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父子重逢
李先生看向曹猎说道:“我现在怀疑的是,山河印不是你们曹家的祖先创建,而且,山河印的灭亡也不大对劲。”
曹猎不敢辩驳,可一时之间也不想承认李先生的推测。
他父亲说过,山河印的曹家的产业,没有人可以把山河印从曹家手里夺走。
可是再仔细回想起来,曹家的崛起,应该是在他父亲这一代才开始,确切的说,还要得益于他的姑姑嫁给了武亲王。
如果几百年前曹家创建了山河印的话,那么曹家的实力,应该远远不只是现在这样。
试想一下,已经牛了几百年的曹家,岂不是真真正正的地下皇族?
虽然他觉得曹家的实力已经很强大很强大,强大到即便山河印已经不存在,他依然可以在中原绝大部分地方肆无忌惮。
可是依然和有几百年积累出来的那种强大,相差甚远。
想到这,曹猎也只能微微点头。
“你父亲在哪儿?”
李先生问。
曹猎看向李叱,李叱回答:“在棋盘山。”
李先生觉得这棋盘山的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说过。
恍惚了一下,猛然记起来,刚才余九龄说那个年产十万头猪的地方就是棋盘山。
所以李先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家族产业转型了?”
曹猎:“......”
李叱:“......”
余九龄:“......”
李先生在进梅园的时候还和余九龄说过,等他要办的事处理好之后,一定得去看看棋盘山猪场。
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么快就要去了。
说走就走,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已经出了梅园,队伍在廷尉军黑骑的护卫下,出豫州城赶往棋盘山。
马车上,李先生对曹猎说道:“你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我们必须要见见他。”
曹猎叹了口气,他其实不大敢去,他怕被父亲骂。
尤其是在那样一个环境下相见,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好,心中那种自己是个不孝之子的感觉,越发强烈。
强烈到一定地步之后便是恐惧,不敢去见父亲,害怕看到父亲的眼睛。
但是他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更想知道山河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李先生说的那些人,又到底是些什么人。
李先生说他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而父亲知道的这些连他都没有告诉过......
要么是不能让他知道,要么是不敢让他知道。
可能这一路上,唯一一个开开心心的人就是余九龄了,因为他真的很自豪啊。
马上就能让李先生看到他亲自指导下的猪场发展有多蓬勃,这骄傲感就油然而生。
“你为什么那么开心?”
夏侯琢看出来余九龄的兴奋,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怎么能不开心?”
余九龄坐在马车上晃荡着腿,一脸自豪的说道:“棋盘山里的猪,如果没有我,会那么家族兴旺吗?让我师父看看,那万千猪仔都是我的功劳,当然高兴。”
夏侯琢:“......”
余九龄:“你为何如此表情?”
夏侯琢:“......”
余九龄认真的问:“我特么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夏侯琢认真的回:“这倒也没有。”
余九龄往后一躺,枕着自己的胳膊,美滋滋的说道:“我师父说了,这天下他就承认我一
个徒弟,当家的厉害不,当家的可都不能向李先生叫师父的。”
夏侯琢:“你们学的不一样。”
余九龄:“那是,师父最好的学问,只传我一人。”
夏侯琢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事余九龄是对的。
李先生那般大才,甚至可以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人家李先生自己最得意的也是养猪,这还能怪九妹骄傲自豪了?
余九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师父说,能跟他学本事治国平天下的,大有人在,可能跟他把养猪学的这么好的,就我一个。”
夏侯琢:“求你闭嘴。”
余九龄:“师父刚才还教我呢,以后我养出来的猪,要起个名字,还要到官府报备注册,普天之下只有我养的猪才能叫这个名字,其他的都不能。”
夏侯琢:“我给你磕一个吧,你闭嘴好么。”
余九龄:“磕吧。”
夏侯琢一抬手,余九龄立刻就翻身避开了。
另外一辆马车里,曹猎一直都沉默不语,坐在他对面的李叱当然知道曹猎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伸手在曹猎肩膀上拍了拍:“不要太紧张。”
曹猎道:“我没有紧张,刚才确实在担心见到我父亲后该说些什么,会不会显得生疏,显得尴尬,但这会儿没想那些。”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山河印。”
曹猎看向李叱:“李先生的意思是,在大概几百年前,有一个或者是几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来了这里,然后用他们脑子里超过我们的想法,创建了山河印。”
李叱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曹猎问李叱:“那他为什么不说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也不说他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李叱道:“我问过先生,先生说我理解不了,解释起来又很麻烦,他一直都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曹猎低着头沉思着,良久之后他问李叱:“那你有没有想过,李先生和山河印,和那些藏于暗中的人,是不是有关?”
他看向李叱,李叱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李叱摇头道:“应该不可能,先生他不问世事,我在书院的时候,他就隐姓埋名躲在书院里,后来又跑去了云隐山,再后来又跑去西域,他真的要做些什么的话,何必如此?”
曹猎点了点头:“也是......我只是在想,李先生和那些暗中藏着的人,是不是一个来路,只是,只是他们目标不同?”
李叱道:“先生有许多事不愿意提及,但他既然找到我们,就说明他和那些人不是一路人。”
曹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听起来不觉得很虚幻么......像是在茶楼酒馆里,那些说书人信口开河的神话故事一样。”
他还是无法相信,曹家也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如他这般骄傲的人,不愿意承认曹家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东西,只是人家交给曹家来打理罢了。
“到了棋盘山后,也许我们就有答案了。”
李叱看向窗外:“世上有许多事我们解释不了,但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了。”
曹猎嗯了一声,也看向窗外:“这天下,真好玩。”
这话,是李叱不久之前说过的。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走了大概六七天之后就到了棋盘山。
上次李叱来的时候还是攻打这里,改成养猪场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但是余九龄来过好多次。
棋盘山很奇特,外边是一圈环形山,只有一个入口,进来之后便是沃野,种庄稼收成会很好。
要进棋盘山就要再穿过一排犹如屏风般的山脉,才是养猪场的所在。
这地方着实易守难攻,不然的话当初曹家也不会把这里选为最终的藏身之处。
在棋盘山上那庞大的建筑还在,曹家倾尽心血打造的堡垒,像是一个趴在半山腰的巨人俯瞰着山谷。
李先生这次回中原没有骑猪,之前一直都在聊正事,所以也没人顾得上问问他。
等下车之后,余九龄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先生,你的猪呢?”
李先生问:“什么猪?”
余九龄道:“就是你骑着的那头野猪王。”
李先生:“卖了。”
余九龄:“为何要卖了它?”
李先生:“因为它值钱,西域一个小国的王子愿意出一箱子宝石来买它,不然你以为我那小酒馆是怎么来的?”
余九龄叹道:“一箱子宝石......”
他眼巴巴的看向李叱,李叱:“你闭眼!也闭嘴!”
余九龄:“原来神雕那么值钱,我竟然还一直都想吃了它,一箱子宝石啊,我不配!”
众人进了养猪场之后,李先生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里的猪场可以规模那么大。
因为余九龄没有说清楚,只说这里是棋盘山猪场,确切的说应该是棋盘山监狱猪场。
这就和寻常的猪场不一样了,民间养猪,家里迎来送往,难免会有什么病传播。
可这里封闭,余九龄又按照他教的来布置,这里的猪场连过来运送成猪的人都不能进。
养好的猪,从养猪场里赶出来,到另外一个地方装车运走,外界的人和养猪场就隔绝了接触。
犯人们按时喂猪,按时清扫,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产量。
“好地方啊,养出来的好猪啊。”
李先生一声感慨。
李叱提醒道:“先生,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
李先生道:“你不知道,我看到猪舍就有些亲切感。”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有些懵,连余九龄都理解不了这句话。
众人被迎接进去,不多时,曹猎的父亲曹紫萝被带了过来,瞧着竟是比原来还胖了些。
曹猎一见到他父亲就快步跑过去,人才进门,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之前想了那么多,此时此刻却全都忘了,只在一声称呼中,全部感情都在了。
“父亲。”
一头就磕在地上。
曹紫萝在看到曹猎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李叱他们才过去说话,毕竟人家父子重逢,不太好打断。
“看起来气色不错。”
李叱笑着说了一句。
曹紫萝看起来确实已经释然了许多,他朝着李叱俯身行礼,然后说道:“这里日子过的踏实,每天也不用去想那么多事,心里不淤积,所以气色就好。”
李叱看向李先生:“这位就是原山河印的东主曹紫萝,先生有什么话可问他。”
李先生嗯了一声,走到曹紫萝面前。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李先生问,也等着曹紫萝的回答。
李先生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提问,众人全都屏气凝神。
李先生:“这里的猪一年真的能产十万头?”
曹紫萝:“不到,大概八万多一些,号称十万。”
众人:“......”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连我在内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这俩人的一问一答,倒是把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都搞蒙了。
大家屏气凝神的等着李先生的问题,也等着曹紫萝的答案,却等来了号称十万头。
好在李先生也没有那么不靠谱,第二个问题就直指这件事的根本。
他问:“山河印不是你们曹家创建的吧。”
曹紫萝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楞了一下,眼神也明显飘忽了一下,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他儿子曹猎。
在那一刻,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其中就有对自己儿子的亏欠和心疼。
曹猎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只管说就是了。
曹紫萝缓缓吐出一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山河印最早是怎么出现的。”
这是曹紫萝的答案。
明明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回答,可不管是李先生还是李叱他们,脸上全都出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曹紫萝道:“山河印的东主原本是轮流坐,曾经,山河印中有一个元老堂,又称之为决事堂,决事堂中一共有七位元老,我祖父本来是其中之一。”
“每隔三年,七位元老轮流当值,三年期满后就自动下去换人上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也没有霸着位子不放,我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李先生听到这一番话后眉头就皱了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轮流主席团?”
众人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些,当然就算是有人听清楚了,也不会太理解。
曹紫萝继续说道:“可是在大概在一百多年前,也许是二百年前,我父亲都已经记不清楚了,所以他告诉我的时候也不太确定。”
“决事堂中的其他六个人不辞而别,只留下我祖父一人,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山河印就被曹家掌控。”
“可是在我祖父那一代和我父亲那一代,他们都不敢把山河印据为己有,而是一直还坚持着最初的决策方式,又找来几个人作为山河印元老参加议事。”
“只是,我祖父没有再按照之前的轮流当值的惯例,把东主的位置让出去,我父亲说,祖父一辈子都没有把任何山河印的东西归入曹家私有,他那时候还觉得祖父傻。”
“祖父临终之前对我父亲说,他们一旦回来,发现曹家把山河印据为己有的话,曹家就有灭顶之灾,他告诫我父亲,一定不要把山河印变成曹家的私产,也许那是我祖父对曹家,对亲情,唯一的一丝善念。”
“我父亲也就一直遵守祖父的遗嘱,始终没有对山河印动过念头,只是维持着山河印的运作,直到我父亲临终......”
曹紫萝抬起头,但他看向的不是李叱也不是李先生,而是曹紫萝。
“你的祖父,我的父亲,临终之前对我说,他们已经消失的太久了,大概不会再回来,所以你放手去做吧。”
听到这句话,曹猎立刻问了一句:“他们到底是谁?”
曹紫萝摇头:“不是他们,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们.......你的祖父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所以归根结底,我们也算是他们。”
这话说的,让曹猎心里一震。
“只是不知道当年为什么那六个人会不辞而别,而单独把我的祖父留了下来,也许他们和我祖父是商量好了的,可惜的是......”
曹紫萝再次看向曹猎:“我祖父都没有告诉我父亲,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曹紫萝坐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也许是故意为之吧,哪怕我们是他的直系后人,但他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们这些秘密,甚至,到现在我都在怀疑,我的祖父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
李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他在算计时间。
山河印那六个人不辞而别的时候,大概就是自己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时候。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自己才一出现,那七个人就都知道了,他们或许有一种什么特殊的能力感知?
然后他们七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留下一个人继续维持山河印,另外六个人销声匿迹。
到底这个协议是怎么回事,曹家的后人都不知道是什么。
而李先生也确定,如果曹紫萝的祖父和他是一个来路,那么他也一定是假死。
李先生还活着,足以证明那些人的寿命也一样的长。
但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而那些人,又是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可不管是为什么,那些人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不公平。
他们自以为像是神一样左右着这个世界,只是他们把自己藏了起来,寻常百姓根本不知道。
百姓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吃穿住行,可能都和这些人息息相关。
更为可怕的是,连那些达官贵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吃穿住行甚至官场起伏,也都被人悄无声息的控制着。
看到李先生在愣神,李叱问:“先生在想什么?”
李先生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思考曹先生刚才说的话。”
他看向曹紫萝:“你继续说,知道什么就说些什么,不用去想有用还是没用。”
曹紫萝嗯了一声。
“我问过我父亲,祖父的那些朋友到底是什么人,父亲对我说......你祖父从来都不会对我提及他们的事,从小到大,他只是命令我做什么,仅此而已。”
曹猎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看似风光的曹家人,看似风光的父亲和他自己,都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哪怕有那么浓的血缘关系在,也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连血缘关系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
李先生却在想着,那些人和自己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知道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来,也知道自己会活多久,所以他们不在乎子孙后代,因为他们会有无数的子孙后代。
在他们眼中,子孙后代就是在最忠诚的手下,甚至可以说是死士。
“后来呢?”
李叱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再接触过山河印?”
曹紫萝摇头:“没有......我父亲临终之前对我说,他们大概都死了吧,毕竟你祖父死了,我也要死了,熬了两代人难道还熬不死他们?所以你只管放手去做。”
“自此之后,我接手山河印,便开始逐渐把山河印中老一辈的人剔除掉,换上曹家的心腹,然后在江湖中搜寻高手加以收买,逐渐的让山河印变成曹家的私产。”
“到我妹妹嫁给武亲王之后,曹家的势力便已经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那时候我想着,别管是谁再来,都别想把山河印从曹家手里抢走。”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了李叱。
这一刻,李叱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可是这不对劲。”
曹紫萝看向李叱:“以山河印的力量,就算是当时的宁王殿下已经有很强的实力,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把山河印连根拔起。”
李叱点了点头。
按照曹紫萝的说法,山河印就算是不是曹家所创,可曹家已经掌控了三代。
三代人,足以让这头庞然大物变得无比忠诚,然而在山河印遇到问题的时候,却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抵抗之力。
好像很轻松的就被李叱灭掉了,而且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李叱道:“所以,其实看似没有人干预的山河印,还是有人在暗中控制。”
曹紫萝点了点头:“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李叱看向李先生,李先生道:“他们在抹掉痕迹。”
说完这句话,李先生看着李叱说道:“他们在利用你抹掉他们的痕迹。”
一切看起来都是李叱做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山河印的覆灭有其他因素。
李先生深深吸了口气。
他在心里想着......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些人也不该存在。
所以我该被抹掉,他们也该被抹掉,但绝不是这种藏起来假装被抹掉的抹掉。
从种种迹象表明,那些人在害怕的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宁王李叱。
那他们害怕的就只能是......自己。
想到这,李先生心中的信念就更加坚定了些。
从他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出头的。
他始终都在躲避,在遇到李叱的时候那种反应,就足以说明他的心态。
他始终都在躲避着这个世上任何看起来像是主角的人,因为他害怕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抹掉。
他一直都在躲,变换着身份的躲。
可是冥冥之中,似乎又注定了什么,自己躲来躲去还是要站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
李先生还想着,我从这个世界已经索取的足够多了,也该还给这个世界一些什么。
比如说......清净。
比如说......公平。
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小心翼翼却又肆意潇洒,他就是那人人敬仰的嵩明先生,他就是天下江湖客津津乐道的天下第一闲人。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许多大人物都是他的弟子,直接或者间接教导出来的。
比如......曾经力挽狂澜的大将军徐驱虏。
没有徐驱虏为大楚续命一百年还多些,也许中原在那时候就会遭受外敌入侵之苦,不知不觉间,其实李先生已经在影响这个世界。
可是那些人呢,他们什么都不做,他们只是在吸血。
他们来这个世界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吸血?
积累巨富,无穷无尽的巨富,这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吗?
李先生转头看向窗外,棋盘山就在眼前。
人生啊......真是很扯淡的事,原来真的像是一盘棋一样,也许这也是注定了的吧,在这棋盘山中让他领悟到了什么是棋盘。
没什么。
李先生笑了笑,在别人眼中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连我在内,一起抹掉就好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那山不是山
李叱他们到棋盘山来,可以说找到了答案,可其实这个答案并不真切,确切的说是不详尽。
曹紫萝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而且曹紫萝坚定的认为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
那是和他祖父一个时代的人,如今他都可以说是一个老人了,而且他的父亲也可算作长寿,有谁能熬上近两百年还不死的?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群人的话,那这个世界可就真的乱套了。
他们在苟着。
李先生的想法是这个。
如自己一样,只不过他们选择苟着的方式,却高调的多了。
“先生。”
李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和先生从一个地方来的?”
李先生转头看向李叱,没有回答,也没有表示,这样的注视下,李叱都被他看的有些忐忑起来,心想着是不是自己不该问这句话。
良久之后,李先生道:“我去把他们找出来,我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联络你们。”
“先生,你一个人......”
李叱急切道:“如果连山河印都是他们所创造,而且他们还活着的话,那他们必然......”
李先生道:“必然很强对不对?”
李先生淡淡的笑了笑:“我也很强。”
余九龄道:“师父,可是你一个人终究危险,你不如带上我吧,我跑的快,最起码可以为你传递讯息。”
李先生摇头:“我一个人来去自由,你跟着我,反而会碍手碍脚。”
若是别人这样说余九龄碍手碍脚,余九龄自然不服气,可是李先生说他,他心里反而有些愧疚和自责。
和先生比起来,或许谁都是碍手碍脚的那个。
余九龄满是失落,他确实很想很想跟过去帮忙,但是他也知道,师父说的是实话。
这失落就在脸上,也在心里。
李先生抬起手在余九龄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不要怪为师说话太直接,为师也向来都是都是独来独往,况且你又不是女人......”
余九龄:“......”
李先生道:“不过,这次我倒是有些怕闷得慌,就带着你一路说说话解闷好了。”
余九龄的眼睛骤然睁大:“啊!”
李叱他们也吃了一惊,李先生带着余九龄......
“放心。”
李先生笑道:“我既然能带着他,就会让他安安稳稳的回来。”
李叱道:“可是先生,你怎么找到他们?他们已经躲了那么久,甚至不惜自毁山河印来隐藏行迹,现在更是难以追查任何消息。”
李先生道:“也许,他们也在想,到底杀了我没有。”
李叱一怔。
在西域,那是绝对的巧遇,也许进李先生小酒馆的那个人,只是路过想进去小息片刻,喝一杯西域独特的冰镇葡萄酒解解乏,哪里想到冰镇葡萄酒没有喝到,还他妈见到了冰镇啤酒。
他在小酒馆里的诧异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所以他才会转身就走。
他为什么转身就走?
李先生想过这个问题......答案只有一个,那些人怕他。
虽然李先生也不确定那些人为何要怕他,但这绝对是一个很有用的消息。
“山河印原本的总部在哪儿?”
李先生问曹紫萝。
曹紫萝道:“就在豫州,不过不是在豫州城内,是在鼓棒县贤明山,我父亲和我提及过,那七个人,就在贤明山决定创建山河印。”
李先生看向李叱:“你们好好的准备你们该做的事,这天下乱的已经太久了,你的事比我的事大,我找到那些人,并且杀了他们,其实对于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多大影响,你做的事不一样,你成功了,救的是万万千千的百姓。”
说完后李先生一招手:“小九,咱们走。”
“好嘞!”
余九龄立刻就跟了上去。
随李先生走了几步后,余九龄又转身跑回来,跑到李叱面前说道:“当家的,你派人告诉我婆娘和我孩子一声,就说我出去办事了,大概一年半载的回来。”
李叱:“好,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余九龄一转身又跑了,一边跑一边摆手:“放心就好了,我跟着师父不用担心我,师父他可是天下第一牛-逼的人啊。”
李先生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带着这样一个活宝也不知道是对了还是错了......我特么才不是牛-逼。
两个人出了棋盘山之后,余九龄说既然要赶路,那不如骑马去鼓棒县。
李先生却坚持不肯,他严词拒绝,理由是骑马太辛苦。
可是余九龄却隐隐约约的觉得,李先生是不会骑马。
李先生看出来他眼神里的怀疑,所以哼了一声:“你是见过我骑猪走天下的,我能不会骑马?”
余九龄:“猪的大。”
李先生:“猪的再大也是猪,马也比猪要大。”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他们俩这番对话,大概不会认为他们争论的是猪后背和马后背哪个大。
最终,李先生还是上了他的骆驼车,余九龄成了车夫。
可他没有赶过骆驼车啊,他不知道是不是和驱使拉车的马一样。
他问李先生:“有口诀吗?”
李先生眼睛眯起来:“什么口诀?”
余九龄很认真的说道:“师父你看,赶马车的时候就有口诀,嘚,驾,喐,唩,赶骆驼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口诀。”
李先生点了点头:“有。”
余九龄问:“是什么?”
李先生从身后翻出来一张纸,又拿起炭笔:“我写给你。”
写的很快,写完递给余九龄,余九龄还怕自己不认得呢,毕竟赶马车的口诀那几个字也未必认得全,怎么写也不确定。
他把纸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懵了,下意识的念了一遍:“爹,走吧。”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拉车的两匹骆驼居然真的迈步向前。
李先生看着余九龄那满脸的惊讶,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说带着这傻小子的话,最起码不会闷得慌吧。
余九龄惊讶且好奇的问:“先生赶车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这两位老人家的?”
李先生:“......”
两个人看起来,在外貌上其实分不出谁多大年纪。
虽然余九龄才过二十岁,但是他长得老啊。
在江湖上有一个传闻,说那个啥次数越多,老的越快,你看这江湖,多不正经,什么都传。
余九龄本来就面相成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猛一眼看着跟小四十的似的。
李先生就面嫩,李叱初见他的时候什么模样,现在看着竟是还要比那时候还要稍稍嫩一些。
主要是在书院的时候吃的不大好,还经常要靠燕先生接济。
两个人乘坐骆驼车出发,余九龄身上带着地图,骆驼自己走自己的也不用他一直都喊爹,他还觉得很不错呢。
打开地图看了看,从棋盘山到鼓棒县可不近,大概要走上七八天的时间,而且不
是往豫州城方向走。
两个人一路闲聊打屁,倒也不觉得那么沉闷。
而且余九龄和李先生还有一件事是李叱和李先生都不可能聊的开心的......主要是李叱也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当然余九龄那点经验,在李先生面前,不值一提。
相貌就是余九龄吃亏的地方,两个人聊天的这种话题若是被人听到了,大概会觉得他才是那个老色批。
七八天的路程很快走完,他们进鼓棒县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起来。
李先生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知道,在豫州治内,还有鼓棒县这样一个纯纯粹粹的少民县。
这里的百姓无论是衣着还是相貌,都和余九龄他们不同。
这里的百姓,身上的衣服都以黑色为主,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如此。
男女的区别在于衣服的袖口,男人的衣袖都有蓝边,但是数目不等,年纪越大的人蓝边越多。
女人的衣袖则不是单一颜色,余九龄和李先生他们这样的人,片刻后就观察出来细节。
年纪小的女孩子,衣袖上有白边,大一些的是红边,年纪更大的则是黄边,上了年纪的老妇,袖口上则是一条彩绳。
余九龄下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雁族,从楚国立国之前就在这里居住。
在他们本族的传闻中,他们的祖先是一只大雁,从北方往南方飞的时候受了伤。
掉在这里后,被一个美貌的姑娘救了,大雁为了感激姑娘,化作人形娶了姑娘为妻,两个人就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了。
余九龄听完这个故事后回来和李先生讲了一遍,讲完后李先生就显然有些吃惊。
他问余九龄:“为什么大雁可以化作人形?”
余九龄:“没说啊。”
李先生叹道:“一点儿都不严谨......况且,一个大雁,化作了男人,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这是报恩?”
余九龄道:“我也觉得那大雁不挺正经的。”
李先生道:“何止是不正经,简直是老色批......”
余九龄道:“师父你要这么说我就觉得不妥当了,你看那神话故事中,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为了报恩化作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不说是老色批......”
李先生仰天叹道:“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余九龄:“什么?”
李先生:“没事......”
他看向余九龄:“让你问问贤明山在哪儿,你问了吗?”
余九龄:“问了,贤明山......不是山。”
李先生眼睛眯起来:“贤明山不是山,那是什么?”
余九龄抬起手指了指正前方,能看到远处有一块像是石碑一样的东西,那应该是一块天然的大石头,能有不到一丈高。
“那就是。”
余九龄指着那石头说道。
李先生:“那七个人就是在这石头下边商量事情的?”
余九龄点了点头:“我问过了,还问过了不止一个,他们都说那就是贤明山。”
他看向余九龄:“我们这次可能要麻烦了。”
余九龄问:“为何?”
李先生道:“我上一次知道有七个兄弟化作了一块大石头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他们七个化作巨石镇压妖怪,老大是个大力士,力大无穷,老二是个千里眼顺风耳,老三是个铜头铁臂金刚不坏,老四会喷火,老五会喷水......”
余九龄:“那老五好玩。”
李先生:“???!!!”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太可怜
李先生和余九龄从骆驼车上下来,围着这座不是山的山转了一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块石头凭什么叫山。
而且这山还叫做贤明山,往往这种名字背后都会有些故事,比如纪念什么圣贤之类的故事。
两个人围着石头转圈的时候,正好有个路过的小牧童,好奇的看着他们。
小牧童牵着一头牛,一边走一边唱着余九龄他们从没有听过的民谣。
“小兄弟。”
余九龄凑过去,从怀里摸出来个棒棒糖递给那小孩:“跟你打听一件事。”
小孩子看了看余九龄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余九龄:“这是你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好吃的东西,是一种糖......”
话还没有说完呢,小孩儿看着他说道:“问路五个铜钱,找人十个铜钱。”
余九龄:“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钱。”
小牧童道:“你这人,怎么就知道拿糖骗小孩子?”
余九龄道:“我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糖,十个铜钱都买不来。”
小牧童:“看来你是要找人,我要你十个铜钱而不是这根什么糖,那你岂不是赚了?”
李先生在旁边都被逗笑了,这小孩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混迹江湖很久的老油条了。
余九龄无奈,取出来五个铜钱递给那小牧童:“问个地方。”
小牧童把铜钱拿过来一个一个的看,仔仔细细的看,仿佛担心余九龄给他的铜钱是假的。
余九龄瞥了他一眼:“我还能给你假钱?你看我长得像是坏人吗?”
小牧童道:“像。”
余九龄:“......”
小牧童把铜钱收起来,对余九龄说道:“问吧。”
余九龄问:“贤明山在哪儿?”
他是真的不信那传闻中的贤明山,就是身边这块也就一丈来高的石头。
小牧童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余九龄,然后把那五个铜钱又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余九龄:“我不赚傻子的钱。”
余九龄:“我凑?!”
他瞪着那小牧童:“你说谁呢!”
小牧童道:“你就在贤明山旁边,你问我贤明山在哪儿,你不是傻子是什么,还是说你钱多了烧的?”
被一个小孩子这样怼,余九龄觉得自己要是不发威的话,这小孩子能把自己看扁了。
他哼了一声:“摆块石头就叫山?”
小牧童指了指旁边的铺子,余九龄看过去,那是一家酒楼,叫仙临楼。
小牧童道:“叫仙临楼就有神仙来过?”
余九龄:“哎你这孩子是不是抬杠。”
小牧童:“又没有人死,抬什么杠?”
余九龄:“我凑?”
李先生上前,把余九龄拉到一边,他取出来两件东西分别拿在两只手中。
他对那小牧童说道:“我两只手里,一只手中是一两银子,另一只手里是一两金子,你选哪一个?”
小牧童:“这种游戏是玩一回还是以后你经常找我玩?”
李先生问:“有何区别?”
小牧童:“你先回答我。”
李先生:“我们只是过客,当然只能玩一回。”
小牧童伸手:“金子给我。”
李先生:“......”
余九龄抬起头看向天空,觉得这地方真他妈的邪门,一个小孩子都能狡猾成这样。
李先生把那一小块金子递给小牧童:“那你如实告诉我,你们这鼓棒县,除了这块石头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叫贤明山?”
小牧童把金子拿过来,直接上嘴咬了一下,然后把金子收好:“叫贤明山的就这一个地方,但是名字里有贤明山这几个字的铺子,那就多了,有贤明山酒楼,有贤明山茶楼,还有贤明山青楼......”
余九龄:“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小牧童和李先生同时瞥了他一眼。
余九龄道:“我觉得就是青楼,七个大男人在一个地方商量事,青楼的可能最大。”
小牧童:“什么七个大男人?”
余九龄道:“小孩子不要乱问,你又不懂。”
小牧童道:“在县城北边有一片桃林,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桃林里有七座男人的石像,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那个?”
李先生和余九龄对视了一眼,七座石像......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摆在那。
“你能带我们去吗?”
李先生问。
小牧童摇头:“不能。”
他很认真的解释道:“我要去放牛,如果被我爹抓到我没去放牛的话,他会打我。”
李先生嗯了一声:“就在城北?”
小牧童道:“从北城门出去,走不了多远就看到了,好大一片桃林。”
李先生问:“有人打理吗?”
小牧童又摇头:“没有,那地方邪门,放牛我都不敢去,不然就带你们去了,那地方......据说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一句:“要是我,我就不去。”
余九龄哼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这的人也未免太迷信了。”
小牧童懒得理他,牵着牛走了。
李先生对余九龄说道:“七座石像,老桃林......看起来我们好像必须得去看看才行。”
余九龄道:“可是.......”
他看向那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的小牧童:“师父不觉得,有些巧合了?”
李先生笑起来:“他都说了,桃林里不干净。”
见到李先生和余九龄往北边走了,那小牧童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心说我已经尽力了......
他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心里的善恶还不明确,但也有分辨能力。
有人给了他一袋银子,让他给那两个人指路,他觉得这两个人,最起码有一个不像是坏人。
让他指路的人告诉他说,你只要让那两个人去城北桃林即可,不然的话,就杀了你。
如果不是余九龄拦住他问路的话,他也会主动开口问你们在干什么?
小牧童没有去放牛,因为他本来就是放牛归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不笨,害怕被人跟着,在鼓棒县城里绕了一大圈才回家去。
进了家门之后,小牧童就愣在那。
院子里,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只是被人绑了起来,嘴巴也被堵住了。
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男人坐在院子里,正在逗他的小妹妹玩,他的小妹才三岁。
除了这个儒雅的男人之外,还有一群身穿黑衣的人,虽然和他们雁族的衣服都一样是黑色,可是衣服款式显然不同。
“我都已经按照你们要求的去做了。”
小牧童问:“为什么你们还要抓我爹娘?”
那儒雅的男人抬起头看了看他,此人看面相也就是三十岁左右,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有学问,而且性格一定很温厚的人。
他坐在那,手里拿着一把糖果,让那个小姑娘在挑,小姑娘还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也没有顾得上被绑起来的爹娘,因为这个拿着糖果的人说,一会儿玩躲猫猫的游戏,把她爹娘藏起来让她找。
那个男人掌心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显然更有吸引力。
小牧童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已经有了些决绝。
有人迈步过来把院门关好,拉着小牧童走到那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捏了一颗糖果递给他:“你吃吗?”
小牧童摇头。
中年男人笑了笑:“像你这么大,你应该已经学会了害怕,如果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面对父母被人绑起来,我可能已经吓哭了,哭着往前冲,可你表现的有些太冷静。”
小牧童没说话,只是伸手把他妹妹拉到了自己身后,妹妹却还盯着那男人手里的糖果。
“你之前说过的,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就不会为难我。”
小牧童说:“你是男人,男人要说话算话。”
儒雅男人笑了笑:“是你先不守规矩的,你对他们说那桃林不干净,是不是想提醒他们不要去?你也是男人啊,男人不该说话不算话。”
小牧童脸色变了变。
“小孩子做错了事,可以被原谅,因为是小孩子啊......但是小孩子的爹娘就一定要付出代价才行,因为他们没有把小孩子教好。”
儒雅男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牧童回答:“我叫蒲草。”
儒雅男人点了点头:“你们这里的人,我记得好像都姓蒲......蒲草的蒲,蒲草是多么轻贱的东西啊,一把火烧了也没人心疼。”
小牧童摇头:“蒲草很好,姓蒲也很好。”
儒雅男人问:“如果,我会杀了你的爹娘,你能保证今天的事都不说出去吗,如果可以保证的话,我就放了你和你妹妹。”
蒲草沉默。
然后回答:“杀了我,放了我爹娘和我妹妹,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儒雅男人摇头:“他们是大人,大人会记恨,如果我杀了你的话,他们的记恨会让他们疯狂,会想办法报仇。”
蒲草摇头:“我爹娘都是没本事的人,他们老实巴交,不敢得罪人,连别人欺负到我家里他们都不敢反抗,而我不一样,我才十二岁,小孩子记恨一个人比大人记恨一个人更久,而且我这个年纪如果开始记恨你,我就会去拼了命的学本事,所以你应该杀了我才对。”
儒雅男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他起身:“你不该说这些话,我本来真的不想杀小孩子,对小孩子下手心里总是会有些不舒服......”
他把手里的糖果都给了那小女孩:“快吃吧。”
然后吩咐手下人:“等她吃完了再动手,别弄的很难看,这么漂亮的小孩子,留全尸。”
然后他看向蒲草:“如果你不说刚才那些话,我真的只会杀了你爹娘,然后把你们丢到远处去自生自灭,因为如果我杀了你爹娘也杀了你的话,她那么小,没人照顾,太可怜,现在我已经决定杀了你,也只好把她也杀了,因为她太小,你们都死了她没人照顾,太可怜。”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像是个圣人一样。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可惜了这么好的计策
一个人的名字叫做蒲草,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大概是觉得名字取的轻贱一些,命就会大一些,好养活。
鼓棒县里,八成以上的人都姓蒲,可是只有一个蒲草。
虽然在这里生活的都是雁族人,可是他们已经在这中原生活了那么多年,习俗大多已经于中原人相融。
唯一还保持着的是就是他们黑衣的习惯,甚至连饮食习惯都没能保持下来。
许多事都开始按照中原人的习惯去做,比如刚刚说起的一个人的名字,取的轻贱一些,就好养活,这是中原人的说法。
儒雅男人走向屋子里边,一边走一边说道:“动手快一些,利落一些,不要弄的很难看,咱们还要赶去桃林。”
他似乎不喜那杀人的场面,迈步进屋等着。
两个黑衣人迈步上前,分别抽出来一条绳子,他们走向蒲草的爹娘,勒死人比砍死人看起来要漂亮些,不会那么血腥。
两个黑衣人按住了蒲草的肩膀,另一个也抽出来一条绳子,看起来他们选择杀人的方式都一样。
不......有不一样的。
一个黑衣人掐住了那小女孩的脖子,单臂把孩子举起来,片刻后那小女孩就开始踢打,只是却发不出声音,那张漂亮的小脸儿,很快就憋的发紫。
蒲草也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咽喉也被勒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墙外飞了进来,一抬手,打出几道流光,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速度奇快。
只转瞬之间,那几道流光就击中了几名黑衣人,精准的让人害怕。
几个黑衣人先后中招倒了下去,包括蒲草爹娘身后的黑衣人,也包括要掐死蒲草妹妹的那个黑衣人。
可是一个人就算再强,可毕竟人力有限,他没办法救所有人,能在转瞬之间打出飞石救了三个人,还杀了至少六七个黑衣人,这种实力已经足够恐怖。
在打出所有飞石的瞬间,他就已经朝着蒲草冲过去,这是救所有人的唯一办法。
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拦不住他,哪怕他们人数众多。
白色的身影只一个恍惚就到了蒲草身边,两根手指点在两名黑衣人的额头,于是洞穿。
下一息,他伸手拉了蒲草一把,右手也伸出去,正好抓住往下掉落的小女孩。
再迟那么半息,小女孩就会摔在地上。
在小女孩被举起来的那一刻,李先生从院外出手,用飞石打死六七个黑衣人,救下了蒲草的爹娘和那个小女孩,然后近身杀两人救下蒲草。
做了这么多,小女孩刚刚掉落,距离地面不足一寸,被李先生一把抓住。
“唔......”
儒雅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果然,骗人没有那么容易。”
李先生看着这个人,不得不有些惊讶:“你跑的居然也这么快?”
这个人,就是他在西域遇到的那个人。
儒雅男人像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何必要用一个也字?我比你快多了才对,没见过你这样报信的,走的不紧不慢,哪里是赶路。”
李先生笑起来:“居然连我去报信都知道了。”
儒雅男人道:“你在西域诈死,原本还算是精妙,毕竟烧焦了的尸体不好辨认,哪怕我们把尸体解剖也只能确认,那同样是个习武的高手。”
李先生:“解剖,这个词用的不错。”
儒雅男人道:“在你面前,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我们也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李先生:“说到这,不打算劝劝我?”
儒雅男人道:“劝你什么?”
李先生:“劝我放过你们。”
儒雅男人摇头:“本来是应该怕你的才对,可是见过你之后反而不怕了。”
李先生:“为何?”
儒雅男人:“因为你诈死。”
李先生明白了。
那些人怕他,是觉得他有除掉他们所有人的实力,不然的话不可能会如此销声匿迹。
他们一定坚信,李先生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他们,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都解释不通。
但是李先生诈死,让那些人明白过来,原来李先生也怕死。
所以李先生叹了口气:“也怪不好意思的,习惯了。”
儒雅男人道:“你在西域诈死,让我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第二,如果你有绝对强大的实力,你就不会诈死。”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还可以多加一条,第三......你在西域那么精妙的诈死之后,却那么高调的赶着骆驼车回来,证明你有些白痴。”
李先生:“第一条对了,第二条没对,我可厉害,我要打十个,至于第三条......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儒雅男人往四周看了看,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四周过来,有的从院门外走进来,有的翻墙进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他笑着问李先生:“天下人能懂你说打十个这个梗的人可不多,我懂,但我想问问,你能打几百个吗?”
李先生道:“你知道这是在耍赖吗?”
儒雅男人:“别开玩笑了,如果你和我换个位置,你会不会带这么多人来杀我?”
李先生:“我会带更多,带一千人。”
儒雅男人:“猜得真准,我就是带了一千人。”
李先生:“......”
人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危险距离自己那么近,虽然他一直都在躲着,一直都在苟着,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威胁到自己生死的事,没有遇到威胁到自己生死的人。
“看起来你好像胜券在握,一般在这种时候,我需要问你为什么,你会认真的回答我是为什么。”
李先生道:“是这么个套路吧。”
儒雅男人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么个套路,反派死于话多。”
他指了指李先生:“动手。”
所有的黑衣人开始往前压,他们那么多人居然没打算近身,而是把连弩和弓箭举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谨慎,显然不是一般的反派。
在他说动手这两个字的时候,李先生也动了。
他一把拉住蒲草,一把抓起那个小女孩,人已经犹如一道闪电般朝着院门那边掠了过去。
他们确实人多势众,他们确实有弓箭连弩,但李先生足够快。
李先生快到什么地步?
他连余九龄的速度都看不上。
所以那些弓箭连弩说起来可怕,也要看能不能跟得上他。
只要李先生掠进人群,那些弓箭就失去了一多半的作用。
砰地一声......
李先生落地,脚步很重,丝毫也没有他该有的轻灵飘逸。
他落地之后反手一掌拍出去,可是竟然拍了个空。
腰间剧痛,李先生回头看着自己后腰位置,衣服上有一个破洞,是被匕首刺穿。
动手的人,居然是蒲草。
在李先生落地之后,四周
的黑衣人就开始放箭了,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李先生转身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身子压低,跪在那,用自己的身体将小女孩保护好。
箭打在李先生身上的不计其数,可是却没有一支箭刺入体内。
在箭雨稍稍停顿的那一刻,李先生拔地而起,抱着小女孩掠过人群头顶,再看时,犹如脚下踩着巨大的弹簧一样,一点地又掠了起来。
院子里,蒲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眉头皱的很深。
儒雅男人走到他身边,也低头看了看那匕首,脸色有些难看。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千算万算,才算出这么好的计策,可就是没有算到他那么怕死,明明已经知道他怕死了,却不知道怕到这种地步。”
蒲草轻轻吐出一口气:“到底是什么样的甲,居然能挡住我的一击?”
儒雅男人迈步往前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要记住刺脖子,只是下一次再有这样好的机会,怕是难了。”
他往前走的时候,大批的黑衣人已经追了出去。
可是李先生的速度实在太快,黑衣人蜂拥而出,到了院子外边就只看到人影在拐角处闪了一下。
等他们追到拐角处,又看到人影在前边街口闪了一下。
儒雅男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天罗地网,能从这院子里逃出去,只是逃出一方小天地罢了,整个鼓棒县只要有一双眼睛看到你们,你们就走不掉。”
院子里,蒲草把手里的匕首随手扔掉,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爹娘:“都杀了吧。”
爹娘是真的爹娘,只不过是那个小女孩的爹娘,不是他的。
所以这夫妻二人才会被封住嘴巴,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儿声音。
黑衣人追到街上之后,就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了,于是这些黑衣人开始散开,去询问街上的人。
城门上,站在高处往前看着的人也不少,他们仔仔细细的搜寻。
鼓棒县确实不大,只有一南一北两座城门。
这两座城门的高处,皆有不少黑衣人守着,这里确实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不久之后,南城门上的人看到有个白影一闪,他们立刻喊了起来。
城门迅速关闭,不少人甚至冲进城门洞里,靠人组成了一层一层的墙壁。
李先生抱着小女孩一路飞掠过来,他看到了城门关闭,可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依然朝着这边疾冲。
不少黑衣人将弓箭举起来瞄准,只是李先生非但速度奇快,而且身形诡异,左右跳跃极为迅疾,他们的箭多数落空。
鼓棒县的城不大,城墙也不算高,可也有近三丈,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武者可以一跃而起这么高。
李先生也不能。
除非有奇迹。
城墙上的黑衣人正在放箭的时候,余九龄从城门楼上跳下来,从那些人背后动手。
又是刀砍又是脚踹,出其不意的把六七个人干翻在地。
然后他把肩膀上挂着的一圈绳索摘下往前甩出去,城墙下边,李先生一把攥住绳索。
余九龄转身就跑,从城门另外一侧跳了下去。
他往下跳,李先生这边往上起。
完美的配合,借助余九龄下坠的重力将李先生拉上了城墙。
李先生抱着小女孩飞身而起直接掠出城外,他往下落的时候,余九龄跳起来双手往上举,李先生双脚踩着余九龄的双手,然后身子一翻落在远处,余九龄落地之后加速追了上来。
两个人快的像是虚影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他们不会理解
一片林子里,李先生把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放下,然后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后腰位置。
余九龄见李先生如此反应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帮忙查看,将衣服撩开之后,余九龄的眼睛都瞪圆了。
李叱把自己贴身的玉甲送给了李先生护身,这玉甲有多坚固余九龄当然知道,因为他也有一件。
玉甲的甲片放在大石头上,然后用重刀一下一下的猛砍都砍不坏,反而把刀刃崩出缺口。
而此时,一块甲片裂了一条缝,虽然没有断开,可这足以说明若没有玉甲护体,李先生已经危险了。
更可怕的是,甲片在遭受一击的时候应该被外力挤压的完全陷进了李先生肉里。
此时那个位置,是高高肿起来的一块。
“好重的一刀。”
余九龄看了这伤心里一阵阵发寒。
李先生取了一块贴身带着的小镜子,拿着镜子伸手到背后,借助镜子看了看后,多多少少也有些后怕。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遇到过能危及到他生死的人,今天遇到了,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好在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李先生道:“可见鼓棒县里的雁族人,绝大部分都是被利用的。”
余九龄道:“咱们回去吧,把消息告知当家的,当家的派兵过来就好了。”
李先生摇头,看了看那个眼泪汪汪的小女孩:“你把她带回去,然后给宁王报信,我还不能回去。”
余九龄:“师父!”
李先生道:“他们必然会有所反应,为首的可能要逃,他们大费周章的准备就是想在这除掉我,没成功,接下来就是他们要再次藏起来,这次不盯住了的话,下次再想找到真的难了。”
李先生蹲下来,看着那小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的回答:“竹叶。”
她大概也是姓蒲吧,叫蒲竹叶?
李先生思考片刻,抬起手在小女孩的脑袋上揉了揉:“以后你就姓李了,好不好,你叫李竹叶。”
小女孩茫然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还都是泪水。
李先生把小竹叶抱起来,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不怕不怕,以后不会没有人照顾你,应该是会有很多人照顾你。”
片刻后,他把小竹叶交给余九龄:“回去吧,把孩子安顿好之后再回来。”
余九龄把小竹叶接过来:“师父......你,你多加小心。”
李先生笑道:“哪有人能骗我两次。”
他深呼吸,然后转身掠了出去。
余九龄抱着小女孩,看着这孩子就觉得心疼,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自己小时候。
他再看向李先生离开的方向,哪里还有李先生的影子。
鼓棒县城中。
儒雅男人看了一眼表情稍显沮丧的蒲草,有些不悦的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之所以当初收下你就是因为你足够成熟,你现在的样子却不让人满意。”
蒲草问:“师父,那个人到底是谁?”
儒雅男人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下,吩咐一声:“准备好之后就离开,这里已经暴露出来,我先走一步,你们不要耽搁。”
手下人随即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收拾。
“你跟上我。”
儒雅男人对蒲草手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北城方向走过去。
他一
边走一边对蒲草说道:“我已经培养了你六年,六年你所学的东西,是远超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你的理解能力,应该也远超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他语气平缓的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当一个国家的实力,远远超过其他国家,超过的程度只能用时间来形容......比如,领先其他国家几千年。”
他问蒲草:“你能理解吗?”
蒲草点头:“能。”
儒雅男人继续说道:“这样的情况下,你认为,这个领先其他国家几千年的国家,会对其他国家进行侵略吗?”
蒲草仔细思考之后摇头:“不会,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是的,完全没有必要。”
儒雅男人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强大国家的那些人,就会把自己看做神一样,用俯瞰的姿态看着其他国家的人,犹如神俯瞰蝼蚁。”
蒲草问:“这个国家到底在哪儿,是什么?是黑武吗?”
问过之后他就后悔了,如果是黑武的话,中原能挡得住?
儒雅男人回答:“在几千年后。”
蒲草怔住。
儒雅男人继续说道:“他们像是居住在天穹之上的神,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看着我们这个世界,你可能想象不出来,在他们小孩子上课的学堂中,有一面大的幕布,就是在给孩子播放着这个世界,用科技的手段,直播历史,作为教学。”
蒲草不理解这些话,所以眉头皱的很深。
儒雅男人没有理会他理解还是不理解,反正在他看来,蒲草只是一个倾听者。
而且这个倾听者,其实并非不可或缺,他喜欢这个聪明的徒弟,但这个徒弟在与不在,都不会对他有太大影响。
“你可能想象都想象不出来,那时候小孩子上的历史课,竟然就是真的直观历史,美其名曰只看不干预,可实际上,难道看就不是干预?”
儒雅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在这种无比先进的情况下,会有人怀念过去的那种落后,追寻所谓原始的美,这是一种病......”
他说到这自嘲的笑了笑,蒲草都没有听出来,他师父的语气中有一种隐藏起来的悔意。
“他们觉得,偷偷回到以前落后的时代,就能成为神一样的人,呼风唤雨,犹如暗夜帝王......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是野草在心里疯长,最终他们决定付诸行动。”
“之所以他们犹豫了许久,是因为这种事一旦做了,就不可逆转,来了就回不去,而且他们也知道,一旦真的做了,就会面临追杀......”
说到这,儒雅男人眼神里的悔意变得清晰起来。
蒲草看到了。
儒雅男人再次吐出一口气:“走吧。”
蒲草忍不住问:“那个人呢?他就是来追杀师父的?”
他不理解师父说的一些话,但他太聪明,他理解了另外一部分。
儒雅男人嗯了一声:“应该是的,可是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也许这次最错的就是我在西域对他动手,如果不动手的话,他还会继续躲藏,因为他以为自己才是要被清除的那个人。”
蒲草仔细想了想师父的话,摇头道:“可既然是隐患,不管他自己觉醒没觉醒,都应该早些除掉的好,如果师父能在最早的时候动手,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儒雅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孩子的思维有些反感,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鼓棒县,在城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待。
儒雅男人上了车之后就闭上眼睛休息,可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在想着......或许被抹掉才是最正确的吧,站在那种所谓的高等文明的角度来看,是的,这是正确的。
只是谁又想死呢?
他真的很想和那个李先生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告诉李先生他们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然后也告诉他,我们......后悔了。
在那个看起来无比发达的时代,他们遵守着各种各样的制约,所以觉得不自由。
穷尽心思到了这个时代后,他们也不敢去破坏进程,只是想成为那种有钱到随心所欲的人。
可是后来他们才发现,当他们有钱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已经在改变这个时代的进程。
此时此刻,在鼓棒县的县城中,看着那群黑衣人把收拾好的东西装车,李先生穿着雁族人的服装,打扮成一个年迈的老者,坐在路边抽着旱烟。
那些黑衣人要运走的东西一定是金银财宝,这里已经被发现,他们会把财富转移。
他们就是奔着财富和所谓的自由而来吧。
李先生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什么样的时代就该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而不是我的故事,也不是他们的故事。
李先生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其实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觉醒过来什么,他只是觉悟了什么。
如果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我的故事,那我就亲手尽快把我的故事讲完,然后让这个世界恢复本来的模样。
以后的人们啊,会记住一个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李大闲人,这就够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先生已经在这个车队里了。
趁人不备的时候他上了马车,把两口箱子尽力分开,人躲在缝隙里,然后拉了一块苫布盖好。
城北,真的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桃林。
桃林中,真的有七座看起来很奇怪的石像,这石像是七个男人。
七座石像雕刻的很传神,甚至,最离谱的是,这七座石像的样貌,是按照他们七个人雕刻出来的,可以说几乎相同。
七座高大的石像的头上,站着七个人,穿着和石像一样的长袍。
“以前觉得这样很酷,为什么现在觉得很幼稚了呢?”
其中一个人开口。
另一个人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淡淡苦涩。
“确实啊......现在觉得很幼稚可笑。”
他看向其他人,视线最终落在刚刚回来的那个儒雅男人脸上。
“燕冀,你觉得呢?”
儒雅男人也笑,也一样的有着淡淡苦涩。
他说:“我能觉得什么呢,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的像一些。”
“是啊......”
其中一个人有些无奈的说道:“这真的是比咱们以前做过的任何事都要难。”
燕冀道:“难也要做。”
其他人点了点头。
燕冀看向远处在树下等着他的蒲草,然后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不让他们感受力量,他们就会以为不真实。”
另一个人叹道:“就怕他们最后也无法醒悟。”
燕冀道:“那个不重要。”
他们七个人看向彼此,随着燕冀一摆手,七个人疾掠而起,迅速的消失。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杀我
有些事知道是错的还去做了,是抵挡不住心中**,但有些事明知道做了就可能会死还是做了,就可能和**无关。
马车里,李先生摇摇晃晃中险些睡着了,心说自己这些年果然还是太放肆了些。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犯困,这是多羞耻的一件事啊......
他想着,一个孤胆英雄,只身前往龙潭虎穴,这种故事说起来有多壮烈?
这故事要连载的话,都不能说过时了,说不定订阅还不低。
但若是这个孤胆英雄因为睡着了打呼噜被人发现,而导致事情失败,最终被人群殴而死,那这故事说书人都不好意思讲。
这些年来,李先生一直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不冒险,你就不会有危险,只要你没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然而此时此刻,他做出的选择却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
他不知道马车还要走多久,但是这样摇摇晃晃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犯困啊。
主要是他生活的太安逸了些,每个午后都要休息,这样的习惯此时变成了一种折磨。
在这种情况下,李先生觉得必须想个什么办法出来,给自己提提神。
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掐自己大腿......下不去手啊,大腿里子,多嫩啊,掐一下,多疼啊。
忽然间灵机一动,他想到了。
抬起手揪住自己一根头发使劲儿一拽,确实有那么一丝疼意。
但是这种级别的刺激,显然不能让他真正的振奋起来。
于是他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腋下......
果然管用多了啊。
可是只坚持了不到一刻左右,那种困意再次袭来,而且大有不可抵挡之势。
于是李先生又把手伸进了自己腋下,想了想,换了一边。
做人嘛,要公平。
但是显然这种刺激也还不是那么强烈,于是他伸手在自己鼻孔里,最终放弃。
第一是实在有些不好捏住,第二是鼻子痒了会忍不住打喷嚏。
这时候,李先生勉强在如此狭小的缝隙里低头,看了看某处。
又片刻后,李先生的眼神里出现了几分决绝。
下一息,精神一震。
他妈的,果然还是某些地方管用啊......
如果他这段经历被人写出故事的话,说书人大概也不好讲,如果是连载的那种,稍微有点描写就会被和谐。
熬到了快天黑,车队终于停了下来,但显然没有到达目的地。
因为车夫们下了车就开始聚在一起闲聊,听起来是在一边吃饭一边休息。
李先生侧耳倾听,然后就有些郁闷起来,因为他听到那些人说要连夜赶路,今天晚上不休息。
李先生这么爱睡觉的人,下午都能困到需要拔毛助长......精神,那到了晚上岂不是更加难熬?
李先生想着如果他们赶路三五天的话,别说自己会不会困死,他可能会把自己薅死。
薅不死,薅秃了,也是很羞耻的一件事啊......
然后李先生又想到了一个学术性问题。
这个问题曾经就困扰过他,这次想起来,权当是解闷了。
李先生想着,人的头发是在不断生长的,如果你一辈子不剪头发的话,那么头发的长度可能会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人的胡子也一样,一辈子不刮胡子的话,最起码到胸口位置不是什么问题吧。
可是为什么,有些地方,长到一定长度就停了呢?
是的,就是睫毛。
“齐鲁大人!”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外边的人整齐的叫了一声,他立刻屏气凝神。
被称之为大人的人,就一定是头目了。
一身长袍的人出现在队伍里,像是鬼魅一样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看到他是从什么方向过来。
被称为齐鲁大人的中
年男人环视四周后问道:“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有人回答道:“一路上平安无事。”
齐鲁嗯了一声,然后开始走动,李先生听到了很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在逐车检查。
所以李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大概不会躲得过去了。
“这辆车留下来,你们带着其他车辆离开,明天一早务必赶到燕冀大人让你们去的地方。”
“是!”
一群人应了一声,紧跟着就是车马动静。
但是李先生所在的车一直都没有动,所以李先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你胆子不是一直都这么大吧。”
他听到车外的人说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李先生没理会,他在等着对方先动手。
虽然他像是被困于车内,但实际上这些箱子也成了他的保护层。
他先动,就会被人有机可乘,他后动,就有机可乘。
“我不会和你动手的。”
车外的人像是往远处走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大概在几丈外停住。
李先生只好把头上盖着的苫布掀开,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只剩下这一辆车,有个身穿长袍的人站在远处在看着他。
李先生从马车上下来,在车里翻了翻,没有找到吃的,于是有些失望。
他这样的举动,倒是让那位齐鲁大人有些无奈。
“我想和你聊聊。”
齐鲁对李先生说道。
李先生问:“带吃的了吗?”
齐鲁:“......”
他沉默片刻后反问道:“我给你吃的,你敢吃吗?”
李先生找到个水壶,拿起来打开盖子闻了闻,然后扔了:“操......”
齐鲁:“......”
李先生:“你们的人是不是有病,下车撒个尿难道很难吗?”
齐鲁:“那是不道德的事。”
李先生:“......”
齐鲁摘下来水壶扔给李先生,李先生打开后闻了闻,居然是酒。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酒里有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气。
然后他把酒壶扔给齐鲁,齐鲁没接,酒壶掉在一边。
齐鲁侧头看了看:“我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会再用。”
李先生:“一直都这么有病吗?”
齐鲁:“......”
李先生问:“你想和我聊什么?”
齐鲁:“聊聊你该怎么杀了我......不对,是怎么杀了我们。”
李先生皱眉。
齐鲁走到一边,那里有一块石头,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后坐下来,然后就又沉默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久之后,齐鲁问:“你在等什么?”
李先生:“我记得有个笑话,坐下去之前用手帕擦擦,坐下后再放个屁,才是完整的流程。”
齐鲁:“屁是很任性的东西,你想召唤它的时候,它未必回应,你不希望它出现的时候,它可能会硬挤出来,比如你和姑娘约会的时候。”
李先生:“好在这困惑不是男人才有,女人可能也会有这样的尴尬。”
齐鲁:“你是个有趣的人,学什么的?”
李先生:“学医的。”
齐鲁:“挺好......什么科?”
李先生:“全科。”
齐鲁眼睛眯起来:“那大概是兽医了。”
李先生:“聊点别的。”
齐鲁问:“如果我现在说,我希望你杀了我,你信吗?”
李先生:“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为什么你不自杀?”
齐鲁摇头:“自杀这种事,比召唤出来一个屁还要难......我试过,不敢,下不去手。”
李先生道:“说说你们吧,说完了之后我再考虑要不要杀你。”
齐鲁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做错了事而已,我不想讲故事,很麻烦。”
李先生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小的玉瓶扔过去:“毒药,想死的话就吃了吧,当是我杀的你。”
齐鲁把药瓶接住,打开后闻了闻,然后从药瓶里倒出来几颗药丸。
他问:“苦吗?”
李先生道:“不知道,没吃过。”
齐鲁把药丸扔进嘴里,他没有水也没有酒了,所以不好吞下去。
于是他开始咀嚼,看起来好像确实很难吃,眉头都皱起来了。
他一边嚼一边说道:“我小时候就这样,再小的药也咽不下去,喝多少水也没用,药就在嘴里打转,后来被妈骂的狠了,我就一咬牙把药嚼碎了咽下去的,我宁愿承受那种苦,也不愿意忍受药片在我嘴里那么顽固。”
他吃完了。
然后他走向那辆马车,在李先生的注视下,把苫布拽下来铺在地上。
他躺在苫布上,还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闭上眼睛等着。
等着死亡。
李先生看的怔住,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他在马车上抵抗困意的时候,不仅仅是拔了自己的腋毛,也在脑子里去推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如果那些人个个都武艺不俗,甚至还可能有超过这个时代的武器,自己该怎么对付,该怎么杀死敌人。
可是就没有想过敌人自己想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李先生问。
齐鲁睁开眼睛:“你他妈的骗我?!”
李先生:“我没事随身带着毒药干嘛?”
齐鲁:“那是什么东西!”
李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燥热?”
齐鲁:“我去!”
他直接坐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李先生叹道:“你这个人非但愚蠢还有些龌龊,你是不是以为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只是鹿角丸,补身子用的。”
齐鲁瞪着他。
李先生问:“为什么那么想死?既然你那么想死,为什么要现在才死?你可以找任何人杀了你,只要你不反抗就行了,没必要是我。”
齐鲁起身,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
李先生皱眉:“什么意思?”
“始终。”
齐鲁回答。
他抬头看向天空:“你知道,是回不去的,反正都是死,如果是死在你手里的话,对你来说是一种完成,也许我们都死在你手里,你就能被接回去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应该回去。”
李先生:“你说过,回不去的。”
齐鲁:“是啊,回不去的......可我想做点好事,万一呢?”
他看向李先生,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你想想,谁做了我们这样的事,一开始就想着做坏人的?”
李先生:“可是你们已经是坏人了。”
齐鲁沉默。
良久之后,他吐出一口气:“是啊.......小时候老师教过我们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由好入坏易,由坏入好难......”
他把长袍脱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然后盘膝坐下,面对李先生:“杀我。”
......
......
【这本来是我最初决定放弃的一段剧情,因为会显得和架空历史格格不入,尤其是很多朋友不喜欢李先生这个角色设定,可是这两天仔细思考的时候才发现,如果不写的话,后边的一切剧情就显得无比突兀。】
【再说李先生这个人的角色设定,其实在长宁帝军中就有铺垫,什么都会什么都很强的李大闲人,本身设定就是一个穿越者,甚至我还考虑过专门写一本关于他的书,所以在这,一是解释他的来历,二是完成他的故事,三......这一段我尽快写完。】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将变
李先生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明明自己是来杀人的,可是在这一刻却有些下不去手。
“你刚才说的你们?”
李先生问。
齐鲁睁开眼睛:“哪一句?”
李先生道:“你说你们都死在我手里的话,算是有始有终。”
齐鲁:“你果然不是很聪明的人,把事情交给你这样的人来做,我突然很不放心。”
李先生叹了口气。
果然啊......
傻子永远都不会是多数。
齐鲁道:“再简单不过,如果是都想寻死的话,我们整整齐齐坐在你面前,被你一刀一个砍了不就好了?”
李先生道:“我想试试。”
齐鲁问:“试试什么?”
李先生回答:“把你留在最后一个杀。”
齐鲁看着李先生,沉思片刻后说道:“你是想试试我,在你对他们动手的时候,我会不会选择袖手旁观?我劝你不要试,人是被感情左右的生物,我可以单独找你来赴死,但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可能站在你这边。”
李先生:“哦。”
然后转身就走。
“哦?”
齐鲁起身大步追向李先生:“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先生:“呵。”
齐鲁立刻恼火了,就是这么有效。
追上李先生后,齐鲁一把抓向李先生肩膀:“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先生侧身避开,看着齐鲁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是最后一个死,你会安心吗?”
齐鲁怔住。
不久之后,这条官道上多了两个并肩而行的人,一个在说话,一个在倾听,偶尔搭话,但也只是点到即止。
两个人一路往前走,似乎像是巧遇的朋友,也不对,更像是在距离家乡很远很远的地方,遇到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原本却不认识。
豫州城。
李叱收到了唐匹敌派人送来的军报,宁军八万人从苏州进入京州,正在清扫天命军的外围据点。
唐匹敌问李叱,大军是不是要在明年开春之前完成进军京州的布置,如果是的话,他的动作就加快一些,如果不是的话,他就要收拢兵力固守。
李叱安排人给唐匹敌回信,让他就在原地固守等待援兵。
李叱的计划是先稳住荆州,等到杨玄机和武亲王分出个胜负之后再说。
以李叱的推测,大兴城不可能再坚持多久,到二月末或是三月初,武亲王就不得不寻找机会和杨玄机决战。
至于楚国皇帝杨竞那一招恶毒之计,李叱打算拖着。
他已经派人四处去宣扬,他已经启程赶往京州大兴城,接受大楚皇帝陛下的禅让。
如此一来,指不定有多人在豫州南边部下天罗地网。
在给唐匹敌回过信之后,李叱就开始着手准备南下的事。
李先生要去追查的那些人李叱很感兴趣,可他知道李先生说的对,他要做的是才是拯救天下万民的大事。
李叱已经下令,收拢在豫州的所有兵力,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全部集结之后开赴荆州。
在李叱抵抗黑武人南下的那一年,庄无敌就在豫州大规模的征收新兵,而此时算起来,击退黑武人又有一年。
前后两年时间,豫州在训练新兵,荆州的谢秀也在训练新兵。
正要出梅园去看看大营里的准备情况,庄无敌恰好从外
边回来。
“怎么样?”
李叱问。
庄无敌道:“分散在各州县的队伍,最迟再有十天就都到了,粮草物资都已准备妥当,队伍到齐之后随时都能开拔。”
李叱嗯了一声后问道:“大哥你这次是想留在豫州,还是一起南下?”
庄无敌看向李叱,没说话,李叱从他眼神就看懂了他的想法。
于是笑了笑:“那就收拾一下咱们先走,明天一早出发,先去荆州那边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队伍交给夏侯他们带着。”
庄无敌立刻就笑了起来,他不善言谈,不善表达,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表达。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庄无敌憨厚笑着跑开,那跑起来的样子,像是听到放学敲钟声音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李叱和高希宁他们带着廷尉军先一步出发,赶往荆州布置。
其实李叱手下的人也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在此时去荆州。
那地方已经被宁军稳稳占据,谢秀和谢怀南两个人在,荆州没有丝毫问题需要担心。
不少人向李叱谏言,此时应该把兵力都布置在京州北部。
等到天命王杨玄机和武亲王决战之际,立刻率军入局,方为上策。
可李叱这次似乎有些一意孤行,只是下令各军务必在他要求的时间赶到荆州。
如此一来,京州之内就只有大将军唐匹敌的一支队伍,万一打起来的话,显得势单力孤。
所以很多人都在担忧,宁军主力在荆州无法及时救援大将军。
然而宁王这次不听劝,也就谁都没有办法。
南下的路上,庄无敌像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叱脸色,有话要说一样,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有些关键的时候,要相信自己。”
李叱先开口。
庄无敌怔住,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字都没说,就被李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到了李叱现在的地位,手下谋臣文士自然也不会少,他们自然也想出力谋划。
李叱递给庄无敌一壶水:“他们都认为我不出兵大兴城是错的,可我坚持觉得我是对的,这种时候如果从了他们,以后我就会逐渐失去判断力。”
他看向庄无敌说道:“如果听他们的对了,以后他们的声音就会更大,大到压住我的声音,而我自己也会产生怀疑,如果听他们的错了,他们不过是和我道个歉而已,而我们错了的代价就可能是数十万将士战死。”
庄无敌:“明白了。”
李叱笑了笑:“我不是说他们不行,我的意思是......我还是觉得我比他们强一丢丢。”
庄无敌哈哈大笑。
李叱靠在马车上,拿起水壶喝了一口。
“小时候师父就教过我一句话......政策不可独断,决策不可从人,师父说,这是历史上一位枭雄说过的话。”
庄无敌问:“谁?”
李叱回答:“他说不上来,所以我猜是他编的,他想出来这么有大道理的话,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份不够,所以就把话说是一位大枭雄说的,那样显得有分量,人往往都是如此,明明自己是对的,可是因为势单力孤人微言轻,还需要拉大旗扯虎皮。”
他看向庄无敌:“可如果一直都是势单力孤人微言轻,拉再大的旗子扯再大的虎皮,也一样没人听。”
庄无敌若有所思。
李叱道:“其实要想知道是自己对的概率大一些,还是别人对的
概率大一些,不需要看哪边人数多,就看准备的如何,我为了这个判断所做的准备超过他们所有人加起来做的准备,所以不听他们的。”
如果是对那些人,李叱不会解释这么多。
可面前是他的庄大哥啊。
“我怀疑问题还是会出在蜀州。”
李叱继续解释道:“杨玄机在蜀州起事,他是那些人选的最好的傀儡,那么蜀州就很可疑了。”
庄无敌仔仔细细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李叱的意思。
既然杨玄机是他们选的最好的傀儡,那当然不是因为杨玄机在蜀州经营的好,不是因为杨玄机势力庞大。
而是因为他们那些人在蜀州经营的好,他们在蜀州势力庞大。
如果问题出在蜀州的话,那么李叱坚决把宁军主力放在荆州就能解释的通了。
一个月后,京州。
大将军唐匹敌收到李叱的回信,他看完之后递给罗境:“主公判断,杨玄机还有后援,所以他要在荆州那边打一场。”
罗境一边看一边说道:“杨玄机手下已有那么多兵马,蜀州还能有援兵来?”
唐匹敌一边思考李叱的判断一边在屋子里踱步,他需要把李叱的推测整理出来,因为一封信能说明的毕竟不多。
大概一刻之后,唐匹敌忽然开口道:“未必是援兵。”
罗境怔住:“什么意思?”
唐匹敌道:“再看看吧,我现在也解释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主公是对的。”
罗境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在这驻守?”
唐匹敌道:“派人往扬州那边探查,多派人去,我怎么总觉得扬州那边要出问题了。”
罗境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你是说李兄虎那边要出问题?”
唐匹敌道:“如果主公推测蜀州还有变故的对的,那么扬州李兄虎那边也必有变故,李兄虎该被除掉了......若真如此的话,有些藏着的东西就显得可怕了些。”
罗境回头看向唐匹敌:“还有什么东西藏着的?”
唐匹敌摇头:“看不清。”
扬州,杭城,夜园。
杭城之美甲天下,这句话很多人都听说过,可只有来过的人亲眼看看之后才能明白,这美并非文字可以描述出来。
李兄虎住在夜园,是大楚的一位亲王曾经的住处,现在那位亲王已经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这一段时间一来,杭城内的乡绅士老一直都在宴请李兄虎,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是李兄虎却并不开心,因为他从一个最有实力争雄天下的人,沦落到和一群乡绅士老整日喝酒闲聊,这本身就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他不甘心。
而和那些体面人一起喝酒的目的,是想让这些人帮他出出主意。
而就在昨日,他们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点子。
今日约好了,这些人来夜园再次商议,把这计划搞的详细一些。
如果成了的话,他还有希望和那些混账争一争。
“霸王。”
手下人在门口俯身道:“他们都到了。”
李兄虎起身:“去准备酒菜,多备一些酒。”
手下人应了一声,回身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
.......
[今天我闺女中考,急匆匆写完这一章,尚未修改,我得赶去接她了,11点考完上午场,我现在赶过去。]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变局
席间。
李兄虎举起酒杯,众人纷纷起身,此时李兄虎喝的已经不少,面色红润。
心情不错,毕竟商量出来了一条新的出路,他又看到了争夺帝位的希望。
李兄虎虽然看不上这些体面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要说到出谋划策,这些人远比自己手下那些没学问的人强。
这些人中,不乏当初大楚的官员,此时都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这也让李兄虎多了几分得意。
“你们出的主意不错。”
李兄虎笑着说道:“若此事可成,你们都是将来的朝廷大员。”
他说不出什么更漂亮的话,但他此时此刻的话,却又是发自真心,人喝多了的时候,每句话可能都是发自真心。
这些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率军趁着越州那边无人镇守,把他起兵的根基之地打回来。
原本越州被李兄虎分给了他结义兄弟翟礼,如今翟礼已经投靠了天命王杨玄机,所以拿回越州就有机可乘。
得越州之后,依托于此,重整兵马,以越州和扬州两地之财,汇聚大军,再夺天下。
李兄虎想着,越州那边是自己的老家,回去之后必会被人追捧,说不定全越州的百姓都要夹道欢迎。
他甚至已经在幻想着,自己进入越州之后,各州县的百姓们挥舞双臂高呼霸王。
这一场酒喝的昏天暗地,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李兄虎才醒过来。
起身之后回忆昨夜里都说了些什么,大部分都忘了,但那定下来的计策好在还记得。
于是李兄虎整顿兵马,下令分兵一半留守杭城稳固扬州,他亲自率军二十万返回越州。
他手下大将蒲存因为献策有功,再加上此人领兵才能不低,所以被李兄虎重用,让他率军二十万守杭城。
如此一来,闯军一分为二,李兄虎亲率大军南下。
一个半月后,李兄虎进入越州地界,果然与他想的一样,越州百姓们纷纷上前高呼霸王之名。
当地乡绅父老献上美酒,李兄虎见自己在越州依然还有如此威望,更加得意。
与当地乡绅父老痛饮之后,再次启程。
他所到之处,皆有人迎接,不只是为他献上美酒佳肴,还会献上貌美女子侍奉。
这一路走的,李兄虎日日喝多夜夜笙歌。
他手下谋臣已经有人觉得不对劲,出言提醒,却被李兄虎大骂一顿。
说这人是不知道自己在越州有多大的威望,不知道越州百姓如何看待他。
把人骂走了之后,李兄虎没有丝毫改变,继续南下的时候,依然如此放肆。
至年后二月初,李兄虎进入越州宋工县,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放松警惕。
宋工县地势险要,县城在半山腰中,大军行至此处,未见宋工县的官员和乡绅前来迎接,李兄虎勃然大怒。
他觉得这宋工县的人实在不知好歹,于是下令分兵去攻打县城。
李兄虎大军进入山地不久就遭到了伏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十面埋伏一样,打的李兄虎措手不及。
一场惨败,李兄虎二十万大军杀出重围的不到五万人,他狼狈向北逃窜。
这时候才得知,越州已经不是他曾经认识的越州。
原来被他当众处死的越州节度使关浩然之子关亭候,趁着越州无人镇守的时候,发动楚国旧军,已成气候。
关亭候不过二十岁年纪,可此人性格沉稳,而且因为家世缘故,自幼饱读兵书,极有才能。
他设下连环计,让李兄虎进越州之后放松警惕,这才有了如此惨败。
李兄虎往北败退,关亭候率军一路追杀。
这时候,原本回来这一路上夹道欢迎李兄虎的那些人不见了。
所过之处,各城闭门不开。
此时的李兄虎才知道敌人计策狠毒,他进越州之后,错觉自己依然威望十足。
大军到的地方皆有人安排餐饭,他手下谋士谏言,说反正到哪儿都会提供粮草物资,何必带着大量的辎重前行,反而会拖慢大军行进速度。
可是战败之后,李兄虎军中无粮草可用,各城都不开门,他又不敢攻打,一旦被后边的敌人追上,他怕是难逃一劫。
就这样且战且退又走了七八天,大军已经断粮,又到了纬江,南下的时候这里有船只争相接送,可此时江面上却不见一船。
关亭候率领越州军追上他,双方在纬江南岸死战。
此时的闯军哪里还有什么士气,又已经连续多日吃不饱肚子,完全不是越州军对手。
一场大战后,闯军五万人几乎被屠杀殆尽。
李兄虎命大,逃亡之中被他找了一艘小船,只带了十几人渡江北上。
可关亭候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率领越州军渡江杀入扬州。
李兄虎一路往北跑,要多狼狈要多狼狈。
堂堂霸王,饿的极了,跑进人家院子里抢东西吃,被村民围堵,逃走的时候,手下那十几人被人活活打死了一半。
只剩下六七人跟着他,可是后边的追兵却越来越近。
眼看着无法逃脱,李兄虎想到一个计策,他让自己一命亲兵假扮成他,带着其他人跑,而他自己往另一个方向逃命。
那几个亲兵趁着李兄虎睡着商量了一下,他们若是听了李兄虎的必死无疑,若是抓了李兄虎献给关亭候,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于是这几个人趁着李兄虎在睡觉,一棍子狠狠砸在李兄虎脑袋上,然后一拥而上。
可能是因为李兄虎平日里凶名太盛,又魁梧有力,这几个人不敢大意。
结果打的狠了,竟是将这叱咤江南十余年的霸王活活打死了。
几个人发现李兄虎已经死了之后全都吓坏了,再看时,这江南大贼竟是死不瞑目,一双豹目还睁的大大的,像是在看着他们一眼。
这几个人吓得掉头就跑,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关亭候的人发现,全都活捉了。
关亭候到了近处,见李兄虎已死,下令手下人去寻来一口棺材装了,好歹也是给了李兄虎最后一丝体面。
这纵横江南数州之地,杀人无算的大贼,就这样草草落幕。
关亭候下令把那几个杀了李兄虎的人五马分尸,死相极为血腥。
全灭了李兄虎的南下大军之后,关亭候并没有返回越州,而是继续挥军北上。
行军至杭城,留守在此地的闯军大将军蒲存竟是毫无征兆
的开门投降。
至此,突然冒头出来的关亭候,迅速占据越州和扬州两地。
且兵力规模已经足以威胁宁军控制的苏州,消息传到京州,唐匹敌都不得不考虑暂时退兵。
而到这时候,人们也才明白唐匹敌眼光的长远。
当初他和闯军大将军曹英见面,给曹英出主意,让其死死守住杭城。
若曹英不是摇摆不定的话,坚守杭城,此时苏州绝对不会被人威胁。
只是可惜了唐匹敌这般谋划,丢了杭城,宁军就不得不重新作出布置。
与此同时,李叱他们在荆州也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从冀州西北送来的,连夕雾派人赶到荆州报信,说冀州西北未见任何可疑之处。
雍州军,没有在冀州出现。
这个消息才送来没多久,李叱派往蜀州那边的谍卫军就送来另一个消息。
自封为雍州节度使的韩飞豹,竟然率领数十万善战的雍州军出现在蜀州。
蜀州节度使裴旗亲自将韩飞豹迎接入关,雍州军在蜀州得到大量的物资装备之后,已经开拔,目标就是荆州。
这消息一传回来,李叱手下的那些谋臣文士,才明白宁王殿下的深谋远虑。
其实李叱并不确定雍州军会不会进入蜀州,可他觉得不对劲。
在楚国皇帝杨竞想出来一招禅让之计后,天下格局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在暗中一直观望的人,全都坐不住了。
李叱本就最擅长后发之人,此时才知道,这天下间等着后发制人的,大有人在。
虽然不知道这个韩飞豹到底什么来头,但此人应该比杨玄机更有威胁。
再联想一下,原本安于偏居一隅的雍州节度使为何突然病毙,就更让人怀疑这个韩飞豹的来历了。
之前天下乱成那样,雍州节度使都没有任何出兵的打算,显然是没想去争什么天下。
他打算着,将来不管是谁得天下,他这雍州节度使的位置都安稳如山,而且只要他还在雍州领兵,他在大兴城里的家眷就不会有危险,谁得大兴城,还会尽心尽力保护他家人的安全。
只有如此,才能换来他向中原新朝的臣服。
可是他突然病毙,又没有子嗣在身边,韩飞豹接管雍州军。
这一切,似乎隐隐约约的,已经都和李先生说的那些人有了联系。
李先生已经数月没有送回来消息,余九龄赶回豫州城之后,把李竹叶安顿好就赶回去寻,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
此时此刻,雍州军从原本不可能走的蜀州入关,这样一来......局面就变得格外复杂。
关亭候占据越州扬州,韩飞豹出蜀州,杨玄机就在京州。
这三股势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铁钳,死死的把京州给夹住了。
而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阻止宁军进入京州,阻止李叱进大兴城接受大楚皇帝禅让。
那可是皇帝的禅让啊,比夺天下要名正言顺的多。
李叱看着手里的信,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天下,比我预想的还要好玩。”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无孔不入
荆州,荣城。
李叱站在院子里,听谍卫军的人回报消息,每一个字都听的很仔细。
“上上个月,雍州军数十万人进入蜀州境内,具体兵力还没有打探出来,不过应该不会低于四十万人。”
“蜀州节度使裴旗亲自陪同韩飞豹游览了几处名胜古迹,看起来,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两个人相谈甚欢。”
“雍州军出蜀州的时候,裴旗发动数十万民夫,为雍州军运送粮草物资,可见给杨玄机的东西,裴旗打了折扣。”
李叱一边听一边点头。
对于这天下格局的判断,现在已经要尽快做出改变。
要孤注一掷的可不仅仅是楚皇帝杨竞一人,韩飞豹和关亭候这两个人,必有一人会取代杨玄机。
杨玄机虽然还拥兵数十万,李叱推算,此人已可算作弃子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高希宁看向李叱:“杨玄机现在围攻大兴城,久攻不下,想退也难,他和武亲王杨迹句的决战势在必行,谁也阻拦不了......这,也是那些人筹谋好的?”
李叱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高希宁叹道:“所以这杨玄机,算是最有用的一颗弃子了。”
李叱道:“先用李兄虎来陪衬杨玄机,李兄虎残暴,杀人如麻,而杨玄机则有爱民之策,所以杨玄机颇有威望。”
“到了必要的时候,杀李兄虎,留下杨玄机,让其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可是他却被牢牢的套在大兴城外了。”
高希宁道:“杨玄机这颗弃子最大的作用,就是消耗掉楚国最后的兵力,最好能杀了武亲王,打一个两败俱伤,甚至两败俱死,然后杨玄机就可以退出这个舞台了。”
她看向李叱:“杨玄机此时应该也已经有所察觉了才对,因为皇帝杨竞一招禅让之计,逼迫那些人把计划提前了。”
李叱道:“杨玄机脱困的办法不多,最有利的一个是......”
高希宁:“向楚皇帝投降。”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就看杨玄机有没有这样的魄力了......他若不甘心做人棋子,而且还是一颗弃子,那他就会走两个极端。”
“其一,杨玄机还是觉得自己胜算更大,所以最近这段日子,拼尽全力不计代价的攻打大兴城,只要他进了城登基称帝,他觉得自己就赢了。”
“其二,他醒悟过来,自己其实还是个杨家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与其还被人摆布,不如向楚皇帝投降,以他现在兵力死保皇帝,死保杨家江山。”
李叱道:“若如此,也算是破了那些人一局。”
高希宁皱眉沉思。
杨玄机为人如何,作为廷尉军的都廷尉,高希宁自然十分了解。
所以她推测杨玄机必会选第一种,以为自己还有很大胜算。
不管其他,先拿下大兴城再说,只要登基称帝,他觉得还可一呼百应。
“所以这才是你不愿意率军进入京州的原因吧。”
高希宁问。
李叱点了点头:“此时去京州毫无意义,但若能在这里,把雍州军死死堵住,那些人的布局就会出一个大窟窿,我们把雍州军拦在这,如果杨玄机醒悟过来,与朝廷联手,还可与关亭候一决胜负,这是唯一机会。”
高希宁忽然道:“这好像是一场很奇怪的决战。”
她想起李先生说的那些话,所以这算做什么呢?
那些人自比为神,而李叱被誉为人皇,这就是人皇和神的决战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激动起来,觉得自家男人果然是天下第一厉害。
如今这天下间,不管多大的势力,多强的枭雄,多多
少少都被人左右。
唯独李叱这边是在那些人的布局之外,换句话说,李叱是早早就破局而出的人。
“从你表情,我依稀看出来你想夸我。”
李叱笑着说了一句。
高希宁道:“可是这世上千万言语,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你。”
李叱摇头:“那不对,有三个字足以形容我。”
高希宁:“哪三个?”
李叱:“你好棒。”
高希宁:“我知道啊,我确实很棒。”
李叱:“......”
就在这时候,谢怀南和谢秀从院子外边进来,一进门就俯身行礼。
谢怀南道:“主公,拓拓江岸边已有雍州军斥候出现,估算起来,也许最多再有十天,雍州军就会到江岸。”
李叱问:“可是按我安排布置?”
谢怀南道:“皆按照主公安排布置,巡岸的士兵队伍不超过百人,每隔一个时辰巡视一次。”
李叱点了点头:“他们有备而来,必已搜集大量船只,但是碍于地形,他们没办法在下游渡河,唯有在鹿楼镇一带过江,所以他们的船会从下游一路过来,在鹿楼镇汇合。”
李叱回到屋子里,谢怀南等人立刻跟了进去。
这屋子的正北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边已经被炭笔标注出来很多地方。
李叱用木棍指了指鹿楼镇位置:“之前杨玄机第一次渡江过来,走的也是鹿楼镇。”
谢怀南点头:“那边水域不算很宽,而且水流平缓,并无暗流,从蜀州来的敌人若要渡江的话,走下游,他们还要绕过诛莽山,要绕出去一千多里进梁州,而梁州那边道路难行,水路纵横,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鹿楼镇。”
李叱的目光从鹿楼镇位置挪开,转向下游位置。
如果蜀州是韩飞豹的接应,那么梁州也必然是。
蜀州节度使裴旗倾尽全力给韩飞豹提供粮草物资,那么表面上还跟着杨玄机的梁州节度使杜克,暗中也一定为接应韩飞豹做好了准备。
而且,杜克一定是除掉杨玄机的一把利刃,至于杜克如何除掉杨玄机,暂时还想不到。
李叱推测,为了迷惑在荆州的宁军,让宁军误以为雍州军无船渡河,所以船只都会从梁州那边调度过来。
从地图上就能看出,鹿楼镇这个地方,距离梁州地界,走水路的话不过一百多里,可是中间有一座翻不过去的诛莽山,雍州军只能绕过去。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梁州把船只调度过来,雍州军还可在拓拓江边以逸待劳。
如此筹谋最大的好处,就是让宁军麻痹大意。
韩飞豹不会知道,李叱提前派了大量的密谍前往蜀州打探消息。
所以他此时必然认为,宁军还不知道雍州军已出蜀州,即将到达拓拓江。
在韩飞豹看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宁军察觉到了雍州军到来,宁军必会将拓拓江上的船只收集,让雍州军在鹿楼镇无船可用。
可船只从梁州过来,雍州军就可有出其不意的一击。
若计划如此的话,可谓完美。
奈何他们的对手是大智如妖一样的李叱,早早就已经派人往蜀州打探。
如今要争这天下,靠的可不仅仅是谁兵多将广,更要看谁对天下看的更透彻。
李叱又把京州那边的消息和谢怀南他们说了一遍,谢怀南听到关亭候这个名字微微皱眉。
“我有印象。”
他仔细回忆之后,看向李叱说道:“主公,此人年少时候,曾经在大兴城求学,虽年少,但极有头脑,交游广阔,到大兴城之后就拜访了许多城中名流,还有朝廷重臣。”
高希宁听到这句话,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
“关亭候的父亲是越州节度使,位高权重,封疆大吏,所以在官场上,必有极大的人脉。”
她看向李叱:“我们开始都以为,杨玄机才是城中那些人在等待接应的人,现在才看懂,名不见经传的关亭候才是。”
谢怀南笑道:“可惜了,那般筹谋为关亭候铺路,却不料被皇帝发了狠,把城中世家大户全都屠了一遍。”
他看向李叱道:“关亭候在大兴城的时候,以那般年纪,却能面面俱到,许多位高权重之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此人或许才是那个隐藏起来的真身。”
若杨玄机是个傀儡,谢怀南说关亭候是真身,这个用词倒也算是合理。
现在看来,宁王李叱是意外,皇帝杨竞是意外。
这两个其实还毫不相干的人,现在却被因为那禅让的事而联系在一起了。
再想想那禅让的举动,此时再看就明白了皇帝杨竞的那种决绝。
他大概也已经看出来什么了吧。
可是李叱现在做出判断,是因为有谍卫军那庞大的消息网络,他像是能听到天下各处的声音,所以才能醒悟。
而杨竞被困于大兴城中,消息闭塞,他若真的是醒悟过来什么,足以说明此人的头脑极不寻常。
他是一个被低估的人,却又无法为自己证明什么。
一想到这里,李叱忽然间楞了一下。
他看向高希宁:“派人把归元术找来。”
不多时,归元术就急匆匆的到了,还没等他说话,李叱已经先开口。
“从现在开始,所有经过原来山河印的消息,都暂时压下来。”
听到这句话,归元术脸色就忍不住变了变。
李叱的谍卫军,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型,甚至可以说各州各地皆有谍卫军的人在,归根结底是因为接手了山河印很大一部分力量。
尤其是在曹猎跟了李叱之后,山河印中可用的力量,更是大量被谍卫军接管。
与其说是谍卫军迅速成型,不如说是借了山河印和云雾图一个巨大的壳。
尤其是云雾图最为有用,因为云雾图主要做的就是熟悉整个江湖的事。
大量的人为云雾图提供消息,才会有了那么可怕的杀手组织。
熟悉整个江湖,那不就是熟悉整个天下吗?
而这一切,现在都在为谍卫军服务,确切的说,是在为宁王李叱服务。
“我竟是忽略了这一点。”
李叱轻叹一声。
“他们让山河印覆灭,想要销声匿迹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
李叱看向归元术:“监控我们,误导我们。”
归元术也醒悟过来,一时之间心里都紧张起来。
谍卫军用山河印和云雾图的人监控天下,哪里想到会被反向监控。
李叱道:“现在看来,韩飞豹非但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且也一定有所准备了,他还会让我们误以为,他不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李叱看向高希宁:“好险。”
高希宁道:“从山河印四无的人在北境露面开始,这个计划就在执行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人,无孔不入。”
李叱语气低沉的说道:“他们让我以为......我无所不知,然后再给我致命一击。”
......
......
【我觉得书评区建议不错,我绕开李先生的事不写了,大家有兴趣的在书评区写出来,整理好发表在咱们的作品相关里,给大家署名,还可发在公众号里。】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直面
人最强的武器就是头脑,而思考就是研发武器的过程。
当狼群开始围猎的时候它们都会思考战术,所以如果人不经常思考的话,也许有一天会退化到连野兽都算计不了。
李叱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整天都在想事情,哪怕就算是赶路的时候脑子里也不停歇。
这可能也是一种天赋,毕竟三心二意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贬义词,可用在他身上就是一种赞美。
而大部分时候的发呆,其实脑子里也未必真的放空,多少顿悟都来自于发呆。
李叱只是偶尔一念,想到了在被困于大兴城中消息闭塞的楚国皇帝杨竞,就反应到了谍卫军中可能出了问题。
归元术问:“或许,我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
李叱点了点头:“我说压下来所有经山河印的情报,就是不想张扬,总不能让他们马上就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说道:“现在,韩飞豹到底要怎么打我们还不知道,但如果利用好了,我们就能知道他会怎么打。”
归元术立刻就明白过来。
事情要做的漂亮些,要面对的都是人精,但凡有一点对敌人的轻视,都可能换来敌人将来对自己的践踏。
唐匹敌曾经说过,装的漂亮,是因为准备的足够充分。
“安排下去。”
李叱回头看向归元术:“调派谍卫往梁州那边去打探消息。”
归元术问:“如派去蜀州的人数规模相当?”
李叱点了点头:“可以。”
归元术立刻转身:“臣这就去安排。”
“他们之中可能会有很强很强的高手。”
高希宁有些担心的说了一句。
连李先生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把握,足见李先生明白敌人的恐怖。
所以高希宁的担忧也就很有必要,因为有些时候,当双方在正面上的交锋相持不下,就会使用一些比较阴暗的手段。
若真的有匹敌李先生的强者,那么之前看起来绝对不可能出现问题的护卫情况,也要重新作出安排。
李叱身边的护卫堪称顶级,甚至可以说是顶级中的顶级。
李先生虽然离开了,可是青龙苏入夜和朱雀霓凰还在,叶先生还在,廷尉军中的高手也都在。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护卫,就算是绝世强者到了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可凡事并无绝对,如果敌人中有如李先生那样的人,非但武力值超强,而且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阅历,还有非常人可及的头脑,就会变得防不胜防。
好歹假设一下就能知道,如果李先生是敌人的人,想要防住李先生偷袭刺杀李叱,那是多艰难的一件事?
毕竟最顶级的青龙苏入夜,和李先生相比也差了那么一丢丢。
玄武孙归隐去了兖州,有可能已经去了渤海国,如果他还在的话,作为防御上的绝对强者,能应付的会更多一些。
要说进攻,孙归隐绝对不是苏入夜的对手,可真要是他只管防守,苏入夜想杀了他也绝非易事。
一个善于防守的人,必然心思缜密。
事实上,除了孙归隐之外,李叱这边的人,绝大部分最擅长的都是进攻。
连李叱自己也一样,一旦动手,他就会变一个人似的,哪里还会有后发制人的表现。
一旦出手,招招抢先。
李叱笑了笑道:“倒也不用那么担心,他们如果真的有那种强者,可能早就对我下手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李叱自己心里也明白,敌人之中,未必没有。
高希宁转身离开,出去之后就把廷尉军的千办召集起来,让他们重新分配当值,由每天一人值夜,改为每天最少有两名千办值夜。
与此同时,拓拓江往东南方向大概四百里,雍州军驻扎于此。
这是一片原野,二月天,不似北方那样地皮才刚刚反青,气候虽然有些湿冷,可满目翠绿。
雍州军的行军速度,比李叱他们的预计还要快的多。
李叱他们推测,最迟十天之内雍州军就会到达拓拓江边。
实际上,如果不是韩飞豹下令在这驻扎的话,昨天他们就已经到拓拓江边了。
韩飞豹很年轻,二十岁年纪,身材修长且强壮,肩宽背窄,那种倒三角的体型让人看着就会心有畏惧。
在雍州,他是人人皆知的雍州第一猛将。
传闻中,他是一个被山豹养大的孩子,所以生性极为暴戾。
相对于中原来说,雍州可以算作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因为都是高原地形,沟壑又多,连本地人往来都不是很方便。
大楚强盛的时候,每年都会由户部调拨粮食物资送到雍州接济。
后来大楚贪腐越来越严重,从户部拨发的物资,甚至运不到雍州就被瓜分干净。
假如户部拨十两银子,还没出户部,就会变成六两,这六两再到地方上,层层剥削,到不了雍州就没了。
这是一个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以至于很多百姓提起大楚十三州,数来数去最终遗漏的都是雍州。
韩飞豹就是在这样一个恶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战将,其作风之冷酷,别说敌人,连雍州军内都没有人不怕。
他打第一战的时候才十四岁,雍州境内一个土司宣布脱离大楚,不再向节度使府敬献。
韩飞豹得知之后,未请示节度使,带着他的三百多名亲兵,一天一夜奔行近三百里,在黎明冲进那个部落,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那名土司生擒。
可是他并没有把人活捉回去,生擒,只是为了在那部落的人面前杀。
他把人绑在柱子上,活着开膛破肚。
自此之后,韩飞豹野兽之名开始在雍州流传。
到他二十岁统领整个雍州军的时候,他的名字,在雍州可治小儿夜啼。
有人说,兖州那边盛产勇士,大楚边军,最喜到兖州招募新兵,兖州那边的男人被称之为东北虎。
也有人说,比起东北虎的凶,雍州兵就是西北狼,更狠。
韩飞豹治军极为严苛,他的命令不容有一丝一毫的违背,哪怕是一件小事,办不好就要重处。
违背军令这种事,绝不姑息,有一次就杀绝了所有牵连其中的人,保证不会有人再敢犯错。
除了韩飞豹之外,雍州军中还有八名悍将,每一个都有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武力。
这八名将军,各领一军,而这八个人的队伍再凶,也凶不过韩飞豹的亲军。
歌凌军。
雍州有一座歌凌山,山上有一座被誉为神庙的寺院。
这里的僧人备受尊崇,有一次,雍州节度使带着人巡查的时候,当地百姓见他都不跪,可是见到一个僧人,百姓们却纷纷跪倒在地。
节度使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表情不悦,那年才十七岁的韩飞豹见状,一言不发的离开。
第二天,韩飞豹带他亲自训练出来的队伍攻上歌凌山,血屠神庙。
他下令每一名士兵,必须把死人的血涂抹在自己脸上。
这群凶徒下山的时候,吓坏了那些百姓。
节度使闻讯之后勃然大怒,当众将韩飞豹臭骂一顿,可却没有任何处罚。
韩飞豹当时说,谁让义父不开心,我就让谁死无全尸。
虽然节度使对他破口大骂,可心里却乐开了花,自此对韩飞豹的忠诚从不怀疑。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死都没有想到,最终会是韩飞豹送他归西。
杀僧人屠庙宇,换做别人做出如此凶狠之事,还要多方遮掩,可韩飞豹不一样。
他屠光神庙僧侣,下令士兵们涂抹僧人血迹,一个个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下山。
他将自己这一军兵马就命名为歌凌军,就是想让人知道,不管是什么阻挡在歌凌军面前一掠灭绝,神挡杀神,魔挡屠魔。
此时就在雍州军的中军大营里,韩飞豹却一脸谦卑的听着另一个人说话。
这人身穿一件长袍,黑巾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所以也看不出年纪。
“圣师。”
韩飞豹俯身问道:“你远来劳顿,要不要先去休息?”
那个被称为圣师的男人微微摇头:“不必,我亲自过来,你应该是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一边坐下来,看了看韩飞豹:“我师兄看好关亭候,而我看好你,到现在为止,其实最终选你们两个谁还没有定论,是我坚持让你走这边直面宁王李叱,你当知我心意。”
韩飞豹垂首回答:“圣师的用心,弟子知道,灭宁王李叱才是真正大功,比破大兴城要重要的多,谁灭宁王李叱,谁就算拔得头筹。”
圣师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所以切勿大意,李叱这个人......很难应付。”
韩飞豹道:“确实很不寻常,竟然能提前在荆州布置兵力,且是宁军主力,这个人的眼光很厉害,杨玄机之流,实难与李叱相提并论。”
圣师道:“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两个计策,一,正面进攻,强渡拓拓江,以你雍州军的战力,与宁军正面对敌也未必落于下风......二,你若胆气不足,可绕路梁州直接进京州,我会让人安排除掉杨玄机,你接替杨玄机位置。”
韩飞豹抬起头:“弟子要打。”
盛世的眼睛眯起来,应该是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关亭候比你的优势大一些,毕竟他出身好,可这也是我不服气的地方,出身算什么?”
圣师看向韩飞豹:“在实力面前,出身只是一层薄薄的纸,一捅就破。”
韩飞豹道:“圣师,弟子准备的打法,就算宁王李叱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圣师放心,这一战,弟子志在必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韩飞豹脸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且看谁能骗了谁
鹿楼镇。
李叱和夏侯琢还有庄无敌三个人都换了便装,在这座风雨飘摇中的镇子里走了走。
当初杨玄机的天命军进入荆州的时候就是走的这里,谢秀带着荆州军在这和杨玄机打了一场。
当时鹿楼镇遭受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可是人的韧性在这一战后也展现了出来。
大战之后,百姓们重建家园,此时的鹿楼镇,已经几乎看不出来曾经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惨烈。
大火可以烧掉成就,没有烧掉希望。
走在街道上,李叱看着这里的人依然平静的生活,他们还不知道又会有大战即将发生。
“如果我们想骗过骗过韩飞豹,这里的百姓就不能迁走。”
夏侯琢看向李叱。
李叱当然知道夏侯琢的意思,所以他笑了笑道:“我们是为了赢而打仗吗?”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百姓而必须赢,如果有一天我们为了赢而不顾百姓了,那我们就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
夏侯琢也笑起来。
李叱道:“我已经安排人在鹤城在准备了,一会儿分派官员下去,挨家挨户的看,包括房子在内的一切家产折算成银两,再加一倍发给这里的百姓,原价是赔偿,再加一份是补偿。”
夏侯琢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叱道:“我们的队伍不管走到哪儿,都不能挨骂,这是初衷。”
夏侯琢问:“那,把百姓们都迁走之后,是不是安排我们的人假扮成百姓,也许还有点用。”
李叱道:“如果山河印和云雾图是反向在监视着我们,咱们能骗的了谁。”
夏侯琢轻叹一声。
李叱笑道:“要是换做别人肯定已经在愁眉不展,好在我们是真的牛皮。”
夏侯琢也笑:“当敌人为了赢我们而千算万算的时候,其实想想也挺自豪的,还不是因为我们太牛皮。”
庄无敌跟着笑起来,虽然他不会说什么骚话,可是心中那种自豪也一样油然而生。
李叱他们走过之后,身后就已经有大批的人进入镇子,挨家挨户的和百姓们说明情况。
估算百姓们的家产做出赔偿,然后调派车马,送百姓们搬走。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以后如果是敌人赢了,他们来写史书,会怎么评价我们?”
李叱道:“如果他们赢了,他们来写史书,怎么评价我们,我们都已经管不了了,但是我力求做到的就是,当他们胡说八道的时候,百姓们哪怕不敢站起来说,也要在心里说一声放你-妈的屁。”
他话锋一转:“但,这种事只需要几十年就会被人遗忘,一百年后就没人记得我们做过什么,所以这史书啊......还是我们自己写的好,我们有多牛皮,我们自己写上去,哪怕不添油加醋的写,就实事求是的写,后世的人看到了也要惊呼一声,我凑,牛皮到这个地步,假的吧。”
庄无敌和夏侯琢哈哈大笑。
夏侯琢道:“后世之人这样说没关系,但是他们跟外人提起来的时候,那腰板一定是挺的笔直,还得多说一句......我们有多牛皮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是吧,那我先跟你讲讲我们老祖宗起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一直都没有插话的庄无敌听到这,摇
了摇头:“不对。”
夏侯琢问:“何处不对?”
庄无敌道:“他们的老祖宗,也就是我们,起步都已经那么牛皮了,到后世,怎么可能还会有外人不知道我们牛皮。”
夏侯琢仔细想了想庄无敌这句话,点头:“你说的在理。”
李叱笑道:“以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和外人说,需要我告诉你我们有多牛皮吗?外人,不管是谁,都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咱们还是讲道理吧。”
庄无敌道:“那时候,道理在我们在这边。”
李叱笑:“现在道理也在我们这边。”
夏侯琢道:“道理在我们这边的意思就是,我们要讲道理的时候你们都要听着,我们不讲道理的时候,你们就拿小本本记下来,这是新的道理。”
三个人哈哈大笑。
这不是吹牛皮。
因为这正是他们在做的事,且已经做了不少。
想想看那画面会有多美好,我们讲道理的时候,你们要拿小本本一字一字的记下来,还得用我们的文字记。
我们不讲道理的时候,你们还是得拿小本本记下来这是新的道理,以后千万不要触碰到。
一个国家强盛不强盛的定义......应该是,我们在拥有随便耍流氓的力量之下和你讲道理。
听不听你随意,你不听我们就换一群小弟来讲道理,你们这批就不要了吧。
三个人从鹿楼镇这边走到那边,把这镇子走了一遍,他们身后已经有人家在往车上搬运东西了。
李叱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鹿楼镇这边百姓们迁走的消息,很快就到了雍州军大营。
韩飞豹得知消息之后有些错愕,他甚至都不太相信情报的准确。
“一个镇子才多少人?”
韩飞豹问手下:“你们查过了没有?”
一个脸上带着灰色面具的男人俯身道:“回少主,查过了,鹿楼镇一共不到两千百姓,不过已经算是大镇子了。”
韩飞豹皱眉:“一个不到两千人的镇子,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把人迁走,为此而暴露宁军的兵力布置,宁王李叱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
没有人回答,这话不好回答。
可是手下人们都知道,若是韩飞豹的话,一定不会迁走百姓。
如果能打赢宁王李叱,别说不到两千百姓,就是是死二十万百姓,韩飞豹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死二十万平民百姓,换来的可能就是天下江山,这笔账,韩飞豹觉得自己不可能算错。
“为了所谓的仁德之名?”
韩飞豹哼了一声。
“那是成为胜利者之后才该考虑的事,而不是现在就惺惺作态。”
韩飞豹问:“还有其他情报没有?”
那个戴着灰色面具的男人俯身道:“回少主,宁王李叱调遣了大批密谍前往梁州,他们的谍卫军统领归元术下令,这些密谍的主要活动范围,在拓拓江两岸。”
韩飞豹思考片刻后笑了起来:“果不其然,他猜得到。”
虽然刚刚才小小的鄙视了一下宁王李叱,可此时又不得不欣赏起来。
李叱猜到了他要在梁州调集船只,所以才会安排大批密谍过去。
“那就给他们看看好了。”
韩飞豹看向那个戴着灰色面具的人:“厌鹿,你亲自去梁州布置,按照计划收集船只。”
这个人,是韩飞豹手下的通天闻的统领。
就如同李叱的谍卫军一样,韩飞豹手下也有一支专门打探情报消息的队伍,名为通天闻。
实际上,绝大部分归顺了李叱的云雾图谍子,也都是通天闻的人。
他们都有着双重身份,一边为李叱打探消息,一边把李叱这边的消息告知韩飞豹和关亭候。
通天闻不隶属于韩飞豹,只是有一部分归韩飞豹调遣,通天闻打探来的消息,他与关亭候同享。
在关亭候那边,也有一个通天闻的首领。
他们两个身份特殊,连韩飞豹和关亭候都不能直接处置这两个人。
厌鹿俯身道:“若是宁军往下游分兵,我会尽快派人通知少主。”
韩飞豹点了点头:“去吧。”
厌鹿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一直都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被称为圣师的人,始终没有答话,像是在闭目养神。
韩飞豹回头看向他:“圣师,这个李叱不惜暴露行踪而迁走百姓,是不是不智之举?”
圣师闭着眼睛问他:“你自己觉得呢?”
韩飞豹耸了耸肩膀,没回答,可是态度已经表明了。
圣师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他不是真的仁义,那么就是他已经有所觉察,想着反正也瞒不住。”
韩飞豹道:“弟子觉得,这样的可能似乎不大。”
圣师道:“但凡有一分可能就不该忽略,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教你了,你觉得无关紧要,却会在关键时候出问题。”
韩飞豹连忙俯身:“弟子知道错了,不过......就算李叱有所察觉,其实也无济于事,雍州军的攻法,宁军并不了解。”
圣师道:“他这次不了解,下一次呢?”
他看向韩飞豹:“我也教过你的,如果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给敌人看到,这一次你赢了,下一次,敌人就会把你的底牌撕个稀巴烂。”
韩飞豹再次俯身:“弟子知道,所以弟子争取这一次就把宁王李叱灭掉。”
圣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闭上眼睛:“我要休息,你出去吧。”
韩飞豹应了一声,迈步离开。
他本就是一个气盛之人,在雍州从无对手,也就向来自负。
但这个人绝非莽撞之徒,但凡自负且有成就者,是真的强大。
名为厌鹿的通天闻首领离开大营,带着他的人赶往凉州,他们要到河边去乘船,不敢在白天走,只能在江边等到夜里。
而此时此刻,归元术也带着人赶往下游。
李叱对他说,这一战的成败,有很大一部分缘由会在梁州那边。
要么是被敌人骗了,要么是能骗了敌人。
同样都是干这种事的人,归元术怎么可能对敌人服输了。
就算是谍卫军中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是敌人的人还不知道,可归元术也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他赢了的话,那么宁军在鹿楼镇这一战赢的概率也就会大不少。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专业对专业
归元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说实话,他自己都感觉从投靠宁王李叱以来,他的日子都很安逸,这安逸让他心里有些愧疚。
如今这种突然到来的压力,让他心里有些忐忑,可也激起了斗志。
敌人那边也有一个庞大的谍卫组织,也许还有一个如他这样地位的人指挥着那个谍卫组织。
所以如果输给了对手的话,别说会影响大局,就算不会,归元术也不能接受。
郑顺顺看出来老大的心事,笑了笑道:“老大,咱们这次应该算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对手了吧。”
因为这句话,归元术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一直无敌也挺寂寞的。”
归元术回了一句,然后几个人就都没心没肺似的笑了起来,忐忑归忐忑,不妨碍吹牛皮。
“干!”
归元术缓缓吐出一口气。
从鹿楼镇到梁州地界,中间只隔着一座诛莽山,诛莽山脉南北长东西窄,可即便是窄的地方,也超过百里。
拓拓江在诛莽山中间穿过去,所过之处,被当地百姓称之为飞鹰峡。
乘船顺流而下,过山峡的时候抬头看,能看到盘旋于高空中的飞鹰,这山里的山鹰极多,大概这也就是飞鹰峡名字的由来之处。
在归元术亲自动身之前,他已经调派了大量的谍卫进入梁州打探消息。
他确定,此事敌人那边已经全部知情,甚至,谍卫军打探来的消息,可能会先一步送到敌人那边。
最难的情况就莫过于,难分敌我。
归元术不是神仙,他不知道如今谍卫军中哪个是敌人的人,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可是敌人若早有筹谋的话,就应该不只是云雾图和山河印的人,还会有其他人早早就潜入谍卫军中。
好在,他身边还有那四个活宝。
郑顺顺他们四个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归元术的人,有这四个人在,还能把一些事情安排好。
“把事干好了回去和主公讨赏。”
下船之前,归元术看向手下几个老兄弟:“咱们过来的时候接手的就是谍卫军,已经很厉害的谍卫军,所以显不出我们厉害来,这次才是让我们大显身手的机会。”
郑顺顺笑道:“老规矩,功劳是大人和我们分的,赏银都是我们的。”
几个人哈哈大笑。
下船的地方叫做运来村,从村名就能看出来,百姓们最朴实的愿望。
归元术他们到村口的时候,提前安排来的谍卫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归元术等人,他们连忙上前行礼。
“查到什么了没有?”
归元术直接问了一句。
在这的谍卫军头领是一名团率,名为柳园,手下带着数十人,他也是谍卫军中的老人了,加入谍卫军已有四五年之久。
“回大人,查到了。”
柳园俯身道:“前边有个大镇子叫摇篮镇,人口有四五千,多数都是渔民,也有做水运生意的,不过从前几天开始,所有船只都停靠在岸边不动了,而且还陆续有船只过来,所以卑职推测,摇篮镇就是雍州军聚合船队的地方。”
归元术问:“离这多远?”
柳园俯身:“骑马赶路,走两个半时辰就到。”
归元术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前边的树林:“到那边歇会儿,你仔细说。”
众人进了林子之后,归元术坐下来道:“你已经到了几天,把所有查到
的事仔细告诉我。”
柳园道:“没有见到大规模的雍州军队伍,甚至连梁州这边的军队都没有看到,卑职派人探查四周数十里范围,不见有大军活动。”
归元术点了点头:“摇篮镇那边也没有军队?”
柳园道:“没有军队,但是有大量青壮男人,身穿寻常百姓服装,卑职认为,应该是梁州军假扮。”
归元术问:“大概多少人?”
柳园道:“明面上能看到的,应该也有千余人左右。”
归元术微微皱眉:“千余人,倒是也不算多。”
守护着那么多批船只,只千余人,怎么看都不算多。
他看向柳园问道:“你怎么看?”
柳园道:“卑职觉得能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若雍州军渡江所需的船只都要在摇篮镇聚合,那么就不可能是只有千余人守着,大概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归元术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探查,所以故意卖了个漏洞给我们。”
柳园道:“如果我们发现船队没有多少军队守着,就可能会安排人马偷袭,若一把火烧了所有的船,雍州军就难以渡江,所以卑职推测,摇篮镇必有埋伏。”
归元术道:“你想的很有道理,可若摇篮镇真的就是船队所在,那......”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时候,明知道有危险,也还是要上的,主公把差事交给我们谍卫军,我们就不能让主公失望。”
柳园还是劝道:“不如多调派一些人手过来,卑职仔细看过,那船队规模还不是很大,显然船只还没有全部调集过来,我们还有时间,仔细查过后再下手不迟。”
归元术回头对郑顺顺道:“你派人赶回去,请求主公调派一支战兵在江边候命,一旦我们送过去消息,可乘我们的快船过来,攻打摇篮镇。”
郑顺顺立刻应了一声,吩咐手下亲信去送信。
“走。”
归元术起身:“我们去看看摇篮镇。”
当夜,摇篮镇外的一片芦苇丛中。
他们朝着远处观看,在岸边停靠着很多船只,其中还有大楚的战船,数量不算少,虽然破旧,可比民船要大的多,格外醒目。
船队所在之地灯火通明,能看到每一艘船上似乎都有人在走动。
“伏兵就在船上。”
柳园压低声音对归元术说道:“这么多船,藏上一万人都没问题,如果我们贸然攻打,一定会吃亏。”
归元术嗯了一声:“你们都回村子里等消息,郑顺顺,你跟着我,咱们离开两天。”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归元术只带着一个人走,在这敌人的地盘上,有多危险?
柳园连忙劝阻,可归元术哪里肯听。
他带上郑顺顺,两个人趁夜离开,到了天亮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几十里外了。
他们寻了一个小渔村,没有贸然进去,在附近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先睡了一会儿补足精神。
到了下午,两个人随便吃了些干粮,找准机会潜入渔村,进村之后才发现居然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从各家各户家具上落下的灰尘来看,村子里的人搬走至少也有十天半个月了。
两个人在村子里搜了一圈,找了两身破旧衣服换上,然后继续赶路,寻找下一个村子。
又走了半日,面前出现一个规模大一些的村子,看起来村外就有人巡查。
两个人再次找地方猫下来等天黑,夜深人静之后,悄悄潜了过去。
这村子比之前遇到的那个大不少,但问题更大。
因为这村子里的人数,多到这个村子根本装不下的地步。
藏在一个角落里,归元术压低声音说道:“看来附近的村民都被集中到这来了。”
郑顺顺道:“可是他们把老百姓都抓起来干什么?”
归元术道:“把脸再涂脏一些,咱们混进去,进去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郑顺顺吓了一跳:“大人,混进去,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归元术道:“出的来你自己领奖赏,出不来兄弟们替你领抚恤,还会拿你的抚恤去吃喝嫖赌,你看着办吧。”
郑顺顺心想那说什么也得出来啊。
两个人趁人不备混进人群中,百姓们都拥挤在一起睡觉,并没有察觉。
等到天亮之后不久,就有人过来,将鞭子甩的啪啪响,百姓们吓得纷纷起身。
“男人们都过来,女人们和孩子先别动。”
那个甩响鞭子的男人大声喊着:“之前答应过你们的,要给你们发新衣服,今天先把男人的发了。”
百姓们听说是发衣服,虽然害怕,可还是跟着那些人走了,归元术和郑顺顺两个人混在人群里跟着走,他们很快就到了村外。
空地上有许多梁州军士兵在,还有堆积如山的衣服,显然是昨夜里运过来的。
男人们都领了一身,竟然是雍州军的军服。
此时归元术和郑顺顺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排着队领衣服,然后被驱赶着到一边把衣服换上。
接下来,之前那个甩鞭子的男人大声说道:“你们现在就去摇篮镇,到了之后每个人发一两银子,半路上要是逃走的,一律格杀勿论,往官道那边走,路口有人发吃的东西,肉包子,每人两个。”
郑顺顺压低声音道:“居然还给肉包子吃。”
归元术叹道:“断头饭......”
郑顺顺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这些百姓都是被驱使着往摇篮镇那边送死的。
“可是,他们怎么确定,我们会攻打摇篮镇?”
郑顺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归元术摇头:“先去领肉包子。”
郑顺顺:“那不是断头饭吗?”
归元术:“你饿不饿?”
郑顺顺:“饿啊。”
归元术:“那就吃呗,管他那么多。”
两个人跟着队伍往前走,到官道路口,有梁州军的人在发放食物,还真的是大肉包子。
只是两个显然不够吃,于是归元术还偷了三个,想分给郑顺顺的时候,发现郑顺顺偷了四个。
他们被带着又回到摇篮镇,然后就登上了那些船,按照要求,不准离开船只,否则就当场处死。
归元术他们当然不担心什么,这种级别的看管,哪里能阻止他们两个趁夜脱身。
夜里,归元术准备回去安排人报信,他和郑顺顺本来是打算找个村子偷一条船,然后混进摇篮镇,没想到是这样混进来的。
他刚要下船,就看到一队骑兵进了营地,为首的那个人从马上跳下来后,一群人就迎接过去。
虽然是黑夜中,火把照着也看不清楚远处那人长什么样子,可是归元术莫名的就生出一种厌恶,越看越觉得那家伙讨厌。
再看时,那人脸上带着一张灰色面具。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奇奇怪怪的东西
摇篮镇这里是个陷阱,现在已经知道的是船中藏着的所谓雍州军士兵,都是假的。
他们不惜用百姓甲板雍州军士兵,如不出意外,会在不久之后,驱使这些百姓驾船往鹿楼镇那边进发。
而宁军为阻止雍州军渡江北上,一定会拦截船队。
到时候被宁军所杀的,就是这些百姓,所以归元术才会想着在夜里离开,把消息报知宁王。
就算他们不急于去鹿楼镇,宁军来攻,这里也会早有准备。
如果这里是陷阱的话,那么一定会有大批的敌人,在某处隐藏,只等宁军来攻。
所以,不管是宁军在江面上拦截船队,还是主动攻打摇篮镇,都会中了敌人的圈套。
不得不说,这个设计的人极有头脑。
就在归元术准备趁夜里离开的时候,岸边来了一队骑兵,为首之人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此人到了之后就指指点点,像是在发号施令,不多时,那些士兵就动了起来,他们增派了不少人手,不间断的围着船队巡视。
如此一来,归元术想要离开就难了。
可是他又必须走,不然的话,宁王那边得不到情报,打起来必然会吃亏。
归元术回去悄悄叫醒了郑顺顺,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到了这艘船的船尾位置,猫着腰往外观察。
水面上多了不少小船,每一艘船上都是举着火把的士兵,人数比之前增加了数倍不止。
本来归元术打算自己先离开,赶回运来村通知他的手下给宁王送信,然后他再想办法混进来。
可是此时除了变故,他就必须带上郑顺顺一起走。
两个人商议了一会儿,决定冒险潜水下去,因为巡逻的船只实在多了些,几乎是不间断的来回划过,所以潜水的距离短了,必会被立刻发现。
岸边倒是有芦苇丛,可是想要靠近岸边也不容易,游到江边反而更容易被敌人察觉。
正商量着,就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又在下达什么命令,然后就看到分派出去的敌人,一船一船的把人叫下来带走,也不知道带去了什么地方。
不久之后,被叫走的人又一批一批的回来,每个人都抱着一床被子似的东西。
郑顺顺压低声音说道:“看不出来,居然还给发被子,过几日就要让这些百姓去送死,现在发个被子,也算是假慈悲了。”
可是船上的人这一来一往,倒是给归元术他们提供了机会。
两个人跟着队伍下船,然后走到靠近芦苇荡的时候,趁人不备钻了进去。
小船不会靠近岸边,他们俩就嘴里叼着芦苇杆,在岸边浅水处往前游,能遮住自己身形即可。
就这样逃出了摇篮镇敌人营地,不敢耽搁,连夜赶回运来村。
到了村子里,在约定好的地方找到手下人,归元术想着还是要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好。
天还没亮,他们就乘船往上游赶过去。
一百多里逆流的水路也不是那么好走,又没有大船,靠几个人划桨,都累的够呛。
回到宁军大营中,归元术把打探来的消息详细汇报了一遍。
李叱一边听一边思考,思考着这韩飞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不管从下游过来的船队中,敌人的队伍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都必须分派船队阻拦
。”
李叱道:“韩飞豹就是要让我们把船队分派出去,他布置的这一切,目的是让我们手中也没有船可用。”
夏侯琢道:“他的船过不来,我们有没有船对他来说不是一样的吗?”
宁军的船队是为了阻拦雍州军渡江,而没有那些船,按理说雍州军根本过不来拓拓江。
李叱道:“所以他们一定有其他法子渡江,船队只是个幌子。”
夏侯琢脑子里猛然亮了一下,他醒悟过来。
用百姓假扮雍州军吸引宁军去阻拦,宁军看到船上又那么多士兵,不管真的还是假的,都必须要去。
如果不拦截的话,这些船到了鹿楼镇,还是能起到作用,如果雍州军驱使这些百姓先进攻做炮灰的话,对宁军来说更难受。
而如果宁军把船队派出去了,韩飞豹的雍州军其实还有其他手段渡江,没有了船队的宁军,只能在北岸阻击,不能趁着雍州军半渡而击。
李叱道:“韩飞豹知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要下游的船队上来,我们的船队就必然会派出去。”
夏侯琢轻叹一声:“被人算计的这么准,确实有些难受啊......”
历次大战,从来都是宁军把敌人算计的妥妥当当,这还是第一次,尚未开战,敌人却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动。
更让人有些恼火的是,李叱已经想到了雍州军还有别的法子渡江,但就是不知道这法子到底是什么。
不见雍州军砍伐树木造船造桥,就好像到时候他们能直接飞过来似的。
李叱看向归元术:“你先回去休息一夜,天亮后,一早就赶回运来村那边,和你的手下人说一声,就说我安排的船队,很快就会到,要在夜里突袭摇篮镇的雍州军船队。”
归元术道:“如果敌人做好防备,就说明我在运来村的人,也有敌人的内线。”
李叱道:“敌人是不会做好防备的,他们会尽快开拔往上游过来。”
归元术一时之间有些不理解。
李叱解释道:“如果他们做好防备等着我们,可我们迟迟不去,他们就知道已经暴露,如果他们做好防备我们去了,他们也会暴露,最安全的法子,就是立刻开拔,而且只要他们的船队动了,我们就没办法假装进攻了,只能真的去拦截。”
归元术点了点头:“那我今夜就赶回去,江水平缓并无风浪,顺流而下的话很快就能到。”
李叱沉思片刻,吩咐手下人:“去准备一条凤柏战船给归元术。”
归元术一怔:“主公,凤柏战船我们一共也没有几艘。”
李叱道:“乘坐大船回去安全些,你能睡上一路补补精神,而且出了意外的话,你们乘坐凤柏战船再回来,敌人的船追不上。”
安排妥当之后,归元术乘坐凤柏战船赶回运来村那边。
夏侯琢问李叱:“那是拦还是不拦?”
李叱道:“拦。”
不出预料,归元术回到运来村之后不久,就有人暗中给摇篮镇那边报信。
归元术得到消息的时候,摇篮镇的船队已经出发,朝着上游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
归元术看向手下人:“刚刚是谁离开过?”
手下人互相看了看,已经有人变了脸色。
柳园道:“我刚才就看过了,在大人说完主
公命令之后不久,有两人借口去茅厕离开过。”
他指向那连个手下:“董慧生,王兴旺,你们两个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那两个人连忙道:“回团率,真的是去茅厕了。”
柳园哼了一声:“真以为我们如此好骗?”
他看向归元术:“大人,如何处置?”
归元术道:“敌人的船队从摇篮镇上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运来村,咱们没时间耽搁了,全都上船回大营去,到了大营再审问。”
柳园应了一声,忽然出手,一掌一个将董慧生和王兴旺两人打晕。
他招呼一声,手下人过来将那两人死死绑住,抬着上了凤柏战船。
归元术连休息都没有时间休息,又一路返回大营那边。
走到半路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宁军的船队,居然是宁王亲自到了。
宁军的船队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可都是战船,比起从摇篮镇过来的敌人船队来说,战力自然要强不少。
尤其是那几艘凤柏战船,就算是直接去冲撞,也能在敌人船队里杀一个进出。
归元术他们到了李叱船上,将事情经过说明,李叱看向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吩咐道:“张汤就在后边,把他们俩交给张汤。”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了看那个叫柳园的人,柳园没有丝毫的异样,如果他和这两个人是同伙的话,听说把人交给张汤应该就已经慌了。
没有人能在张汤手下熬住,能坚持一个时辰以上的就算是一条好汉。
归元术问道:“主公,咱们的船队都调过来了?”
李叱点头:“不得不调过来。”
他吩咐一声,号角声响起,船队开始变幻队形,摆出来进攻的阵列。
因为在远处,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一片的船帆。
李叱亲率船队在江面上拦截,而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雍州军大营。
得知宁军船队已经离开,韩飞豹哈哈大笑。
“传令下去,大军渡江!”
在这之前,雍州军队伍已经到了拓拓江南岸,只等着消息回来。
只看到那些雍州军士兵背负着什么东西,黑压压的涌到了江边。
李叱去阻拦下游敌人,大营这边是夏侯琢指挥。
他此时就站在拓拓江北岸举着千里眼看着,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没有船又不造桥的雍州军如何渡江过来。
透过千里眼,夏侯琢看到那些雍州军士兵跑到江边之后,就把背负的东西放下来,一个个的蹲在那大口大口的朝着那东西吹气。
然后夏侯琢的眼睛逐渐睁大了。
那些雍州军士兵吹起来一个个圆鼓鼓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数量极多。
他们把那些东西绑起来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奇怪的筏子。
那东西漂浮力显然极好,放在江面上后,一艘这样的奇怪筏子,就能爬上去十来个雍州军士兵。
“那......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夏侯琢打了这么多年仗,都没有见过这东西。
怎么就吹起来了,而且还不漏气不漏水的?
可此时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思考那是什么东西了,雍州军的筏子已经拖进江里不少,密密麻麻的,开始朝着北岸这边划过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不可能!
虽然夏侯琢没见过那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可既然是气吹起来的,那么羽箭应该可以破之。
于是等筏子到了拓拓江过半的时候,进入宁军弓箭射程,夏侯琢便一声令下。
岸边的宁军箭阵整齐发箭,呼的一声,羽箭黑乎乎的飞出去一层。
雍州军却显然早有准备,他们登上筏子的人,皆带有一人高的盾牌,遮挡住筏子前边,那盾牌上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皮子,羽箭打在上边无法击破。
显然雍州军以这样的方式渡江早就有过无数次训练,配合十分默契。
可是他们也有忌惮。
那就是宁军的床子弩和排弩,威力极大。
韩飞豹对宁军算是了如指掌,谍卫军中他的内线,源源不断的将宁军的消息给他送过去。
宁军的兵力配置,武器装备,粮草物资,甚至领兵将军最擅长什么,最不擅长什么,他都已经熟记于心。
所以他早就料到了宁军的床子弩和排弩才是最大阻碍,那盾牌上厚厚的皮子,就是专门为了应付重型弩箭而打造的。
西北地区,最不缺的就是皮子。
雍州军士兵的皮甲,比宁军的还要好还要厚实。
毕竟宁军制造皮甲所需的各种皮子需要去采买,而西北地区,最为盛产。
为了进军中原,韩飞豹瞒着他义父雍州节度使,一直都在暗中准备。
这些盾牌是用特殊方式所造,并非是寻常的木盾。
盾牌是由西北特产的一种树藤编造,又经过许多道复杂的供需,比如泡油晾晒等等,极为坚韧。
这种滕盾,连陌刀可力劈奔马的陌刀都劈不开。
所以当夏侯琢看到连排弩都几乎无效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唯一还能对雍州军造成杀伤的是床子弩,小腿粗的重型弩箭轰过去,就算不能如以往那样把人和盾牌全部洞穿,巨大的力量之下,也能把人打到江水里去。
可是宁军装备就算再精良,床子弩的数量也有限。
对付步兵和这样的渡河战场,本该发挥最大威力的是排弩。
结果现在排弩打出去密密麻麻的弩箭,却根本打不穿敌人的滕盾。
“哈哈哈哈......”
站在拓拓江南岸的韩飞豹看到这一幕,开心大笑起来。
“兵书上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抬起手指向宁军那边:“宁王李叱穷尽心思装备的武器,在我们的滕盾面前,并无什么作用。”
他甚至连火攻都不担心。
滕盾外边蒙着一层那么后的皮子,箭杆上绑着的那团油布烧起来,也没办法把皮子点起火来。
有了这样的滕盾保护,雍州军的人渡江速度奇快。
前边的几个人半跪在筏子上,用尽全力顶住滕盾,后边的几名士兵飞快的划动船桨,那筏子浮力极好,在如此无风无浪的水面上速度快的超乎想象。
呼!
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到了江面上,正中一艘筏子,直接把筏子砸的裂开,筏子上的雍州军士兵纷纷落水。
宁军阵列后边的抛石车开始发威,巨石一块一块飞过来,狠狠的砸向水面上的雍州军。
“传令下去!”
韩飞豹大声喊道:“犹豫不前者杀,让士兵们加快速度,宁军的抛石车没有多少,无需害怕。”
而此时对岸,夏侯琢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是领兵多年以来,面对过的最难打的敌人,他们的滕盾,完全就是宁军最为犀利的箭阵克星。
由此可见,为了对付宁军,韩飞豹这几年来都没有闲着。
或许敌人还不止有滕盾这一种东西,雍州军中可能还有后招。
“用火箭!”
夏侯琢一声令下。
虽然知道火箭能阻敌的可能也不大,但相对来说,已经是暂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宁军箭阵这边,一片一片的火箭飞上半空,像是火雨降临。
可以看到江面上不少雍州军士兵中箭,哀嚎着翻落水中。
可是雍州军的筏子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是有备而来,做好了一击必胜的准备。
南岸。
韩飞豹心情很舒畅,格外的舒畅。
那位被称为圣师的人就坐在他身后,士兵们举着一面大伞为这位圣师遮阳。
“圣师。”
韩飞豹回头对圣师说道:“宁军无力阻挡我大军渡江,半个时辰之内,我们的兵就能冲上对岸,他们的武器破不开我们的滕盾,就算是宁军最为自傲的近身战,他们也一样占不了便宜。”
圣师点了点头,看起来倒是依然那么平静,只是眼神里,偶尔也会有一丝喜悦闪烁而过。
他当然有些自豪,因为这些都是他想出来的。
为了对付宁军,他想到了很多种办法,什么人皇,什么天命之子,都必须狠狠的踩下去才行。
“圣师。”
韩飞豹忽然看到江面上有船队过来,虽然离着还远,但是船队数量庞大,看着极为壮观。
韩飞豹指向下游:“是我们的船。”
圣师接过来千里眼往下游看过去,那些船上挂着雍州军的旗帜,为首的那些船,正是他们在梁州搜集来的楚国战船。
“宁王李叱最擅长算计,这次,他就要输在算计上。”
韩飞豹哈哈大笑。
摇篮镇的船队,确实是诱饵。
而为了打赢这一战,那诱饵还不只一层,是连环诱敌之计。
归元术藏身在船队里的时候,发现了敌人逼迫大量的百姓穿上雍州军的军服,假扮成雍州军士兵。
所以他立刻就把消息送回去,亲自告知宁王李叱。
李叱亲自率领宁军船队在拓拓江上拦截,因为已经知道那些士兵都是假的,以李叱的性格,自然不会对那些百姓下死手。
李叱在拦截的时候下令,尽量登船抢夺,只要让百姓们投降即可。
可是归元术看到的,也是敌人想让他看到的。
那天夜里,归元术看到船上的百姓被喊下去,一船一船的人排队去领取被子。
当时郑顺顺还说,想不到这些家伙,居然还能如此假慈悲。
可这根本就是敌人的计策,在那些百姓们下船之后,他们就被驱赶着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真正的雍州军善战之兵,抱着被子回到了船上。
韩飞豹看向圣师说道:“圣师亲自调教出来的厌
鹿,果然有些本事,他的连环计奏效了。”
厌鹿说过,虽然宁军谍卫军中有许多人是他们的内线,可是想骗过宁军并非易事。
若要让宁军中计,就要把包括时间在内的各种事,都考虑在内。
比如换真正的士兵上船这计策,就必须是在夜里进行,而且他确定,就算是摇篮镇里有宁军密谍潜入进来,当夜也必会抓住机会撤离。
因为他先下令增加了江面上的巡逻船队,宁军的密谍若藏于船队中,就知道脱身艰难了。
而此时,厌鹿安排各船的人陆续下来领取被褥,这是他给宁军密谍逃离的机会。
一招一式,一换一扣,都在厌鹿的计算之中。
而且他计算的丝毫不差,他增加了巡逻兵力,归元术和郑顺顺就不得不想办法撤离。
也正是在各船的人下来的时候,归元术和郑顺顺趁乱离开。
韩飞豹的话让圣师总算是有了些明显的笑意,厌鹿确实是他调教出来的很优秀的弟子之一。
当然,他不会承认厌鹿是自己弟子,只是棋子,他看天下人都是棋子,比如面前这已经得意起来的韩飞豹,也是他的棋子。
雍州军的船队上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当北岸的宁军看到这一幕之后,全都有些震撼,敌人的船队上来了,就说明宁王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那么多善战且狠厉的雍州军藏于船上,宁军又以为那是普通百姓,只要打起来就会吃大亏。
夏侯琢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
阻挡那些筏子渡江已经尽了全力,敌人的船队再上来,配合之下,他们挡不住了。
几艘楚国的战船在最前边,虽然年久失修,可好歹是战船,速度更快一些,也更大。
那几艘船率先朝着北岸这边过来,船高又比较坚固,船上的雍州军弓箭手可以压制岸上的宁军。
几艘船越来越近,夏侯琢派人传令,让重弩都调转过来瞄准那几艘战船。
可就在这时候,那几艘战船忽然一转向,朝着正在渡江的雍州军就冲了过去。
战船上,李叱一摆手:“换旗!”
雍州军的旗子从桅杆上落下来,烈红色的宁军战旗迅速的升高。
船上的宁军士兵开始居高临下的,用弓箭朝着筏子上的雍州军士兵射击,这突然到来的变故,一下子就把雍州军打蒙了。
船队呼啸而来,直接朝着那些筏子冲撞。
那些筏子太轻了,浮力又好,战船直接撞上去,就算筏子不翻,筏子上的士兵也不可能站得住。
在船队面前,筏子毫无还手之力。
所有的船只全都冲向渡江的雍州军,尤其是躲在后边的几艘凤柏战船上来之后,场面瞬间就出现了逆转。
宁军在战船上对付筏子上的雍州军,完全是碾压。
此时此刻,站在南岸的韩飞豹脸色已经变得格外难看起来,眼睛里全都是不可思议。
他觉得这一切都可能是假象,都是幻觉。
宁王李叱怎么可能识破那连环计?
可是看着筏子上他的士兵被屠杀,看着血液把江水都在染红,他知道以为可以一击必胜的渡江之战,已经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