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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预想之外的分别

    连功名的倒台对于冀州城里的百姓们来说是一场轩然大波,可是很快节度使大人就派人安抚百姓,并且在城内四处张贴公告宣布了连功名几十项重罪,告诉百姓们从今日起节度使衙门将接管冀州府衙门所有公务。

    并且,从即日起任何人都可到衙门检举冀州府上下所有官员的不法之事,只要检举者所言属实皆有奖励。

    李丢丢一如既往的第一个到了教室门口,那些大事似乎和书院里的学子们没有什么关系,日子照常过,书照常读。

    可是李丢丢却发现刘胜英没来,那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腼腆的家伙每天都是第二个到,跟李丢丢走的亲近之后也变得傻里傻气的,每天到了都会傻笑着和李丢丢站在一起等先生来。

    他总是喜欢站在李丢丢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傻站着。

    可是今天这课堂上除了刘胜英之外全都到了,连习惯了压着时间到的燕青之也到了,李丢丢的心里就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李叱,你出来一下。”

    走到门口的燕青之叫了李丢丢一声,李丢丢连忙跑出来问:“什么事先生?”

    燕青之像是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刘胜英家里牵扯到了连功名的案子,好在是家里人把所有家产都献了出去,所以保了一家平安,但节度使大人不准他们家留在冀州,他们一家打算搬到西北信州那边去,现在刘胜英在书院门口等你,你去不去,自己拿主意......”

    燕青之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丢丢人已经奔了出去,犹如一阵风一般冲向书院大门那边。

    李丢丢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外边,距离大门大概十几丈外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李丢丢一眼就看到刘胜英站在马车边在朝着他招手。

    李丢丢冲过去,紧张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事?”

    刘胜英摇头:“我没事,不过要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车窗帘子拉开,刘胜英的父亲先是朝着李丢丢笑了笑,然后对刘胜英说道:“要快些,咱们赶时间的。”

    刘胜英点了点头,努力笑了笑后从袖口里取出来一个东西递给李丢丢。

    他笑着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个香囊,我在里边放了个平安符,你带着,兴许有用呢。”

    李丢丢鼻子一酸,他问道:“你家里出了事,是不是没有多少钱财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你都带上。”

    他从怀里抓出来两张银票塞给刘胜英,这些银子都是李丢丢攒够了整数到票号那边存了换成银票的,有一百五十两,不算多,可是对于落难之人来说,一百五十两有很大很大的用处。

    “不用不用。”

    刘胜英还在努力的笑着,他是那么那么爱哭的一个人,今天却一直都在笑。

    刘胜英道:“我家里有钱的,况且我们是去信州那边投奔亲戚,亲戚也是大家大业,不碍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李丢丢哪里会听她说这些,一把将银票塞进刘胜英胸口衣服里,刘胜英吓得惊叫一声立刻后撤,惊的像一只遇到了危险的小鹿。

    李丢丢被他这一嗓子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尖锐的好像能刺破耳膜似的。

    “我......”

    刘胜英脸红的厉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马车里,刘胜英的父亲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告诉他吧,以后应是再无见面的机会,所以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

    刘胜英脸红红的,抬起手把头上的发布解开,低着头说道:“其实我是女......女孩子,我本名叫刘英媛,是我任性想来书院读书,没办法只好女扮男装,父母疼爱,由着我任性,其实那天我想邀请你来我家里玩,本是要告诉你这些,可是你不肯来......”

    她说完这些后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也许是泪水,也许是别的什么。

    “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你别那么快忘了我,要是一定会忘了我的话,就......一个月?如果你觉得一个月多的话,那就二十天?总不能几天就把我忘了。”

    她像是不敢再说下去,所以转身要走,然后又回头,再次很努力很努力的笑着说道:“要一直厉害啊,要一直都是甲字堂学的第一,你肯定行的。”

    李丢丢整个人都是懵的。

    刘胜英的父亲说道:“是我和她娘亲太娇惯她,她一心想到四页书院读书,还说女孩子凭什么就不能和男孩子一样可以正经求学,我拗不过她就应允了......”

    他在车里抱了抱拳:“多谢你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希望......算了,我们这就走了,再耽误怕还有事端。”

    他朝着刘英媛招了招手,刘英媛低着头回到车里,马车缓缓启动,李丢丢站在那看着马车走远,脑袋里空空荡荡。

    他也不知道是震撼于刘胜英居然是个女孩子,还是震撼于这件事牵扯到了刘胜英家里,她家里本该是有很好的日子,可是离开冀州之后去信州那边,寄人篱下,怎么可能日子会过的舒服。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回走,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好像刚刚才跑了几十里路似的,沉重而无力。

    回到教室里,李丢丢坐在那一直愣神,若是以往有弟子这样愣神的话燕青之早就已经发了脾气,可是今天他却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中午停学,李丢丢茫然的往食堂那边走,其实也什么都没想,就是脑子里混乱的很,至于为什么是往食堂那边走,可能是身体里已经生成了导航。

    “有些难过?”

    燕青之跟上来问了一句。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燕青之道:“其实......以他家里和连功名的关系,这次是要出大事的,是高院长连夜去求见了节度使大人,高院长担保,而且还把你送给他的那幅登雀台贴送给了节度使大人,这才保了她们一家不被追究,家业没了,是在所难免......”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不在乎什么登雀台贴,可是却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还有一个嵩明先生的印章呢,那东西不是价值万金吗?

    他立刻转身想跑出去,被燕青之一把拉住。

    燕青之正色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那东西你不能给她,你给了她就是害了她......你应该知道,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家有重宝,会有多少人眼红,那件东西她能拿出来用吗?不能拿出来换钱,你给她有用什么意义?”

    李丢丢愣在那,只是觉得心里很堵得慌。

    “还有一件事。”

    燕青之拍了拍李丢丢肩膀:“在乙字堂学的张肖麟也走了,没来书院,没打招呼,不过我知道肯定已经

    走了,他家里也牵扯进去,好在不是那么深。”

    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当初和你一起进书院是四个人,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刚刚那会儿我还想着,人生真是很奇怪,他们三个都比你家世好也比你更有前途,可是却突然间就都跌入谷底......”

    李丢丢嗯了一声,心里想着张肖麟那个家伙居然也走了......

    “走吧。”

    燕青之举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所有过往,都不应扰心。”

    李丢丢深呼吸,然后加快脚步跟上燕青之,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生,下午停学后我出去买些肉什么的回来,秋高气爽,在院子里烤肉吃如何?”

    燕青之笑起来,声音有些柔和的说道:“可以,别只买肉,也要买些菜回来。”

    李丢丢顺口道:“菜还用买?在先生你院子里拔不就是了,要吃也是在先生院子里吃啊,就在菜田旁边吃,想吃什么拔什么,新鲜又得劲儿。”

    燕青之居然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确实,我给忘了。”

    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问道:“那些菜,先生不是不准动的吗?”

    燕青之理所当然的说道:“菜种了,不就是为了吃吗?”

    李丢丢又问:“先生,你不是假扮的吧?你那么抠.....”

    燕青之一侧头,李丢丢加快脚步:“我先去跟吴婶要几份饺子,先生要不要来大食堂尝尝,算了先生你也吃不惯这边的东西......”

    “好啊。”

    燕青之迈步向前。

    “那就去尝尝。”

    城门外,官道上,马车走的有些急。

    刘英媛的父亲看了看自己红了眼睛的女儿,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他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也没事,咱们家当初也是在信州那边的生意投了银子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要过红利,这次去了,往年的红利都足够未来生活。”

    刘英媛嗯了一声:“知道了父亲。”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一家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在她家马车前边有三五里处有四五辆车的一个车队,张肖麟没有坐车而是骑着一匹马,他家里其实没有被牵连多少,只是实在害怕。

    他不时回头看一眼冀州城的方向,那大城的轮廓逐渐在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

    “父亲。”

    张肖麟看向与他并肩而行的父亲问了一句。

    “我们还会再回来吗?”

    “不会了。”

    父亲说道:“我们去代州,祖根在代州,回去之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冀州这边不必再回来,天知道以后还会出多大的乱子。”

    父亲也回头看了一眼冀州城的方向,眼神里也有不舍,只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

    “天下十三州......”

    张肖麟的父亲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看着吧,最先出大事的就必然是冀州,咱们大楚若灭亡,必从冀州开始。”

    他抬起手甩了一下马鞭,很响亮,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而刚刚说的话,比这一声马鞭响更是发泄。

第一百零三章 给你们介绍一下

    很多事都会过去,很多人都会遗忘,是因为时间一直都在往前走,时间比人无情,然而这个世界上公平的事不多,时间算一个。

    李丢丢在书院里度过了一个夏天又一个秋天,冬天的冀州城变得有些萧条起来,大概诗人们都不是很喜欢冬天,毕竟可吟的东西不多。

    李丢丢很少再晚上出去蹲活,虽然也蹲到过,可大部分抓到的都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去行窃的普通百姓,这样的人有错,但李丢丢下不去重手。

    到甲字堂学至今日算起来已经正好半年的时间,李丢丢拿了六次第一,可是许青麟似乎还没有适应做第二的日子,就如同唐匹敌在书院的时候一样。

    然而他不是孙如恭,他比孙如恭的层次要高的多。

    这半年的平淡让李丢丢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最起码大部分时候他都装作想不起来,比如张肖麟,比如刘胜英。

    不,她叫刘英媛。

    这半年来,李丢丢和高希宁也很少能见到面了,大概十天左右才能见到一次,因为每隔十天左右节度使大人都会请高院长过去做客,这已是惯例。

    而在这一天,第一次趁着这个日子见面的时候是高希宁偷偷跑出来见他,可是第二个十天的时候高希宁没来,李丢丢壮着胆子去了高院长家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希宁就说,她好不容易才搞定了丫鬟才出来的,李丢丢当时还想着一个丫鬟能有什么不好搞定的。

    他壮着胆子去高院长的时候,就被若凌搞定了。

    李丢丢个头已经不矮,可当他抬头仰望若凌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末日。

    若凌也没有太难为他,只是说打赢了就让他进去见小姐,其实若凌只比高希宁大两三岁而已,只是看着确实够大。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愿意阻止美好,她觉得小姐是喜欢李叱,可小姐自己并不觉得。

    李丢丢不好意思动手,为了表示诚意,他说要不然你先打我一拳,如果我承受不住我就走。

    若凌笑容灿烂的说好啊,然后一拳把李丢丢打出去大概一丈多远,如果不是李丢丢用双拳封架的话,这一拳后不用李叱自己走,她能把李叱送走。

    其实也不能都怪若凌,谁叫高希宁把李丢丢夸的天上少有人间唯一似的,高希宁说李丢丢武艺纵然不是二十岁以下无敌,应该也是十六岁以下无敌。

    若凌十六。

    好在李丢丢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盛情邀请若凌和高希宁到燕先生的小院吃火锅,说是燕先生来请的,若凌想着既然是燕先生请的,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第三次还是到燕先生那边吃火锅,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依然是......

    直到有一天燕先生和高希宁认真的谈了谈。

    吃过饭李丢丢把餐桌收拾出来,若凌端着餐具去洗,就在这时候燕先生把高希宁叫到了门外小院里,他回头看了看收拾桌子的李丢丢,又看了看走向厨房去洗漱的若凌。

    确定那两个人都不会听到,他才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和李叱之间的约定,你是想给他说个媳妇是吧,虽然我觉得有些幼稚,可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但是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高希宁笑道:“燕先生是快被我们吃穷了吗?”

    燕先生叹道:“要就是吃穷了我也不怕,现在书院里都在疯传,说你在给我说媳妇,就是你那丫鬟若凌,还说我同意了,所以每隔十天若凌都到我这里来一趟,为了掩人耳目,你和李叱帮忙作掩护。”

    燕先生道:“我就不说我冤不冤,若凌姑娘不冤吗?

    高希宁想了想后说道:“这确实对她名声不好。”

    燕青之:“......”

    他深呼吸,然后微笑着说道:“我的呢?我好歹也是书院里的教习,能不能也稍稍照顾一下我?”

    高希宁又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明白了,要不然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先生你躲出去?这样的话你就能避嫌了。”

    燕青之都懵了。

    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的院子,我的家,你们来了,我躲出去?”

    高希宁道:“辛苦先生了。”

    燕青之一摆手:“我不辛苦,我不走,我走了你们也是吃我的,你当我没说,我认了。”

    就在这时候若凌姑娘端着一盆温水出来,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她走过来后温和的说道:“刚吃过饭,手上脸上都是油腻,洗洗吧。”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谢谢我家若凌。”

    若凌一屁股把高希宁顶开,依然温柔的笑着:“先生,洗洗脸吧。”

    燕青之抬起头看了看,然后乖巧的洗了洗脸和手。

    其实若凌姑娘长相挺漂亮的,身材的事又不是她能做主,她的脸型不算胖,而且五官精致。

    另外一边,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叱,很无所谓似的说道:“佳蓓已经问过我几次了,什么时候能和你见见,你总是推辞,到底什么时候给个准信。”

    李丢丢摇头:“我还小呢,不急。”

    高希宁道:“她知道你,而且还去云斋茶楼偷偷看过你好几次,以往她都不吃早饭,后来每天都去书院的大食堂吃早饭,你注意到了没有?”

    李丢丢道:“我注意一个女的干嘛?唔......我一般在大食堂就注意吴婶。”

    高希宁恨铁不成钢的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人家是去看你的,你注意一下能死?”

    李丢丢揉了揉脑袋说道:“若明天早晨我见到了,我注意一下还不行?”

    高希宁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刚说到这,夏侯琢嘴里叼着一根枯了的毛毛草从外边吊儿郎当的走进来,看了看李叱有看了看高希宁。

    李叱总觉得夏侯琢那眼神不正经,但是他没有证据。

    “明天旬假,跟我回家里一趟吧。”

    夏侯琢对李丢丢说道:“我父亲......想见见你。”

    李丢丢问:“为什么?”

    夏侯琢道:“他听我说过几次,知道你性格好又能打,还是长眉道人的弟子,所以想见见你。”

    高希宁道:“李叱你不许去。”

    夏侯琢问:“为什么?”

    高希宁道:“我让他去见人家女孩子他都不去,凭什么跟你回去见家长?”

    夏侯琢想了想,这话不对劲啊。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板板正正规规矩矩,这是去见亲王,总不能显得少礼数。

    夏侯琢过来找他,看李丢丢穿着一身新衣服快不会走路的样子楞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你打扮成这样干嘛?”

    李丢丢道:“不然嘞,穿一身旧衣服去,显得失礼。”

    夏侯琢一脚踹在李丢丢屁股上:“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这穿成这样看着太别扭了。”

    李丢丢回去换了一身平常衣服,自己也觉得舒服多了,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去羽亲王府,夏侯琢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很少回王府,即便回来也是有事说完

    就走。

    半年多前,因为他的事,羽亲王一怒下令吊死了几位侧妃,这事百姓们自然不知道,可是王府里的人谁不知道?

    所以每个人都觉得应该离夏侯琢远一点,王府里的人也一样分帮结派,下人们之间也一样勾心斗角,但不妨碍他们在对夏侯琢的态度上保持一致。

    因为他们的主子都讨厌夏侯琢,所以他们也都必须跟着讨厌。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酒菜,李丢丢见到羽亲王后连忙行礼,吃饭的时候羽亲王很亲切的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主要是夸了夸李叱在书院的成绩。

    连续半年月考第一,这要是放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身上,已经传遍冀州城了,家里必会敲锣打鼓的宣传。

    “琢儿。”

    羽亲王看向夏侯琢说道:“我这记性真是不好了,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放在书房里忘记带过来,你自己去取吧。”

    夏侯琢微微皱眉,他知道父亲这是要把他支开,可是又不能拒绝,所以点了点头道:“是,我很快就回来。”

    听起来是对他父亲说的,可实际上是对李丢丢说的。

    等夏侯琢离开之后,羽亲王温和的笑了笑说道:“琢儿在我面前一直夸你,说就算是看遍整个大楚,能与你比肩的少年也屈指可数。”

    他指了指茶:“喝茶。”

    李丢丢连忙把茶杯端起来:“谢王爷。”

    羽亲王愈发的亲切起来,声音柔和的问道:“虽然你刚进书院半年,但成绩这么好,将来入仕不难,以你才智,应该也为自己考虑过吧。”

    李丢丢道:“学生鲁钝,又贪玩,还不曾想过这些,让王爷见笑了。”

    羽亲王笑道:“也无妨,毕竟你尚且年少......因为你和琢儿的关系,我倒是偶尔会替你们多想想,为琢儿做打算,也为你做打算,毕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丢丢连忙起身再次致谢。

    “坐着说话。”

    羽亲王道:“你......是否有兴趣,将来到王府做事?你学业还有几年,倒是不急,你可以回去认真考虑一下,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就吩咐人每个月按照王府管事的月例给你生活所需,算是我提前聘你了。”

    李丢丢吓了一跳,脑袋里不停的思考着这是为什么。

    夏侯琢显然也不知道他父亲把李叱喊来的深意,如果知道的话,夏侯琢一定会提醒李叱。

    “李叱。”

    羽亲王道:“你是可造之材,未来必有作为,可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去与人同流合污,与其沉入沼泥,不如留在我身边,我用人不拘一格,但凡是人才我都会重用,待你结业,我甚至可以把你举荐到节度使曾大人那边,倒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李丢丢越来越搞不懂,羽亲王这绝非只是惜才,再说了,他现在除了表现的能打一些,羽亲王还能看重他什么?

    学识?

    不可能,羽亲王没必要亲自如此热诚的招待一个学识好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只要羽亲王愿意,一抓一大把。

    所以李丢丢敏锐的察觉到,羽亲王要用他,就是因为能打。

    而且这个能打,是为了杀人。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个人迈步进来,俯身一拜道:“王爷,安排的事都做好了。”

    羽亲王笑了笑说道:“正巧,来,本王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指向那个人:“他叫姚无痕,是.....”

    羽亲王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丢丢已经站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所谋者大

    “干什么!”

    就在李丢丢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夏侯琢从门外大步迈了进来,他原本手里捧着的那些东西,此时却都抛在了门外。

    李丢丢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夏侯琢,却发现夏侯琢怒视着羽亲王,眼睛里的怒火几乎都要烧出来了。

    “你别过分。”

    夏侯琢一步就过来挡在李丢丢面前。

    羽亲王脸色一变,然后笑着说道:“我只是随便介绍了一下,有何不可?”

    夏侯琢皱着眉说道:“别在我面前也别在我朋友面前搞这一套,你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母亲最厌恶的是什么。”

    羽亲王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是觉得在外人面前夏侯琢这样的态度损了他的颜面,想发火,夏侯琢却不给他机会发火,拉了李丢丢就往外走。

    “咱们回去。”

    李丢丢嗯了一声,跟着夏侯琢往外走,身后传来羽亲王的声音,夏侯琢却根本就没打算听,脚步越来越快。

    “你不缺前程,是因为你是我儿子,难道李叱就不缺前程?如果连这些都接受不了,那还能成什么大器!”

    夏侯琢拉着李丢丢大步出门,羽亲王气的手都微微发抖。

    姚无痕站在那却不觉得如何,他只是稍稍对这个叫李叱的人有了些兴趣,在羽亲王说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句话的时候,李叱的眼神里有了杀意。

    “你下去吧。”

    羽亲王摆了摆手。

    姚无痕点了点头俯身退出书房,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溜达了出去,可实则一直都跟在李丢丢和夏侯琢后边。

    大街上,李丢丢脚步一停,他拍了拍夏侯琢的后背,夏侯琢也停下来,李丢丢转身和夏侯琢背靠背站在一起,夏侯琢立刻就明白过来李丢丢的意思。

    “他居然敢跟上来?”

    夏侯琢问了一句。

    李丢丢又拍了拍夏侯琢,意思是你转过身来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就是能立刻明白了李丢丢的意思,转身和李丢丢肩并肩站着看向他们来的路。

    姚无痕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如果他想隐藏的话,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轻而易举找到他。

    他扫了李叱一眼,觉得这个年轻人下一息就没准扑过来,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把自己撕成碎片,这是一个优秀杀手的敏锐感觉,他觉得李叱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有些非同寻常的表现。

    姚无痕指了指李丢丢道:“我和你没有仇恨,你恨我是因为我得罪你了?并不是,只是你觉得我杀了你认识的人。”

    夏侯琢道:“你想做什么?”

    姚无痕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不是羽亲王的狗,我是拿钱办事,相对来说,他有的是钱我就有的是生意做,仅此而已。”

    夏侯琢道:“你有必要和我们解释吗?”

    姚无痕再次指了指李丢丢:“我是在对他说,不是你。”

    夏侯琢皱眉,他觉得自己这是被人看不起了。

    李丢丢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跟我解释这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必说了,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姚无痕笑道:“你保持这样就好,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他指了指夏侯琢。

    夏侯琢觉

    得自己又被人看不起了。

    姚无痕道:“有权有势的人只会把我们这样的人当狗,你不要觉得他会真的把你当朋友,你没有留在羽亲王府是对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李丢丢道:“虽然我不明白你说这些话目的是什么,不过算算看,从你说第一句话到现在大概过了三十息左右的时间,你成功浪费了我三十息的阳寿,你不愧是个杀手。”

    姚无痕笑了笑,不介意李叱对他的嘲讽。

    他转身:“我只是不希望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最终出头的路都和我选的一样,我是没得选,看起来你是有的选......”

    他抬起手摆了摆转身,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那天那个穿七分裤夜行衣的就是你,功夫不错,衣服不怎么样。”

    李丢丢没理会。

    夏侯琢笑道:“不用在意这些,有些人总是把没得选挂在嘴边,其实只是给自己作恶找个借口罢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有点饿。”

    夏侯琢:“你刚吃完还不到一个时辰。”

    李丢丢道:“你家的饭那叫饭?”

    夏侯琢:“不叫饭叫什么?”

    李丢丢道:“艺术品......太精致,吃不过瘾。”

    夏侯琢迈步向前:“最多请你吃一碗羊肉泡馍。”

    李丢丢:“要糖蒜。”

    羽亲王府,李丢丢和夏侯琢离开之后没多久,节度使曾凌就来拜访,羽亲王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张茶桌,两个人就在冬日午后这暖阳下在院子里喝茶闲聊。

    只是看起来像是在闲聊,那是让下人们看的,而且在院子里聊天谁也不能靠近,在书房聊天的话兴许还有人偷听呢,这么大的院子,谁靠近都能看清楚。

    “王爷,武亲王的大军已经把唐县那边的叛军剿灭,估计着过不了几天武亲王就会回冀州来补充物资。”

    曾凌看了看羽亲王的脸色。

    羽亲王倒是表现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只是剿灭了唐县那边的叛军,又不是把整个北境的叛军都灭光了。”

    曾凌道:“可是这样一来,若再无牵扯,武亲王用不了多久也就真的把北境的叛军都灭光了,要不要......王爷和武亲王谈谈?”

    “和他谈?”

    羽亲王哼了一声:“你觉得我王兄那个人,会和我们走到一起吗?”

    曾凌道:“朝廷无度,陛下无度,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现在不积攒力量控制地盘,以后如何能立足?北境这边大大小小几十股叛军,已经有七成被我收服,若将来举旗之日,顷刻之间就能汇聚数十万大军,可是武亲王来了......”

    他看向羽亲王道:“这已不是隐患,而是心头大患。”

    羽亲王无奈道:“王兄兵法武功天下无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等他打的差不多了,他也就回都城去复命了,不然我们还能如何?杀了他?”

    他看向曾凌说道:“各地节度使都在积蓄力量各怀鬼胎,可是陛下却把王兄扔到北境来了,难保不是对你对我起疑心。”

    曾凌道:“天下十三州,十三位节度使都是手握重兵,可唯独是冀州不一样,因为冀州有王爷你,陛下担心的是十三州节度使都会造反,可是他们师出无名,王爷在冀州宣布称帝.....这才是陛下怕的,而且朝廷那边有消息过来说,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羽亲王

    笑了笑道:“酒色无度,早晚的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陛下,而是觉得这些事不一定是陛下的想法,也不一定都是刘崇信的想法,而是......太子。”

    他看向曾凌说道:“那个孩子,和他爹一点都不一样,七岁的时候在朝堂上和群臣辩事,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可言,思维之缜密可见一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处理朝事,十五岁偷偷取了个假名字参加科举,竟是拿了状元......”

    曾凌点头道:“更让人担心的是,刘崇信对太子没有丝毫异心,太子说一,刘崇信就朝着一去办,只不过现在太子还只是太子,一旦将来太子即位,刘崇信就是太子最锋利的那把刀,在把对手都除掉之后,我丝毫也不怀疑太子会把刘崇信也除掉。”

    羽亲王道:“且不说太子了,先说说我王兄的事......就在刚才我忽然想到个事,应该能有些用处,你派人出,告诉各路叛军把兵器甲械集中起来一批,再从各路叛军中精选能打仗的人,和兵器一道都送去燕山。”

    他看向曾凌说道:“燕山营虞朝宗的队伍最善战,集合各路叛军精锐和武器给他,让他去和我王兄打......燕山地势复杂,虞朝宗有地利,他治军之力就算是在府兵将领中选人去比,也没几个人及的上,兴许......”

    羽亲王笑了笑道:“兴许就把我王兄杀了呢。”

    曾凌点头道:“那我立刻就去安排,让各县叛军把东西和人给虞朝宗送过去,可是......王爷,虞朝宗这个人也是最不服管的。”

    羽亲王笑道:“所以我才会选他啊,你还不明白?”

    曾凌想了想,忽然间就悟了。

    “王爷高明!”

    曾凌起身道:“事不宜迟,武亲王大概要回冀州城来补充粮草物资,我趁着这段时间让人把队伍也给虞朝宗集中过去,武亲王胜了除掉虞朝宗,虞朝宗胜了除掉了武亲王,都是好事。”

    羽亲王起身道:“那你回去吧,我得去见见琢儿,这个孩子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为了一个出身寒门的野小子,居然和我生气.......”

    曾凌问:“是那个叫李叱的?”

    羽亲王点了点头:“是他。”

    曾凌道:“若实在不行,我安排人把李叱除掉算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先不必,这个年轻人若能为我所用,将来安排他和姚无痕一起去都城,把握更大一些。”

    羽亲王道:“去办你的事吧,我自己去处理琢儿的事。”

    曾凌道:“他可是一心想去北疆的。”

    “去就去。”

    羽亲王笑道:“你早就对我说过,我只是在他面前装不知道,幽州罗耿那边我安插的人进不去太深,琢儿若是过去的话,兴许有用,只是要安排人保护好他。”

    曾凌道:“他若是知道了,会怪王爷。”

    “为什么让他知道?”

    羽亲王道:“他父亲所谋者大,他做一些事也是应当的,我其他几个孩子都不成器,将来我若称帝,江山不都是他的?他以后会理解的。”

    曾凌点了点头:“那我先告退,王爷也不要太动气,夏侯那性子确实烈了些。”

    “所以他才是最适合继承我的人。”

    羽亲王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登极之后,自会改善天下民生,将来琢儿再继位,他那性子足可涤荡朝堂,有我和他前后两个人的努力,应该能让大楚回到正确的路上来......”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是好人

    北方冬日的早晨有多冷,没来过北方的人无法想象的出来,冀州这边虽然不似北疆那么冷,可依然让人觉得难熬,也不知道城外那么多流民会在这个冬天冻死多少人。

    李丢丢穿着书院发的冬衣走出房间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想到自己以往的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念至此,他又回到屋子里把冬衣里边的棉坎肩脱了,以往跟着师父过冬可不是这么怕冷的,人适应了什么就必然会丢弃什么。

    那时候过冬全靠硬抗,现在一身冬衣还惧怕寒风,李丢丢觉得这样不行。

    人啊,越来越娇气了可怎么行?

    等他到食堂那边的时候松了口气,入冬之后,书院的弟子们总算没有多少人还能起来那么早看他吃饭了,所有坚持中的百分之七十五以上,都会败给一个懒字。

    这些人也真是无聊,本以为他们三五天也就撤了,谁想到一下子从盛夏看到了初冬。

    李丢丢自己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值得上瘾的,他更不知道的是,书院这边其实还好,云斋茶楼那边已经形成了一个等级严密的追随者群体。

    孙夫人自然是站在最顶层的那个,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依然奋斗在最前线,每天李丢丢到云斋茶楼之前,孙夫人都要把一切事都安排好。

    她丈夫孙掌柜在孙夫人一顿笤帚的耐心劝说下,心甘情愿深明大义的和李丢丢谈了谈,说愿意把茶楼总收入的四分之一给他,就在昨日谈的,李丢丢还没有给孙掌柜答复。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答复,他不是很想要那些银子,虽然这四分之一的收成远远不如他带给云斋茶楼的收入。

    现在云斋茶楼是整个冀州城里生意最好的茶楼,收入比以往翻了何止一倍,每天这茶楼上午几乎都没有什么人来,一到下午就开始人满为患。

    那些夫人们小姐们为了争抢好位置,硬生生把茶楼靠前的座位抬成了vip,有人不惜放下一百两银子定一个月的位置。

    孙夫人还根据客人们消费的银子多少而区分安排,这样一来,那些身份地位都差不多的夫人小姐们能忍得了自己比别人位置差?

    一不小心,就形成了恶性竞争,可把孙掌柜美坏了。

    虽然他贪财,觉得每个月分出四分之一的收入确实有些多,可是他怕孙夫人啊,孙夫人劝不动那就笤帚上手,一般孙掌柜就能挺到这一步。

    他最高光的一次是坚持到了孙夫人拿起砖头,那次是因为他试探着问了问能不能纳一房小妾,孙夫人绕过了劝说和笤帚这两步,直接到了砖头这一步,孙掌柜就软了,软的可快了。

    清晨,整个书院大食堂里只有两个人在,一个坐在这边,一个坐在另外一头,中间隔着几乎整个食堂大厅那么远。

    李丢丢进门的时候依然毫不在意的坐下来,看都没有往另外一侧那边看过去,也没有注意到那是个穿着白色裘绒大衣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在李丢丢进来之后眼睛就亮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抬起手打个招呼,可是李丢丢却在她身边不远处笔直的走了过去,她那刚刚亮起来的眼神立刻就有些暗淡。

    李丢丢笑呵呵的和吴婶打过招呼,坐下来等着他的饭,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高希宁说的话,连忙往旁边看过去,发现那个女孩子也正在看他。

    李丢丢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女孩子脸上就多了一抹坨红。

    她再次抬起手想和李丢丢打招呼,却看到李丢丢起身过来,她顿时就慌了起来,下意识的想逃走,屁股都已经离开了凳子,却还是强忍着心慌又坐下来。

    李丢丢走到女孩子面前笑了笑道:“抱歉,我刚刚只想

    着吃什么,进门的时候没有和你打招呼。”

    那女孩子终究还是坐不住,连忙站起来回道:“没事,我也是刚到,没等你多久。”

    然后醒悟过来这话说的有些难为情,脸色就变得更红了。

    李丢丢很少看到女孩子脸红,主要是因为见到的少,他最多见的女人是谁?当然是吴婶,吴婶这个年纪了,闲的没事脸红什么。

    吴婶这个年纪,如果聊天的时候没能让一般大老爷们脸红,那都是她发挥失常。

    然后是高希宁,高希宁也很少会脸红,她主要是心大,所以有些时候李丢丢都觉得高希宁其实主要不是想给他说媳妇,更多是想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呸......是异性兄弟。

    “要不然......”

    李丢丢其实也不善于和女孩子交流,不过想着高希宁教他的,说过话之后就邀请人家坐一起吃饭,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要不然一起吃?”

    苑佳蓓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她以为李丢丢会在她对面坐下来,没想到那个刚硬刚硬笔直笔直的家伙走回去了。

    因为高希宁说让李丢丢邀请人家一起吃,李丢丢以为的邀请当然是回到他吃饭的地方,而不是就在苑佳蓓对面坐下来。

    苑佳蓓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有多矜持?

    她都已经不矜持到每天来大食堂等李丢丢,不矜持到忘记了父亲说的尽量不要和男孩子接触。

    所以她咬着嘴唇起来,低着头快步走到李丢丢吃饭的那个地方,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

    在那一刻,吴婶的脸上露出一脸欣慰的妈妈笑。

    连她都知道人家姑娘肯定是每天来见李公子的,可是这位李公子眼睛里只有吃,之前根本就没有看过人家姑娘一眼,她都着急。

    “你吃什么?”

    李丢丢问苑佳蓓。

    苑佳蓓想了想道:“我喝一碗粥就好。”

    李丢丢嗯了一声,朝着吴婶招手道:“给她来一碗粥,再加四个肉包子。”

    书院大食堂的肉包子,一个能有寻常饭碗的碗口那么大。

    苑佳蓓有些懵。

    李丢丢理所当然的说道:“喝一碗粥怎么行,肯定不够吃。”

    苑佳蓓没好意思拒绝,吴婶却看不下去了,给苑佳蓓送过来一碗粳米粥,笑着说道:“李公子,女孩子都吃的少。”

    李丢丢道:“都吃的少?怎么可能!高希宁一顿饭比夏侯琢吃的还多呢!”

    吴婶:“......”

    苑佳蓓却惊了一下,她看着李丢丢问道:“不会啊,希宁的饭量也好小的,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大概吃的比我还要少一些。”

    李丢丢还是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她回去之后一定自己再啃俩肘子。”

    苑佳蓓:“......”

    就在这时候大食堂外边有个人大步进来,脸色难看的要命,他进来后扫了一眼,看到苑佳蓓坐在李丢丢对面脸色更差了起来。

    “丢人!”

    这中年男人正是苑佳蓓的父亲,书院的教习苑修维,他是一个板板正正的读书人,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套格外在乎。

    大概,自己女儿和男孩子说句话就是其罪当诛了。

    每天他离开家门都很早,比起燕青之来说,他更是一个合格的教习,早早的到教室那边准备功课,还会亲自动手把教室打扫干净。

    所以每天早上苑佳蓓才能到大食堂这边来,之前不是没有人对苑修维说过,他只是不信自己女儿会

    如此不矜持,今日又有人去和他说,还拉着他来看,他这才过来。

    “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苑修维抬起手朝着苑佳蓓的脸上就要扇过去,这一下怒极而发,那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住这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李丢丢一把攥住了苑修维的手腕,那只手在距离苑佳蓓的脸大概还有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下来,手掌带出来的风把苑佳蓓的发丝都吹动了。

    “你敢拦我?!”

    苑修维怒视李丢丢。

    李丢丢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苑修维怒道:“我是她父亲,我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女儿,没有说你什么,已经给你尊重了,李叱,你别逼我做出一些有辱斯文的事!”

    李丢丢道:“你不觉得这一巴掌打下去,何止是有辱斯文,你还有辱父亲的身份。”

    苑修维使劲往外拉了拉,可是他的手却抽不出来,李丢丢抓着他手腕,五指如同铁闸。

    “父亲,我错了。”

    苑佳蓓起身后弯腰朝着她父亲道歉,然后抬起手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苑修维依然在怒视着李丢丢,李丢丢侧头看了看苑佳蓓已经跑远,他站起来和苑修维对视着说道:“第一她还没有做错什么,第二在这样的场合你不该不给她尊严,第三,心思干净的人不会把自己女儿想的龌龊。”

    苑修维大声咆哮道:“我需要你教训我?!”

    李丢丢松开手,苑修维差一点儿摔倒在地。

    “我和令爱今日第一次说话,之前从无交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话我要说清楚,苑先生,你觉得丢人?所以你在外人面前要羞辱自己的女儿吗?如此做的话,你觉得就不丢人了?”

    苑修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管教的是自己女儿不是你,我没有不尊重你,你也别多话,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教导,教导无方也是我的事。”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咱们好好讲道理不行吗?”

    苑修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也不配和我说话。”

    李丢丢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来是不行......那我们换个方式。”

    李丢丢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砰地一声就碎了。

    这一下把苑修维吓得往后躲了好远,那碎裂一地的桌子让他眼睛骤然睁大。

    “讲道理不管用,那就换个管用的方法。”

    李丢丢走到苑修维面前,往前探头想要在苑修维耳边说话,苑修维似乎很厌恶也很害怕,立刻要往后躲,李丢丢一把抓住苑修维衣服前襟把人拉回来。

    他在苑修维耳边声音很小的说道:“老老实实听着,你再躲我就把你按进书院的粪坑里......苑先生既然那么好面子,我就成全你的面子,以后我不会和令爱再有接触,但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让我知道你回去骂了她打了她或是言语羞辱,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你的教室门口让你门下弟子都看清楚,你可以不信,尽管去试试,如果你觉得无所谓,我还可以把你吊到书院大门外。”

    李丢丢松开手,在食堂众人的视线中他俯身一拜道:“是弟子错了,请苑先生见谅。”

    他往下弯腰的时候,眼睛往上看了看,那一眼把苑修维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跑了。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一边喊着一边跑了出去。

    李丢丢站直了身子,在那一刻他真的不像什么好人。

第一百零六章 怪人

    李丢丢并不熟悉苑修维,其实也不只是苑修维,除了燕青之外李丢丢哪个教习都不是很熟悉,要说熟悉,排在燕青之后边的就是书院书林楼里的那位教习。

    书林楼里的教习先生是个很神秘的人,也是个让人害怕的人,传闻他曾犯过大错所以被贬到书林楼看守藏书,整个书院唯有燕青之能和他交流无碍。

    至于是犯了什么大错,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当初知道的那些人大概都已经离开书院了,这些话他们也不敢随意说出去。

    后来李丢丢才知道,在书院所有人眼中,不管是弟子还是其他教习先生,他们也都不怎么喜欢燕青之。

    他们觉得书林楼里那位先生是怪物,燕青之就是半个怪物,倒不是燕青之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只是因为那怪物也就见到燕青之的时候才会有些交流。

    李丢丢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因为他去书林楼的时候并不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那位先生对他还算和颜悦色,也只是话比较少。

    再后来李丢丢自己去书林楼读书,每次见到那位先生也都规规矩矩行礼,先生便总会看他一眼再无别的表示。

    知道书林楼那位先生不正常并不是燕青之告诉他的,燕青之从没有在背后说过那位先生任何一句不好的话,甚至都不会提起来。

    是因为李丢丢把苑修维吓跑了之后,旁边看到了这一幕的一个书院弟子也被李丢丢吓着了。

    李丢丢一掌拍碎了桌子,然后对苑修维俯身一拜,拜下去的时候眼睛往上抬着看了苑修维一眼,正是这一眼把苑修维吓得面无血色。

    不巧的是,有几个书院弟子在食堂门口经过,他们也看到李丢丢抬起头看苑修维的那一眼。

    然后李丢丢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几个人加快脚步走了,其中一人说......以后要离李叱远一些,你看到他那个眼神了吗?和书林楼里那个怪物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是怪物。

    怪物?

    李丢丢想着,他们这些所谓正常人眼里的怪物,多半都比他们这些正常人要更像个人。

    一日的课程结束之后,李丢丢等燕青之出教室的时候故意跟上去,他好奇的和燕青之打听了一下那位书林楼先生到底哪里奇怪,为什么书院弟子都那么惧怕他。

    “他?”

    燕青之脚步一停,看向李丢丢问道:“为什么突然对他好奇?”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他们说我像那位先生。”

    “你?”

    燕青之沉默片刻,摇头:“差得远了。”

    李丢丢就更好奇了。

    燕青之举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大概十来年前到的书院,与高院长见面后,两个人聊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高院长对他的学识无比钦佩,立刻聘请他为书院教习。”

    李丢丢问:“然后呢?为什么后来被贬去了书林楼看守藏书?”

    “因为他讲学......太大胆了。”

    燕青之道:“他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可能是和弟子们关系熟悉了,他讲课也就没有那么刻板,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便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传到高院长耳朵里把高院长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连忙把他找来谈话,本想赶出书院,可是又实在舍不得他的才华,于是就把他留在藏。”

    李丢丢问道:“他说什么了?”

    燕青之道:“他说......”

    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燕青之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下后说道:“他与

    一个关系最亲近的书院弟子说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等级,还说皇帝也只是为百姓服务的,还说百姓们有权分得田地......”

    燕青之叹了口气,声音低到不能更低的说道:“这其实不算什么,他和我说过的话若是传扬出去,书院都有灭顶之灾......他说,皇帝不应该是一家传承,应该是举国之人选出来的能者居之,还需有人监督皇权......”

    这话把李丢丢都吓了老大一跳。

    这话传出去,确实是灭顶之灾。

    燕青之道:“他更奇怪的地方在于,他记不住自己姓什么,或者说他不在乎自己姓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叫什么,比如今日他一卷书,书里有个人是他钦佩的,他便把自己姓氏改成那个人的,过两日看到别的人让他钦佩,他就把姓氏再改一次,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我知道的,他大概就换过有四五十个姓氏了。”

    李丢丢吐了吐舌头:“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燕青之道:“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忠,随意更改自己姓氏是不孝,一个不忠不孝的人......”

    李丢丢又问了一句:“那他为什么和先生关系那么好?”

    “呃......”

    燕青之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他走了一会儿后才说道:“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朋友,况且从心里说,我不觉得他说那些话有多错......所以有时候想想,可能我也是个怪物。”

    燕青之忽然回头:“对了,你是第二个他愿意接纳的书院弟子,第一个是唐匹敌。”

    李丢丢一怔。

    “他说你还行。”

    燕青之笑了笑说道:“还说你将来会有大出息,大到没边的那种。”

    李丢丢笑道:“我师父也这么说。”

    燕青之道:“你以为你师父正常?”

    李丢丢想了想后点头道:“说的也是......”

    然后他看了看燕青之,燕青之哼了一声:“别看我!”

    因为不是每天都能见到高希宁,所以李丢丢就都会自己在树林里练功,今日聊到了书林楼里那位先生,李丢丢就决定不去树林去书林,他是真的对那位先生好奇起来。

    燕青之也是闲来无事,便和李丢丢一起去书林楼,半路上李丢丢把苑修维的事和燕青之仔细说了一遍,燕青之对这件事的评价是......

    干得不错。

    他不喜欢苑修维,那是一个刻板到让人厌恶的人,比如教学,弟子的答案如果和书册上的答案差一个字也是错的,背书的话丢一个字也是不合格。

    燕青之不喜欢这样的人,和他完全是两种人,燕青之教学,只要学生领会的意思对了就好,他绝对不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纠,他觉得那是有病。

    书林楼一如既往的空荡,往日里就很少有人来借书,再加上那教习古怪孤僻的性格,愿意来接触的人就更少了,即便是来,也是在又其他教习先生在的时候才来。

    燕青之进门口看到那个教习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在他旁边桌子上已经有厚厚的一摞文稿。

    “今日你姓什么?”

    燕青之问了一句后说道:“不知道你姓什么,不好打招呼。”

    这是一个气质很奇怪的人,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几岁,可是你仔细看一会儿后又觉得他已经有五十岁,再仔细看一会儿又觉得他可能三十岁不到。

    “我姓李。”

    那人回答后又把头低下

    去,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燕青之道:“是哪个人又让你佩服了?”

    那人头也没抬的回答道:“我本就姓李。”

    燕青之:“呸,你跟我说本就姓这三个字后边加的都有一本百家姓了。”

    那人还是没抬头,依然在写写画画的回答道:“我想起来了,我确实姓李。”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可以打招呼了。”

    李丢丢俯身一拜道:“李先生好。”

    李先生抬起头看了看李丢丢,难得的露出笑容:“你过来看看我写的如何。”

    燕青之都懵了。

    这态度,不对啊。

    李丢丢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李先生在纸上写的那些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后实在是看不懂,所以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是......画符?”

    李先生撇嘴道:“这是注音,我在给每一个字注音,等我把这些准备好之后,孩子们再读书认字就会方便很多。”

    李丢丢没懂。

    李先生看他样子就知道他不懂,但是他也懒得解释,他本来就是一个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能对李丢丢多说几句话就足以说明他很喜欢李丢丢这个孩子了。

    李丢丢不懂是因为他觉得,给字注音,岂不是多学一样事?直接认字不好吗?

    燕青之走到跟前低头看了看,撇嘴道:“且不说你这些东西有用没用,只说你如何推广出去,你做得到吗?”

    李先生愣住,他坐直了身子仔细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推广不出去。”

    燕青之道:“所以没有用。”

    李先生重复了一遍:“所以没有用......”

    他看了看那已经有很厚一摞的手稿,随意推给李丢丢道:“送你了。”

    李丢丢怔住,连忙说道:“这是先生的心血,学生不敢收,先生,若这真是有用的东西,现在不能推广实行,以后应该也有机会的。”

    李先生道:“所以给你合适。”

    李丢丢问:“为何给学生合适?”

    “因为你年纪小,正常情况下死的会比我们晚。”

    李先生道:“就这样吧。”

    他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后说道:“你若是要去二楼看书的话就快一些,我忘记出去灯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现在天很快就黑了。”

    燕青之道:“你是书林楼的教习,居然忘记了准备灯油。”

    李先生道:“因为不需要,天黑之后不准有人进书林楼。”

    燕青之问:“那你自己不用?”

    李先生道:“我用灯油做什么?这书林楼里有多少台阶,从东走到西多少步,从北走到南多少步,有多少窗户......所有的构造我闭着眼睛走都不会碰到。”

    燕青之道:“可是黑啊。”

    李先生看了燕青之一眼,片刻后一字一句的问:“若你熟悉了黑暗,就不怕黑暗,若你就是黑暗,便没有了黑暗。”

    燕青之觉得这话不通。

    李先生没有继续理会燕青之,而是看向李丢丢道:“并不是因为有光而不怕黑暗,正因为有光,人们才会惧怕黑暗,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光,人们还会害怕黑暗吗?”

    他转头看向窗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要想驱散黑暗,不是变成光,而是先变成黑暗......”

第一百零七章 李怪物

    李先生看了看李叱说道:“我大概看到了你在二层楼里读过了那些书,那些应该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你想读而读不到的东西,以后可来问我。”

    李丢丢还没有反应过来,燕青之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还不快点说谢谢。”

    李丢丢连忙俯身一拜:“多谢李先生。”

    李先生指了指外边:“出去吧。”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说道:“先出去吧,我和李先生说会儿话。”

    李先生看向燕青之道:“我说你出去吧。”

    燕青之:“!!!!!”

    他装作生气一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居然赶我出去,求我买猪头肉和酒的时候怎么不赶我走!”

    李先生道:“也对,麻烦你再去帮我买一些,捡着瘦的买。”

    燕青之:“!!!!!”

    书林楼很大,此时却只有李丢丢和李先生两个人,李先生看了看李丢丢脸上疑惑的表情,忽然笑了笑。

    他问道:“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突然要教你这些东西,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李丢丢道:“是有些好奇。”

    李先生道:“不用想,因为我只是闲的。”

    李丢丢:“......”

    李先生坐下来后说道:“你喜欢看兵法战书,这些东西在书院里看不到,哪怕你从军你也看不到,能看到这些东西的人天生就能看到,看不到的人也一样天生看不到。”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到此处后停顿了一下。

    他问李丢丢:“仔细思考这几句话是不是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事?你天生看不到,如果不是认识了我我,你还是不会看到,这就说明我改变了你的命运。”

    李丢丢俯身道:“多谢先生。”

    李先生道:“你能不能有趣一些?”

    李丢丢有些迷茫,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先生说的有趣,应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有趣?”

    李先生道:“我都已经说到可以改变你命运这样的话题了,你难道不应该纳头便拜?”

    李丢丢纳头便拜。

    李先生笑起来:“起来吧,逗你的。”

    他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边取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李丢丢:“上次燕青之说你喜欢看那些东西,二层楼上的那几本史册已算是违禁品,但事关战争也都是一笔带过,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写的很详细,大概写了半年。”

    李丢丢觉得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厚重,李先生为了他居然手写了半年之久。

    他再次俯身一拜道:“多谢先生。”

    李先生道:“你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写出来的吗?”

    李丢丢摇头道:“学生虽然不知,但想也想的出来先生必然辛苦,历寒暑,经昼夜,学生心里感激不尽......”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你拉倒吧,我写这个东西大概只需要三天,我之所以写了半年是因为我忘了,第一天写了些,然后五个多月后才想起来,我写字很快,时速......”

    说到这句话他看了李丢丢一眼,见李丢丢脸色稍显疑惑,于是松了口气。

    他继续说道:“我写字很快,半个时辰可以写几千字。”

    李丢丢惊叹一声。

    李先生问道:“你能看出我多大年纪了吗?”

    李丢丢觉得仔细盯着人家脸看的深不礼貌的一

    件事,于是俯身说道:“学生看不出来。”

    李先生笑道:“随便猜一个。”

    李丢丢试探着问:“四十岁?”

    李先生摇头道:“我若跟你说我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你信吗?”

    李丢丢又吓了一跳,这次不管礼貌不礼貌了,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李先生的脸,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一百五十岁。

    李先生道:“人老了脸上有斑,树老了有轮,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人老了也有轮,我现在把胳膊给你切开看看,你且看清楚断口是不是有一百五十个圈,一圈代表一年,所以称之为年轮,来......”

    他一抬胳膊,李丢丢吓得脸色发白:“先生不要!”

    李先生看了他一眼:“你还真信......”

    他叹道:“燕青之说了许多你有趣的事,我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人,原来也是个傻子......”

    李丢丢吓得都不敢说话了,他来之前还想着,那些书院弟子和教习们认为的疯子怪物,多半都是有真才实学而不愿与人交流罢了,在别人眼里他李丢丢不也是个怪物吗?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面前这位李先生是真的不正常。

    “这个世上,有趣的人真是太少了。”

    李先生感慨了一句,回头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用了那么多年想走遍这个世界好好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那么久遇到有趣的人都屈指可数,走的时间久了我才知道,这里真他妈的是个鬼地方啊......”

    李丢丢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先生真的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李先生瞥了他一眼,却没回答。

    “你自己看吧。”

    李先生看到燕青之从外边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应该是给他买回来的老酒和猪头肉,他起身往书林楼外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东西看完就烧了吧,让人知道了不好。”

    李丢丢连忙应了一声,抱着那书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看。

    书林楼外边,李先生把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桌子打开,燕青之把酒菜放在桌子往,往屋里看了看,李叱借着窗口的光正在读书。

    “你先自己喝着。”

    燕青之进了书林楼,不多时,李丢丢身边就多了一盏油灯。

    “谢谢。”

    李先生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脸上是很满足的样子。

    燕青之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李先生道:“因为馋。”

    燕青之:“......”

    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有那么多肉可以吃,这是最便宜的肉了,你偏偏最喜欢。”

    李先生叹道:“就因为这是最便宜的肉了,所以我才会让你去买,我让你买那么多次又没给过你钱,如果一直都买最贵的肉,你岂不是要骂我?”

    燕青之:“那倒不至于......但骂还是要骂的。”

    李先生笑了笑道:“你比那小子有趣儿,他不似你说的那么与众不同。”

    燕青之道:“他只是和你还不太熟悉,等你们两个熟悉了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个小家伙有多贱......”

    李先生道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酒是老酒,虽然不似新酒那样辣喉,可是力度更大一些。

    “你是不是和李叱说你一百五十岁了?”

    燕青之问。

    李先生点头。

    燕青之

    道:“少吹牛,他是一个对朋友的话深信不疑的人,也不只是朋友,他认为可以相信的人,所有的话他都信,你跟他说你一百五十岁,他就真信。”

    李先生道:“那真应该给他看看我的年轮,你知道人什么位置会有年轮吗?不知道吧,棍状的地方都会有,因为树就是棍状的。”

    燕青之:“你正常点吧......”

    李先生道:“我以前一直都想装成你们认为的那种正常,好和这个天下的人变得一样,后来我发现和你们都变得一样了很无趣,最起码对不起我自己,于是我就不想装作和你们一样了。”

    冬天天黑的很快,外边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把那小桌子搬起来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回屋吃,让你那宝贝弟子也吃点。”

    燕青之道:“你现在才想起来?”

    李先生道:“不是,是因为我快吃饱了。”

    燕青之喊李丢丢吃饭,李丢丢却摇头说不饿,燕青之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假的李叱。

    一直到快深夜,李丢丢才揉了揉眼睛起身,端着书册过来想问问李先生不懂的地方,可是发现那俩人居然已经躺在地板上睡了。

    书林楼里并不冷,窗外有风雪声,李丢丢觉得这风雪和面前的火炉更配。

    他轻手轻脚的搬了把椅子过来,又找了两条毯子给燕先生和李先生盖好,他在椅子上挨着火炉坐下来继续读书。

    一本书他看得快,刚过半夜就看完了,可是李丢丢觉得自己还是一知半解,于是翻回去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次看的更细致。

    当他伸个懒腰觉得有些许困意的时候,才注意到窗外竟然已经隐隐发白。

    冬天的早晨已经微亮就说明其实不是很早了,李丢丢起来打了一趟拳活动经脉流畅气血,身上不那么皱巴巴的,然后他准备去给两位先生打一些早饭回来。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看了看李丢丢问道:“一夜没睡?”

    “是的先生。”

    “看懂了吗?”

    李先生问。

    李丢丢回答:“第一遍的时候觉得好多地方不懂,第二遍的时候觉得都懂了,第三遍刚开始看,又觉得好多地方不懂了......”

    李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点了点头道:“现在我觉得你有点有趣了,你出书院去买几个火烧来,我把剩下的肉烤一烤夹火烧吃。”

    李丢丢连忙应了一声,整理了下衣服后出门,一开门就一股凉气冲了进来,然后就看到白茫茫一片,下了一夜的雪,竟是满目银白。

    李丢丢深呼吸,觉得浑身通透。

    “别这样对着风雪呼吸,伤肺。”

    李先生在他背后说道:“尤其是在寒冷的地方,长时间连续大口大口的呼吸会出事,要人命的。”

    李丢丢还真不知道,回身致谢。

    他出书院买了些火烧回来,见燕青之已经梳洗好,燕青之道:“你今日不用去甲字堂学了,就在这里继续读你的书,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困了就在这里睡。”

    李丢丢道:“不太好吧。”

    燕青之眼睛眯起来:“别装好吗?”

    李丢丢笑道:“好的先生。”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从里边出来,手里拎着一把连弩,朝着李丢丢比划了一下:“送你一件礼物,我改的,大楚军队的制式连弩只能击发七支弩箭,而且射速太慢,我改过的可以击发十二支弩箭。”

    他得意的笑了笑道:“要是给我条件就好了,我给你造个新鲜玩意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李先生

    “先生你真的已经一百五十岁了吗?”

    李丢丢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其实燕青之说的没错,他心里大概已经是信了,只是想从李先生嘴里得到证实。

    可是显然李先生并不打算说什么,因为在他看来李叱现在纠结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是不是一百五十岁,和你现在要学的东西有关系吗?”

    李先生又恢复了那种对谁似乎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他坐在桌边写写画画,这次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依然密密麻麻犹如鬼画符一样。

    李丢丢认真道:“学生只是想问,若先生真的已经一百五十岁,那......可见过徐驱虏?”

    李先生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见过。”

    李丢丢一怔。

    紧跟着他的眼睛就亮了,忍不住往李先生身边凑了凑,近乎于谄媚的语气说道:“先生,跟我讲讲徐驱虏吧。”

    “不想讲。”

    李先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面前的纸,李丢丢下意识都看了一眼,那纸上依然是李先生写的那些注音,只是没有字。

    “你为什么那么对徐驱虏感兴趣?”

    李先生终究还是回了一句。

    李丢丢连忙说道:“大楚战神啊......我小时候师父给我讲的最多的就是徐驱虏的故事,说他是如何把西域人打的哭爹喊娘的,一战把西域人打回大楚之外,而且数十小国上表臣服。”

    “假的。”

    李先生看了看李丢丢道:“一共只有七个小国上表臣服,说几十个,是楚皇夸大其词而已。”

    李丢丢道:“可是徐驱虏的战绩总不是假的。”

    李先生道:“那倒不是,但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强,西域坨岚关一战,徐驱虏用六千头火牛冲破西域人的战阵,但不敢上表这样说,因为牛不可滥杀,以大楚朝廷里那些官员的操行......呃,以大楚那些官员的为人,必会参奏,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打赢了......”

    “本来徐驱虏领兵楚皇就多有猜忌,哪怕他打赢了,楚皇也只能是更加猜忌,徐驱虏自己太傻,他不知道的是,他赢的越多楚皇越不能容他,如果他从西域回来后立刻就辞去所有军职,听我的话找个地方藏起来过过富家翁的日子,还可善终。”

    李先生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可惜了......他始终对那位皇帝陛下抱有幻想,始终觉得他为大楚尽忠总不至于不得好死,他从西域回来之后我好心要教他养猪,他不肯学。”

    李先生看向李丢丢认真的问道:“你想学养猪吗?”

    李丢丢摇头:“学生也不想......”

    李先生道:“其实养猪很好玩。”

    李丢丢:“......”

    李先生像是想起来什么,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一本册子递给李丢丢道:“这是我写的如何养猪的法子,你拿去吧,万一以后用的到呢。”

    李丢丢出于礼貌把书册接过来,这书册好像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都已经发黄,封面上有一行手写的字,字体工整,方方正正。

    《关于科学养猪的注意事项》

    李丢丢问:“先生,科学两字何解?”

    李先生似乎是懒得解释,伸手把书册拿过来,提笔把封面上那科学两个字划掉,想了想,在划掉的地方上边

    写下合理两个字。

    李丢丢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想着不如拍个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是说道:“先生博学。”

    “不博学,我只是......”

    李先生看了李丢丢一眼,忽然笑了笑:“我只是学的和你们不一样。”

    他看向李丢丢问道:“你的志向是从军领兵?”

    “嗯!”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夏侯是要去从军的,学生想着我大概也会去从军吧。”

    “夏侯琢?”

    李先生叹道:“其实在这书院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夏侯琢啊,可惜了,他不肯主动来找我,很带劲儿的一个书院弟子,和我当初差不多一个德行。”

    李丢丢觉得李先生真是一个怪人,一个博学到令人不得不敬服的怪人,只是这性格确实有些跳脱。

    李先生之前给他看的那本书册是手下的兵法,封面上也有字,本应该是四个字,可是前边那两个字也打了几个叉叉划掉了,只剩下两个字。

    叉叉兵法。

    李丢丢问道:“先生,这划掉的两个字是什么?”

    李先生随意瞟了一眼,无所谓的说道:“随便。”

    “随便兵法?”

    李丢丢觉得这个名字确实是很随便,可是他脑海里忽然间亮了一下,然后这光就照亮了他整个脑海。

    “随便?”

    李丢丢喃喃自语着说道:“随便,大哲学啊先生,随便两个字,解释起来可是随形而动,临机应变,也可解释为处变不惊不变应万变,还可解释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生,这两个字有深意啊。”

    李先生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他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你随便......我反正没想这么多。”

    李丢丢和李先生两个人在书林楼里相处了整整一天,他从李先生这里学到的事,是他之前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学到的,一件事,李先生的思维想法和别人的思维想法就是不一样,观点奇特,但是偏偏一针见血。

    两个人从天文地理聊到了古今往来,从兵法战阵聊到民生治理,越聊越投机,李先生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所以也显得有些兴奋。

    “先生。”

    李丢丢压低声音问道:“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以利用?若先生愿意的话,总可力挽狂澜。”

    李先生道:“我不愿意。”

    李丢丢一怔:“为何?”

    李先生道:“不想死......我这么多年来追求的唯一目标就是不想死,为了不想死我那么不喜欢学习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掌握了几百种活下来的本事,我为什么要去自己找死?”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想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你自己去。”

    他停顿了一下,很深沉的说道:“上海滩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个过客。”

    李丢丢都懵了:“先生,上海滩是什么?”

    李先生笑了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我想好好睡一觉。”

    他指了指刚刚从里屋搬出来的一口大箱子:“把那个带走吧,算是我送给你的一场机缘,小家伙......谢谢你,我今天聊的很开心。”

    李丢丢不敢再打扰,连忙俯身一拜致

    谢,然后把那口大箱子搬起来,这箱子很沉重,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也不好现在就打开,想着应该都是书册,等看完了之后再还给李先生就是了,总不能凭白要了人家那么多东西。

    李丢丢回到自己住处后就迫不及待的把箱子打开,里边确实有很多书册,但让李丢丢更觉得震撼的是那一张一张绘制精细的图纸。

    其中就有李先生亲手改造过的连弩图纸,有其他兵器的制造图纸,还有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的图纸,这些东西对于朝廷来说绝对都是违禁品,一旦被查到的话那就是灭顶之灾,可是李丢丢却并不害怕,反而如获至宝。

    他发现图纸下边有几本厚厚的书册,搬出来看了看,上面已经有些灰尘,他吹了吹后把最上面那本书册拿起来翻开,封面上没有字,翻开后看到第一页上有一行横着写的文字,这和大楚的书写习惯不相符,楚人写字都是习惯竖着写的,从右往左。

    这一行只有九个字,可是李丢丢看着这九个字却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似的,那九个字第一眼看上去是一种洒脱自信,再看的时候便是满满的孤独和恐惧,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一句话。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李丢丢看到这九个字后最深刻的感觉,就是一个少年郎独自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根刚刚折断的细竹做武器,一边走一边去安慰自己......我行的,我不怕。

    可是,真的怕,且茫然无助,所有寄托是手里一根竹杖,所有依靠是脚下一双芒鞋。

    在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心里很疼,那是一种解释不清楚的感同身受。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心境就变得独孤起来。

    许久之后,李丢丢翻开第二页,仔细读过才发现这是一本游记,虽然写的详细,但从笔法上来看应该是许久之后所做的回忆。

    经一事时是此人,经一世时是彼方。

    哪怕回忆的是自己,回忆的感觉和经历那些时候的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李丢丢坐在屋子里看着这本游记沉迷进去,时间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溜走他却丝毫也不察觉,等到觉得困顿的时候才发现外边又是已经天大黑,自己在什么时候点了灯都忘了。

    李丢丢有些不舍把这本游记合上,在床上躺下来,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李先生游记里的那些事,那些地方,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坐起来,鬼使神差的把那本游记翻到最后一页,这最后一页和第一页一夜,都只有一句话。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李丢丢眼睛猛的睁大,心里想的只是......李先生,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看似那般神经,看似那般洒脱,可是,他一定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人。

    他很痛。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又跑去书林楼,在书林楼外边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理会,他实在等不及推门进去,书林楼里已经没有了李先生。

    在李先生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李丢丢把纸拿起来,纸上的文字是李先生留给他的,李丢丢看着看着,拿着纸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

    虽然只有十个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李先生悄无声息的走了,就像是李丢丢人生里经过的一场风,突然间出现,突然间消失,好像从没有来过,也好像此后余生每一阵风都是他。

第一百零九章 你至于吗

    李先生离开了四页书院,连夜走的,很突然,所以让人伤感。

    燕青之看着空荡荡的书林楼,又看了看李丢丢,沉默片刻后说道:“他那样的人,能在书院里住十年已经是奇迹,他曾说过,没有一个地方能留他三年。”

    李丢丢点头道:“李先生真是一个高人,他想教我的就教了,不想教我的又怕我烦扰了他所以就走了,是我打扰了先生。”

    燕青之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他离开书院不怪你,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清楚,他说不定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

    李丢丢又点了点头,满眼都是遗憾和愧疚。

    燕青之道:“他不是怪你,他只是想清静,大概世上这样博学之人,都喜欢清净。”

    冀州城外,一辆毛驴车上,李先生啃着一张面饼,噎着了,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出来的太急连水壶都忘了带,于是懊恼起来。

    “臭小子,非要和我聊,非要和我聊......好不容易找个安稳地方,这下又得走了,老子找个安稳地方容易?”

    他把嘴里的面饼啐掉,杨天一生长叹。

    “以后再找一个燕青之那样可以长期蹭饭的人就难了......”

    他想抬起手打自己两下,最终忍住了。

    “我自己也是嘴贱,说那么多干嘛!这么多年了都改不了这个臭毛病......都怪李叱!”

    他甩了甩驴鞭......

    进而想到一个问题,骑马的时候,甩一甩马鞭自然不觉得有些什么特别的地方,马鞭就显得很正经,为什么用到驴鞭两个字,就显得猥琐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冀州城的方向,心说自己应该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楚国都城是去不得的,那边熟人太多太多了,被朝廷的人发现估计着就会被抓起来五马分尸。

    大楚都城里的人被他骗了上下三代的都有,仇敌太多,不能回。

    如果不是贪图冀州这边一口驴肉火烧,他更愿意在秀美江南找个地方隐居算了,现在连冀州都不能留,他虽然比较相信李叱那个人不会出去胡说八道,但......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十年前,他在书院里也是觉得一个弟子挺有意思,于是多聊了几句,谁想到那个家伙胆子太小,一转头就告诉了高少为。

    他当时就要走的,结果高少为求他留下来,每年书院考核的考卷,多出自他之手,高少为对他也算是有所求。

    正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他决定立刻就跑,况且,虽然他不出书院但也看的出来,冀州城马上就要不安稳,百姓们都视而不见,他不一样,他要想在这个世上存活下来,就要比寻常人思考的更多。

    那位羽亲王,天知道要谋多大。

    不过......

    李先生忽然想到,李叱那个小子双眸中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将来应该会有大作为吧。

    想到这他又啐了一口,骂了自己一句......世人说你是江湖第一闲人,还说你是天下第一神人,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装几把什么装......你还真当自己有通天彻地之能了?真把自己当刘伯温诸葛亮了?

    但广撒网总是没错的,万一自己就培养出来一个大人物呢,以后不就有长期饭票了吗。

    他心目中的大人物,可不是几个掌权的朝臣,那些人看似权力不小,但根本不足以让他觉得安稳。

    大人物,得能翻天。

    反思之后他又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

    的面饼,心说实在不行自己就找个地方养猪去吧,毕竟当初学的就是这一门专业......

    又反思了一下,觉得面饼不夹肉果然很难吃啊。

    就算不加肉,做面饼的时候哪怕放几粒葱花也不至于滋味如此寡淡。

    毛驴儿拉着车,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它轻快的脚步响着,叮叮当叮叮当。

    李先生在驴车上躺下来,看着天空上的蓝天白云,想着这个世界是不是圆的?

    四页书院。

    李丢丢开始了每天奔忙的日子,每一天的时间似乎都不够用,白天要在甲字堂学上课,下午跑去云斋茶楼赚钱,晚上回来之后就捧着李先生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仔细研读。

    这些游记不仅仅是记录了李先生这么多年来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事情,那其中包含着一个人无与伦比的阅历和智慧。

    最让李丢丢觉得必须记下来的是游记中关于各地详细的描写,这些文字在李丢丢脑海里形成了画面,根据这些文字,他甚至可以看到一家家店铺,一条条小河,河上的游船,游船上的嫖-客......

    噫!

    李丢丢晃了晃脑袋,心说这可不能看。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旬假,李丢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特意打扮一下,虽然没有像去羽亲王府那样换一身新衣服,可他认真的准备,把头发都梳理的很顺,然后像随意溜达似的在书院里转,看到高院长上了马车,他立刻就往高院长家里跑。

    跑到高院长家门口,高希宁已在门口等他,她站在那,像是冬日里的一朵夏花,而高希宁看到李丢丢这一身单薄衣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怕冻死你?穿这么少是因为胖了吗?”

    李丢丢叹道:“十天不见,你嘴巴还那么臭。”

    高希宁道:“我嘴巴可香了,是你嘴巴臭。”

    李丢丢道:“那是因为你吃了我才臭的吗?”

    高希宁:“呸,谁要吃你。”

    李丢丢从背后拿出来他买的点心:“给,吃完了把你嘴里我的臭味压下去,那嘴巴就不臭了。”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接过来点心,两个人就在高院长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高希宁打开点心盒子准备吃的时候忽然间醒悟过来,她问李丢丢:“你刚刚是在调戏我?”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事调戏个媒婆干什么!还是个没什么用的媒婆。”

    高希宁笑着说道:“那倒是。”

    然后瞪了李丢丢一眼:“看不起谁呢!”

    李丢丢笑着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就臭了。”

    高希宁:“你别说话了好不好,说一句我就想打你。”

    李丢丢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的肩膀,这时候高希宁才察觉到李丢丢竟然已经这么高了,这才半年而已,为什么个头长得如此之快?

    以前两个人肩并肩坐着的时候,她的肩膀比李丢丢高,现在李丢丢的肩膀比她的肩膀高了一些,刚刚她站在台阶上和李丢丢说话,李丢丢好像也没比她矮似的。

    她愣神了一小会儿,然后语气不善的说道:“和人家佳蓓见了一次而已,结果现在佳蓓被禁足在家里不准出门,连我去看她都不能见,你是不是有这种天赋,见哪个女孩子,哪个女孩子就会被关起来不让出门?给你说媒怎么就那么难呢?”

    李丢丢想了想,辩解道:“我一共就见过俩,一个是媒婆一个是苑佳蓓,苑佳蓓是我对不起她,有机会我再给她

    道歉,你这......”

    高希宁眉角一抬,李丢丢低下头说道:“当然,你也是我连累的。”

    高希宁哼了一声:“不吃了!”

    她把手里的点心塞给李丢丢,李丢丢叹道:“是我得罪了你,又不是点心得罪了你......”

    高希宁道:“你说的对,点心是臭的!”

    李丢丢道:“不可能,我认错我认错,是我嘴巴臭不是你嘴巴臭,你嘴巴可香可香了,你一说话我就感觉自己快被香晕了,迷迷糊糊的。”

    高希宁道:“你能给媒婆说这些话,就不能跟女孩子说?你每天在云斋茶楼里见到的小姑娘也不少,怎么不见你嘴巴这么能说。”

    李丢丢道:“不是说了吗,我媳妇的事拜托给你了,不是你帮我找的都不行。”

    他把点心递给高希宁道:“快吃吧。”

    高希宁道:“我不吃,我怕你在点心里放屎,还在屎里下毒。”

    李丢丢睁大了眼睛看着高希宁:“宁哥,你是个女孩子,你能不能矜持一些,我现在怀疑你将来能不能嫁出去,你别给我说媒说到最后,自己一辈子都......”

    话说到这李丢丢就觉得身边凉飕飕的,好像是什么杀气之类的东西正在澎湃而出。

    李丢丢下意识的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拿起来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后说道:“多好吃啊。”

    高希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李叱,要不然咱们把这个约定往后拖拖吧,等你再大几岁,万一就醒悟过来你现在有多浪费时间了呢?”

    她看向李丢丢道:“你还浪费了我的努力。”

    李丢丢几乎都要拜下去了,一脸恳切的说道:“宁哥你终于知道我现在找媳妇太早了,过几年再说......”

    高希宁一脸恨其不争,起身道:“那你走吧。”

    李丢丢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说这和说媳妇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找你的啊,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又觉得尴尬,于是起身道:“那好,那我先回去了......”

    高希宁气的一跺脚:“蠢蛋,你就不能劝劝我?你就不能哄哄我?”

    李丢丢啊了一声,回头看向高希宁道:“为什么啊......”

    高希宁:“我......”

    她咬了咬牙,又在台阶上坐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可是......我已经不能跟你学武术了,又不能每天见面,每隔十天才能见到一次,若再不能给你说媳妇,我......我还有什么理由见你?”

    李丢丢此时脑海中智慧之光一下子就冒出来,高希宁这淡淡的幽怨中让他明白过来,高希宁要给他说媳妇原来只是个借口,只是为了有个安慰她自己的理由可以见他。

    这一刻,李丢丢笑起来,像阳光一般的灿烂。

    他走回到高希宁身边坐下来,用肩膀撞了撞高希宁的肩膀,用已经醒悟过来的语气说道:“你看你,不就是为了吃吗?就算是不给我说媳妇,我每隔十天也会给你买好吃的啊,我又不是那小气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你不给我说媳妇我就不给你买吃的?你至于的。”

    高希宁深呼吸。

    深呼吸。

    不管用啊......一屁股把李丢丢从上面那层台阶撞到了下边那层台阶。

    【我好像有一阵没在结尾说啥话了,第一是觉得一直求订阅和收藏妨碍大家观感,第二是一直没想到什么能吸引你们的骚话。】

第一百一十章 长见识去

    李丢丢觉得自己真是辛苦,也真是笨,就算是看出来高希宁不好意思直说是为了吃,自己也不能说啊,这多伤人家女孩子的自尊。

    想到这他的愧疚之心更重,所以想尽量挽回一下,他又蹭回到上面那层台阶,想挨着高希宁坐下来,高希宁就抬着腿比划着,李丢丢靠近她就作势要踹的样子。

    “最近......”

    李丢丢打算找个话题缓解一下这尴尬,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高希宁比划着要踹他的样子,忽然间灵机一动。

    “最近你腿又长了啊。”

    高希宁的眉毛都挑起来了。

    李丢丢觉得事态不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我不是说假话,虽然你穿着棉裤,可是看得出来确实又长了。”

    高希宁看着那个傻家伙的样子,忽然间觉得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主动接了那么大一个活儿,想给这个王八蛋说个媳妇......

    “你看,你棉裤也挺好看的呢,这小碎花,和你绝配。”

    李丢丢依然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说着。

    高希宁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然后笑盈盈的问:“还记得我曾经用什么东西砸过燕先生吗?”

    李丢丢道:“砸燕先生,什么时候?啊!”

    高希宁抓了一块土坷垃就砸了过去,李丢丢转身就跑,那土块正打在他屁股上,屁股上就冒起来一阵黄烟。

    高希宁一转身回了院子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李丢丢茫然的站在那,转头往身后看,努力的看,于是在自己屁股上看到被土坷垃砸出来的痕迹,居然是一个心形......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说怪不得故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真觉得那条碎花棉裤挺好看的。

    他想着若是这般走了显得自己没担当,硬着头皮走到高院长家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手敲出去了的那一瞬间,门开了。

    于是李丢丢的小拳拳就在丫鬟若凌的胸口上敲了敲。

    第一下的时候李丢丢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垂感不一样,第二下的时候感觉出来了,所以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若凌那张已经燃烧起来怒火的脸。

    李丢丢转身就要跑,虽然在这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可是跑就对了。

    若凌一伸手抓住李丢丢身后的衣服,单手把李丢丢就给举了起来。

    李丢丢在自己被举起来一半的时候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得认怂。

    “凌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你欠打!”

    若凌一甩手把李丢丢扔了出去,李丢丢在半空中飞了多久他不知道,但是还有时间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夸的不够委婉,太浮夸了,所以才会被扔出来的。

    他在落地之前翻身,双脚稳稳落地。

    若凌掐着腰站在门口,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家小姐说了,你要是再敢靠近我家门口,就让我给你开门。”

    李丢丢说:“好啊好啊。”

    若凌道:“把门板拆下来拍你嘴。”

    李丢丢咽了口吐沫,心说算了吧,惹不起就躲躲,他转身准备离开,若凌见他居然这点耐心都没有,往旁边看了看

    ,一伸手从扫帚上抽出来一根竹条,大步追了出去。

    “我的天啊!”

    李丢丢立刻就冲了出去,若凌追至他身后,手里的竹条朝着李丢丢的屁股上扫了过去,啪的一声......声音还挺脆。

    “叫你再欺负我家小姐!”

    抽了李丢丢屁股一下,若凌就没有再继续追,她忽然间发现李丢丢的屁股上有个心形的土印,而那竹条抽在心形上,好像是一箭穿心的样子......

    李丢丢一口气跑回自己住的地方,揉着屁股进了屋。

    一进门就看到夏侯坐在他屋子里,腿翘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摇晃着,很惬意的样子。

    夏侯琢道:“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夏侯琢也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李丢丢确定就在自己出糗的时候夏侯琢一定就在不远处偷看,见他往回跑,夏侯琢提前一步跑回来,然后在他屋子里摆一个装-逼的姿势。

    李丢丢懒得理他,想坐下来,屁股才挨着床板就又站了起来,这一下打的很疼,估计着都肿起来一条了,不,应该是肿起来两条,因为中间不连贯啊,有沟断开呢。

    夏侯琢道:“我一开始觉得你格调没有那么低,但是今天看到你的表现之后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土啊......不但衣着打扮土,说话更土,你这样还想让人家女孩子对你有好感?”

    李丢丢瞥了他一眼道:“你整天闲的没事就跟踪我?”

    夏侯琢道:“我跟踪你干嘛,我是路过......”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份东西递给李丢丢道:“想不想出去长长见识?”

    李丢丢问:“这是什么?”

    夏侯琢道:“书院要年假了,正好武亲王大军要移防到信州那边,我父亲也要跟着去信州那边看看,说是大军要进燕山狩猎。”

    李丢丢问:“燕山狩猎?这年前大军出动绝对不只是为了狩猎吧。”

    夏侯琢道:“肯定啊......燕山那边有个大贼叫虞朝宗,武亲王前两日刚回到冀州城就收到消息说,燕山营虞朝宗收拢了被武亲王击败的各路叛军余孽,燕山营的规模一下子到了数万人之多。”

    “武亲王这个时候要把大营移到信州,并且打算在燕山狩猎,显然是要摆出来阵势给虞朝宗看,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他递给李丢丢的那是一个卷宗,打开之后里边有一张公文,还有两块铁牌,这两块铁牌是羽亲王府的腰牌,上次夏侯琢给李丢丢的,李丢丢已经还回去了。

    夏侯琢道:“难得可以看看武亲王练兵,他可是被誉为大楚第一战神的人......”

    李丢丢想了想后说道:“姚无痕呢?”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后说道:“没在王府,说是被派去都城送东西了。”

    李丢丢道:“那就去,我是怕在你父亲面前忍不住动手的话,你面上不好看。”

    夏侯琢道:“我知道,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要出发,一会儿你回家一趟和道长说一声。”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行,我现在就去。”

    夏侯琢先走一步,李丢丢收拾了一下东西也离开了住所,他刚走不到一刻的时间,前思后想都觉得自己很过分的高希宁就一脸纠结的到了李丢丢住处门外。

    “我知道我刚才任性

    了,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高希宁站在门外声音很小的说道:“可是你也不该惹我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惹我,我都懒得理会,你惹我,我就想打你......这是我不对,以后我尽力克制一下。”

    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子里有人说话,高希宁脸色微微一红的说道:“还想让我怎么样啊,我是专门来道歉的,若是......若是你觉得气不过,你也打我一下好了,就......就......就像我让若凌打你屁股,你也打我屁股一下,但不许用棍子,你就,就随便轻轻的打一下,不能用力。”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李丢丢还是没有回应,高希宁觉得李丢丢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慌了起来。

    “你别生气了,其实你给我买点心我很开心,但,你不给我买点心你去看我,我也很开心,我不是为了吃才盼着每隔十天能见一次面,而是因为......”

    她抬起头看了看屋门,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若是你原谅了我,你就说句话,或者打开门。”

    她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没有动静,门也没开。

    “我......知道了。”

    高希宁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原谅我,那我......”

    她忽然笑起来,猛的把门推开:“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走吗?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不像你似的那么小气,你不原谅我,那我继续道歉就好了啊......噫?人呢?”

    屋子里没有人,高希宁发现衣柜里李丢丢那仅有的几套衣服也没了,她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心里突然就慌了,比刚才慌一万倍。

    她下意识的转身往外跑,一口气跑到了书院门口,刚要问守门人看没看到李叱,就看到他爷爷的马车回来了。

    马车在门口停下来,高院长从车上下来看着高希宁问道:“你要去哪儿?”

    高希宁愣在那。

    “我......只是好久没有看到门外大街了,想到门口看看,哪儿也不去,只是看看。”

    听她这样说,高院长的心里一疼,连忙劝慰道:“是爷爷不好,对你约束太严了些,若你想出去走走,来上车,爷爷带你出去转转。”

    不知道为什么,高希宁哇的一声就哭了,这一哭把高院长吓了一跳,一个劲儿的劝说一个劲儿的道歉,慌得手足无措。

    而此时此刻,李丢丢背着他的包裹正在大街上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把高希宁气成那个样子,自己可真笨。

    他答应了夏侯琢一起去燕山那边看看,其实并不仅仅是想看看大军是如何操练围猎的,更想去外边走走,想着高希宁那么喜欢小动物,自己可以去燕山那边抓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就是不知道她喜欢红烧还是慢炖。

    也许送给她之后他就开心了呢,还听说燕山那边有灵芝,有各种珍贵的药草,他要是能找到一些回来送给高院长,高院长也就不会那么约束高希宁了吧。

    哪怕不是出来见他,只是能自由自在些,也好啊。

    用夏侯琢的话说,李丢丢是一个时而妖孽时而白痴的人,在某些时候,他确实白痴的厉害。

    李丢丢转身拐进巷子,他才进了巷子口没多久,身后大街上,高院长的马车经过,趴在车窗口的高希宁是在另外一侧,她一直都在寻找。

    【嗯,还是没想到什么骚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绿眉天王

    整个冀州之内除了还不懂事的孩子之外,就没有人不知道虞朝宗这个名字,老百姓都说,冀州大贼九十九,称天王者虞朝宗。

    他之所以和其他叛军首领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征善战,还因为他出身和其他叛军首领不同,他父亲本是一位府治大人,他出身富贵之家。

    然而没奈何的是这世道并不能保证每一个富贵之家都平安无事,因为还有比你更富贵的人家犹如鲸吞,还有已经为了一口饭而从人变成了野兽的百姓犹如蚕食。

    曾经有人说过,为什么会有学堂教小孩子读书认字,为什么会有规矩,为什么会有制度,为什么会有文化?是因为没有什么比人更了解人本身。

    如果没有后天的这些教育,人性本恶,如野兽一般无二。

    虞朝宗自幼读书习武,父亲以他为傲,奈何世道人心险,家逢大难,而虞朝宗没有如其他那些被扳倒的官员家属一样就此认命。

    他选择了反抗,而他的学识和武艺,注定了让他在叛军中脱颖而出。

    他从几百人的队伍发展到万余人的大军,却从没有祸害过百姓,他不似其他叛军首领那样一旦得势就想着去大城劫掠,而是从他决定反抗的那天起就在有计划的稳固势力,他不是求一时之畅快,他求的是一世之发展。

    所以他带着队伍一头扎进燕山,只两年,来投靠他的叛军队伍就有十几支,可他也不是谁来都留,先讲清楚,能吃的了苦受得了约束的人才能留下,如果觉得在燕山营日子过的不似别的地方潇洒,那就走好不送。

    如果他敞开大门来者不拒,怕是他的队伍已经有十万以上。

    他在燕山下屯田种粮,用战斗缴获来的金银布匹和燕山外的草原部族做生意交换战马,冀州大大小小能有数百支叛军,势力庞大者有数万人甚至十余万人,唯独燕山营拥有一支八百人的正规骑兵。

    这个人还重义气,凡是认定为兄弟的人,他都能做到生死与共,他就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所以不管是叛军还是百姓,对虞朝宗都很敬佩,称呼其为天王,就算是江南诸地的叛军,也都听闻过天王虞朝宗的名号。

    又因为此人天生双眉颜色如墨绿一样,很多手下都学他,将眉毛染色,这支冀州最善战的叛军队伍,又被称之为绿眉军。

    燕山。

    如今的营寨已经连绵十余里,用砍伐的树木依照山势搭建的围墙格外坚固,城墙上的守军士兵看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只这一点,就非其他叛军可比。

    聚义大厅。

    虞朝宗听手下斥候把打探来消息汇报了一遍,听完后点了点头:“先说说咱们的难处......武亲王杨迹句号称从无败绩,他领兵已有三十年,三十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撑住过。”

    虞朝宗起身道:“兄弟们也都听到了,武亲王的左武卫大军已经离开冀州往咱们这边来了,除了左武卫之外,还有冀州节度使曾凌的两万府兵,信州,代州,这两地的府兵厢兵总计有三四万人也都开拔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兄弟们的脸色。

    说实话,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在这之前,和绿眉军交手的不是厢兵就是其他叛军队伍,没有绿眉军的对手,然而左武卫不一样......左武卫又被称呼为屠夫军。

    传闻大楚左武卫杀敌一个不留,从不留俘虏

    ,左武卫的大旗上就有一句话......凡对抗为敌者,绝不留存。

    “斥候回报的消息,杨迹句说是要到燕山冬猎,兴师动众十余万,真要是冬猎来的,那也不是猎这燕山中的野鸡野兔,而是我们啊。”

    虞朝宗笑了笑,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儿担忧。

    “不过他不敢直接来攻,哪怕他是武神杨迹句,他不是要靠刀枪来猎,而是靠一张嘴。”

    虞朝宗走到墙壁上挂着的地图旁边,取了一根木棍在地图上指了指:“燕山地形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左武卫善战不假,但地势决定了他们的兵力不能展开,我们要防守的不过是不到一里宽的这样一条地带而已。”

    他用木棍在地图上那个位置敲了敲:“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堑。”

    他把木棍放在桌子上,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如不出我预料,杨迹句到了之后会先派人来见我,气势很足的让我投降,不投降就死,若我不答应,左武卫大军必然往前施压,但他不会打。”

    绿眉军二当家毕大彤看向虞朝宗问道:“大哥,你怎么断定了杨迹句不敢攻打我们燕山营?万一真的打了,我们肯定抵挡不住。”

    虞朝宗笑了笑道:“第一,现在是什么时节?正是隆冬,最不适合作战的时候,第二,刚刚斥候也说了杨迹句大军的行进速度,以此推测,所带粮草物资必不会多,第三,杨迹句一生征战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打燕山营是最不合适的?他多半还有别的图谋。”

    他停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但这个图谋,一定不是我们燕山营。”

    见他如此镇定,手下兄弟们也都松了口气。

    二当家毕大彤曾是一支叛军首领,最多的时候麾下有四五万人,可是他贪心,他居然想攻打信州,结果被官军杀的大败。

    自此之后一蹶不振,所以只好带着残余队伍投靠了虞朝宗,那时候虞朝宗手里才一千多人,而他带来了三五千人。

    毕大彤部下都说应该毕大彤是大当家才对,让虞朝宗做二当家,结果毕大彤把手下人都骂了一顿,跪拜在虞朝宗面前表示愿意听从号令。

    当时毕大彤曾经问过虞朝宗,为什么往日里与那些官军交战,官军一触即溃,可是攻打信州的时候,官军却好像换了一群人似的,战力极其强悍,把他数万大军打的落花流水。

    那时候虞朝宗解释说,打信州不好打是因为你去动官军的家了,官军奉命出信州与你交手,他们为什么要拼命?

    做做样子而已,随便杀几个人,或是不和你们打,杀一些流民百姓就能回去复命,何必与你们拼的两败俱伤。

    可是你却去打信州,那是去动他们的家,信州官军,家眷也都在信州内,就算没有家眷,如果信州一旦被你攻破,那些官军还能有好日子过?所以肯定就要拼命了。

    听到这些,当时在场的人才全都明白过来,为什么别的叛军队伍一旦势力强大起来就会想着去攻打大城,唯独虞朝宗要把队伍放在燕山。

    此时此刻,虞朝宗解释了一下杨迹句必不会真心来攻打,手下人也才都明白过来当初虞朝宗要立足燕山的另一番用意。

    这里易守难攻,还能自给自足,不去攻打官军,官军才懒得来这里打。

    几年来,别的叛军队伍起起伏伏,有的人风光一时,第二天就死于乱军之中,唯独绿眉军在燕山发展的越来越好,队伍越来越壮

    大。

    绿眉军中一共有七位当家,除了虞朝宗和毕大彤之外,最让人信服的是三当家周道手,他这个人和毕大彤不一样,毕大彤事无巨细都想管管,可周道手只管他麾下那八百轻骑。

    虞朝宗曾对他说过,这八百轻骑,将来就可能是绿眉军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后一张底牌。

    周道手除了虞朝宗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张狂跋扈,但偏偏就让人服气,第一他能打,整个绿眉军中没有人比他更能打,第二他讲义气,看似面冷实则心热。

    从聚义大厅里出来之后,二当家毕大彤看了看天色,天边那一层乌云就和他心里的那一层乌云一样厚重。

    回到自己的营地,他一进门就把兵器摘下来扔在一边,当的一声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他手下谋士管山岭见他面色不善,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道:“当家,是因为你和大将军说了招安的事?”

    “没说!”

    毕大彤哼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抓了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我哪里敢说?”

    毕大彤道:“一开始我还觉得这一次是武亲王杨迹句来了,他们难道就不怕?杨迹句是谁?是他妈的煞星啊......谁与杨迹句作对,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向管山岭:“前些日子武亲王派人来偷偷见我,这事我一直都没敢对大当家说,我在等的就是今天这种机会,我以为他们会怕,结果大将军三言两语就稳定了军心,人人都觉得杨迹句不敢动手。”

    管山岭道:“这群人,也太没见识了,杨迹句出征什么时候空手而回?”

    毕大彤道:“你也知道,大将军所谋者大,他是要当皇帝的,怎么会向杨迹句投降,杨迹句开出的条件其实很好,但他一定不答应......杨迹句派来的人说,只要绿眉军投降,人人不追罪责,还可转为官军,所有头领,按级别封赏军职......”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是真的想给兄弟们谋个好出路,可今日这事之后,我没法再说。”

    管山岭小声问道:“若是......咱们不和大将军说呢?咱们带着原来的老弟兄,和愿意追随当家的人,一起去投靠杨迹句,也至少有万余人之众,杨迹句应该会履行承诺。”

    毕大彤眼神恍惚了一下,许久之后摇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都知道大当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他收留,我们这些人都无处可去......”

    他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以后再看吧,我找个机会,单独和大当家谈谈。”

    与此同时,聚义大厅。

    三当家周道手看向虞朝宗,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大哥,你看出来没有,二哥好像欲言又止的,怕是有什么话说,我手下人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二哥营里总有陌生人出入,他别是和官军那边有联络。”

    “闭嘴!”

    虞朝宗一皱眉。

    他看向周道手说道:“这样的话以后决不许再提,老二不是那样的人。”

    周道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可他总觉得,毕大彤最近不对劲。

    【这是一章铺垫,虞朝宗这个人会很重要,大家可以记住这个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遇

    长眉道人很怕,特别特别怕,虽然他可以口若悬河像是通天彻地,虽然他满脑子算计察言观色无所不能,可是他就是怕。

    在大军之中,周围都是肃杀之气,这种感觉让人连一个字的谎话都不敢说。

    李丢丢看着师父坐卧不宁的样子,心想着上次半路上遇到北境少年将军罗境的时候,他也不是这样啊,还能气定神闲的想要骗点钱。

    李丢丢身处万军之中觉得心潮澎湃,甚至还觉得有一些舒服,这种感觉让他感觉正在一点一点上瘾。

    “师父,你别抖腿了。”

    李丢丢看向长眉道人压低声音说道:“显得咱们没见识似的。”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道:“我这是轻松的抖腿,你懂个屁,你没去过青楼自然不知道,男人进了青楼之后看到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都会抖腿,那是轻松,是惬意......”

    李丢丢赞叹道:“师父果然不同凡响,视万军如万妞。”

    长眉道人叹道:“你不懂,你还小,等你到了师父这个年纪尚且孑然一身,别说万军如万妞,你看那拉车的马儿都眉清目秀。”

    “咳咳......”

    坐在旁边的夏侯琢咳嗽了几声,看向长眉道人说道:“道长,不要再说了......”

    长眉道人都忘了夏侯琢还在旁边坐着呢,讪讪的笑了笑道:“确实是......有些心慌,兵甲之威,震慑人心,尤其是那左武卫。”

    他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说道:“虽然我不懂领兵,不懂征战,可是我这老眼昏花也看的出来,冀州府兵和武亲王的左武卫相比真是差得远了。”

    明明都是男人,明明战甲相同,明明都是刀枪如林,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左武卫大军走在一侧,冀州府的府兵对比之下就如同一群小儿似的。

    长眉道人说的没错,他不懂什么是兵阵之道,可依然能分辨的清楚,如果没有左武卫对比的话,冀州府兵看起来这密密麻麻的队列也极雄壮,像是一片山脉连绵不尽。

    然而左武卫在旁边走着,冀州的兵就好像突然变小了,最多只不过是一道一道的的土坡,旁边的左武卫才是万仞高山。

    夏侯琢道:“大楚府兵之中,兵甲最盛者有四,左右武卫,左右御卫,世人皆说,大楚府兵满万不可敌,可他们不知道,这四卫府兵是府兵中的府兵,精锐中的精锐,左武卫一支四万余人,就算叛军有四十万,十比一的优势,依然不敢与左武卫正面交锋。”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在大楚北境,这种兵甲,也就只有幽州军可以相比了。

    “这次虞朝宗要倒霉了。”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人说,那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武亲王兵甲再盛,这个时候也不敢打燕山绿眉军。”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更低了些。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一些消息,这次武亲王率军向北震慑燕山绿眉,其实不只是为此而来,燕山外的草原刚入冬就逢天灾,不知道怎么起来的一把火,把他们的冬季草场烧的一干二净,牛羊无草,人口无粮,所以草原上戈琴部埃斤向武亲王求救,他打算用战马换粮食......”

    夏侯琢叹道:“相对于绿眉军,武亲王更在乎的是战马,左武卫皆是步卒,若再配有一支骑兵

    ,真就天下无敌了。”

    他们坐在马车里跟着大军行进,一路上除了方便之外也不好随意下车,这军中军纪如铁,随意走动就没准出大事。

    一路熬着到了燕山不远处,大军在距离燕山脚下有十几里左右安营扎寨,辅兵忙着搭建营地,战兵则将阵列排在北方,面朝燕山。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李丢丢和夏侯琢都已经憋的够呛,夏侯琢身边有羽亲王派来的几十名护卫,还有青衣列阵的几十个兄弟,足显羽亲王对他的在乎。

    “走。”

    夏侯琢一进门就扔给李丢丢一掌弯弓:“出去晃一圈。”

    李丢丢问:“何处?”

    “进山打猎。”

    夏侯琢道:“我已经和军中将领打过招呼了,咱们住的是冀州军的营地,出入自由,只要不去左武卫大营那边就好。”

    这是李丢丢第一次接触到军营,第一次接触到狩猎,他这个年纪如何能对骑马打猎产生抗拒?

    他回头看向长眉道人,长眉毕竟年纪大了,这一路上过来又颠簸劳累,他摇了摇头道:“你和夏侯公子去就是了,我要歇会,切勿招惹是非,凡事听夏侯公子的。”

    李丢丢道:“师父,你就跟我一起去吧,骑马上山打猎,多好玩。”

    长眉道人叹道:“骑马打猎是好玩,奈何心有余而裆不行......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还是睡一觉的好。”

    李丢丢道:“我这细皮嫩肉尚且不怕,师父你那一层老皮怕的什么。”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你居然对你师父这老头子耍流氓!”

    李丢丢和夏侯琢带着百十个护卫离开军营,他们从冀州军那边借了弓箭还有猎网,传闻燕山中多野兽,其中最凶悍者并非山虎,而是野猪群。

    当地百姓们都说,山中有几乎成了精的野猪王,能有千斤上下,比虎还要大,横冲直撞所向无敌。

    夏侯琢心气高,他听闻了这些后想要进山,就是奔着那所谓的野猪王去的。

    一行人纵马到了山下,有猎户走出来的上山小路,一开始骑马还能走,后来山林密集树枝低垂,就只能牵着马向前。

    “这地方.....”

    李丢丢回望山下,看着大楚府兵正在搭建的营地说道:“若是燕山绿眉大贼派人在此监视,府兵大营一举一动都在他们视线之下。”

    夏侯琢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武亲王已有准备,左武卫不怕看。”

    李丢丢道:“那冀州军呢?”

    顺着他的视线,夏侯琢往冀州军那边看过去,同为府兵,可是搭建大营的速度显然要比左武卫那边慢不少,一路行进过来,左武卫那边依然阵列整齐,每个人都站着保持戒备,随时都可厮杀。

    再看冀州军那边,虽然看起来也是列阵戒备,但士兵们都坐在地上,一个个蔫头耷了脑的,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如果此时此刻,燕山绿眉军真的敢对府兵动手的话,必从冀州军这边突破,纵然不能形成卷帘之势把左武卫也动了,可冀州军这两万人凶多吉少。

    李丢丢站在山坡上看着下边,伸手指了指山下说道:“半路上你说,绿眉军中有轻骑千余,若趁着此时官军立足不稳之际,从冀州军方向轻骑突进,不求杀人,只求放火烧粮,一战就能

    把冀州军大营烧一个干干净净。”

    “左武卫那边也不会轻动,因为不知道那轻骑队伍是佯攻诱敌还是真的来打一阵就走,所以必稳守本营,这时候若想扩大胜果,绿眉军便可以步兵冲击冀州军营地,逼迫冀州军败兵再冲击左武卫营地,打一阵就走,冀州军就会损失惨重,营中粮草尽失。”

    夏侯琢听李丢丢说完后点了点头:“说是这么说,打是这么打,但虞朝宗不会傻到先动手,他今日动手占了些便宜,明日起左武卫就会和他耗上了,不死不休。”

    李丢丢嗯了一声。

    两个人是为狩猎而来,只是看山下营地有感而发,也没多说什么就继续往山上走了。

    等他们的队伍过去之后,在刚刚说话的地方,那参天大树的顶端,虞朝宗坐在树杈上笑了笑道:“刚刚那两个少年也不知道是谁,都有些本事。”

    坐在另一根树杈上的三当家周道手点头道:“必是哪家的公子哥,倒也不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瞧着护卫众多,应该出身不俗。”

    虞朝宗道:“你看到了,大楚其实不缺人才,随便遇到两个就有如此见解,只是.....”

    他叹了口气,刚刚他看到的那两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模样,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像是兄弟二人,这两人对于兵法战阵的见解,足以让人对这些豪门出身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咱们也走吧。”

    虞朝宗把视线转移道左武卫那边,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看看也就罢了。”

    周道手叹道:“我若带了轻骑来,真想去打他们一下,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辎重,今日烧了,他们今日就会退走。”

    两个人只带了几十名手下来,只是想看看官军虚实,正如夏侯琢所说,虞朝宗不会真的主动进攻,他没把握和左武卫一直耗下去最后还能赢。

    安慰手下人的那些话一多半就真的是安慰,虞朝宗自己知道老绿眉军的实力。

    他们常年在燕山中生活,攀爬跳跃之术远超常人,潜藏隐匿之术更非常人可比,夏侯琢和李丢丢两个人从树下经过,竟然没察觉。

    等李丢丢和夏侯琢的队伍离开远了,虞朝宗带着他的人树上滑下来,他下来的时候还想着,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真是好眼力好见解,这地方是观察官军大营最好的位置,一个少年,怎么能有这样的判断?

    他们往另外一个方向撤离,就在这时候,周道手忽然拉了虞朝宗一把,伸手往前指了指。

    前边林子里,似乎有黑影若隐若现,看起来数量不少,他们靠树木遮掩缓缓向前搜索。

    “大哥,不对劲。”

    周道手看向虞朝宗:“看衣着不是官军的人,官军没必要穿夜行衣,这些人......”

    虞朝宗皱眉,抬起手打了个手势,身边几十人立刻开始往后撤。

    “大哥。”

    周道手抽出长刀,一边退一边说道:“如果是朝着咱们过来的,燕山营里......”

    虞朝宗一摆手:“不可能是我们自己人,不要胡思乱想。”

    他转身道:“往山顶上走,从另外一边下山。”

    刚转身,前边的手下已经停了下来,从山顶位置,有不少黑衣人正在摸索下来。

    再转向其他方向,都有人围拢靠近。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是我与我无关

    虞朝宗身边只带了三四十个人,虽然都是他的贴身护卫,个个武艺不俗且忠心耿耿,可是围拢过来的人太多了。

    “去那边山顶。”

    虞朝宗指了指一个人看起来比较少的方向喊了一声,手下人开始往那边撤离。

    那些黑衣人找过来的如此精准,显然是有情报,周道手就怀疑这身边人里有内鬼,可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去证实什么,只能先冲出去再说。

    “我来开路!”

    周道手提刀向前。

    虞朝宗一步跨了过去:“到我身后去照顾好兄弟们。”

    “大哥!”

    周道手眼睛都红了:“你是咱们绿眉军的大当家,你若有什么事......”

    虞朝宗已经冲到了最前边,一刀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砍翻在地。

    “我是做大哥的。”

    他一人在前,刀刀杀人。

    周道手只好护持在虞朝宗身侧,有从侧翼冲过来的敌人都被他拦住。

    这边一打起来,四周的黑衣人纷纷聚拢过来,他们三面包围,位置找的这么准,而且故意还留下下山的路,目标也极明确,就是要把虞朝宗他们逼着往山下走。

    可是虞朝宗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的目的,所以逆着人往山顶上冲杀。

    对面来的黑衣人一刀朝着虞朝宗头顶斩落,虞朝宗若是避开自然不难,可他从交手一开始就没有闪避,山顶上冲下来的敌人居高临下,若是他避开,敌人的刀就可能砍到他身后兄弟。

    所以不管多少敌人的攻势,他只要能挡下来的,全都挡了下来。

    那一刀势大力沉,虞朝宗刚刚一刀将另外一个敌人逼退,再回身时,那刀已经到了他面前。

    虞朝宗腰了咬牙,把头往旁边让开,敌人的一刀就砍在他左边肩膀上,他右手长刀捅进对方肚子里,然后横着一拉,那肚子就被他一刀切开。

    “大哥!”

    周道手喊了一声,过来就要扶着虞朝宗,虞朝宗却后撤一步:“不用管我,帮我顶到前边一会儿。”

    周道手立刻应了一声,冲到最前边开路杀敌。

    虞朝宗直接把自己左臂衣袖撕下来,咬着一端,手抓着另外一端围着伤口绕了几圈,狠狠发力把伤口勒紧,他抓起长刀又冲了上去。

    “到我身后!”

    虞朝宗超过周道手,继续拼杀。

    “大哥,你让我开路啊!”

    周道手红着眼睛喊道。

    虞朝宗一步跨到他身前:“若我死了,你来开路。”

    虞朝宗左肩上的伤口很深,勒住之后依然血流如注,他左臂上满满都是刺青,被血涂抹了一层之后,那露出来的刺青更显狰狞。

    虞朝宗一刀一个,从往山上冲开始到现在已经杀了有二十几人,整个人都被血洗了一遍似的。

    “小心!”

    虞朝宗一刀将面前敌人砍翻,正好看到侧面有黑衣人一刀捅向周道手的小腹,周道手正在与另外一个敌人缠斗,完全没有注意到。

    虞朝宗脚下发力撞过去,把偷袭周道手的黑衣人撞了个跟头,可是他身边的黑衣人却一刀砍在他后背上,这一刀从肩膀到后腰,笔直的切开一条口子。

    “死!”

    虞朝宗一转身,一刀横着扫出去,将黑衣人脖子直接斩断,脖腔里喷出来的血把人头冲到了一边,血雨喷洒中,虞朝宗环顾四周,状若凶神。

    “快到山顶了!”

    虞朝宗大声喊道:“跟我杀上去!”

    身后的人应了一声,他们已经被团团围住,此时不再是三面有敌,而是四面被围攻,每个人都腾不出手来,虞朝宗一人在前开路,杀的血流成河。

    此时距离山顶其实还不算近,至少还有一二里,夏侯琢他们却在山顶处,一路找过来,他们运气好的没边,居然正好避开了所有黑衣人的埋伏。

    最近处,他们和那些黑衣人相隔不过几十丈而已,可是黑衣人往下冲他们上了山,就这样避开了。

    “什么声音?”

    李丢丢侧耳听了听。

    夏侯琢也听到了,众人都安静下来,隐隐约约的听到下边有喊杀之声,好像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难道真的打起来了?”

    夏侯琢脸色变了变后说道:“不该啊,莫不是那些绿眉军的人真的如你所说先动手了,不然的话官军不会刚到就进攻,况且这也不是绿眉军燕山营所在之处,怎么会打起来?”

    他拉了李丢丢一把:“走,原路回去,避开再说。”

    李丢丢嗯了一声,跟着夏侯琢往山下走。

    若他们不往回走还好,往回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一伙儿支援过去的黑衣人,有百余人之多,正好和李丢丢他们的队伍迎面碰上。

    两边人看了看对方,立刻就都把兵器握紧。

    夏侯琢松开战马的缰绳,把长刀抽出指向那些黑衣人说道:“我们是左武卫官军,武亲王帐下,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黑衣人听到这他这句话后显然慌了,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走,这群人立刻朝着喊杀声处跑了过去。

    夏侯琢看着那些人走了,松了口气说道:“这是不是叫拉大旗扯虎皮。”

    李丢丢道:“管用就行。”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一定和绿眉军有关,这种事避之不及,尽快下山才是硬道理。

    可是才走出去大概十几丈远,身后的喊杀声竟然已经到了,李丢丢他们立刻持刀戒备,然后就看到十几个血糊糊的人追砍着刚刚过去的那伙黑衣人回来了。

    刚刚过去的那伙人能有百十个,追他们的人才十几个,而且个个身上衣服都被血液泡透,也许已是个个带伤,可是这十几个人却杀的好像凶兽一般,那些黑衣人已经被杀破了胆子。

    尤其是最前边那个汉子,左臂上没有衣袖,好像已经没法发力似的的,而那胳膊上的刺青却显得被血泼活了一样,仿若他胳膊上那头猛虎随时都能化作真兽扑出来咬人。

    “不相干的让开!”

    周道手看到前边又出现了一批人,但显然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这些人身上甲胄齐全,还拉着战马,应该是官军那边的,但那些人好像没打算动手。

    夏侯琢拉了李丢丢一把,往后退了几步,他低声说道:“不要招惹,与我们无关。”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为首的那个血人身上。

    那汉子手中一把长刀,明明身上已经到处都是伤口,衣服都被砍的破口不少,但依然冲在最前边。

    他听到有人管那个人叫大哥,还有人喊大当家,一瞬间李丢丢想到,难

    道说此人就是被称为绿眉天王的虞朝宗?

    虞朝宗发力狂奔,一刀把前边奔跑的黑衣人砍翻在地,刀子往下走,刀尖朝下的那一瞬间,他顺势在刀背上踢了一脚,刀子往前划出去,噗的一声把倒地的黑衣人脖子切断,人头立刻就滚了下去。

    夏侯琢一抬手想捂住李丢丢的眼睛,李丢丢把他手挪开,依然看着那领头的汉子。

    在这一刻,李丢丢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人是做大哥的,却一直冲杀最前,可这才是做大哥的样子。

    突然间有个人从旁边树上跳下,手里的长刀朝着虞朝宗斩落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李丢丢一弯腰抱起来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那石头正中黑衣人胸口,直接把人撞飞了出去。

    冲到虞朝宗身边的周道手都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块足有百十斤以上的石头就在他脑袋上飞了过去。

    在这一刻,周道手居然还想着,那少年扔了个啥?

    那少年又他妈的是个啥?

    可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从侧面又有不少黑衣人冲了过来,一开始出现到现在为止,敌人的数量怕是能有六七百人之多,而且似乎还有人赶过来。

    要说不是精心策划,鬼都不信。

    夏侯琢见李丢丢扔出去一块石头吓了一跳,立刻把李丢丢拉到身后。

    “你干嘛!”

    李丢丢歉然道:“我也不知道干嘛,就......没忍住。”

    夏侯琢道:“不许再出手,我说过了,这事与咱们无关。”

    李丢丢嗯了一声,站在夏侯琢身后依然看着那满身是血的汉子冲锋在前,在经过李丢丢他们身前的时候,那汉子居然还不忘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多谢。

    在那一刻,李丢丢看清楚了那张血糊糊的脸,而也是在那一刻,虞朝宗记住了这个少年的脸。

    四目相对只是片刻,李丢丢的视线立刻就往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有几个黑衣人爬到了树上,用弓箭正在瞄准那个带头大哥。

    李丢丢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瞬间把连弩摘下来,朝着树上的几个黑衣人连续点射,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弩箭先到,那几个黑衣人箭没有来得及射出去就被他先一步射落。

    虞朝宗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李丢丢,他大声喊道:“我今日若不死,他日必报大恩!”

    喊完之后,持刀继续冲杀。

    一群人在夏侯琢他们面前杀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林子深处,李丢丢还在呆呆的看着,夏侯琢抬起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

    “你一点儿都不听话!”

    李丢丢讪讪的笑了笑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刚刚突然间恍惚起来,仿若神游太虚,应该是被什么人盗身了,刚刚那一刻一定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夏侯琢:“呸!”

    李丢丢道:“快走快走,此时不跑还等什么。”

    夏侯琢哼了一声后吩咐道:“刚刚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

    手下人整齐应了一声:“是!”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看向远处那块大石头,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能扔出去那么远?”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刚刚盗我好身的那个鬼,一定力大无穷......不是我,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名李狡猾。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上身,你这个家伙......那人十有七八是燕山大贼虞朝宗,你救了他,若是被人知道了,武亲王第一个砍你脑袋。”

    李丢丢道:“那一伙贼人内斗,我等经过此处恰好遇到,贼寇人数众多,我等本要撤离,却见是匪首虞朝宗正在被围攻,于是有一德才兼备武艺出众且一心报国之好少年李叱,搬起巨石砸向虞朝宗,虽没有将虞朝宗击杀,但......”

    夏侯琢道:“但也救了他一命?”

    李丢丢道:“呸,虽未能击杀匪首虞朝宗,但也把他吓了老大一跳。”

    夏侯琢:“你这话,武亲王能信?”

    李丢丢道:“话要看怎么说,你可以说是我连发数箭救了虞朝宗,也可以说是我连发数箭击毙贼寇数人,前者说法砍头,后者说法领钱。”

    他耸了耸肩膀道:“况且这事,没人会追究。”

    夏侯琢问:“为什么?你怎么就如此笃定?”

    李丢丢道:“虞朝宗为什么会被围杀?显然是他们燕山营内乱,而恰逢此时武亲王率领大军到了,说不得是武亲王之前派人交涉想要招安,也许还用了离间分化之计。”

    夏侯琢皱眉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燕山营那些贼寇有人要投降,可是虞朝宗不肯,于是趁着虞朝宗外出之际,那些想投降的人在此设伏要杀虞朝宗。”

    他说完之后看了李丢丢一眼:“这难道罪过不更大吗?若此计成功,虞朝宗现在已经死了,武亲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燕山营......可是因为你那一石头几支弩箭,虞朝宗就可能逃出生天,武亲王知道了胡子都得气翘起来。”

    李丢丢道:“你倒是听我说完......武亲王分化瓦解燕山营,但这伏击要杀虞朝宗的事,一定不是武亲王安排,如果是的话,你觉得虞朝宗还能活下去?此时此刻,必然早有大批左武卫军中高手在此埋伏。”

    夏侯琢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有理,可就算这不是武亲王安排,武亲王就不会知道吗?若他知道了,还是要追罪。”

    李丢丢道:“武亲王肯定不会知道。”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解释道:“那些要伏杀虞朝宗的人,必然不会告诉武亲王,如果他们敢把这个计划先告诉武亲王的话,还是我刚才的推断,武亲王若答应了,那么军中高手已经在这了。”

    “可是军中高手不在,就说明两件事,第一是武亲王完全不知情,第二是武亲王完全不答应。”

    李丢丢笑道:“如是前者,武亲王完全不知情,那就是燕山营里想投降的人私自做主,他们想杀了虞朝宗自己去领最大的那份奖赏,为什么要杀虞朝宗?自然是虞朝宗不愿意被朝廷招安,也就是说武亲王还在等消息。”

    他继续说道:“如果是后者,武亲王完全不同意,那么这些人在武亲王不同意的情况下要杀虞朝宗,还可能失手了,因此导致武亲王不可能再顺利招安虞朝宗,你猜他们敢让武亲王知道吗?”

    李丢丢道:“所以,我这惊世骇俗的巨大功劳,武亲王注定是没法知道了,可惜了,我这小小少年,就有搬起石头砸贼之力,也有为国报效之心,唉......一条就此发达平步青云的路,还没有走就断了。”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这些是你刚刚想到的,还是在你搬石头之前就想到了?”

    李丢丢道:“你觉得呢?”

    夏侯琢道:“我觉得你是刚想到的。”

    李丢丢道:“凡夫俗子,就是这般肤浅,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夏侯琢笑道:“你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李狡猾?”

    李丢丢道:“那叫李神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长眉道人浪迹七县那是玩虚的?”

    其实夏侯琢这边的人也知道事情严重,说实话,这事也关乎他们的生死,如果武亲王知道了的话,未必会动夏侯琢,毕竟那是羽亲王的儿子。

    若是羽亲王熬不住夏侯琢的哀求,羽亲王说不定还会为李叱求情,武亲王是羽亲王亲哥哥,他终究是要给一些面子的,所以李叱也未必有事,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就 不一定那么好命了。

    所以这件事,谁都装作没发生,皆大欢喜。

    李丢丢道:“只是可惜了,这一趟燕山行,却没有找到那传说中有千余斤的无敌野猪王。”

    夏侯琢道:“你当野猪王不矜持吗?好歹是王,野猪中的王也是王,王是你能随便见到的?”

    李丢丢忽然手指了指前边山下,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

    “那是什么?”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还靠下一些,已经快到山脚,此时往山下看,山下一片平原中,有一头巨大的野猪正在原野上飞奔。

    离着那么远,依然可以很清楚的判断出这头野猪比人还要大不少,千余斤的怪物,真有横扫一切所向披靡之威,之所以能对比的那么清楚,是因为野猪王背上有个人。

    那人应该是在野猪王嘴巴里勒了一根绳子,他骑在野猪王后背上,双手抓着绳子当缰绳用,把那野猪王当坐骑,能做这种事的,武艺之强自然一目了然。

    在野猪王后边,一大群野猪还在追着跑,应该是觉得自己的王被人生擒太过丢猪了,它们要追上去把王救出来。

    而那骑着野猪王的家伙身子好像粘在野猪王后背上似的,不管野猪王怎么颠簸狂跳,他的身体就随着野猪王的身体上下起伏,屁股却从没有离开野猪王后背。

    “好强。”

    李丢丢再次揉了揉眼睛。

    看着那骑着野猪王远去的人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他茫然的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也正好茫然的看向他。

    “你觉不觉得,那骑猪的人有些眼熟?”

    夏侯琢问李丢丢。

    李丢丢点头道:“我这也刚要问你的,我也觉得那人背影有几分熟悉,只是想不起来了......这世上能生擒野猪王这般巨兽的人应该不多,生擒而不杀骑着玩,能干出这样事的人就更不多了。”

    他忽然间脑子里一亮,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背影像是书林楼里那位不辞而别的李先生。

    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会闲的没事跑来燕山这边抓野猪?

    再说,他抓野猪有什么用?

    与此同时,在山的另外一侧,隐秘处,虞朝宗坐在那等着手下人给他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多的几乎数不过来,好在大部分伤口都不算太重。

    最重的是肩膀上那一刀和后背

    上那一刀,他手下兄弟正在给他缝合伤口,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身上不可能不带伤药之类的东西。

    他背后那伤口从肩膀到后腰,最深的地方几乎可以看到脊椎骨,缝合起来自然麻烦,可他坐在那,只是眉头微微皱着,竟然完全没有一丝痛苦表现。

    而且他还在安慰身后给他缝合伤口的兄弟,告诉那年轻人不用担心,他并不觉得有多疼。

    周道手从远处飞奔回来,跑到虞朝宗身边蹲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看过,应该是都甩掉了,我刚刚做了几个假象,他们上当往山北追出去了。”

    虞朝宗嗯了一声,抬起手在周道手的肩膀上拍了拍:“干得不错。”

    他这一动,把身后缝合伤口的年轻人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虞朝宗连忙说道:“是我不好,我稳稳坐着,不再乱动。”

    周道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回去之后必须严查此事,这些人必然都是咱们山寨的人,不可能是外人。”

    虞朝宗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再说,活着的兄弟们本来就不好受,若此时再说起动手要杀他们的可能是自己山寨里的兄弟,他们会更加难过。

    “回去再说。”

    虞朝宗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那救了我的小兄弟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应该是官宦人家出身,带着那么多护卫,身份应该很高才对,可他为什么要救我?”

    周道手道:“想不明白,若是官府的人,知道被追杀的是你,应该帮着那些王八蛋杀咱们才对,可他们却出手相助,这事不正常。”

    虞朝宗笑道:“不管正常不正常,人家对咱们的救命之恩是真的,以后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家是谁打听出来,尽可能的报报恩。”

    周道手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燕山营的兄弟有恩必报,也有仇必报......”

    虞朝宗知道他的心思,沉默片刻后说道:“一会儿大家都把伤口处理完就往东走,沿着燕山回去,好在咱们都对这燕山再熟悉不过,不下山不走大路,别的都放放,先把兄弟们带回家。”

    周道手嗯了一声:“知道了。”

    虞朝宗闭上眼睛,想着那小兄弟的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候留守外外围的兄弟跑了回来,脸色格外激动,他蹲在虞朝宗身前说道:“大当家,四当家来了,带了不少兄弟。”

    虞朝宗哈哈大笑道:“咱们兄弟接咱们来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周道手听闻是老四来了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老二毕大彤来了,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多时,四当家吴雄奇带着队伍到了,他看到虞朝宗这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么粗粝的一个大老爷们哇的一声就哭了。

    “大哥!”

    吴雄奇冲过来,单膝跪在虞朝宗面前:“老四来晚了!”

    “不晚不晚。”

    虞朝宗把吴雄奇扶起来说道:“刚好没了粮食,你们带干粮了没有?我可是饿坏了,快,给兄弟们分一分,哈哈哈哈......”

    他不问老四为什么会突然来,而是直接把话题转移,是因为他知道,老四突然来了,肯定是因为老四知道了什么,那些伏击要杀他的人,真的就是燕山营的自己人。

    他大声笑着,可是眼神里有一抹悲伤一闪即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等厉害

    进了一趟燕山,没有猎到什么东西,却见到了一场刺杀,李丢丢回来的路上还想着,原来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仅仅是官府里才有的事,叛军里也一样有。

    他大概能确定那场刺杀有错的绝对不是虞朝宗那样的人,一个永远冲在自己兄弟身前的大哥,又能错到什么地方去?

    回到自己的军帐,师父不在,问了问外边的人,说是他师父被羽亲王请去了。

    师父之前就和李丢丢说过,他其实不是很愿意和羽亲王武亲王那样的大人物打交道,李丢丢知道是为什么。

    和江湖客打交道,和老百姓打交道,都没有生死担忧,多一句少一句,随性而为。

    可是和这等强权之人打交道,天知道哪一句话说错了就会惹人家不开心,如此地位的人不开心,后果往往都不好。

    一念至此,李丢丢有些后悔拉上师父来,自己思考问题还是不够全面,以后应该多注意。

    正想着,师父长眉道人从外边溜溜达达的回来,见师父脸色还好,李丢丢心里也松了口气。

    李丢丢问道:“羽亲王喊你去又要卜卦算命?”

    长眉摇头:“不是羽亲王,是武亲王,他让我算算看,这次来燕山可有什么收获。”

    李丢丢好奇的问道:“师父怎么回答的?”

    长眉坐下来,李丢丢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长眉润了润嗓子后才回答道:“我就说,王爷此行该得的都会得,但没有什么意外之喜,若有,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改变王爷此行命数的人,同样,王爷此行若该得的没能得到,也是遇到了改变此行命数的人。”

    李丢丢笑道:“这种车轱辘话武亲王能信?”

    这就是一句粗粗听起来颇有些逼-格的话,但仔细想想,其实就是一句废话,屁用没有。

    长眉道人说道:“我还能怎么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其实心里都有底,那样一个大人物,领兵几十年,干什么不是事先已经筹备好?”

    他看向李丢丢解释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听起来像是废话,可武亲王不这样想,他会觉得我说的有理,因为他自己其实有把握,又害怕出什么意外,我就跟他说如果出了意外也不是王爷的事,而是遇到了改变命数的人,这样说的目的是在告诉武亲王,真有什么变故也不是王爷你的错,而是别人的错。”

    李丢丢想了想,觉得师父说话的艺术功力又增加了几分,也是自己修为还不够啊。

    长眉道人说道:“人都有两种心理,要做什么大事之前,这两种心理就会同时冒出来,不管是多大的官儿还是多小的百姓,都一样。”

    李丢丢问:“何种心理?”

    长眉道人回答道:“第一是居功心理,大概意思是,这事成了就是我的功劳,第二是免责心理,这事不成没我什么过错。”

    他看向李丢丢道:“武亲王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啊,不过这里他最大,他说了算,所以他这第二种免责心理又和别人不一样,下边的人,免责心理是别追究我责任,武亲王的免责心理是,我得找个人追究责任。”

    他耸了耸肩膀:“地位不同。”

    李丢丢嗯了一声:“武亲王还说别的没有?”

    长眉道人摇头:“没有,他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和我说些什么,他找我去,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首先知道了这一点,那么糊弄他也就不难,顺着他的想法说就行了。”

    他在行军床上躺下来,看着军帐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默下来。

    “丢儿。”

    嗯?”

    “你是不是真的想从军?”

    “是,想。”

    “回头有机会我帮你问问羽亲王,看看能不能在冀州军里帮你某个职位,不过也要等到你在书院结业之后才行。”

    李丢丢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师父不愿意自己学夏侯琢那样去北疆边军,在师父看来,黑武人都是红眉毛绿眼睛的妖魔鬼怪,大楚北疆的边军是在和一群妖魔鬼怪打仗,死的人多到白骨铺满了边关外的荒原。

    边关每一寸土地之下,都埋着烈烈白骨。

    师父也不敢帮他去问问武亲王,第一是因为关系不够地位也不够,第二是因为左武卫常年征战,也是一样面对生死,仅仅是比去边军好一些罢了。

    师父这样的人,想着问问羽亲王能不能帮李丢丢进冀州军,就已经是对李丢丢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一直都在想帮李丢丢改命,可是他觉得现在已经成功了,性格上来说,长眉道人历来就是个小富即安的人,李丢丢在书院读书,在冀州有房,这不就是已经改变了命运吗?

    其实,真的是已经改变了命运。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脸色是什么样,他就知道那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糊弄我,就好像我糊弄别人。”

    长眉道人坐起来,点上烟斗嘬了几口。

    “丢儿啊,我们这个行当,说的肤浅些,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的再直白些,就是糊弄人,但这是学问,怎么把人都糊弄舒服了,是大道理,能做到,没读过经文没看过道书,也是半仙了。”

    他指了指自己:“我刚刚出去糊弄了武亲王,把武亲王糊弄舒服了,这是师父的道行,你刚刚不言不语也是在糊弄我,但你道行不够。”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是跟我学的糊弄人,你还想糊弄我?”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师父,可是我想做一个厉害的人。”

    “厉害?”

    长眉笑了笑道:“真肤浅......那你说说,你心目中厉害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李丢丢想了想,回答道:“徐驱虏。”

    长眉摇头:“二等厉害。”

    李丢丢问:“何为二等厉害。”

    长眉道人笑道:“若他一等厉害,就不会冤死......丢儿,师父心目中的一等厉害,是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厉害,但我就不愿意出头,我就厉害着做个无欲无求的人,但是谁也别想干掉我。”

    李丢丢觉得这种对一等厉害的解释,真的是太符合他师父的性格了。

    长眉道人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知道你不服,那你心目中的一等厉害是什么?”

    李丢丢回答道:“我还不知道呢,因为我心目中的一等厉害一直都会变。”

    他看向师父笑道:“曾经有一阵我觉得夏侯琢那样的人就是一等厉害了。”

    长眉道人嘬了口烟斗后说道:“那我一会儿见到夏侯琢告诉他,李丢儿说你也不过如此。”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道:“师父不是说过吗,损人若是再不利己,那是多蠢的事多蠢的人。”

    长眉眯着眼看向李丢丢:“在骂我?”

    李丢丢道:“没有没有,师父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师父,我以前没有问过你,你听说过虞朝宗这个人吗?”

    长眉道人瞪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转移话题这种小手段,你也是和我学的.....

    .虞朝宗啊,知道的不多,都是坊间传闻,也不一定都能做得准,不过既然有天王之名,还不是自己取的,可想而知这个人有多义气。”

    李丢丢又问:“那这样的人,是不是一等厉害?”

    长眉道人摇头道:“不是,也勉强算是二等厉害罢了,他太义气,就会忘了自己,丢儿你要记住,人应该要有义气,可不能因为义气把自己命搭进去,虞朝宗如果真的如传闻那样义气,多半会丧命在义气这二字上。”

    李丢丢却不以为然,他一直都不觉得师父的话全是对的。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男人为义气而生,为义气而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长眉道人打断,长眉道:“半傻半英雄。”

    他看向李叱:“自古成大事者,没有一个英雄,都是枭雄,英雄多悲壮枭雄才得意,什么是枭雄?把傻字去掉,换成奸,半奸半英雄......这样的人,才是另外的一种一等厉害。”

    李丢丢沉默下来,这次不是觉得师父说的不对,而是觉得师父说的有几分深意。

    长眉看向李丢丢道:“如果你真的有志向做人上人,那就记住为师这句话,半奸半英雄。”

    李丢丢摇头:“我已经具备了一半。”

    长眉道:“奸?”

    李丢丢:“呸!”

    他看着师父说道:“是雄。”

    长眉道人笑道:“谁还不是个雄的了......”

    李丢丢道:“认真些好吗?”

    长眉道人笑着问道:“另外一半呢?”

    李丢丢道:“另一半,是......英。”

    那少年郎,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呈口舌之力,也不是随意吹嘘,他是认真的。

    出类拔萃之才是英,无人敢为而为是雄。

    长眉道人看着自己徒儿那双眼睛里的光彩,他一时之间也不想再说什么打击徒儿这份纯净,想想看,这还不是赖他自己?是他带着李丢丢十岁就看尽人间沧桑悲凉。

    他这么做的本意一多半是想让李丢丢做一个能隐忍的人,能知足的人,做一个苟得住的人,可是这一多半没起作用。

    另外一小半,他何尝不是想让自己徒儿是英雄?

    因为他不是个英雄,他少年时,也想做英雄。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外边进来,看了看那沉默着的师徒二人,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以为这俩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李叱,又惹你师父不高兴?”

    他问。

    带着些责备的语气,实则是想告诉李丢丢,该认错就认错。

    李丢丢笑着摇头:“没,我俩聊人生大事呢,刚刚聊的有些深入,所以都在思考。”

    夏侯琢道:“人生大事?就是娶媳妇的事?那你俩聊不到一块,一个聊早了,一个聊晚了。”

    李丢丢道:“师父,送客!”

    长眉道:“好嘞。”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后说道:“明天可能会有大事,我父亲让咱们先离开军营,附近不远有个县城,据说城中多有卖山货的,去转转?”

    李丢丢笑道:“这是猎不到然后去买,回去再吹牛皮说是猎到的?”

    夏侯琢哼了一声:“我能这么想?”

    然后笑起来,跟个大傻子似的。

    “哈哈哈哈......我还真就这么想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野物

    百余护卫前后保护着一辆马车离开冀州军大营,顺着官道往大概二十几里外的县城出发,这里其实已经算是大楚北疆,不过却不是人们经常提起的那个北疆。

    百姓们最熟知的北疆,是幽州往东北,尤其是蓟州那一线,连年征战的地方。

    信州,代州,易州,这一线都在燕山南,燕山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塞北草原和中原江山隔开。

    草原上的人要想入关,在这一线优先走的是代州那边的带阳关,代州也就有了冀州之内最大的一座边市,大批的草原商人会到代州交换货物。

    相对来说,信州这边来的草原商人就少的多了,因为路不好走,虽然也有一座边关可以通行,但要穿过的那条山峡比较狭窄崎岖,而且还经常有山匪出没,谁也不愿冒险。

    这次草原上戈琴部的人和武亲王联络打算用战马换粮草,之所以选择在信州见面,也是因为这条路走的人少,不容易被察觉到。

    戈琴部的人,不想被其他部族知道他们已经难以度日。

    当初徐驱虏出燕山,换回来数十年太平无事,可是随着大楚王朝的统治力越来越低,草原上诸多部族其实都已经不再听从楚国朝廷调遣分派。

    原本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战马贡献给朝廷,朝廷再分配给诸卫府兵,数量不足,楚朝廷会以不低的价格从草原上购入战马。

    时至今日,楚朝廷的政令到地方上都没有人听,十三州节度使个个都在截留每年的钱粮税款,朝廷又能怎么样?

    连近处的朝廷都已经管不了,更别说千山万水外的茫茫草原。

    如今草原上实力最强大的部族叫做铁鹤部,弓马娴熟可披甲上阵者数十万,连续三年征战,灭掉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部族,余者皆臣服在铁鹤部铁骑战刀之下。

    戈琴部也是臣服者之一,虽然说起来部族实力不算小,若全力一战,号召十万骑兵不是问题,但也不敢和铁鹤部正面对抗,好在铁鹤部那般狂傲也暂时没打算与戈琴部有冲突。

    铁鹤部不想打实力比较强大的部族,他们的策略简单之极,对于小部族,尤其是不听话的小部族,那就灭了,对于不好打的大部族,那就拉拢。

    铁鹤部发起组成了草原诸部联盟,铁鹤部是发起者而且实力最强,所以是联盟的盟主部族,戈琴部,扶鹿部这两个实力稍弱的部族为联盟的副盟主。

    铁鹤部的战旗上是一只红色飞鹤,飞鹤也是他们的图腾,戈琴部信奉狼神,他们的战旗上是一只狼头,扶鹿部的图腾是五色神鹿,战旗上是一对鹿角。

    三个大部族下,还有上百个小部族分别依附。

    所以这个草原部族联盟,又被称之为鹤狼鹿。

    按理说,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铁鹤部是不会对戈琴部这样的大部族动手,可是最近这段日子戈琴部遭受天灾,一把火烧光了草场,牛羊没有过冬的粮草,一旦不能解决,部族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灭顶之灾不是因为没有粮草而被饿死,牛羊会被饿死人最起码能撑过这个冬天。

    这灭顶之灾,是铁鹤部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如今草原上这局面,戈琴部和扶鹿部走的比较亲近,两族联手对抗铁鹤。

    然而自从逢灾之后,有消息说,铁鹤部一直都在打听戈琴部的损失,并且不断派遣使者去扶鹿部,不出意外的话,铁鹤部用的

    还是老套路,与扶鹿部商量着联手灭掉戈琴,平分戈琴。

    如果扶鹿部上当的话,那么铁鹤部就只剩下一个扶鹿部勉强算是他的对手了,铁鹤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戈琴部的埃斤蛰泰才不会把部族命运交给别人,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扶鹿部拒绝铁鹤部上。

    所以他才会派人联络武亲王,打算用大批的战马换取粮草,只要有了粮草,度过这个寒冬,明年开春,一场大火之后留下的草灰,会让新的牧草更加茁壮丰美。

    这一路上李丢丢和夏侯琢研究着草原上的形势,反正也是闲着无聊,聊着聊着就从草原聊到了北疆这一线的风土人情。

    “以前周朝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边塞,冀州都被北方部族抢走过,霸占了上百年,还是大楚立国之后抢回来的。”

    夏侯琢看着马车外边,有些感慨的说道:“大楚立国之后,在信州这一带打造了九星一线。”

    李丢丢好奇的问道:“什么叫九星一线?”

    夏侯琢道:“九星,指的是九座县城,一字排开,连成一条线,这就是大楚的边疆线,那时候冀州这个地方连年征战,人都已经打空了,全都是荒地。”

    “大楚太祖皇帝陛下,下旨从各地抽调百姓补充到冀州这边来,从各地迁过来的百姓能有百万之众,后来逐渐繁衍生息,才有了现在冀州繁华......”

    说到繁华两个字,夏侯琢叹了口气。

    繁华已成过往,现在又是满目疮痍。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当初这九座县城,是太祖皇帝按照禅宗九字真言命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每一个字就是一个县的县名。”

    李丢丢觉得这很酷啊。

    夏侯琢继续说道:“咱们现在要去的,就是九星一线之中的一座县城,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九星一线了......大将军徐驱虏平定北方叛乱之前,九座县城有一多半被草原骑兵攻破,九县到现在只存其四。”

    “这九个县,城破的地方,百姓就逃到别的县城避难,说实话,朝廷懒政,虽然九县不全,可是朝廷那边一直没有更改,直到前些年朝廷才有政令,正式把九县合并为现在的四个县。”

    李丢丢道:“想不到你如此博学多闻。”

    夏侯琢得意的笑了笑,他指向前边:“咱们要去的地方原本叫做列县,后来并入一个前县,现在这县域名为前列县。”

    李丢丢:“名字挺好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雄壮的感觉。”

    二十几里路走了半日,反正也不着急,羽亲王的意思是,这两日军营里可能会有大事,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万一戈琴部的人突然变卦就没准真的打起来,所以让夏侯琢去前列县那边住上两日。

    前列县的县城规模不小,如今县城内常住人口也有数万,靠近边关,虽然不似代州那边那么繁华,但也有一些草原上的行商在这里做生意。

    这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山货,比如琳琅满目的干果,其中一大部分李丢丢都没有见过,满眼都是这是个什么那又是个什么的好奇。

    夏侯琢豪气,李丢丢看到什么表现出疑惑的样子,他就让人买些来尝尝。

    除了大量的干果之外就是各种野兽的皮子,燕山多野物,不少猎人以此为生。

    不过夏侯琢说,那些看起来极为珍

    贵的整张皮,其实很多都是拼接起来的,能骗一个是一个。

    包括那些卖干果的小贩也一样,价格跟你说的很便宜,可是称不准,你买一斤干果,到手里的能有六两就算不错。

    不仅仅是卖死物的,还有卖活物的,前列县里有一整个市场都是卖活物的,李丢丢没见过的那些山中野兽,在这能看到个七七八八。

    “这是什么?”

    李丢丢好奇的指着一个一个笼子里的鸟问道。

    那商人见有客人到,连忙起身介绍道:“这位公子,这猛禽名为隼,这是一只幼隼,这东西可厉害了,遨游九天之上,你看着个头不是特别大,可没有什么是它的对手,最凶不过。”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也仔细看了看那鸟,他点了点头道:“瞧着像是隼,不过我也没见过,也是听说。”

    商人道:“这个是猎户在山中蹲了十余日才捕到的,本想抓那只大的,结果失手,大的死了,没想到窝里还有两只小的,其中一只也死了,只余这一只,公子若喜欢,低价卖给你。”

    李丢丢瞧着喜欢,他看向夏侯琢,夏侯琢摇摇头道:“这种幼鸟基本养不活,你从现在开始养,就算养大了也没了野性,不会狩猎,买来无用。”

    李丢丢噢了,可却是喜欢,这小东西看着有些奶气,但那是假象,在那眼神之后藏着一种警惕,一种凶厉,那是天生的狩猎者才有的凶厉。

    “多少钱?”

    李丢丢问。

    商人连忙说道:“只需二十两,与公子有眼缘,便宜卖给公子。”

    李丢丢就笑了。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这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吧。”

    那商人觉得气不过,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这东西没出手,两位公子是以为卖不掉?我只是不想折损了它的价值,这可是矛隼,我卖的便宜了对不起矛隼这个名字!”

    李丢丢道:“你说的在理,但我买不起。”

    夏侯琢道:“我不一样,我买得起但我不想买。”

    商人也懒得再说什么,心说这两个不识货的,这也就是个小矛隼,若是大的,拿到冀州城或是都城那样的大地方卖,千金难买。

    李丢丢本已经走出去几步,又回头问:“可以砍砍价吗?”

    商人连忙回答道:“价格总是可以商量的,我若是一口价说死,那也不是生意人,公子你觉得你可以出多少?”

    李丢丢身处一根手指,商人摇头:“十两太低了,不能卖。”

    李丢丢讪讪笑了笑道:“我本想说的是一两。”

    商人眼睛都瞪大了:“闹呢!”

    夏侯琢压低声音对李丢丢说道:“那东西他自己养不起,需每日都喂鲜肉,他本身也没时间去熬,你若是真想要的话,大概十五两应该能买,我买了送你。”

    李丢丢摇头道:“十五两买它?能买多少肉了!”

    夏侯琢叹道:“你以为养它很容易?这东西,一个月所需开销,比十户二十户普通人家的生活所用还要大。”

    李丢丢嘴巴都张大了,一脸惊愕的说道:“养?我不是想养啊,我是想吃......”

    夏侯琢嘴角抽了抽。

    “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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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