕如今比中原各地还要富裕。

    西北高原一带粮产很低,靠天吃饭,所以如雍州节度使这样的封疆大吏,都没什么人愿意去做。

    谁去了那边,就相当于被扔进了犄角旮旯,很难再回到权力中心。

    然而天下大乱之后,大楚只剩都城一地,哪里还有什么权力中心可言。

    甚至就连争天下的人,都没拿雍州那边当回事。

    在每个人的固有观念中,雍州比兖州还要穷苦,兖州虽然寒冷,可是粮产不低,其他物产也很丰富。

    雍州不一样,那高原之地每年降雨极少,种下去的粮种能不能打下来粮食,要看老天爷赏几分脸。

    前阵子还有传闻说,原雍州节度使病故,这就更没有人把雍州那边当回事了。

    然而李叱却一直都没有放松对雍州那边监视,越是那种贫瘠穷困的地方,越出虎狼之师。

    若非因为北疆战事,黑武人打的实在太凶,李叱已经调遣一支降兵往西北过去,只为了监视雍州那边。

    虽然队伍没有过去,但李叱让余九龄安排了大量的密谍潜入雍州。

    看大局,向来都是李叱擅长的事。

    “密谍送回来消息,原雍州节度使病故,他的家眷都在大兴城里,所以雍州军就落在了他干儿子韩飞豹手里。”

    李叱道:“雍州军已经在大举调动,估计着是坐不住想要入局了。”

    夏侯道:“可让连夕雾密切注意西北动向,雍州军想要入关,只能走冀州绕个圈过来。”

    李叱嗯了一声。

    雍州只和两地接壤,一为冀州,一为蜀州。

    蜀州那边是杨玄机的大本营,虽然这次杨玄机算是带出来了所有本钱,可蜀州十万大山易守难攻。

    蜀州节度使裴旗也没有随杨玄机来京州,就算只剩下几万人,雍州军也不可能翻山越岭的攻入蜀州。

    所以韩飞豹要想入局,先要攻入冀州,再从冀州南下杀进京州。

    夏侯琢道:“要不然我去一趟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分给我两万人马即可,我扼守关隘,韩飞豹想打进来也难。”

    李叱道:“你先不要急着动身。”

    他看向余九龄:“九妹,派人给尉迟光明传令,让他带冀州兵马赶往连大人处,与连大人汇合之后,紧守关隘。”

    余九龄应了一声:“我这就派人去。”

    李叱道:“稍等,我写两封信。”

    他拿起毛笔写信,很快写完,两封信其一给冀州节度使徐绩,让他时刻注意西北动向,一旦西北有战事,立刻倾尽全力驰援。

    一封给凉州大将军澹台器,希望老将军若是听闻西北有战事,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分兵驰援。

    两封信写完之后,余九龄立刻就安排人送出去。

    “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夏侯琢在屋子里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如果说各大家族已倾尽全力支持杨玄机,为何会有那么多不露面的人,闻风而动?”

    李叱道:“杨玄机只是他们的棋子之一罢了,不过到目前为止,杨玄机还是他们最好的棋子,除非......他们一开始就只是用杨玄机做个幌子。”

    夏侯琢道:“那这热闹可就大了,连杨玄机都是幌子,他们还能捧起来谁?”

    李叱道:“他们可以利用杨玄机的是什么?”

    夏侯琢:“身份。”

    李叱点头:“杨玄机是皇族出身,把杨玄机捧起来,各方势力更容易接受,但杨玄机又不是唯一,大楚有几百年历史,杨家皇族的子子孙孙分散在各地的,多如牛毛。”

    夏侯琢懂了。

    他叹了口气:“杨家坐了几百年江山,后人却被人这般利用。”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他又叹了口气:“就算是坐稳江山的时候,杨家皇族,怕也是一直都在被人利用。”

    “不是利用。”

    李叱道:“各取所需而已。”

    他走到地图前仔细看着。

    视线在扬州那边停顿片刻。

    “如果我们现在推测连杨玄机都绝非必要的人,那李兄虎呢?”

    李叱问。

    夏侯琢道:“李兄虎大概也就是另一个杨玄机,不......是另一面的杨玄机。”

    李叱道:“扬州那般富庶的地方,还有苏州,当初李兄虎打下来的时候也未免太容易了些,就算他拥兵百万也不应该,原来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李兄虎也是

    一步棋。”

    他转身看向夏侯琢:“百姓们不是觉得深受各大家族的欺压吗,所以各大家族暗中扶植起来一个李兄虎,这个扶植,比扶植杨玄机还要容易的多。”

    夏侯琢道:“当然容易啊,只要不管就是了,再暗中送些钱财,然后安排人怂恿百姓加入闯军,无需多久,李兄虎就成了庞然大物。”

    李叱道:“让李兄虎祸害一圈,百姓们就对李兄虎这样的人失望之极。”

    夏侯琢道:“然后再出来一个英雄,在扬州苏州两地击败李兄虎,必得百姓拥戴。”

    李叱道:“所以说,我们也是棋。”

    夏侯琢轻叹一声。

    把李兄虎打成那样的,一是武亲王杨迹句,一是大将军唐匹敌。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连武亲王和唐匹敌,都是在被那些暗藏之人利用。

    夏侯琢道:“如果此时扬州那边出现战事,有人率军攻打李兄虎,百姓们必会站在此人身边,李兄虎就必败无疑。”

    李叱道:“何须那么难,李兄虎身边,指不定有多少人是他们安排,想办法除掉李兄虎,再趁着闯军内乱出兵,要容易多了。”

    夏侯琢的视线再次回到地图那边:“所以......那李兄虎的结义兄弟翟礼?”

    李叱点头:“李兄虎不知情,翟礼怕是知道些什么,也可能翟礼就是那些人安排的。”

    夏侯琢沉默良久,忽然间想到一件事。

    “我听闻,李兄虎和翟礼闹翻,是因为李兄虎喝多了酒,抢了翟礼手下将军的夫人。”

    他看向李叱:“这事......”

    李叱道:“这事太容易安排,仔细推敲一下就能想到,为何李兄虎的亲兵,偏偏就要去抢翟礼手下人的老婆?”

    余九龄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刚才他听的云里雾里。

    余九龄道:“所以,是暗中有人,一直都在掌控着一切,包括李兄虎和杨玄机,唯独没有被他们掌控的,是我们?”

    李叱和夏侯琢同时点了点头。

    夏侯琢道:“我们是意外。”

    眼看着李兄虎实在势力太大,几乎要脱控的时候,安排翟礼出面。

    李兄虎的那些亲兵中,也必然有他们的人,故意去抢了翟礼手下人的妻子,翟礼就有理由与李兄虎闹掰。

    失去翟礼,李兄虎就不得不退走扬州......

    夏侯琢看向李叱:“之前不是有消息说,翟礼已经投靠杨玄机了吗?”

    李叱点头:“搞平衡啊......李兄虎势力太大,就把李兄虎压一压,杨玄机毕竟是他们的首选,所以把翟礼分派过去。”

    他看向夏侯琢:“皇帝杨竞也是个意外。”

    夏侯琢道:“对啊......他们可能都没有想到,杨竞居然能扛那么久,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候,还甩出来一个这么狠的招式。”

    他问李叱:“咱们怎么办,进京州吗?”

    李叱笑了笑:“进,当然要进,派人出去散布消息,就说我得知大楚皇帝陛下要禅位于我,已经连夜赶往京州。”

    夏侯琢当然明白李叱话里的意思,他说进,那就是不进,只是让消息进。

    “那咱们去哪儿?”

    “去京州隔壁那个荆州,踏踏实实看一会儿戏。”

    李叱笑道:“你方唱罢我登场,先看戏。”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要抹掉!

    李叱他们在豫州城稍作休整之后,就要南下去荆州,李叱判断,把荆州稳住,就可不被人左右。

    荆州这个地方实在有些特殊,往南是梁州,梁州与越州接壤,往西南是蜀州,蜀州则是杨玄机的大本营。

    东边是京州,北边是豫州,这位置有多重要也就可想而知。

    所以在别人把目光放在京州的时候,李叱的目光就放在了京州隔壁。

    就在队伍准备着要出发的时候,豫州城里忽然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奇怪的客人。

    豫州这样的大城,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实在太多,谁会记住一个路人?

    可是这个进城的人实在太特殊,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

    车看起来就和中原人的马车不一样,车厢更像个亭子,四周不是围板而是一圈纱帘。

    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两匹高大雄壮的骆驼,这种东西,在北境还偶尔能见到,在豫州基本上是看不见的。

    这车上只有一个人,但是拉着一车的酒坛,显然这人是真的喜欢喝酒。

    进城之前这人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下来,跟他要身份凭证,他倒是很齐全,不过检查之后才知道,竟是从西域入关的。

    从西域到豫州,真的是万里迢迢,这样一路走过来没有一年怕是走不到。

    最让人觉得吃惊的是,这人开口就问宁王在不在,他找宁王有急事。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也不敢耽搁,连忙上报。

    所以不久之后,这个怪人就被引领着到了梅园外边。

    这个男人下了车之后站在梅园门口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他觉得有点印象,自己应该是来过这里,但他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也不好确定。

    正想着,余九龄从梅园里出来,看到那怪人就惊呼一声:“师父!”

    喊出师父这两个字的时候,余九龄都激动的跳了起来。

    怪人见到余九龄后哈哈大笑,拎着一个酒壶往前走:“这天下,谁喊我师父我都不答应,唯独你喊我,我认了。”

    余九龄因为这句话简直美上了天一样,开心的像个刚刚得到老师奖励的小孩子。

    “师父,我可厉害了,我把养猪大业发展的极好。”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光是豫州棋盘山那边的猪场,一年产出十万头肥猪都不在话下。”

    这怪人当然是李先生,除了他之外,谁还能让余九龄如此谄媚。

    “十万头?”

    这数目显然也把李先生吓着了。

    他这般经历过无数沉浮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该啊......”

    李先生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以现在的水平,一年产出这么多头猪,着实神奇了些。”

    余九龄自豪道:“都是师父教的好,我学的也好,在我的指点下,他们才能把猪养的那么好。”

    李先生道:“这边的事解决完之后,我得去你说的棋盘上猪场看看。”

    他心里想的是,以这个时代的各方面水平来说,猪场的规模都不可能建的很大。

    而且养猪最怕的就是疫病,一旦传染,一头不剩。

    余九龄殷勤热情的把李先生引领进来,走到半路的时候,迎面碰到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的青龙苏入夜。

    一看到李先生,苏入夜的眼睛也亮了。

    李先生却白了他一眼:“偷窥狂。”

    苏入夜怔住,这才想起来在西域的时候,自己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于是脸色微微一红。

    “宁王呢?”

    李先生问。

    余九龄道:“宁王去大营了,若是他知道师父来了的话,早就亲自迎接出门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去禀告,估计着很快就会赶回来。”

    他问:“师父,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先生道:“等宁王到了再说。”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苏入夜:“你是对的。”

    苏入夜又怔了怔,下意识的问:“什么我是对的?”

    李先生道:“你的预感是对的,这个世上,果然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苏入夜的脸色先是愣,然后是惊,再然后就是喜。

    “你如何得知?”

    他急切的问了一句。

    李先生道:“因为我遇到了。”

    余九龄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是苏入夜却显然格外好奇。

    大概半个时辰,李叱急匆匆赶回来,一口气冲到客厅,李先生正坐在那喝茶。

    一看到李先生,李叱连忙俯身一拜:“学生拜见先生。”

    他这一拜,包括苏入夜他们在内,除了余九龄他们几个,全都吓了一跳。

    心说这怪人好大的来头,连宁王都要叫他一声先生。

    而这怪人居然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连个表示都没有,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先生怎么回来了?”

    李叱一边过去给李先生倒茶一边问。

    李先生道:“因为我找到你的命里劫数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更加震惊。

    又半个时辰之后,坐在旁边听着的老张真人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在袖口里掐指细算,心里不好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别人都在听李先生说话,连高院长都在认真听着,唯有长眉道人注意到了老张真人的脸色变化。

    他刚要问,老张真人压低声音:“出去说。”

    两个人起身离开,到了门外,老张真人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我之前算错了。”

    老张真人问:“何处算错了?”

    老张真人道:“我本来算到,李叱要想成为天下之主,会有几个起伏,其中还有一道天劫,之前黑武人南下,边疆告急,打的又是那般惨烈,我以为这就是那道大劫了......”

    长眉道人眼睛骤然睁大:“那不是?”

    老张真人嗯了一声:“刚才听那李先生说的,我又仔细推敲了一遍,应该是我之前算错了,黑武人不是李叱的天劫。”

    长眉道人显然紧张起来,他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丢丢儿,此时听闻天劫尚在,他如何能不担心。

    老张真人道:“我刚在又仔细想了想,李叱命相若为中原之主,那这天劫自然是在中原,与外族无关,黑武人的事,是我太乐观,也太大意。”

    长眉道人心情格外复杂,想问老张真人可有破解之法,还没有问出口,就看到老张真人摇了摇头。

    长眉道人:“连你也算不出到底这天劫是什么?”

    老张真人道:“我不是神仙,这个世上也不可能有神仙,如果真的有......”

    他回头看了看客厅里坐着的李先生:“他可能比我要接近的多。”

    长眉道人下意识的看向屋子里,眼神中又重新升起了几分希望。

    老张真人道:“他这样的人,莫名其妙的来了,必然是有大事,但绝对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既然他来了,就一定有办法。”

    老张真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而且他来找李叱,就说明这个办法就在李叱身上。”

    在屋子里坐着

    ,听李先生说话,心中无比震撼的可不只是老张真人。

    还有曹猎。

    因为李先生的话,颠覆了他对过往所有权贵阶层的认知。

    曹猎是谁?

    曹家的小侯爷,山河印的少主。

    山河印是什么?

    曾经在暗中控制着几乎大半个中原的经济命脉,甚至连满朝文武,山河印都能随意把控。

    在曹猎看来,山河印就是用财富控制权力的极限。

    正想着这些,曹猎忽然听到李叱叫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李叱:“怎么了?”

    李叱道:“先生有些事要问你。”

    曹猎连忙坐直了身子,他对李先生当然也极为敬畏,在他心中,李先生就是那种闲云野鹤一般的散仙。

    之前去云雾山的时候,曹猎也见过李先生。

    “你曾是山河印的少主,你可知道山河印是什么时候创建的,是何人创建?”

    李先生问。

    曹猎仔细回忆了一下,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山河印是他们曹家掌控,几百年前,由他们曹家的祖先发起,联合了无数巨商,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才有了后来把控命脉的实力。

    他把自己知道的如实说了一遍,李先生听完之后,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在沉思,所以也就没有人敢打扰。

    李先生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山河印这种组织的出现,本身就有很大问题,在这样一个时代,甚至几百年前的时代,不该有这样的东西,甚至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有想法,但也不该有这样的组织能力,出现的太早了,那是其他时代才有的产物啊......”

    他这些话说的所有人都听不懂,但他说完这些后,又陷入了思考,所以也就没有人敢问什么。

    良久之后,李先生道:“我在西域开了一家小酒馆,只想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本来就不打算与这世道有什么牵连......可是接连遇到了两个怪人。”

    他看向苏入夜:“其中一个是他。”

    苏入夜听到说起自己,也坐直了身子。

    李先生继续说道:“苏入夜先来,他和我说起那些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天下那么大,什么样的怪人没有,可以预测未来甚至更奇怪的人,我也见过。”

    “可是一年多之前,又遇到了一个怪人,是个商人,看起来寻常无奇,进我的小酒馆之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看到我酿的酒又楞了一下,再然后也没喝酒也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李先生说到这,李叱已经有了些推测。

    他问:“先生遇到危险了?”

    李先生点了点头:“当夜,便有大批刺客来杀我,我把那些人杀了大半,然后利用自己早就做好的准备,装作被烧死了,这才脱身。”

    他喝了口茶后说道:“不是杀不了他们所有人,而是我知道,有些事要查起来,我是一个死人比是一个活人要好查。”

    苏入夜有些激动的说道:“错误的人,真的存在!”

    李先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语气有些奇怪的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错误的人,所以我从始至终都在躲避,现在看来可能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不是错的人,我出现在这里,是有人想让我把错的人清理掉。”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这才是我存在的理由,所以我来了。”

    他看向李叱:“抹掉他们,这个世界不该有他们存在,一个不剩的全都抹掉,才能还这个世界一个公平。”

    虽然大家还是听不太懂,可是李先生说抹掉的时候,他们忽然都有了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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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