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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到此为止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那嘴脸恨不得给他一个爱的大耳光,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那个力度扇。

    “那东西是矛隼,虽然小也很少见,第一是难抓,第二是难养,第三是难驯,一只没驯好的矛隼卖给都城里那些熬鹰玩犬的公子哥,最少能卖上千两,品相好,能卖的更多。”

    夏侯琢叹道:“你居然想吃?”

    李丢丢叹道:“现在不吃,买了肯定是养着。”

    夏侯琢看着他,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果然李丢丢后边还有一句。

    “现在看着肉少,养肥点,养的跟大肥鸭子似的,走路都拽拽的,飞不起来......哈哈哈哈,飞不起来,大肥隼,然后再炖了它。”

    李丢丢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不说了。

    “我就开个玩笑。”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那么贵的东西能吃吗?”

    夏侯琢认真的问:“如果那家伙真敢一两银子就把那幼隼卖给你,你是不是真的敢吃了它?”

    李丢丢道:“那不能,我不是说了吗,得养肥了再吃,不然这一两银子花的多亏。”

    夏侯琢手抚胸口,看向长眉道人,长眉连连摇头道:“他这样是进了四页书院之后才变的,以前不这样。”

    夏侯琢道:“必不是我影响了他,倒是他把我带的饭量都大了不少,料来也不是燕先生教的.....那就只剩下高希宁了。”

    长眉道人只是觉得有些耳熟,还不知道高希宁是谁,李丢丢当然不会和师父随便提起人家女孩子,李丢丢都不说,别人自然更不会和长眉道人说这些。

    “高希宁是谁家的破孩子?”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说道:“别让他把丢儿带坏了。”

    夏侯琢道:“唔,高希宁是高院长的孙女。”

    长眉道人想了想,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后说道:“人家高院长的孙女亲自教你,你都没能学好,你对得起人家吗?”

    李丢丢道:“师父,注意一下嘴脸。”

    长眉道人道:“我是先练习一下,万一以后高院长要是提起此事,我提前把流程都熟悉好,再打你的时候就会很顺利。”

    李丢丢看了看长眉道人,又看了看夏侯琢。

    “你们俩更像是亲师父和亲徒弟。”

    李丢丢一甩手:“走了,伤心了。”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丢儿和高院长的孙女走的比较近?如果是的话你帮我拦着一些,不是一路人......最终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夏侯琢这就不乐意了,他看向长眉道人问道:“道长你这意思是李叱配不上高希宁?我倒是觉得高希宁未必配得上李叱才对。”

    长眉道人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都怪我,也怪丢儿,你原本好好的,现在也傻了。”

    夏侯琢:“......”

    李丢丢本来还以为要去找一家客栈住下,可哪里想到羽亲王府的人提前就都已经安排好,昨天羽亲王府里就有人过来见过前列县县令,前列县县丞,前列县主簿等几位大人。

    来的可是羽亲王的儿子,整个县衙都紧张起来,连夜就把县令大人在城中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还不敢明说是县令大人自己不住的,但是话里话外得让夏侯琢知道这是县令他特意腾出来的。

    这县城里,县令大人如这样的院子有五六处,其实每一处都不空着,是他用来金屋藏娇的。

    这院落不小,原本住着的是县令大人最疼爱的一房小妾,这宅子比县令大人自己家住的那个还

    大不少呢,县令大人常住的家不敢违制,但是这宅子他不怕啊。

    长眉道人进了院门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觉得这宅子风水不是很好。

    “这宅子布局有问题。”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在这独居的男人倒是不碍事,可若是这家里没有男主不常住,女主人独居,多半会出问题。”

    夏侯琢心说丢儿师父这道行还真是不浅,他好奇的问了一句:“有何不好?”

    长眉道人压低声音说道:“女主人常年独住,县令大人......呸,我没说啊,当我没说,男主人偶尔来一次,最大的问题就是男主人头顶会比较绿。”

    夏侯琢道:“那和风水布局有什么关系!”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习惯了,开场白,职业病。”

    夏侯琢道:“我还真以为道长你窥破天机,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长眉道人道:“玄之又玄的东西是我没说,你们年轻人都不是很信服我这一套,但既然你话说到这,我就随便说几句......这院子布局确实是伤男主,我不是诅咒人家县令大人,我是真觉得,县令大人今年或许有灾祸。”

    李丢丢道:“不要宣扬这种迷信的东西,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他师父白了他一眼道:“你飘了,跟我混迹江湖的时候你比我宣扬的可狠多了。”

    李丢丢举头望明月,明月它还没出来呢。

    他笑道:“好饿,一路上我走过来的时候特意看了,这前列县城里有不少酒楼,还有一些酒楼挂着牌子说飞禽走兽全都有,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夏侯琢又看向长眉道人,长眉大人还是一脸冤枉的表情,他对夏侯琢说道:“这......也是进四页书院之后才变的,跟我那会可好养活了。”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说道:“好吧,这里边我也有责任。”

    他们三个一路聊着顺着大街往前走,李丢丢的注意力全在大街两侧的酒楼饭馆上,不过大部分酒楼生意都不好,没什么客人上门。

    “随便找一家不就行了?”

    夏侯琢道:“你还挑什么,哪一家你都不熟啊。”

    李丢丢道:“看看哪一家本地人吃的多。”

    夏侯琢刚要说话,路边一家医馆的门开了,从里边出来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和郎中说话。

    这几个人一出门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李丢丢他们,然后他们就全都楞了一下,有人下意识的往腰畔摸,但是他们身上谁都没有带兵器。

    这样的举动自然瞒不住李丢丢的眼睛,他一把将长眉道人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也往腰畔摸了摸,可是他也没带兵器。

    “别动手!”

    那几个人中个子最高的男人连忙说道:“小兄弟,不用紧张,我只是来这里治伤。”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遇到燕山营大贼天王虞朝宗。

    虞朝宗歉然的笑了笑说道:“是我们惊着你们了,我身上的伤着实有些重,所以才会到这找郎中看一下。”

    李丢丢眼睛微微眯着,有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可是最终还被他忍了下来。

    燕山营那么大的一股叛军队伍,自然会有郎中,虞朝宗又已经从伏击中脱身出去,他不回燕山营里却跑到前列县这边来,就足以说明燕山营内部的问题肯定很大。

    李丢丢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是......你们山寨里的郎中也有问题?

    可他没有说出口。

    “小兄弟。”

    虞朝宗抱拳道:“上次还没有向你正式

    的致谢,救命之恩......”

    李丢丢一摆手:“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我是想抓你回去报功劳,奈何石头砸骗了而已,又想用连弩把你射杀,可是连弩也打偏了。”

    虞朝宗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明白。”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小兄弟看起来出身不凡,料来也不会用什么事需要我们这些人帮忙,可若以后遇到难处,只管来燕山营找我,我还在,就不会不管。”

    夏侯琢道:“我们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们,走吧,无需多说。”

    虞朝宗嗯了一声,朝着夏侯琢和长眉道人也抱了抱拳,然后带上自己兄弟们走了。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道:“咱们也走吧,总感觉不对劲。”

    夏侯琢应了一声,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虞朝宗这般人物,没必要冒险到山寨外边来寻一家医馆治伤,突然在这出现绝非寻常。

    另外一边,虞朝宗带着人转进一家酒楼,酒楼的掌柜见虞朝宗进来后就让伙计把门板封了。

    虞朝宗一进门,屋子里边的人全都迎过来,二当家毕大彤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头顶着地面。

    “大哥,请你处置我,让大哥受此重伤,还让那么多兄弟枉死,我没脸再活下去。”

    三当家周道手哼了一声,在虞朝宗身后冷声说道:“你没脸活下去,可以自己死,你追到这来认错其实没必要。”

    毕大彤抬起头大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要认,我到此地来,是要当面向大哥认错。”

    周道手还要说话,虞朝宗拦了他一下,过去把毕大彤扶起来说道:“事情不都已经查清楚了吗,人虽然是你的人,但事你又不知道,我不会怪你。”

    毕大彤道:“若是我能约束也不会出这么大事,大哥,我不能免责。”

    虞朝宗抬起手,以掌为刀,在毕大彤的肩膀上轻轻比划了一下后笑道:“行了,扯平了。”

    毕大彤脸色一白,又跪了下去。

    “大哥,你处罚我吧,杀了我吧。”

    虞朝宗道:“我们是结义兄弟,结义兄弟同生共死,你死了,我岂不是也要和你一起,我不想死呢,所以你也不能死。”

    周道手都急了,大声说道:“大哥,这事就这么完了?!”

    虞朝宗道:“嗯,过去了就过去了。”

    毕大彤站起来说道:“把管山岭那个畜生给我带出来!”

    后边几个人抬着一个血糊糊的人出来,到了大堂后把那人往地上一扔,周道手看了看,那人已经被打的快要看不出人样,四肢俱断,嘴巴被豁开,虽然还能勉强认出来是管山岭,但这显然不对劲。

    “你把他四肢废了,还把他嘴打烂了。”

    周道手看向毕大彤冷声说道:“故意的吧。”

    毕大彤连忙道:“老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手下人查清楚后一时暴怒没有收的住手,确实打的狠了些,可我并不知情,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如此。”

    周道手一脸冷笑:“编的不错。”

    虞朝宗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管山岭出卖自家兄弟,不能容,其他人......就算了吧。”

    “我来动手!”

    毕大彤一伸手把腰刀抽出来,一刀把管山岭的人头劈开。

    “你这个畜生!居然敢对大哥动手,我怎么能容你!”

    他再一刀,把管山岭的脖子砍断,被劈开的人头掉在地上,那头顶的口子像是咧开一张血糊糊的嘴,在笑。

    嘲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悍匪

    三当家周道手冷笑着看向二当家毕大彤,他无需再说什么,眼神就已经足够表达他想说的一切。

    本来他们在燕山上脱困之后要回山寨,结果刚要出发的时候,周道手问老四吴雄奇为什么来了,吴雄奇说有人跟他说二当家毕大彤手下的一个头目,名叫管山岭的跑了。

    管山岭还不是自己跑的,而是带着几个亲信,也是该着倒霉,管山岭本已经出了山寨,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让手下人去回去一个取东西。

    回去的手下偷偷进山寨的时候被发现了,如果他正大光明的进来反而还好,没人会平白无故怀疑自己家兄弟。

    可他心慌,看到有人过来就跑,结果被按住,那天夜里,正好是四当家吴雄奇的人当值。

    逼问之下,那家伙只说是管山岭让他回来取东西,问他取什么,他也不知道,就说是藏在管山岭屋子里的一个木盒,木盒里有什么东西管山岭没说。

    吴雄奇连忙亲自去管山岭的书房里寻找,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问过之后才知道,二当家刚刚来过,说是见管山岭不在就走了,没停留。

    等到吴雄奇回到聚义大厅里要接着审问那个被抓的人,才发现人已经被打死了,毕大彤气的脸色都白了,解释说见自己寨子里的人居然要逃跑,一时气愤就把人给打死了。

    吴雄奇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回去之后和手下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虞朝宗可能会有危险,于是带上他寨子里的人马一路追过来。

    听吴雄奇说完之后,周道手就说什么也不肯让虞朝宗直接回去,因为寨子里的郎中,都是当初跟着毕大彤的人。

    三当家周道手好赌,管山岭也好赌,没事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牌,周道手想起来,管山岭说他在前列县里有亲戚,他猜着管山岭要是逃跑可能会先奔前列县。

    反正距离前列县也不远,索性就直接到前列县里找郎中治伤,顺便查查管山岭的下落,问清楚了到底是谁要杀大当家。

    结果刚到前列县没多久,还在治伤的时候,就有人来找虞朝宗,说是二当家赶过来了,还抓到了逃走的管山岭。

    虞朝宗他们从医馆回到酒楼,管山岭已经是那个样子,四肢俱断口不能言,神仙都不可能从管山岭嘴里再问出什么。

    周道手只是冷笑着看着毕大彤,毕大彤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连忙看向虞朝宗说道:“大哥,你看老三这是干嘛,他这么看我,分明是怀疑我派人要杀大哥。”

    周道手问:“心虚了?”

    虞朝宗道:“我说过了,这件事到此结束,管山岭已死,不必再多追究,老三,你二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该如此对他。”

    周道手气的脸色都白了,看向虞朝宗怒道:“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有人想杀了你取而代之!”

    “你闭嘴!”

    毕大彤怒吼一声,他大声说道:“你可以骂我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能怀疑我对大哥的忠心,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

    他突然把左手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刀把左手给剁了下来。

    “我......我没能管教好手下,养出来管山岭那样的畜生,都是我的错,我本该自杀谢罪,可是大哥不许我死,那我就自

    断这一手,我告诉你周老三,我毕大彤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兄弟!”

    众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吓了一跳,虞朝宗连忙让人去给毕大彤把伤口包扎起来。

    毕大彤扑通一声跪下来,脸色惨白的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当年我刚刚投靠大哥的时候,大哥一再要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我,我誓死不从,当年我都不要,现在我就鬼迷心窍的要抢?”

    虞朝宗扶着他,眼睛微微发红的说道:“大彤,你何须如此,你这.....唉!”

    毕大彤怒视着周道手说道:“我得让有些人看清楚我毕大彤是什么人,省得有人一直在我背后戳我脊梁骨。”

    周道手哼了一声:“苦肉计吗?这戏码不错,也够狠,你对自己都这么狠,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老死吴雄奇连忙拉了他一下:“三哥,别说了。”

    虞朝宗回头怒道:“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出去!”

    周道手气的张了张嘴,想骂街,可是又不想违抗大哥的话,气得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吴雄奇左右为难的看了看,最终跟着周道手也出去了。

    两个人到了后院,周道手气的一拳一拳砸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上,砸的树都在剧烈摇晃。

    “三哥,你这是何必。”

    吴雄奇道:“大哥是不愿意怀疑咱们自家兄弟,我看毕大彤那样,也许是真的不知情,你就别为难大哥了。”

    周道手骂道:“大哥糊涂了,你他妈的怎么也是个糊涂蛋,你看不出来毕大彤就是先杀人灭口,然后再演一出苦肉戏?他这是逼着大哥不再追究这件事。”

    “算了吧......”

    吴雄奇道:“你这个时候再闹,大哥也不高兴,毕大彤自断一手,苦情戏也好,真心的也罢,这件事过阵子再说,咱们俩暗中查,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为难大哥对吧。”

    周道手又是一拳砸在树上,他啐了一口道:“妈的,这口气出不来,快把我给憋死了。”

    吴雄奇道:“我心里何尝不是憋着口气,先忍忍,以后有的是机会查清楚。”

    周道手一转身看向吴雄奇说道:“管山岭在这县城里那个亲戚不见带回来,他说不定知道什么,管山岭没准对他说过。”

    吴雄奇眼神一亮:“三哥,你知道管山岭的亲戚是谁吗?”

    “知道。”

    周道手道:“以前打牌的时候听管山岭说过,当时大哥说要在燕山下各县的县城都安插眼线,若是各地官军有什么动静也好提前回山寨报信,前列县这边,管山岭说他有亲戚,所以那会老二就让管山岭来的。”

    “他那亲戚是他表姐,嫁给了前列县的县丞刘笋,后来为了收买他表姐,管山岭没少从账面上支取银子出去,这酒楼就是那会开起来的。”

    吴雄奇拉了他一把:“那还等什么?管山岭跑到这来,一定是觉得那当官的亲戚没准能护着他,不然为什么跑这来,他说不定已经见过那个刘笋了,把刘笋抓回来,当着大哥的面对质,还怕老二再抵赖?”

    “行!”

    周道手应了一声,把手下亲信叫过来,说如果大哥问起来,就说他俩出去喝酒了

    周道手和吴雄奇带着十来个兄弟从酒楼后门出来,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县丞刘笋的家。

    找人假装送礼的先去问了问县丞大人在不在家里,刘笋府里的下人拿了几两银子的好处,就告诉他们说大人去平顺斋酒楼喝酒去了。

    周道手和吴雄奇又带着人找到平顺斋酒楼,他们塞给小二一些碎银子,打听出来县丞刘笋在哪个包间,只说是想借机给刘笋送礼,那小二自然不会怀疑。

    问清楚了位置之后,吴雄奇带着几个人从后边爬上二楼,周道手则带着几个人从正面过去。

    等到了二楼,周道手一脚把门踹开,他们这群悍匪大贼从不拿杀人的事当回事,只想着尽快把刘笋抓回去,还在乎什么动静大不大,先抓了再说。

    结果一脚把门踹开周道手就懵了,这屋子里居然人不少,一群穿官服的,辨认了一下,县令,县丞,主簿,典狱,这几个县衙里当权的人都在。

    前列县的县令大人郑金站起来努叱道:“什么狗东西,给我滚出去!”

    周道手只是楞了一下,然后看了郑金一眼,一刀就剁了下去:“没你屁事!”

    他们这些人落草为寇,就是因为饱受官府欺压,以至于对当官已经有了一种近乎于畸形的仇恨,在他砍出这一刀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杀人,可是这一瞬间,脑子里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刀就把人砍死了。

    酒楼里动起手来,这些县衙官员的手下,怎么可能是周道手等人的对手,这些凶悍大贼杀人如麻,除了县城刘笋之外,这一屋子的人全都被他们砍瓜切菜一样杀了。

    杀人之后,周道手等人押着刘笋出了酒楼一路狂奔,众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刘笋按在那问。

    刘笋听完之后都懵了,一脸惊恐的说道:“本官......不是,我妻子已经过世多年,她生前也未曾听她说有什么亲戚叫管山岭的,你们说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啊,这个人的名字,本官也是第一次听到。”

    周道手一怔,吴雄奇上去就给了刘笋一脚:“你还敢说谎?!”

    刘笋哭嚎着说道:“你们可以去查啊,我妻子已经亡故多年,你们说那管山岭去年来过,今年也来过,他怎么可能来过,见的是鬼吗?”

    吴雄奇把周道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怎么办?若是让大哥知道我们又闯了祸,怕是大哥会狠狠责罚我们。”

    周道手看了刘笋一眼道:“先把人杀了再说,管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之后回去,请大哥先走,就说是咱们在那酒楼喝酒的时候,正好听到隔壁县衙的人要去抓大哥,咱们这才一怒把人杀了。”

    吴雄奇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

    他吩咐手下人道:“你们都听到了吗,一会儿回去见了大哥就这么说。”

    吩咐完之后,他还管那刘笋哭嚎哀求,上去一刀把人剁了。

    一行人急匆匆跑回酒楼里,把编好的谎话说了一遍,虞朝宗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他从不曾怀疑自己兄弟,所以立刻下令全都离开前列县。

    这些人很快就逃离县城,县衙的人死绝,连个下令追查的人都没有,再说县衙的捕快此时都吓懵了,看着那一屋子的死大人,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唠会儿

    李丢丢他们找了一家客人还不算少的酒楼准备吃饭,要路过的时候夏侯琢说你看这里不错,别家酒楼冷冷清清,这家酒楼人满为患,一定不错,而且你看差不多都是本地人啊。

    李丢丢他们也是饿了,想着那就进去随便点菜吃饭呗,可是刚要进门,后边来了一大群穿官服的捕快,把人推开就冲进酒楼里。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说道:“这架势不怎么像是着急进去吃饭的吧。”

    夏侯琢道:“这个架势往里边冲,死一个人都不至于,应该是出了命案,而且死的可能还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边传来一片惊呼,显然把刚刚进去的那些捕快都吓着了。

    “走吧。”

    李丢丢道:“换个地方,今天想吃个饭怎么这么难。”

    夏侯琢道:“一会儿路边吃碗面算了。”

    他们几个刚要出门走,从楼上下来几个捕快,其中一人手指着夏侯琢等人吼道:“站住!”

    夏侯琢回头看了一眼,问:“叫我?”

    那捕快从楼梯上跑下来骂道:“废话,不他妈的叫你还是叫谁?!”

    夏侯琢心想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好开心啊。

    这几个捕快没有见过他,之前见县令的时候应该不在一块,如果在的话,他们怎么敢大呼小叫。

    之前县令盛情邀请夏侯琢赴宴,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酒席,夏侯琢推说自己累了不想吃,他可以拒绝,因为身份够。

    人啊,没有多少从一出生就具备对别人说不的实力,从出生就有的是绝大部分人一辈子拼争攀爬也可能争不来的,这个世上的多数人还是陪着笑脸却被人拒绝的层面。

    夏侯琢是有资格说不的,而且绝大部分人还不能因为他说不而心存不满,如前列县的县令大人这些人,还会因为夏侯琢的拒绝而有些惶恐。

    其实,前列县的县令就是想在这家酒楼宴请夏侯琢,奈何夏侯琢不肯来,又已经订好,索性县令大人他们就自己来吃。

    天知道怎么会那么运气差,吃顿饭能把命搭进去。

    “这些外乡人来的可疑,走的也可疑,把人都带回衙门,说不好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那为首的捕快喊了一声,这人也就是个县衙的捕快副班,捕头已经死在酒楼里了,这里他说了算。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楼上出了命案,这些捕快是要随便抓几个外乡人回去顶罪,命案破的快,上面还有嘉奖。

    而且主要是省事,搞不好还有钱赚。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捕快哼了一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摆手:“都绑了!”

    夏侯琢道:“你们县令县丞呢,就由着你们这么胡作非为?”

    捕快大声说道:“看来凶手真的是你,杀害了县令大人还故意问,此时还要抗拒国法,你要是再敢反抗,我就把你当场诛杀!”

    夏侯琢一怔。

    死的是县令?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一个人现在就能把这些肥头大耳的捕快全都放翻在地,可是夏侯琢在这一刻不打算这么干,他打算玩玩。

    “等下。”

    夏侯琢道:“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不过这样,让我们回去一个人说一声,筹备一些银两过来,我们是生意人,这县城里也有合作的朋友,可以为我们作证,如能证明清白,有大笔银两酬劳。”

    那捕快心说管你那么多,先拿回去再说,如果能要来一大笔银子正好,要不来那就用这些人顶罪再说。

    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轻车熟路,又不是第一回干,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也该着是他倒霉,夏侯琢是羽亲王的儿子,可是夏侯琢不愿意以这个身份示人,所以他从不穿锦衣。

    若他身上有一件锦衣,便是有地位的象征,这捕快也断然不敢这么猖狂。

    至于李丢丢和长眉道人,他们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更显得寒酸了些,那些捕快看人先看衣着打扮,一看这三个人就不像是什么富贵出身,又是外地口音,不拿他们拿谁?

    夏侯琢就知道这些人什么心思,所以先说了一句回去准备银两,就像是放了一个鱼饵出去,虽然钓的是一群小鱼儿,可是他想玩啊。

    “不用推搡,我们自己走。”

    夏侯琢道:“回去一个,告诉我家里人准备些银两来赎我,让快些来。”

    他身边的护卫有些担忧,可夏侯琢的话又不敢不听,连忙应了一声,分派一个人走了。

    那些捕快把夏侯琢和李丢丢他们押送到了县衙大牢里,也没什么人有时间多理会他们,随便塞进一间牢房就走了,县衙被人灭了门,这事他们也不敢不着急,必然会分派人连夜出城去信州报上一级官府知道。

    因为夏侯琢那句银子的关系,这些捕快暂时也没打算用刑逼供,不然的话早就先打一顿,然后签字画押,迅速把替罪羊搞定,这样上面追问下来,他们的罪责还轻一些。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这牢房里除了一点干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别说床了,被褥也没有。

    最主要的是,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连其他的犯人都没有。

    “早就想进来看看了。”

    夏侯琢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可是冀州城那边我不好进去,不瞒你们说,我这是第一次坐牢,还有点紧张。”

    李丢丢道:“贱不贱?”

    夏侯琢点了点头道:“一边贱着一边紧张着。”

    就大牢门口那边有两个狱卒看守,离着也不算近,其他人都已经出去忙了,这么大的案子,所有穿官衣的人今天晚上是别指望能睡。

    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得装的像一些不是吗。

    夏侯琢走到老门口,朝着那两个狱卒招手:“两位,过来一下。”

    那两个狱卒听到声音后往这边看了一眼,理都没理,依然在低声说着什么,估计着说的也是县令他们被杀的事。

    夏侯琢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张银票晃了晃:“过来一下了啦,来啊。”

    李丢丢看着他那样子,觉得夏侯琢手里不应该是一张银票,而是一块手绢,那招手的样子真有几分妖娆。

    还过来一下了啦......呸,恶心。

    两个狱卒有看了一眼,看到银票后俩人眼睛就亮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案子的话,进来的犯人早就被搜身了,别说银子,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可能留的下。

    他们这地方,雁过拔毛,当然毛这种东西人就不用拔了。

    那俩人溜达过来,看了看夏侯琢问道:“什么事?”

    夏侯琢把银票递过去:“这是一百两,孝敬两位的。”

    一百两,对于这两个狱卒来说不是小数目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小星星。

    夏侯琢道:“我们是被冤枉的,实不相瞒,我家里在冀州城还算有些本事,料来不久之后就会放出去,这一百两孝敬两位,也没别的意思,就让我们过的舒服点。

    狱卒甲伸手把银票接过来,笑了笑道:“我看着你们也不像是作奸犯科之辈,若真是冤枉的,放心,不会让你们受苦。”

    夏侯琢笑道:“那就多谢了。”

    他又取出来一张银票:“我还有所求,两位能不能帮个忙?”

    那俩人一看夏侯琢出手如此阔绰,看来真的是家境不错,而且说不定真的大有来头,所以也就收起了轻视怠慢之心,狱卒乙把银票接过来问道:“公子有什么事要帮忙?”

    夏侯琢道:“这间比较小,我想去那边比较大的。”

    那俩狱卒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人有病吧。

    夏侯琢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喜欢大的,小的不行,各种小的都不行。”

    狱卒乙看了看手里这一百两的银票,心说人家大爷有钱,大爷说了算。

    于是打开牢门道:“行,那就给你换一间。”

    他们进了比较大的那间牢房,夏侯琢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案子啊,好像你们很紧张似的。”

    “可不是大案子。”

    狱卒乙道:“县令大人,县丞大人,主簿大人,典狱大人,还有我们捕头大人,全都被人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贼如此凶恶,居然敢对大人们动手。”

    夏侯琢他们听到这句话都楞了一下,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刚刚不久才见过的县令等人居然被杀了。

    李丢丢却敏锐的感觉到,县令他们被杀说不定和虞朝宗等人有关,平日里不可能出这么大的案子,虞朝宗他们出现在这,立刻就出了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没关系。

    况且那些燕山贼杀人如麻,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杀的是县令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样......”

    夏侯琢又取了几两银子递给狱卒甲说道:“这样闲着也是闲着,你出去买些瓜子花生,再泡一壶茶,搬个小桌子进来,咱们唠一会儿。”

    狱卒甲脸色为难道:“这不好吧。”

    李丢丢把钱袋子打开,取了一块碎银子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挑了比较小的一块递给狱卒甲:“我加一份银子,我想吃个鸭脖。”

    长眉道人也取了一块银子递过去:“我也加一份,方便的话帮我买点馒头,年纪大了,不抗饿。”

    狱卒甲叹道:“你们,你们这是把大牢当成什么地方了!”

    夏侯琢又拿了一块银子递过去:“茶叶买好一些的,让我们过的好一些,等我家里人来赎我的时候,必有重谢。”

    狱卒甲:“呃......行吧,等着。”

    俩人转身出去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俩人抬着一张矮脚桌子进来,放下瓜子花生和鸭脖馒头,还有一些别的小菜,泡好了一壶热茶。

    “来来来。”

    夏侯琢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位置:“坐下来聊会儿,说说,这县令大人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怎么会招致杀身之祸。”

    狱卒甲道:“不好,你们聊吧,我这当值呢,让人看到了不好......”

    夏侯琢道:“不会是因为什么女人之类的事吧?”

    狱卒甲道:“那可不好说,我们县令大人就好这一口。”

    他挨着夏侯琢坐下来:“我跟你说啊.......”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李丢丢此时看向师父长眉,压低声音问道:“师父,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长眉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很吃惊了啦。”

第一百二十章 吃个简单的早饭吧

    两个狱卒盘膝坐在夏侯琢身边,一左一右一边一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多久,县令有几个小妾,外边还养着几个,夏侯琢就全都搞的一清二楚。

    这也就是喝茶聊天,这要是喝点酒聊天,估计着不用夏侯琢问,这俩能把前列县那些当官所有底细都说出来。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容易被环境影响的生物,这俩人如果没拿那些银子,一定不会胡说八道,夏侯琢如果没有循序善诱,这俩也不一定说多少。

    聊够了,那俩出去歇着了,还抱来一些棉被之类的给夏侯琢,李丢丢他们享受了一下前列县大牢单间地铺待遇。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夏侯琢伸了个懒腰起来,见李丢丢正在一边扎马步,看起来额头上都是汗水,这隆冬时节大牢里也没有生火,他额头冒汗,可想而知不是刚刚才起床锻炼的。

    “妈的......”

    夏侯琢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可能真的是贱命,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大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睡这石头地板,又冷又硬,居然睡的很香。”

    李丢丢侧头看着他说道:“别那么不自信,第一句话你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夏侯琢还认真捯了捯自己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然后瞪了李丢丢一眼。

    就在这时候,那位县衙捕快副班一溜小跑着进来,人离着还远呢,就已经开始努力在脸上堆出笑容了。

    “真是有眼无珠,小人真是有眼无珠。”

    他人还没到,话音已经到了。

    跑到门口,捕快副班刘保一脸谄媚的说道:“三位爷,昨天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三位爷是羽亲王府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他一边点头哈腰的一边道歉,然后侧头喊了一声:“钥匙呢!快把钥匙拿过来开门!”

    昨夜里那俩狱卒一人脸上一个大红手印,显然是刚刚被扇了大嘴巴,他俩也是无奈,刘保把人关进来的,现在倒是埋怨他俩。

    狱卒甲过来低着头说道:“门没锁......”

    说完后下意识的躲了躲,唯恐刘保再给他一下。

    刘保这才看清楚门上根本没挂锁,锁链就在那耷拉着呢,他连忙把牢门拉开,陪笑着说道:“三位爷,快出来吧,受苦了几位,我给几位赔不是。”

    夏侯琢看了看那门,起身过去,刘保连忙让了一下,夏侯琢却没有出门,而是一伸手把门关上了,他把锁链拿起来,挂上锁,咔嚓一声把门锁了。

    他朝着狱卒甲伸手:“钥匙给我。”

    狱卒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看刘保那个怂样就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心说好在自己昨天夜里没有难为人家,不然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他连忙把钥匙递过去,夏侯琢接过来,两手一发力,啪的一声把钥匙掰断了。

    两截钥匙分开一扔,夏侯琢在地上坐下来,拉了拉棉被裹上自己,挪着屁股到了墙角那边靠坐在那。

    也不说话。

    “爷,是我错了爷。”

    刘保求饶道:“小人真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你磕头认错都行,刚刚一早羽亲王府就派了人来,说要是等王爷到了的时候你还没好好的出来就要我的命,我给你磕头了,你就出来吧。”

    他是真跪下就磕。

    他磕了四五个头,忽然间又抬起来,看向狱卒甲怒吼道:“还等什么,再拿钥匙来啊!”

    狱卒甲指了指那两截钥匙,战战兢兢的说道:“就一把.....就一把钥匙。”

    李丢丢转头看向夏侯琢,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声音很轻的说道:“草率了。”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出来,也拉了被子过去,挨着夏侯琢坐在墙角那,还伸脚踢了踢那师父,长眉还没睡醒呢,迷迷糊糊的看到夏侯琢和李丢丢排坐在墙角,他揉着眼睛也过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排排坐就对了。

    刘保都哭了。

    “爷,你说,怎么才能原谅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马上去做。”

    他跪在那哀求道:“小人昨天确实是疯了,居然把三位爷给带了回来,小人该死。”

    夏侯琢不理他,问李丢丢:“你那被子怎么看起来比我的厚?”

    李丢丢道:“何止是比你的厚,我这被子上的花儿也比你的好看。”

    夏侯琢不服气:“瞎说,我这可是蓝底碎花,你那绿底红花,太他妈的丑了,我这蓝底碎花,说好听那是青花瓷,你这绿底红花,说好听点也是红配绿赛狗屁。”

    长眉看了看自己的被子,红底绿花,心说这怎么说?

    赛狗屁扑拉丝版呗。

    李丢丢看向长眉道:“别看了,你那个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这好歹还是绿为主,红点缀,你那是红为主,绿点缀......”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都不怎么样。”

    长眉道:“别瞎想,他那个都蓝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出于绿而胜于绿,他比咱俩都绿。”

    夏侯琢:“我凑......”

    他们三故意在这斗嘴,可把外边的刘保急坏了,羽亲王府的人说了,王爷会亲至,来看看这前列县里的人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敢把世子关进大牢里。

    还说如果让王爷看到世子受了委屈,他们都得死。

    刘保心说这他妈的能怪我?一位世子殿下,你穿一身布衣干嘛?

    但是他一直都没敢表现出来他已经知道夏侯琢是世子的事,如果一旦表明了,那不显得他更有错?现在就还装傻,一直都装作不知道那是世子,可能还好些。

    这种掩耳盗铃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有,我装不知道,我就不会有事。

    刘保跪在那不住的磕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关生死都不是大事。

    这个世界,是有三六九等的。

    可人啊,还会一直都抱有幻想,总是不愿意去想坏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已经大祸临头,还想着没准这大祸就绕过自己,临到别人头上去了呢。

    “三位爷,如果想惩处小人,三位爷直接吩咐,直接说,只要能饶了我这条命,我做什么都行。”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后看向刘保:“唔......做什么都行?”

    刘保见夏侯琢终于理会自己了,连忙回答道:“是是是,只要饶我一命我做什么都行。”

    夏侯琢道:“那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听你说说.....你们前列县县衙里,这些年来,有多少案子是随便在大街上抓外乡人进来顶罪的?有多少外乡人冤死在你们这?”

    刘保连忙说道:“都不关小人的事啊,我就是个副捕,说话连个屁的分量都没有,以前有多少人是冤枉着进来的,那都是县令的人他们做下的事,与我无关啊。”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有何感想?”

    李丢丢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那么多冤枉的人都不是他抓的,跟他没关系,人家第一次干这事就把你给抓进来了,你说他怎么那么倒霉呢。”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着李丢丢说道:“思路很偏门啊。”

    李丢丢道:“也是就事论事。”

    夏侯琢呸了一声。

    他看向刘保说道:“看你自己表现吧,

    一个劲儿的在这求,有用?”

    刘保立刻就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明白明白。”

    他转身就往外跑,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带着手下人抬进来一口一口的大箱子,刘保气喘吁吁的对夏侯琢说道:“这些都是县令县丞他们藏起来的脏银,就在县令大人书房里藏着,还有主簿和典狱大人的,他们藏在哪儿我都知道!”

    李丢丢看向刘保挑了挑大拇指:“你这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刘保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除了这些之外,小人还知道他们在城中有多少房产,城外有多少田产,这些都是他们的罪证,小人愿意立功赎罪。”

    夏侯琢道:“这戏是什么时候改了?”

    李丢丢道:“银子倒是不少。”

    夏侯琢:“擦擦口水。”

    李丢丢笑道:“我又不要。”

    长眉道人认真的说道:“可以要一点。”

    李丢丢:“......”

    夏侯琢问道:“我的人在哪儿呢?把银子交给他们,让他们收好,就在县衙大院里守着,等我出去的时候会清点一下。”

    刘保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又让手下人把箱子都抬了出去,不多时,夏侯琢的护卫进来两个,俯身对夏侯琢说道:“公子,都收下了了。”

    夏侯琢嗯了一声:“出去玩儿吧。”

    刘保陪着笑问:“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夏侯琢摇头:“不可以,我没说出去呢。”

    刘保脸色立刻就又白了,再次跪下来:“公子爷,你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夏侯琢道:“去搞一些肉来,我要吃火锅,就在这吃,吃饱了有力气了没准就走了。”

    刘保立刻起身:“小人马上去办。”

    李丢丢道:“这大早晨的就吃火锅?”

    夏侯琢问:“有什么不妥吗?”

    李丢丢道:“不妥的是你只要了肉,记得腐竹,豆腐,羊肚这些也弄点,有辣子也多来一些,唔......再熬一锅粥吧,想喝粥。”

    夏侯琢道:“吃火锅配粥?”

    李丢丢道:“肉粥。”

    夏侯琢点了点头:“勉强还搭一点.....去吧,我说过了,吃饱了有力气了,我没准就走了。”

    刘保连忙转身去安排,倒是也快,没多久这牢房里加点上了一个铜锅,各种肉食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李丢丢他们裹着被子坐下来,夏侯琢从被子里掏出来手,拿起筷子说道:“好像差了点什么。”

    李丢丢问:“差什么?”

    夏侯琢道:“差点酒。”

    刘保立刻就又跑出去了。

    可人该没有跑出大牢的正门就被一脚踹了回来,人飞出挺老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两名护卫先进来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分开两边,羽亲王缓步进了牢房,鼻子抽了抽,似乎是闻到了火锅的气味。

    他侧头看了看,夏侯琢招手道:“一起吃个简单的早饭吧。”

    他以为自己儿子受苦了,哪想到是在这吃火锅?他站在那看着这一幕,心里确实有些酸楚,不仅仅是因为夏侯琢被人关进大牢,更多的是因为夏侯琢这句一起吃个饭。

    一起吃个饭,对于别的父子来说再寻常不过,可对于他和夏侯琢来说,太难。

    走到老门口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愣了那么片刻,忽然笑起来:“早晨就吃火锅,还这么不严肃.......只有麻酱蘸料,没有油碟?”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年

    羽亲王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大牢里吃一顿火锅,而且还吃的津津有味。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这里的火锅味道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夏侯琢一起吃过饭了,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四页书院。

    那次夏侯琢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在那之后,两个人见面都很少。

    夏侯琢在和李丢丢聊天的时候也会称呼羽亲王为我父亲,说到羽亲王次次都是我父亲如何,可实际上,夏侯琢很少会对他父亲叫一声父亲。

    其实前列县里这样的小事,羽亲王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他当然知道夏侯琢是想玩玩,不然的话,就凭一些捕快能把夏侯琢抓进大牢里?

    这县衙里的捕快都加起来,不说夏侯琢自己的武艺能不能全都把人放翻了,就说那些护卫,出来三四个就能把县衙趟平,这样的护卫夏侯琢身边有上百个。

    这还是因为叶杖竹有事没能来,如果叶杖竹来了的话,他一个就够了。

    “肉倒确实是新鲜些。”

    羽亲王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他明知道夏侯琢不会有事可还是赶来,只是因为真的放心不下,明知道和放下心是两码事。

    “嗯,是。”

    夏侯琢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有这敷衍回应,羽亲王就显得开心不少。

    “你多吃些。”

    他把烫好了的肉夹给夏侯琢,夏侯琢楞了一下,没抬头,夹了那肉就放在嘴里吃,于是羽亲王就更开心了些。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羽亲王试探着问了一句,就好像在夏侯琢小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要什么玩具?那样子仿佛他不是以为父亲,好像是一个欠债的。

    “随你。”

    夏侯琢又回了两个字,依然显得格外敷衍,他这态度,连长眉道人都觉得不太好,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有所表示不好,还要招人烦。

    李丢丢没有反应,他理解夏侯琢,也深知一个道理,他无权劝别人原谅谁,别人也无权劝他原谅谁。

    原谅这种事,自己心里过不去,天王老子都不行。

    羽亲王听到夏侯琢说随你,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取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起身道:“那就为父来处置,你再吃一些,不着急。”

    他转身走出牢门,这大牢过道里跪着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羽亲王扫了那些人一眼,语气十分平淡的说道:“今日我心情还好,确实还好......所以不打算重处你们。”

    这一群捕快跪在那,顿时都松了口气,不住的叩首谢恩,尤其是刘保,恨不得把头磕碎了。

    羽亲王依然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们死了就好,我就不追究到你们家眷身上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吓傻了。

    羽亲王一摆手:“都拖出去吧。”

    如狼似虎的羽亲王府护卫上来,把那些鬼哭狼嚎哀求着的衙役全都拖拽了出去,不多时,外边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很快就变得清净下来。

    如果是在大楚立国初期,哪怕是亲王这样的显赫身份,也不能随意处置这些衙役,一旦处置了,立刻就会被参奏,内务司的人也会马上介入调查。

    因为那时候皇权还重,可是现在呢?羽亲王下令杀了这些人,谁敢管,谁又能管?

    朝廷的政令都快没办法从都城到冀州了,皇帝陛下自己的日子都过的那么难受,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都城之外的事。

    大楚再这样下去的话,皇帝的旨意怕是都要出不了都城的城门,即便是现在,楚皇的旨意到了地方上,多也是阳奉阴违,黄泉至此,哪还有什么天威。

    也不知道楚皇是真的对大楚现在的境地一无所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也许在无数个夜晚,那个年迈的楚皇也在不停的害怕,害怕大楚就这样亡在他的手里,可他也就是躲在被子害怕而已,让他

    去做些什么?别想了,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样一直混到死。

    他什么都不做,性格如此,也许会在心里暗自骂自己是个废物,是所有兄弟中最不行的那个,然后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也许,他不想死,又盼着自己死了之后太子尽快把这大楚江山挽回来,把这万民百姓都救回来。

    此时此刻的牢房中,李丢丢压低声音问长眉道人:“师父,如羽亲王这样的贵人,在牢房里吃饭,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吉利了?”

    长眉道人一把捂住李丢丢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讪讪的笑了笑道:“小孩子嘴碎,你别在意。”

    夏侯琢无所谓的说道:“道长你想多了,丢儿也想多了。”

    他看向大牢外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他和武亲王不一样,武亲王信鬼神信占卜,信气运信命数,可是他什么都不信,他就信他自己......历来如此。”

    长眉道人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有所思。

    “咱们走吧。”

    夏侯琢道:“本以为这次来燕山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一回,可没想到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扰了兴致,回头再进燕山一次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如果不能,咱们就提前回去,准备准备过年。”

    他看向李丢丢道:“今年过年,你和道长来我家里过吧。”

    李丢丢看向长眉,长眉连忙说道:“那不行,太打扰了。”

    “没什么打扰的。”

    夏侯琢道:“每年过年都只我和我娘两个人,以前还有我妹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摇头苦笑。

    李丢丢点头道:“好啊,过年的时候去你家里蹭饭,你要多买些烟花爆竹才行,以往过年,都是我和师父躲在什么地方,看人家放那些烟花,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没响的。”

    夏侯琢愣了愣,然后点头笑道:“没问题,让你玩个够。”

    李丢丢道:“也不用,花太多钱不值得。”

    夏侯琢叹道:“你真是太幼稚了,你以为我这样的人,还需要自己花钱买烟花爆竹吗?”

    李丢丢一怔,长眉道人也一怔。

    与此同时,虞朝宗他们用了一整夜的时间逃离,总算是远远的躲开了前列县,他们没有敢走大路,又一头扎进燕山中,他们进燕山就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里。

    又走了一天后,天快黑的时候到了燕山营的山寨,经营多年,这山寨的规模已经蔚为壮观,连绵十几里的城寨像是盘踞在深山中的一头巨虎。

    燕山营绿眉军是冀州所有叛军中唯一不担心粮草的队伍,他们在山下有自己的屯田,山中凡是能种粮食的地方也都种上了,每年还都和草原人做生意,如今山寨中饲养的牛羊也不在少数。

    燕山营选择在这个位置也不是随意而为,当年虞朝宗亲自在燕山走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选中这。

    他和那些流民组成的叛军队伍首领不一样,他最初说什么也不想走上这条路,可既然走上来了,那他就不打算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不想像其他的叛军首领一样,今日得势今日快活,明日死个球的爱咋咋地。

    虞朝宗有规划,有目标,他知道自己最终要做什么,所以就不急于一时的享乐。

    现如今别说整个冀州,就算是整个大楚之内,如绿眉军经营的这么好的队伍也再找不出第二支,南方那边的叛军有水米之利,杀到哪儿都不缺粮,但是规矩制度显然没有绿眉军更完善。

    冀州这边地理环境还不一样啊,能把绿眉军发展到如此地步,说他不是人杰,怕是连朝廷那边都不答应。

    不是人杰?不是人杰能数次把地方官军的围剿打的落花流水?那显得官府多废物。

    虞朝宗回到山寨之后,先是让人帮忙换了药,他趴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吩咐亲信去把燕山营七当家喊来。

    这位七当家是个奇人,从来都不把自己当成个当家的,整天都光着膀子和下边的兄弟摔跤蹴鞠,要么就一起狩猎捕鱼。

    也不见他什么时候勤练过武艺,但连燕山营公认最能打的周道手都说,真要是拼了命的那种打法,他不一定能赢了老七。

    这位七当家还有一个绰号,叫醒半天儿......

    因为他实在太好酒,早晨不喝,中午一顿酒指不定几斤下肚,下午迷迷糊糊的和下边兄弟摔跤蹴鞠,要不就指不定去什么地方了,反正也找不见人。

    晚上又是一顿酒,又是指不定几斤酒下肚,迷迷糊糊一睡就是一整夜,只有第二天早晨起来到中午吃饭之间这段时间还算清醒。

    所以人送绰号醒半天儿。

    这绰号显得有些玩笑,自己人给取的,然而另一个绰号就不一样了,他的另一个绰号是敌人给取的,叫天王刀。

    虞朝宗被人称为天王,老七就是他的天王刀。

    谁都知道老七啥也不干,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不参与山寨决策,也不管种田养马,什么都不管。

    他只是在等虞朝宗的命令,什么时候虞朝宗给他事做,他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就滴酒不沾。

    不多时,老七拎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就进来了,看了一眼在床上趴着的虞朝宗,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走到虞朝宗床边坐下来,喝了口酒。

    他问:“谁?”

    虞朝宗没回答,而是笑道:“想让你出去走一趟,我这次出门遇到了些事,有个小兄弟救了我的命,他应该是冀州来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富贵命,后来又看了看才觉得他不是,应该出身不好。”

    老七问:“做什么?”

    “查查他到底是谁,在冀州做什么,救命之恩太大了,得报。”

    虞朝宗道:“你替我到冀州城里守他一年,一年之内你尽量少喝酒,不能误事,一年之后你就回来。”

    老七问:“为什么是一年?”

    虞朝宗道:“一年后,你都未必是他对手,他也就没什么需要别人暗中保护的了。”

    “知道了。”

    老七起身,看了看虞朝宗后背上包扎的那些绷带,上面还有渗透出来的血。

    “谁?”

    他又问了一句。

    虞朝宗摇头道:“你去冀州要小心些,带上得力的兄弟,去账面上拿钱,随便你拿多少,我已经派人去交代过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试探一下,问问那小兄弟以后愿不愿意来咱们燕山营。”

    老七问:“这么看重?比我强?”

    虞朝宗笑道:“一年之内,还是不如你的。”

    老七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虞朝宗的伤,沉默片刻后说道:“一年后我回来,如果该死的没死,不许拦我。”

    虞朝宗没回答。

    老七看了看手里的酒壶,随手扔了,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营里,七当家吩咐亲信把手下人都喊过来,燕山营绿眉军分成七座营寨,他这营寨规模最小人数最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百人。

    不多时人都聚齐,七当家让人拿过来一根香,随手掐断,只剩下手指那么长一截,点燃了捏在手指间。

    “现在往营门口跑,我手里的香灭了就停,有多少人跑到营门口算多少人,跟我出燕山去办点事。”

    他一摆手:“跑!”

    手下只三四百兄弟立刻就朝着大门口那边跑,说实话,叛军队伍里,就算是燕山营绿眉军这样的队伍里,还是不愿意出去做事的人多。

    可是他这三四百兄弟却争的跟拼了命一样,疯狂的往前跑。

    等到那一截香灭了,跑到营门口的一共十八人。

    七当家笑道:“行了,就你们了,收拾东西去吧,一年后再回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幼隼和酒壶

    县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姓们得到消息之后顿时都慌了,虽然大家平日里没少骂那些贪官污吏是王八蛋,可是突然之间说县衙的人都死绝,又都有一种家里大人不在了的错觉。

    百姓们大概都如此,所以众生皆苦。

    而就是在这时候,羽亲王做出了一件疯狂试探的事,这件事如果被上奏到朝廷,上奏到陛下,他可能就会直接被内务司的人抓进天牢,大抵上,是谁求情也没用的罪名。

    前列县官员皆死,羽亲王就地任命了自己府里几名随从为前列县的县衙官员,这种事传扬出去,如果是在大楚还稳定的时候,绝对是死罪难逃。

    这里不是他的封地,他无权任免官员。

    可是羽亲王试探的并不是朝廷,而是......武亲王。

    他想看看自己这位兄长知道了此事之后,会有何感想,又会有何举动,只要武亲王对这件事最终容忍,那么羽亲王的步子就会迈的更大一些。

    他是早就想迈的更大一些了,可是在关键的时候武亲王来了,这让他不得不收敛。

    夏侯琢当然明白他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从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他父亲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闲散。

    而这,也是夏侯琢想躲出去的原因之一。

    “咱们走吧。”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道:“吃了太多肉,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看看这城里有什么好东西买一些,然后咱们就回大营。”

    李丢丢知道他不愿意多和他父亲接触,所以点了点头道:“行,转一圈去,确实吃的有些撑。”

    夏侯琢道:“诚实些。”

    李丢丢:“确实吃的有些欠......”

    三个人离开县衙,顺着大街漫无目的的溜达,百姓们虽然震撼于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可是该生活还是得生活,太阳升起来没多久,大街上的店铺就逐渐都开了门,那些走街串巷讨生活的小商贩也开始多了起来。

    李丢丢他们走到一处拐角,那里有人摆摊卖面,夏侯琢问李丢丢要不要再吃点,李丢丢说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是饭桶吗?

    夏侯琢说是啊。

    你说巧不巧,李丢丢就是往面摊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昨日里遇到那个卖矛隼的商人坐在那吃面,一碗素面滋味寡淡,看起来那商人脸色也有几分愁苦。

    那只小矛隼蹲在笼子里蔫头耷拉脑,估计着也快饿死了。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使了个眼色,夏侯琢这样的坏人顿时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故意大声说道:“昨天溜达一圈也没瞧见什么好玩的,今天再转转,若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咱们就走了。”

    李丢丢道:“转了这么久,唯一让我有点感兴趣的就昨日那只幼隼,可惜了,跟着那人怕是也要饿死了。”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别瞎说,你当人家是养不起吗?你们可别小看这些猎户,他们其实不缺钱,所以昨日你们砍价是砍不下来的,人家是猎户啊,难道还能缺了那幼隼一口肉吃?”

    李丢丢道:“也对,人家是猎户,整天吃肉都得吃烦了。”

    夏侯琢道:“与我们无缘而已。”

    三个人就在那商人身边溜溜达达的过去了,

    那商人嘴里塞了一口面,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三人走了过去,连嘴里的面都忘记咽下去。

    他心说你们三个这是寒碜谁呢?

    可是这等生意,若是再不做今天的饭钱都快没着落,所以连忙起身道:“三位贵客,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他陪着笑脸说道:“真是缘分啊。”

    李丢丢他们三个人回头看了一眼,李丢丢作为代表发言道:“你是谁?”

    夏侯琢心说这句话问的不好,演技略显浮夸。

    那商人连忙说道:“昨日里才见过,三位贵客不是要买我的幼隼吗?昨日我没卖,今日这一大早又遇到了,真是巧了,这才是真缘分,我这要是不把幼隼便宜些卖给你们,老天爷都不答应。”

    李丢丢道:“老天爷不管这事,吃饭呢?那你吃吧,我们去溜达一圈。”

    商人紧走几步追上来,笑呵呵的说道:“看在缘分的份儿上,三位贵客再出个价,我也是要赶回老家去的,不想在这多耽搁,你们出个价钱我若是觉得合理,也就卖给你们了。”

    李丢丢摇头:“买不起。”

    夏侯琢摇头:“不想出。”

    长眉道人摇头:“没兴趣。”

    一个不想出,一个没兴趣,那商人自然就反应过来,也不理会夏侯琢和长眉道人了,朝着李丢丢一个劲儿的笑。

    “昨天的价格那是昨天,今天的价格和昨天必然不一样,公子你出个价,合适咱们就成交了。”

    李丢丢道:“我出还是昨天那价,你看卖菜的,昨天的菜新鲜,今天不新鲜,那就要降价卖,不降价就卖不出去,你这幼隼昨天就不新鲜了,今儿看着都蔫了,瞧着你好像也比昨天不新鲜了......我不给你降价,是因为你说那句有缘,也许我和这幼隼真的有缘呢。”

    商人苦笑道:“公子,一两银子现在连一只大肥鹅都快买不到了。”

    李丢丢道:“我要是能买到大肥鹅,我买你这幼隼干嘛?大肥鹅不更香?”

    商人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原来公子也不是诚心想买,这东西说什么也不可能一两银子卖给你,纵然是卖不出去饿死了它,也不能这样卖。”

    李丢丢点头:“再见。”

    他给了夏侯琢一个眼色,夏侯琢咳嗽了几声后说道:“你看看你这小气劲儿,人家都说给你便宜了,你倒是问问人家要价多少啊。”

    他看向夏侯琢问道:“你就说多少钱卖吧。”

    那商人犹豫了一会儿后回答道:“十五两,不能更低了。”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看,人家给你落价五两呢。”

    李丢丢道:“什么?卖价五两?”

    商人有些着急的说道:“十五两!”

    李丢丢道:“我知道,我听清楚了,你不用那么大声的告诉我是五两,五两的话......还是有点高。”

    长眉道人说道:“高什么高?人家都说五两了,从二十两到五两,落价十五两,你还不知足?”

    商人急了:“十五两!不是五两!”

    李丢丢道:“是,落价十五两,不是落价五两,我听清楚了,你看你还急了,你这人真是,急

    头白脸的干嘛?”

    那商人愣了好一会儿,转身往回走:“我还是去吃我的面吧,三位原来是消遣我。”

    李丢丢笑道:“成交了,真是抱歉,我们几个就是嘴欠......”

    那商人没回头的说道:“五两我也不卖,饿死它我也不卖。”

    李丢丢道:“十五两。”

    商人猛的回头,李丢丢已经把银子递给他了。

    “这东西价值多少我们知道,只是确实太小了,而且你又没怎么喂食,能不能养活不一定,十五两给你,也是心疼这小家伙。”

    李丢丢把银子放在商人手里,过去把笼子提起来,那幼隼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但是太蔫了,似乎也已经没什么力气。

    李丢丢拎着笼子走,长眉道人叹道:“败家孩子。”

    李丢丢笑道:“这是我人生中所买的第一件奢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小东西的眼神,就觉得它不该是这样的命。”

    他们走路寻了一家屠户卖肉的,买了些肉,让屠户帮忙切碎了,一点一点喂给那幼隼,卖肉的屠户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东西太小了,人是养不活的,公子你们买这个八成是被骗了。”

    李丢丢笑而不语,那幼隼却好像听懂了似的看了屠户一样,李丢丢笑道:“看到没,瞪你呢。”

    第一顿没敢多喂,差不多就停了,又喂了一些水,过了会儿那幼隼看起来精神好了些。

    他们三个又在街上闲转了一会儿,夏侯琢买了一些皮子,说是回去给母亲做一件新大氅,过年的时候穿,还买了不少山货干果,也是准备回去送给母亲的。

    三人上了马车返回大营,这地方不怎么讨喜,已经没兴趣多停留。

    马车上,李丢丢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酒壶递给他师父:“快过年了,送你个小玩具。”

    长眉道人都懵了,他都没有注意到李丢丢什么时候买的,说实话,夏侯琢给他母亲采买礼物的时候,长眉道人确实有些羡慕有些感慨。

    但他当然没有怪李丢丢,想的只是夏侯琢这样的也真是孝子了。

    “你贪酒,这壶小,正合适,以后一天不准超过这一小壶酒的量。”

    李丢丢把酒壶放在师父手上,往后仰了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么大岁数了,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师父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李丢丢,两只手握着那酒壶,手指在酒壶上不住的摩挲着。

    “还有就是......”

    李丢丢道:“我这些日子赚的钱,大部分换了银票,昨夜里你睡着了,我给你放进衣服口袋里了,酒要少喝,喝就买点好酒,别买那些一壶酒半壶水的东西,饭菜也别那么随意,一个馒头一壶水就是一顿饭,你当我养不起你吗?看不起谁呢!”

    长眉道人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嘿嘿笑:“嘴巴真臭。”

    李丢丢眯着眼睛说道:“随你。”

    长眉道人笑的更畅然了。

    夏侯琢看着这一老一少,也跟着傻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着笑了,笑的傻乎乎的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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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名字的贵与贱

    马车上,夏侯琢看了看李丢丢,又看了看那只幼隼,笑着说了一句:“给你这奢侈品起个名字吧。”

    李丢丢还真没有想过这东西还要给取个名字,他如此的爱财,却不惜重金把幼隼买下来,确实是因为他觉得这隼的眼睛里有一种睥睨。

    这样的东西,不该被活活饿死。

    “叫什么?”

    李丢丢沉思了片刻,看向长眉说道:“按照这个老头儿的说法,名字取的贱一些好养活,那就取个贱一些的名字,最起码不能比一丢儿贵了。”

    夏侯琢道:“叫一钱?”

    李丢丢:“俗!你就是个俗人,把银子看的那么重,取名字也要和银子沾上关系。”

    夏侯琢一脸惊愕的问道:“你是有什么脸说我把银子看的那么重的?”

    李丢丢道:“这是小事,不用在意,还是说说名字的事吧。”

    夏侯琢哼了一声:“那你倒是取一个,我看看有多不俗。”

    李丢丢道:“根据它的体型,它的能力,它的凶悍,它的习性,它的来路,它未来会有什么样的作用,综合来看,我觉得它叫狗子比较合适。”

    夏侯琢:“你前面说那一堆和狗子有关系吗?”

    李丢丢道:“管他呢,就叫狗子了。”

    那幼隼恰到好处的叫了两声,应该是饿了,叫声还有些许奶气,可是李丢丢却坚持认为这是幼隼同意叫这个名字的回应,而且是愉快且热烈的回应。

    所以,这只被称之为禽中一霸的矛隼就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狗子。

    夏侯琢都懒得理他了,他原本觉得李丢丢这个人,妖孽和傻批一半一半吧,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严重低估了李丢丢在傻批那部分的潜力,这么看,他妖孽的那一部分也就占三成,最多三成一。

    所以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三成一的妖孽,七成九的傻批,你就是个傻批妖孽......”

    李丢丢道:“把你骂我的话放在一边,我是想知道,你凭什么把我分成十一份。”

    夏侯琢想了想......有吗?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跟着外面的队伍里就发出一阵惊呼声,显然是被什么吓着了,又像是被什么震撼了。

    要说八婆之心,夏侯琢排第一,李丢丢排与夏侯琢并列第一,两个人同时要下车看看怎么回事,因为动作几乎一致,所以两人同时起身就卡在车门上了。

    李丢丢往后缩了缩,夏侯琢这才钻出去,到了马车外边刚要问发生什么了,他就看到了发生了什么,然后那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张大了。

    一大群野猪正在奔跑着横穿官道,看起来数量不少,怎么也要有百十头,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这样规模的野猪群都不多见。

    最让人觉得震撼的,领头的不是一头野猪而是一个人。

    “唔吼~”

    骑着野猪王那家伙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还举着个旗子,旗子上好像还有几个字,夏侯琢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好像写的是大楚畜牧业合作社燕山分社。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

    李丢丢一出来就看到野猪群从官道上好像一支队伍似的呼啸着横穿过去,像是在燕山上的时候一样,他先是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那是书林楼的李先生吧

    ?”

    夏侯琢其实看清楚了,但也跟着不确定起来,因为书林楼的李先生那是什么样的人?冷傲,孤独,不愿意与人打交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高冷的气质。

    而这个骑猪的憨批呢?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应该也是看到李丢丢和夏侯琢,吆喝了一声后勒住坐骑,那野猪王似乎已经认命了,乖乖的停了下来。

    李先生催动坐骑过来,还别说,这千余斤沉重的大野猪王真的骇人,才一靠近,队伍的战马全都惊着了,不住的往后挪。

    李先生看向李丢丢笑道:“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遇到,你们是来玩的?”

    李丢丢连忙俯身一拜道:“先生好,我们确实是来前列县这边游玩的,先生怎么也在这边?”

    李先生道:“我要不是偶然知道这边有个县叫前列县,我是不会来的,我就想来看看这前列县是什么样的......对了,我还要赶路,就不和你多说什么了,还能再见说明你我真有缘,那就珍惜这段缘,野猪一线牵,送你个见面礼吧。”

    他从野猪王身上跳下来,那野猪王应该是真的认命了,居然没有趁机逃走。

    李先生抱起来一头小野猪递给李丢丢道:“这个送给你了,你就当是养成游戏,养大了要是不好玩就吃了它。”

    李丢丢:“......”

    他下意识的把小野猪接过来,看了看小野猪,再看李先生,李先生已经翻身上猪,拉着缰绳后说道:“就此别过,我还有大事要做,你们回家一路平安。”

    说完之后那缰绳抖了一下,啪的一声轻响,野猪王立刻就加速往前冲了出去,不得不承认的是,野猪的起步速度比马好像快不少。

    李先生像是一阵带着猪的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那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原野之中。

    夏侯琢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他再次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李丢丢问道:“李先生是病了吧?”

    李丢丢道:“你可能......得把你刚才话里的吧去掉。”

    夏侯琢道:“那就是他病了......好好的一个人,前阵子还没事,突然之间,一下子就骑猪了。”

    李丢丢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这小野猪,心说这东西真是造物主干活的时候做出来的失败品啊,别的动物大了难看的有,但小时候最起码都有点可爱,这东西小时候也这么丑。

    是真的丑。

    夏侯琢道:“晚上咱们吃烤乳猪吧。”

    李丢丢道:“算了吧,万一哪天李先生回来了,问我猪呢,我再去叫你,多麻烦。”

    夏侯琢嗯了一声,片刻后反应过来李丢丢说他是猪,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李丢丢怀里抱着一头小野猪回到马车上,这小野猪应该是吓坏了,吱哇吱哇的乱叫,鸟笼子里的幼隼似乎是被它烦着了,也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小野猪居然吓得立刻就缩成一团,叫也不敢叫了,本想从李丢丢怀里挣脱出去,此时却蜷缩在李丢丢怀里瑟瑟发抖。

    李丢丢道:“都是吃奶的,你说你怕它干嘛?”

    夏侯琢纠正道:“狗子不是吃奶的,是吃肉的,你怀里抱着这个东西,在狗子眼里就是个储物间,放肉的。”

    李丢丢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夏侯琢叹道:“我现在忽然间发现,你这次前列县之行很有收获啊,一鸟一猪,不错,鸟

    都有名字了,给你这猪去个名字吧?”

    给你这猪四个字用的很妙。

    李丢丢想了想道:“按理说,不能再给它也取个很贱的名字了吧,本身就算是比较贱的东西......这样,给它取个厉害点贵气点的名字。”

    夏侯琢道:“叫金元宝吧。”

    李丢丢呸了一声:“我就说你是个俗人,三句话不离金银财宝......它,虽然说这么丑而且还土里土气的,这一身的黑毛还扎人,猪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再没有一个好名字,确实是挺可怜的,这样......猪,从今天开始你叫神雕。”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问道:“我能打你徒弟吗?”

    长眉道人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我先来。”

    李丢丢倒是不觉得这两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当的,反而觉得和这俩小东西很配。

    他看看矛隼,嘿嘿笑了笑:“狗子。”

    又看看猪,傻里傻气的笑着叫:“神雕。”

    夏侯琢叹道:“道长,你现在有没有那么一丝丝后悔把李叱送进书院?他跟着你那会儿应该不是这样吧。”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不能,跟着我的时候正常着呢。”

    夏侯琢道:“我有那么一丝丝不信。”

    队伍再次出发,顺着官道往燕山峡的楚军大营返回,只有二十几里路,不着急走了半日也到了。

    回到大营里才知道,羽亲王已经比他们还要快两个时辰回来的,羽亲王骑马,带着的也都是骑兵,李丢丢他们的马车和骑兵队伍自然没法比。

    况且他们还在前列县的县城里转了半天,中午出发往回走,而羽亲王中午就已经回到军营,此时不在这边,夏侯琢问了问,下边人说王爷去武亲王大营了。

    他问过了之后洗澡换衣服,出门看了看,李丢丢居然在外边找来木头做了个笼子,把小野猪神雕装进去了,然后又用水泡了馒头喂给神雕。

    夏侯琢闲来无事,把带回来的肉喂给狗子,俩人一个喂猪一个喂鸟。

    夏侯琢看了一会儿后问李丢丢:“你发现了没有,这小东西时不时往猪身上瞥一眼。”

    李丢丢道:“看到了,这一路上都是。”

    夏侯琢问:“那你觉得它想什么呢?”

    李丢丢道:“大概想吃鲜的。”

    夏侯琢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李丢丢不在家的时候,这矛隼抓着小野猪飞走了,指不定飞到什么地方饱餐一顿......

    李丢丢好像读懂了夏侯琢的心思似的,他蹲在猪笼外语重心长的说道:“神雕啊神雕,你唯一的活路就是一定要比狗子长得快,你长到你爹那么大,千斤大神雕的体型,狗子想抓你都抓不走了。”

    夏侯琢问:“它能听得懂?”

    李丢丢道:“你都能听懂!”

    夏侯琢:“唉......拔剑吧。”

    李丢丢看向帐篷里喊道:“师父,夏侯叫你。”

    夏侯琢眼睛都瞪大了,看着李丢丢说道:“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吗?”

    李丢丢道:“我说什么了吗?你说拔剑吧,我喊我师父,我这怎么能是大逆不道呢?这明明是赞美,赞美我师父刚直不阿,如大宝剑一样锋芒毕露。”

    长眉道人从里边出来,正好听到这句,眼神一亮的问道:“什么大宝剑?去哪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幕后之人

    一直到天大黑,羽亲王都没有从武亲王左武卫大营那边回来,夏侯琢虽然表面上对他父亲冷冷淡淡满不在乎,可是却已经按捺不住的出去问了两三次,谁又能真的对自己父亲满不在乎。

    也许有,但绝对不会多。

    虽然想着去左武卫那边能有什么大事,可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就这样一直熬到后半夜,听到马队的声音进了大营,夏侯琢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羽亲王就过来,说是从武亲王那边带回来几只野味,昨夜里就让人炖了,小火慢炖了整个后半夜,一早就可以吃。

    作为夏侯琢的好朋友,李丢丢也受邀一起吃早饭,只是他和师父长眉都显得有些拘谨,上次在大牢里吃火锅李丢丢都没好意思吃多少。

    “你们先吃着,琢儿,你先到帐外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羽亲王说了一句后就走出军帐,夏侯琢示意李丢丢不用在意继续吃饭,然后跟着羽亲王走到账外。

    “你们先回冀州城吧。”

    羽亲王看向夏侯琢,语气很柔和的说道:“武亲王的大军还要在这停留多日,你应该也听闻了些,草原上戈琴部的埃斤特使已经到了,另外,除了草原上来的人,还有燕山营绿眉军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原本以为事情不会很复杂,可是现在出了些变故,武亲王可能会有所举动,左武卫一旦要动武的话,没有收获是不会撤兵的,打起仗来刀剑无眼,你和你朋友先回去。”

    夏侯琢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羽亲王看他这样也只能是叹了口气,对他和对他母亲,羽亲王始终觉得亏欠太多。

    如果不是什么该死的门当户对,不是什么该死的互相利用,他早就把现在的王妃废了,明媒正娶的把夏侯琢的母亲接回王府里。

    可是这个世上,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无奈,他这个亲王有亲王的无奈。

    尤其是还是个有**的亲王。

    羽亲王妃家里势力庞大,她哥哥宇文持是左领军卫的大将军,弟弟宇文从是右武卫大将军,父亲宇文崇贺位列国公,还是兵部尚书衔,军权在握。

    最主要的是,宇文崇贺与刘崇信关系走的很近,朝廷里的人都知道,宇文崇贺与刘崇信这两个人都是太子派的中心力量。

    王妃那边维持的好一些,将来若能把宇文崇贺争取过来,那么大事就已经成了一半。

    就算不能拉拢过来,他也可让王妃去打听一下朝廷里的动向。

    不管怎么说,羽亲王妃也是宇文崇贺的女儿,为了这个女儿日子过的好一些,都城里的那位老父亲也算是没少操心,有些风吹草动的,就会立刻派人赶来冀州通报。

    上次陛下要让羽亲王领左武卫的时候,就是宇文崇贺先得了消息,然后派人跑到冀州送信,结果羽亲王兴高采烈的出发,半路上却被截了回来。

    原本在家休养的武亲王重新领兵,左武卫本就是武亲王领兵多年的队伍,羽亲王只好悻悻而回。

    夏侯琢本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就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羽亲王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冀州?”

    羽亲王连忙回答道:“我在这边还要多帮衬一些,但是年前肯定会回冀州,我还要去看你和你母亲。”

    夏侯琢又哦了一声,溜溜达达的往军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边风寒,你多穿点,别着凉。”

    “好好好。”

    羽亲王连忙跟上夏侯琢:“我不会有事,放心放心。”

    “到底是什么事,还需要你留下来?”

    夏侯琢回头问了一句,终究还是有些担心,按理说武亲王大军里的事,何必要留他,若不是武亲王那边的事,地方上还有节度使曾凌,也无需把他留下来。

    “就是......”

    羽亲王本不想说,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可是夏侯琢已经开口问了,他若是不说的话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夏侯琢从不曾对他做的事感兴趣,也一直都是不闻不问,前边十几年,尤其是夏侯琢的妹妹失踪之后的几年,夏侯琢对他冷淡到了极致,别说是视为路人,甚至视为仇人。

    羽亲王不知道的是,有些感情是可以人传人的。

    这段日子以来,夏侯琢一直都看着李丢丢和他师父长眉,心里难免有些感触。

    所以自己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对羽亲王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然而他心中对羽亲王又怎么可能真的是恨做仇人那般?

    羽亲王心里也清楚,不然的话,羽亲王为什么见夏侯琢对他多说几句话都显得很开心,这在以前并不多见。

    所以羽亲王连忙回答道:“主要是三件事,第一是和草原上的人打交道,武亲王觉得他自己出面不好,显得太给戈琴部的人面子,所以让我来见,毕竟我是亲王,但并无实权。”

    夏侯琢一怔,回头看向羽亲王,语气微怒道:“那你还管他?他就觉得高你一头?”

    羽亲王道:“不要这样想,这是为大楚做事,咱们都是姓杨的啊。”

    夏侯琢张了张嘴想反驳说我姓夏侯,最终却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显得痛快,显得锋利,显得很了不起,可是会把听这些话的人伤的体无完肤,尤其是家人。

    羽亲王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和燕山绿眉军有关,绿眉军一共有七位当家,这七个人中,武亲王已经拉拢了几个,准备将其分化瓦解,也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出谋划策。”

    他这句话没说实话,其实武亲王根本就没有打算过招安燕山营绿眉军里的任何人。

    燕山营二当家毕大彤坚信不疑,是因为接触他的人都是羽亲王安排过去的,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羽亲王在背后谋划。

    若不能除掉武亲王那就除掉虞朝宗,这是羽亲王从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虞朝宗这个人不容易控制,而毕大彤这样的就明显好控制的多,拿下燕山营绿眉军,羽亲王将来谋大事就有了军队的底子。

    所以这才是重中之重,他暂时不回去,是想这次出来把燕山营的事有个了结。

    羽亲王看向夏侯琢道:“第三件事和你母亲有关,你母亲当年最喜欢骑马,你也知道,她性格豪爽,比寻常男子还要勇敢,那时候她年纪还小,第一次骑马,没多久就能纵横驰骋,她那时候的模样现在仍会时时出现在我脑子里。”

    他看向夏侯琢道:“这次戈琴部的人来,会带来不少好马,我打算给你母亲和你亲自挑选两匹出来,算是过年送给你们的礼物。”

    夏侯琢心里一酸又一喜,表面上仍无所谓的样子,哦了一声就往回走了。

    快进军帐的时候,夏侯琢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我回去之后先不告诉母亲,给她些惊喜。”

    羽亲王立刻笑起来,点头应了一声。

    他心里又松了口气,这第三件事是他刚刚想到的,而不是之前打算。

    只是孩子对父亲的话,总是会天生的多几分相信,哪怕平时关系并不是很好。

    夏侯琢若仔细想想就知道这话有些虚假,他都已经快十八岁,这十八年来他没见过父亲送母亲好马,难道是没能力做到?

    吃过早饭,夏侯琢把他父亲说的对李丢丢讲了一遍,夏侯琢对燕山营绿眉军的人是浑不在意,又与他没什么关系,只当是故事般讲给李丢丢的。

    可是李丢丢却有些在意......从燕山上第一次见到虞朝宗,他就觉得这个人确实很值得敬佩。

    夏侯琢没有深思,可李丢丢却几乎是在听完之后就想到了,羽亲王不走,必然和想除掉虞朝宗有关。

    再联想到在燕山中对虞朝宗的那场伏杀,李丢丢脑子里的思路瞬间就明朗起来。

    哪里是什么武亲王的事,分明是羽亲王在幕后安排,本来李丢丢觉得这是武亲王分化瓦解燕山营的计谋,但当时心里也有些怀疑。

    现在再想想,武亲王才到冀州多久,之前又完全没有想过对付燕山营,哪里能这么快就控制住燕山营里的一些可以做主的人。

    所以,羽亲王才是一直都和燕山营有联络的那个人,而他这样一个闲散王爷,为什么要和冀州最大最强的一股叛军有联络?

    要立功?

    李丢丢在心里叹了口气,要立功这三个字立刻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羽亲王,是有大图谋。

    所以李丢丢看向夏侯琢,眼神里出现了几分担忧,然而夏侯琢今天却显得很开心,说完后就去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李丢丢的眼神。

    李丢丢知道他是因为羽亲王说要给他和他母亲亲自挑选战马而开心,这世上,不愿意父母关系和睦亲密的孩子,又有几个?

    尤其是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父母关系不太好,难免心中会盼着这关系出现缓和,夏侯琢便是如此,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心里也许格外格外的盼望着父母的关系能够回暖。

    所以李丢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破坏了夏侯琢心中才刚刚出现的那些许美好。

    “那个......”

    李丢丢笑道:“能不能等一两天再走?”

    “怎么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夏侯琢回头看向李丢丢:“你还有事?”

    李丢丢回答道:“我师父上次没进燕山,之前还跟我说有些后悔,想看看燕山再回去,所以......”

    长眉道人猛的抬起头,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李丢丢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是不是师父?”

    长眉虽然不知道李丢丢要做什么,但立刻点了点头道:“嗯,就是想看一眼,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夏侯琢想了想道:“那好,那就看看,我一会儿去和我父亲说一声。”

    李丢丢连忙摇头道:“你别去,会影响你们之间关系,毕竟你刚刚应允了他,这样,反正咱们也去过一次,路我也熟悉,我和师父上山转一圈就回来,你在营里等着,你父亲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我们去哪儿了,他也不会责怪你。”

    夏侯琢想了想道:“那我安排给你一些护卫,不要进山太远。”

    李丢丢嗯了一声笑道:“放心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报信

    李丢丢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听到夏侯琢说那些事之后,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师父一直都教他做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他也一直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每次面对选择,他总是把选择题做错。

    而且这不应该啊,他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自己内心深处理所当然是一个渴望着与世无争的人啊。

    然而在做出选择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后悔。

    夏侯琢出去之后,长眉道人一把将李丢丢拉过来,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李丢丢不想骗他师父,所以如实回答道:“我去想去燕山营绿眉军一趟,告诉虞朝宗说有人要害他。”

    长眉道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从满脸的惊讶到满脸的怒气,这个过程并不慢。

    “不许去!”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

    “可是......”

    李丢丢看向师父说道:“虞朝宗不是一个特别坏的人,师父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他最起码不是一个和其他叛军首领一样的人,因为有燕山营在,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反而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来之前我就听说,到了这个地方,处处都是燕山营的眼线,其实燕山营的人都没有必要派人出来打探消息,因为他们护佑百里,这百里之内的百姓就都是他们的人。”

    李丢丢认真说道:“这样的人如果死了,那么燕山营就会变的和其他叛军没有什么区别,四周的百姓都会遭殃。”

    长眉道人皱眉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要回冀州的,而而且再怎么说燕山营也是贼。”

    “师父......”

    李丢丢道:“左武卫大军来了,冀州城的官军来了,百姓们一个个人心惶惶,他们不怕燕山营的人反而怕朝廷官军,这......”

    长眉道人摇头道:“那他们也是贼,官军也是官军。”

    李丢丢道:“我一定要去。”

    “给我一个能涉及到你自己的理由。”

    长眉道人同样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十二岁半,我不希望你现在就想着什么救天下苍生,但如果是和你有关,而且理由正当合理,我就同意。”

    他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李丢丢绝对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我打听了一下,我有两个同窗好友可能都在信州。”

    李丢丢想来想去,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虽然很牵强,但最起码是合理了。

    “一个叫刘英媛一个叫张肖麟,如果这边出了大事,燕山营大乱,打起来的话信州百姓都会遭殃,我不想同学刚刚到这就再一次逃难,甚至丧命。”

    长眉道人问:“刘英媛,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是。”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的话......那也不许去。”

    他看向李丢丢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

    李丢丢和师父争执起来,两个人争执了很久。

    而就在这时候,羽亲王的大帐中,夏侯琢的一名护卫在羽亲王面前俯身说道:“那个叫李叱的,在山上的时候救了虞朝宗。”

    “嗯?”

    羽亲王一怔:“他为什么要救虞朝宗?”

    那名护卫摇头道:“属下不知道,原本只是突

    然意外遇到了,虞朝宗当时已经深陷重围,如果不出意外必死无疑,可是李叱却出手射杀了几个刺客,虞朝宗这才逃走。”

    羽亲王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个叫李叱的人应该和燕山营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出手救人,目的是什么?

    “这个人和琢儿关系越来越亲近......”

    羽亲王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或许早晚会被他牵连,虞朝宗必须死,他却救了虞朝宗,莫非他隐藏的很深,最初就是虞朝宗派到冀州城里的眼线?”

    他转身吩咐道:“盯住了他,如果他和琢儿一起回冀州的话,暂时不动他,如果他找借口离开这,说不得会是去燕山营见虞朝宗......那就除掉他们师徒。”

    那名护卫俯身道:“王爷,我们几个都不得空,公子他.....”

    羽亲王嗯了一声:“你们不必有什么举动,不然的话被琢儿知道了也不好,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做。”

    “是。”

    那护卫应了一声,俯身告退。

    不多时,冀州节度使曾凌被羽亲王派人请来,他一进门就问:“王爷,是什么要紧事?”

    羽亲王道:“刚刚我安排在琢儿身边的护卫说,在燕山上是李叱救了虞朝宗,这个孩子,会不会是虞朝宗安插在冀州城里的眼线?”

    曾凌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是,长眉道人在冀州七县小有名气,去了哪儿大抵上都有传闻,没听说去过燕山,在这之前,王爷不是让我查查那师徒俩吗,仔细查过,没有问题。”

    羽亲王点了点头:“就算是没有问题,这个孩子行事也显得有些诡异,你安排人暗中盯着他,要高手,虽然他年纪小,但武艺不容小觑。”

    曾凌道:“若有异动就除了他?”

    羽亲王看向曾凌说道:“但凡有一丝隐患,也不能留。”

    曾凌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安排,最好不用青衣列阵的人,不然夏侯知道了会......”

    羽亲王道:“从你军中挑选高手。”

    “是。”

    曾凌俯身拜了拜道:“我现在就去。”

    另外一边,李丢丢总算是说服了师父,他不进燕山营,想办法联络上燕山营的人就行,师父这才勉强答应,可是难题在于,如何联络上燕山营的人?

    他们两个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长眉道人说,找到燕山营所在,然后写一个纸条绑在箭上,把箭射进去,不管有用没用马上就走。

    李丢丢知道师父担心他,所以就答应下来。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带好了装备,李丢丢跟师父说让他进了山就找地方藏起来等着,他一个人去燕山营那边,师父怎么可能答应?

    两个人都是你假装答应我说的,我假装答应你说的,还都很认真严肃的样子,这一刻真的是实打实的塑料师徒情。

    俩人收拾好了之后,借了两匹战马出大营往北边燕山去了。

    不多时,俩人离开了大营的消息就传到羽亲王耳朵里,羽亲王立刻让曾凌派人跟上去,吩咐说只要那两人进了燕山立刻就杀掉。

    十几个人的队伍也出了营地,为首的是节度使曾凌的贴身护卫之一,名为陈松赞,他带着的人中有两个武艺很强的武官,都是他同门师弟。

    节度使曾凌年少时候好武艺,曾经游学各地,时间最长的是在冀州玉顶山七绝刀门求学,陈松赞和他的两个师弟郭林,王感都是七绝刀门的弟子。

    冀州的武林宗门中,

    七绝刀门历来都有很重的地位,几十年前,黑武大举南下,七绝刀门上上下下三百二十六人奔赴边疆。

    在门主的带领下,一口气刺杀了黑武那边七八个将军,这一战之后,七绝刀门在冀州名声顿时更加响亮起来。

    可这也是七绝刀门有了变化的开始,从那一战之后,朝廷对七绝刀门嘉奖,七绝刀门的弟子们开始陆续进入官场,有的进了衙门里做事,有的进了军队里做事。

    在十几年前,七绝刀门在官府中的人数达到了门人的七成,因为地方官府和边军对七绝刀门弟子大开方便之门,以至于很多还没有学成的弟子都迫不及待的离开刀门去官府或是军中。

    又十几年后,可能人们熟悉的七绝刀门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宗门了。

    曾凌算是七绝刀门的挂名弟子,如今按辈分说起来和门主同辈,七绝刀门又将他奉为大门主,所以在曾凌军中,七绝刀门的弟子人数最多。

    曾凌的亲兵队里,包括亲兵队副陈松赞在内,一共有三十几个七绝刀门的弟子。

    李丢丢和师父离开军营之后不久,十几个人的队伍也追了出去,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发力,节度使大人严令,要等到进了燕山再动手,然后把事情推给绿眉军的人,这样一来,也就断了夏侯琢的念头。

    羽亲王是真的害怕,怕自己儿子也和绿眉军那边有什么牵扯。

    李丢丢纵马之际,侧头对师父说道:“咱们出来,可能就会被发现,如果算计绿眉军的人真是羽亲王的话,那么咱俩都有生死危险。”

    长眉道人骑马还不熟练,本就吓得脸色发白,此时听李丢丢说完后脸色就更差了。

    “你明知道!你还出来!”

    “所以咱们得兜个圈子。”

    “去哪儿?!”

    “前列县!”

    长眉道人有些懵,他大声问道:“为什么你刚刚说要去燕山?对夏侯琢也说去燕山?”

    李丢丢道:“不想对夏侯说假话,但夏侯身边的人,可都是羽亲王的人,我刚刚和你说去燕山,和夏侯也说的去燕山,是因为......我现在也是刚刚想到这些。”

    长眉道人道:“你可真是个天才!”

    李丢丢道:“还不晚,还有别的办法。”

    纵马之际耳边风声太大,所以他大声说道:“前列县里那家医馆,未必不是虞朝宗的人。”

    长眉道人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如虞朝宗那样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去一家医馆看伤?医馆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给这样伤势的人治疗。

    长眉大声问道:“你是说,那医馆的郎中,可能是虞朝宗派到前列县的眼?”

    李丢丢道:“对,赌一把!”

    长眉道人又喊了一声:“别说话了!骑马往嘴里灌风!吹的嘴唇都噗啦噗啦的。”

    李丢丢道:“咱俩都没有什么经验,早知道带了围巾出来,还能挡住风尘。”

    长眉道人:“撕你的衣服做围巾。”

    李丢丢道:“我可舍不得,你撕你的!”

    长眉道人:“不行,我也舍不得!”

    李丢丢道:“我撕你的,你撕我的!”

    长眉道人想了想,点头:“好主意!”

    于是师徒二人把战马靠近,换着撕下来衣服当围巾用蒙住口鼻,还觉得很不错的样子,而且还都觉得这样就不用心疼了。

    关系好的人,一定智商都差不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名字不是很纯洁

    原本一路往北的师徒二人逐渐变了方向,转而向西北的前列县城那边过去,这一下,远远的跟在后边那十几个人都有些迷茫起来。

    七绝刀门弟子郭林看向师兄陈松赞,追上后问道:“看起来他们不像是要去燕山的,那咱们还动手不动手?  ”

    陈松赞也是一脸的疑惑,那两人出军营后笔直往北,怎么看都是要去燕山,可是快到燕山脚下了忽然一转弯又往西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再往前走的话我们藏不住,多半是要被发现了。”

    七绝刀门另一个弟子王感说道:“之前有树林遮掩咱们还能不被察觉,再往前走就是一马平川,就算远隔几里也会被看到。”

    陈松赞当然也知道,可是又不能随便回去,只能继续跟着。

    “先看看情况再说,他们最起码他们现在没有发现我们。”

    陈松赞道:“一会儿到了平坦空旷所在,我们就超过去,这官道大路只有一条,他们只要还在路上就甩不脱我们。”

    前边,李丢丢骑马骑的很兴奋,他太喜欢这种纵横驰骋的感觉了,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让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速度更让人迷恋的。

    “师父!”

    李丢丢一边纵马一边喊:“快一点!快一点不好吗!”

    长眉道人催马在后边跟着,颠簸的老腰都快断了。

    “快有什么好的!”

    长眉道人喊道:“以后你大了就知道,快起来并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李丢丢觉得这话里有些别的意思,把战马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与长眉道人并骑而行,两人反正要去的是前列县而不是燕山营,前后不过二十几里路程,无需着急。

    见师父那脸色确实难看,李丢丢与师父说走一会儿,随即让战马速度彻底慢下来,在官道上走着往前。

    他们这一走,后边的人就没办法了,如果前边那俩散步似的往前走,他们也立刻停下来散步似的往前走,岂不是暴露的再明显不过?

    所以后边那十几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冲了过去,与李丢丢他们擦肩而过。

    十几匹战马呼啸过去,那激荡起来的烟尘得有多浓,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在后边被呛的受不了。

    “这么骑马真不道德!”

    长眉道人一边挥手一边说道。

    李丢丢笑道:“多半是跟着咱们的,咱们慢了下来,他们又不敢跟着慢下来。”

    长眉道人道:“这些人如果是想直接动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是动手的好地方,他们却不动手,看来让他们跟着咱们的人,下的命令并不是直接杀了咱们。”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左手抓着缰绳,右手一直都握着挂在右侧的连弩,刚刚只要那些人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他的连弩就会抽出来。

    长眉道人看了看前边那些人已经越来越远,他看向李丢丢问道:“你猜着是谁派来的人?”

    “多半是羽亲王吧。”

    “说王不带吧,文明你我他。”

    “上次你不说的是鸡吗?”

    “适用。”

    长眉道:“我也觉得是羽亲王。”

    这俩从来都不是什么文明人,那种典型的文明人和他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俩人到长安城之前,比现在还要路子粗野的多,哪怕李丢丢在四页书院已经求学大半年的时间,可骨子里依然还满满的都是江湖气。

    没办法,长于江湖,这种江湖气哪有那么容易去掉。

    长眉说道:“看来你救了虞朝宗的事羽亲王已经知道了,但羽亲王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虞朝宗。”

    “嗯。”

    李丢丢道:“所以才没有下直接杀了我们的命令,而是跟着观望,他大概是觉得我们要去给虞朝宗送信。”

    长眉忽然间反应过来,他看向李丢丢问道:“所以......羽亲王和夏侯琢说了关于绿眉军的事,是因为他很清楚,他和夏侯琢说了,夏侯琢必然会和你说,借此来试探你的反应?”

    李丢丢道:“也许吧......”

    两个人之前已经一口气跑了大半的路程,此时还剩下十来里左右,就算一点儿都不着急,溜溜达达的走,再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前列县城,所以李丢丢直接决定不跑了,就溜达过去。

    这慢下来之后才发现沿途风景尽是可取之处,虽然是隆冬时节,可是这北方的山景本就不是以秀取胜,而是粗粝,冬天的荒和山梁的粗,所形成的画面就是一种壮阔。

    南方多山,尤其是蜀州那边,十万大山连绵不尽,山景和北方的燕山便不相同。

    用李丢丢的话说......听闻那边的大山四季常青,想想看就少了些乐趣,因为那边的山,都没有体会过秃是什么感觉。

    长眉道人就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觉得李丢丢是在骂人。

    他虽然不秃,可是发量堪忧。

    “丢儿,你可知道,如果这次你再和绿眉军的人牵扯上,以后可能就会纠缠不清,我说过,虞朝宗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而且讲义气太重,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早晚都会找到你报恩,再加上这次......”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恨其不争的说道:“师父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从江湖气里拉出来......”

    说到这觉得用词不太好。

    “你却自己又一头扎回到江湖中。”

    长眉瞪了李丢丢一眼:“这路自己走回去了。”

    “师父。”

    李丢丢说道:“你捡到我的时候,明知道去处理那些因为染了瘟疫而死的人极有可能也会被传染,也会因此而死,可你当时还是做了。”

    “那是远的,咱先不提,就说在永清县的时候,你肚子都饿瘪了,可还是要埋葬一些尸体,那些尸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搞不好就会染上恶疾,你却还是做了。”

    他看向长眉说道:“师父啊,我从小到大一路看着你,你其实是怕死的厉害,能躲就躲,可是该做的事什么都没有落下,都做了。”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

    然后觉得不对劲,他怒问:“什么叫你从小到大一路看着我?”

    李丢丢道:“就大概那个意思,你别深究。”

    长眉道人:“我这一身江湖迂腐,你少学。”

    李丢丢哦了一声,敷衍的完全一点尊重都没有。

    长眉道人见他那个样子,心里难免有几分自责,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所以他才想把李丢丢教导成那样的人。

    人啊,自私一些,应该会活的更好些吧。

    可是,又有那么一丢丢得意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一种,挫败感?”

    李丢丢嬉皮笑脸的问道:“你想教我的,想让我改变的,我一样都没做到.....反正这不是我挑事啊

    ,这要是我徒弟,我早就忍不住了,上去就噼噼啪啪一顿夸,绝不来吝啬词儿的,想起什么就夸什么。”

    长眉道人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丢丢叹道:“那你倒是夸啊。”

    长眉道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三个字。

    “真随我。”

    李丢丢:“嘁......”

    两个人也不着急,溜溜达达的到了前列县的时候才发现,城门扣的盘查比起以往来要严密的多,如今县城里做主的人是羽亲王府的人,李丢丢他们来这,就和去燕山差不多,大概都可算是危机重重。

    进城门的时候,李丢丢和长眉道人亮出来羽亲王府的腰牌,城门口的人立刻就缓和了脸色,一点儿都没为难,直接把人放了进去。

    可是李丢丢他们这样走江湖就靠察言观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守卫眼睛里的意思。

    那是一种原来真的来了的想法,还有原来这就是这两个人......

    “我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长眉看向李丢丢道:“如果我和你就这样交代在这,咱俩可能连连一口棺材都没有,被人用草席一裹,然后往城外乱坟岗一丢......”

    话刚说完,后边有几个人追过来,为首的那个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身上穿着官服捕头的衣服。

    他走到李丢丢和长眉道人面前,抱了抱拳说道:“是长眉道长和李叱李公子吧?”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我们,请问你是?”

    “我也是王府里的人,叫刘雀,现在奉王爷命令暂代前列县捕头,刚刚我在城门口那边巡查,手下人说两位进城来了,我特意来问问,是要办什么事吗?有没有我需要帮忙的。”

    在他身后的巷子里,陈松赞等人都在那藏着,让刘雀来试探,比他们直接出面要有用。

    “这个......”

    长眉道人这个了一声,看向李丢丢,心说要不这个谎你来撒?毕竟你是主谋。

    李丢丢道:“这个......有些难以启齿。”

    刘雀笑道:“都是王府的人,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都好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李丢丢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刘雀身前,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刘雀的脸色一开始从惊讶然后就变得精彩起来,还不时看一眼长眉道人,那眼神里冒出来的光让长眉道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李丢丢说完之后,刘雀哈哈大笑,还一连说他来安排,长眉道人就更加迷茫起来,但总觉得李丢丢说不了什么好话。

    不多时,刘雀让人给他们带路,说自己还有事忙,然后先走了,两个捕快在前边带路,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这样子让长眉越发觉得不对劲。

    可是当着那俩捕快他也不好意思问李丢丢和刘雀说什么了,不然岂不是要露馅,只好强忍着好奇跟着那俩捕快走。

    走了大概一刻左右,俩捕快在一座楼子门前停下来,其中一个对李叱说道:“李公子,这就是前列县里最好的地方了,实测不错。”

    李丢丢抱拳道:“多谢!”

    然后取了两块碎银子递过去,那俩人说什么不收,笑呵呵的走了。

    长眉道人抬起头看了看那楼门口的匾额,然后觉得后背一凉。

    春江楼。

    李丢丢说过,凡是名字里带水的地方,仿佛都不是很......纯洁。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就说值不值?

    那两个捕快虽然走了,可是临走之前还在春江楼门口对那迎客的小厮吩咐了几句,说是捕头大人的朋友,让他们好好照顾。

    这一下春江楼的老鸨都惊动了,这看起来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从楼子里边快步扭出来,伸手就要拉李丢丢。

    “哎呀公子,刘捕头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快来快来!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款待。”

    李丢丢吓得往后一躲,指了指他师父长眉道人说道:“是他,是他,不是我......”

    老鸨看了看长眉道人,脸色顿时有些暗淡下来,但她做的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意,很快脸上就又堆起来笑脸。

    伸手挽住长眉道人的胳膊,笑着说道:“道爷一看就是好身子骨,我们这里的小姑娘可是要有福气咯。”

    长眉道人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李丢丢发现他师父居然在腿抖,抖的还挺厉害的。

    “师父,坚强些!”

    李丢丢在长眉背后推了一把:“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长眉道人回头看向李丢丢:“我现在恨不得打死你个龟孙儿!”

    李丢丢道:“留些力气,以后再打。”

    老鸨招呼了一声,春江楼里一群姑娘迎接出来,真是带着一股香风就出来了,李丢丢想着这下师父可算是能长长见识了,可是没想到他被人一把就给拉进楼子里了。

    “哎呀,好标致的小公子。”

    “公子快来,我陪公子喝一杯。”

    “公子到这边来,我来给公子弹个曲儿。”

    李丢丢被一群人拉进去,手足无措,长眉道人看向这么受欢迎的李丢丢,再看看挽着自己胳膊的老鸨,叹了口气道:“你也去那边吧。”

    老鸨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我来陪道长。”

    这会儿刚过午后,春江楼里生意还没有那么好,客人不多,李丢丢本就生的漂亮,身材又好,再加上长眉道人对比着,谁受欢迎就一目了然。

    李丢丢实在没办法,使了个尿遁从人群里逃出来,心说好险好险,再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陷进去。

    此时此刻,长眉终于猜到了李丢丢那个家伙对捕头刘雀说了什么,他大概会说,我师父这么多年都孑然一身,为了把我养大成人不曾有过女人,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所以想带师父来这边看看能不能......那个啥。

    所以刘雀脸上的表情才会那般精彩。

    “孽畜!我要打死你!”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喊了一声,李丢丢已经发出去几张银票,都是十两一张的,还没怎么样几十两银子已经洒出去了,那家伙一边抽身而退一边喊了一声。

    “姐姐们,劳烦照顾好我师父!”

    拿了银票的姑娘们立刻就把长眉道人围了起来,一群人簇拥着长眉道人上了二楼。

    她们把长眉请上楼,老鸨也松了口气,她看向李丢丢,李丢丢刚要去茅厕,正好四目相对。

    就那么看了一会儿,李丢丢讪讪的笑了笑道:“不用大惊小怪,我师父和我,就是这么父慈子孝。”

    老鸨嘴角抽了抽,陪着笑说道:“看......看出来了。”

    李丢丢又取出来一张银票递给老鸨说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茅厕,劳烦你帮我个忙,我师父劳苦一生,现如今还是......还是......你懂把?”

    老鸨连忙点头:“懂!”

    李丢丢道:“那就照顾好他,不要怜惜,请热烈一些。”

    老鸨拿着银票笑道:“好嘞,公子放心!”

    她往二楼走,上了楼梯之后又回头,看向李丢丢道:“公子,也......还是,懂吧?”

    李丢丢连忙摆手道:“我不急我不急,我还小.......”

    老鸨被他这样子逗的哈哈大笑,扬了扬手里那张银票说道:“公子放心,只管交给我了。”

    李丢丢借着去茅厕避开这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一群,等从茅厕回来之后就在大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请这春江楼的伙计给他上了一壶茶,一盘干果,他打开背包取出来李先生临走之前送给他的书册之一,坐在那安安静静的读书。

    楼上发生了什么李丢丢虽然很感兴趣,也想很看看师父的表情有多精彩,可他始终都没有离开座位,很快就沉下心,眼睛也在没有离开书册。

    大概过了有好一会儿,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紧跟着就有两个姑娘从楼上跑下来,显然吓坏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你师父他像是在发病了,口吐白沫,还在不断的抽搐。”

    “公子,这跟我们无关啊,好好的,他突然就那样了。”

    李丢丢猛的起身大声喊道:“还不快去请郎中!请最好的郎中!”

    “对对对,请郎中!请最好的郎中!”

    立刻就有两个小伙计跑了出去,不多时就引领着一个郎中跑回来,李丢丢看了看那郎中,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请来的不是那人,现在确认了心里自然轻松起来。

    之前在这县城里遇到虞朝宗,正是虞朝宗和那郎中告别,李丢丢往医馆看了一眼,记住那郎中的模样了。

    他很急切的跟着郎中一起上楼,但没有跟着进里屋,倒也没多久,那郎中摇着头出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一把年纪了,玩的这么放纵......”

    李丢丢连忙问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没事吧?”

    “没事,就是累着了,还有点情绪激动,歇会儿就没事了。”

    郎中看了李丢丢一眼,眼神里有些东西一闪即逝,他本要走,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看向李丢丢问道:“公子方便留个姓名吗?我回去好记一下,这是我行医的规矩,每个病人都要记下来,以备以后还有需要。”

    李丢丢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知道事情成了。

    他笑着说道:“我们师徒二人是从冀州来的,先生记不记下来也无妨,明日我们就要返回冀州。”

    郎中点了点头道:“那好,那我就先走了,若还有事,可到医馆寻我就是。”

    李丢丢再次道谢,看到师父极为虚弱的躺在床上,他一脸歉然的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来后压低声音说道:“师父,我这也是......哈哈哈哈你还装。”

    他师父立刻抬起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声音很低的说道:“要不是为师聪明,你这计划能行?”

    李丢丢叹道:“事有变故,刚进城就被刘雀拦着,我也是临时想到的,还好师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我把你养大的,还不知道你那点儿鬼心思?他妈的......可累死老道我了。”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刚刚演的不错,一会儿咱们出去吃点好的给你补补身子......”

    不多时,长眉道人装作一脸虚弱的被李丢丢搀扶出来,李丢丢一个劲儿的和春江楼的人道歉,那老鸨见人没事,也松了口气。

    这么大年纪的人,这要是真的一个不小心出事在春江楼,那她这生意以后都不好做了。

    李丢丢和长

    眉道人出了楼子,师父上马,李丢丢牵着两匹马走,老道人在马背上坐着,只觉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师父?”

    “嗯?”

    “好玩不?”

    “滚!”

    “唔......那就是好玩。”

    “滚!”

    另外一边,节度使曾凌派来的人始终都在楼子外边监视着,李丢丢他们出来后,也有人在后边跟着。

    陈松赞看着李丢丢他们往远处走了,一招手带着人进入春江楼,老鸨一看又来了客人,堆起笑脸迎接过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那客人举起来的铁牌吓了一跳。

    “冀州节度使大人帐下校尉。”

    陈松赞看向老鸨说道:“刚刚出去的道长和年轻公子,是节度使大人的朋友,之前出了什么事?”

    老鸨哪里敢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大人,可是把我吓坏了,道长可能真的是年纪太大了,一时之间有些开心,所以......所以应该是着实累坏了,差一点出事,还好吉人天相。”

    老鸨低着头解释,心里是真的吓的够呛,本以为只是新任捕头的朋友,哪里想到居然牵扯到了冀州节度使那么大的官,这冀州之内,没有比节度使更大的官了吧。

    陈松赞听完之后脸色也变了变,嘴角抽了抽,忍住没有笑出声,心说节度使大人应该是多虑了,那俩人哪里是要给燕山营的贼人送信,而是李叱趁着出门的机会尽孝心来了。

    这个孝心......也真是很他妈的奇葩了。

    他想了想,出门之后吩咐留下几个人继续监视着李丢丢他们,他带着剩下的人返回军营向节度使禀报。

    二十几里的路,没多久他就回到了大营中,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节度使曾凌,羽亲王也在场,听陈松赞说完之后,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对视了一眼,曾凌沉着脸摆了摆手让陈松赞先出去。

    等陈松赞出了大帐之后,羽亲王和曾凌两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真是无法置评。”

    曾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他师父一辈子没有女人,所以他想带他师父去青楼,哈哈哈哈......不过,这也算是孝心了。”

    羽亲王嗯了一声,笑的有些肚子疼。

    小了好一会儿,羽亲王道:“虽然不是去燕山营报信,但这两个人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

    曾凌道:“王爷放心,夏侯把青衣列阵一些人介绍给李叱了,这些人都能盯着李叱,只要他还在青衣列阵,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睛里看着。”

    羽亲王点头:“既然没什么事,那你就去见见燕山营来的人吧,让他们回去之后按计划行事,尽快除掉虞朝宗,最好是能一石二鸟。”

    曾凌道:“王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之前,前列县北门,郎中的徒弟乔装打扮后急匆匆离开。

    东门这边,李丢丢和师父两个人骑着马出城,一顿酒肉之后,看起来长眉道人已经好不少了,就是时不时的老脸一红。

    李丢丢看他,他不看李丢丢。

    “唉!”

    许久之后,长眉道人一声长叹:“可怜我一世英名全都会在你这个孽畜手里,几十两银子就这般花了,太浪费了!”

    李丢丢撇嘴:“值不值?”

    长眉道人看了他一眼,扭头,片刻后看着天空说道:“倒也......倒也不是一点都不值。”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可有遗漏

    李丢丢在出大营的时候还没有想到那个郎中,可是在出大营之后不久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羽亲王和夏侯琢说了那些话,会不会是故意为之?

    他不敢赌不是,哪怕不是,也要觉得是。

    因为不只是他一人生死,还有师父在。

    看起来出大营的时候他一路都在和师父闲聊犯贫嘴,可脑子里一直都在思考。

    很快他就想到,虞朝宗那样的人哪怕是选择一家医馆,也不可能是没有丝毫安全方面的考虑,所以那家医馆的人极有可能和燕山营有关系。

    如果不是想到这一点的话,估摸着他会想别的办法,也不会真的带着师父去燕山里冒险。

    如果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来办,他的顾及就少一些。

    为了救虞朝宗这样一个李丢丢很敬重的人,而把师父这样至亲之人搭进去,李丢丢还没有那么傻会做错了选择。

    师父跟他说往燕山营里放一箭,箭头上绑着一封信就好,李丢丢当时没有应承下来不是不愿意,而是在思考更稳妥的办法。

    好在一出大营他就想到了那家医馆,只是没有想到羽亲王的人会直接出面来询问。

    按照正常情况推测,那些人会暗中监视,李丢丢自然有办法甩掉监视去医馆里试探一下。

    如果医馆里的人和燕山营虞朝宗没有关系,李丢丢也不打算再冒险了,涉及到他师父,他不敢太冒险。

    然而羽亲王的人直接拦住了他们,李丢丢就必须改变刚刚的计划,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脑海里冒出来个大胆的念头。

    把他师父送进青楼!

    一路上都是捕头刘雀的人陪着走,李丢丢不可能把计划说出来,但他坚信师父和自己之间的默契。

    而且李丢丢也知道,哪怕那两个捕快走了,其实在春江楼内外都还可能有人盯着他们,这时候如果他有任何非同寻常的举动,都可能会给师父和他自己招惹来杀身之祸。

    师父说过,积德行善的事不能不做,但要量力而行。

    所以他才会咬着牙忍着心疼,一张一张的往外撒银票,然后告诉那些姑娘们,招待他师父要热烈一些。

    长眉道人在听到这个坏小子说一声热烈一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臭小子什么心思了。

    师徒二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流,但却默契的好像已经把计划熟悉了几十遍几百遍。

    其实李丢丢和长眉两个人倒是都不觉得这默契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年来,李丢丢和师父在江湖上骗钱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这种事,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了。

    李丢丢也赌对了,那家医馆的郎中确实是虞朝宗的人。

    当年虞朝宗召集手下说要在附近各县的县城里安插眼线的时候,明面上每个县城里都安排了一个潜伏点,可实际上是两个。

    这不是虞朝宗的本意,而是三当家周道手的意思,虞朝宗都安排好之后,周道手又私底下找到虞朝宗,说一个县城里安排一个点不够,万一出什么意外没有照应,要在暗中再安排一个点。

    他用这样的方式说服虞朝宗,还说这第二个点的人不能和第一个点的人有联络,这样才能起到暗中保护的作用,也能让第二个点的人更好的隐藏起来。

    李丢丢事情做完松了口气,和师父出了县城后往回走,已经被人盯着,就不能再往燕山去,不然的话还可能会有危险。

    长眉道人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向李丢丢认真的问道:“这件事如果夏侯知道了,你怎么说?

    李丢丢反问:“什么事?”

    长眉道人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后说道:“你和夏侯说的是去燕山,结果一转弯就去了前列县,夏侯必然会问,也许这事他父亲都会跟他说,他若问及......”

    李丢丢道:“师父,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去了一趟前列县找郎中看了看,或者说是去买东西了。”

    长眉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还好......”

    没多久两个人就返回大营,夏侯琢正好从他父亲辞行回来,看到李丢丢和长眉道人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吃惊。

    羽亲王又不傻,当然不会把派人跟着李丢丢和长眉的事告诉夏侯琢,可是长眉道人心虚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虚的那么厉害。

    他看到夏侯琢的那一刻,拉了拉李丢丢的衣服低声说道:“不许说。”

    李丢丢点头道:“师父放心,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说完之后迎向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猜我们去哪儿了?”

    长眉道人觉得一口气差一点没上来。

    李丢丢当然不会说,不是什么玩笑话都能乱开的,虽然和师父关系最亲密,但这种玩笑话开了,那会对师父造成多大的伤害?

    老脸还要不要了?

    “你俩干嘛去了?”

    夏侯琢好奇的问道。

    李丢丢道:“我俩去了一趟前列县,买了些兽药回来,这不是害怕狗子和神雕换地方水土不服吗,特意先去买些药备着。”

    长眉道人心里松了口气。

    夏侯琢笑道:“你们不是说要去燕山上玩一趟的吗,怎么半路上又突然改了主意?”

    李丢丢道:“一开始是说要去燕山的,可是走到半路,我师父他骑马骑的腰不行了,所以就没去,转而去了县城。”

    夏侯琢自然不会对骑马骑的腰不行了这句话产生什么怀疑,因为来的时候长眉道人连坐车时间就了腰都不行,更别说骑马了。

    “咱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冀州。”

    夏侯琢撞了撞李丢丢的肩膀:“回去的时候咱们可以绕一下,路过信州,要不要打听一下刘胜英住在哪儿?”

    “不用不用......”

    李丢丢连连摇头:“还是尽快回冀州吧。”

    他看向笼子里的狗子和神雕,想着把这两个小家伙带回去,高希宁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

    “不去算了。”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我让人去把马车里再垫一下,看起来道长你这走路都有些不顺当,腰是真的疼的厉害吧?”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是是是......确实是有些酸疼。”

    与此同时,燕山营。

    二当家毕大彤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脸色差的要命,这次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把亲信手下管山岭送进地狱的话,也许进地狱的就是他。

    当初跟他一块来燕山的手下头目刘贵航凑近了说道:“当家的,要不然派人把去左武卫大营的人追回来?如果这事被大当家查到的话,咱们都得出事。”

    “先不用。”

    毕大彤道:“大当家是没什么察觉,他那个人太傻,对我没有什么疑心,此时若派人出去被看到了反而不好,告诉手下兄弟们最近一段日子谁也不许离开大营......”

    他看向刘贵航道:“大当家不怀疑我,倒是老三那个人...

    ...”

    刘贵航道:“可是当家的,此前派去左武卫大营的人还不知道咱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万一回来的时候被三当家的给堵住,直接抓了去见大当家的,那岂不是全都要暴露了?”

    毕大彤听到这句话脸色猛的一变,如果不是刘贵航提醒的话他确实疏忽了。

    老三周道手显然已经对他怀疑很深,所以这段日子必然盯得紧,他的人从左武卫那边回来,周道手极有可能直接把人拿下,先带回去严刑逼供再说。

    自己派去左武卫的那些人,未必就能扛得住。

    毕大彤沉思片刻,看向刘贵航吩咐道:“老三虽然怀疑我了,但是对老五老六都没有疑心,你现在就去见老五老六,让他们两个立刻挑选出来一批高手埋伏在半路,把我派去左武卫的人全都干掉。”

    刘贵航吓了一跳:“把......咱们自己人,都杀了?”

    毕大彤看了看自己的断手,咬着牙说道:“都杀了,不然我这一只手岂不是白断了?先熬过去这阵子再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了。”

    刘贵航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见五当家和六当家。”

    当夜,正好是轮到老六高赫的宅子当值,大当家虞朝宗历来要求公平公正,所以燕山营的防卫,也是由七个寨子的人轮流当值。

    到后来因为老七那个寨子里人数实在太少了,而且老七那个人又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总是看起来难当大任的样子,老七自己也说他担不起责任,也不想担责任,所以就退出了值守,现在营寨是六个寨子的兵马轮换当值。

    老六高赫当夜趁着他的人值守,挑选了一批高手准备去半路伏杀毕大彤的人,这事他也慌啊,毕竟也参与其中。

    老五田占元对他说道:“六弟,这事不能光杀那几个去见官军的人,之前老大不是说了吗,山上有人救了他,怎么会那么巧就有人救了他?”

    高赫一怔,他看向田占元问道:“五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官府的人,可能是大哥安排的人......大哥在冀州城里就没有安排人?我才不信,他那样底细的人,不可能没有安排。”

    高赫道:“可是他们就算是大哥安排的人,咱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贸然行动,反而容易把咱们自己暴露了。”

    “六弟,我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哥如果在冀州安排人了,而且和官府有关,难道不是他背着我们准备自己投靠官府?”

    高赫连连摇头道:“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田占元哼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咱们是那样的人?”

    高赫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讪讪的笑了笑。

    田占元道:“如果那些人是大哥安排在冀州城里的内应,他们在山上救了大哥也就顺理成章,而且这些人一定不会放弃从官府层面追查是谁安排的埋伏......”

    高赫懂了。

    他看向田占元说道:“那可怎么办?”

    田占元道:“明天我和大哥去说,就说我老婆的病又重了,我想带她偷偷去冀州看病,大哥必不会怀疑,到时候我亲自在冀州城里把人翻出来。”

    他看向高赫道:“你明天配合我一下。”

    高赫应了一声:“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田占元看着外边的夜空叹了口气候说道:“这件事没干好,咱们都有生死之忧,所以得把屁股擦干净......就算是错杀一万个,也不能漏了一个。”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丑猪小弟

    走了一趟信州北疆李丢丢才真的体会到一座雄城能带给人的安全感,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冀州城里的人都会是一种哪怕天下大乱冀州还在就好的想法。

    对于冀州城里的百姓们来说,城外的叛军之乱就像是洪水,而冀州城就是一条无比坚固的大船,外边洪水滔天也没关系,因为只要船孩子啊,他们船上的人就依然可以歌舞升平。

    所以他们不希望这艘船上的人太多,太多了的话这船就没没准会因为负重太大而沉没。

    况且,这是他们的船,凭什么放别人进来?

    回冀州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残垣断壁,看到的都是荒凉破败,又正值这个时节,所以眼睛里都是萧条,心情也就跟着压抑。

    他们的队伍扬着官旗,有数百带甲的骑兵护卫,所以没有乱匪敢来招惹,可是想想看,这值得自豪吗?

    顺着官道一路走,所见之处的村庄基本上都已经化作废墟,远远的看着那些烧的焦黑的房子,李丢丢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大楚身上那一块一块烧焦了的腐肉。

    大楚这个巨人浑身上下都是这种腐肉,那颗心还在微弱的跳动着,然后心还在对自己说,不要慌,烂的地方距离这还远着呢。

    夏侯琢看出来李丢丢脸色不好,他也知道李丢丢在想什么,其实他何尝想的不是一样的事?

    李丢丢这才想了多久,他已经想了好几年。

    只是这话题不能再开,不过是再填些堵罢了。

    “其实......”

    就在这时候,看着窗外的长眉道人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话。

    “这看到的就像是一场野火烧过后的草场,如果还能重建的话,现在看到的草灰,就是明年绿草的肥料。”

    也许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句话,最美的一个期待。

    李丢丢和夏侯琢谁都没有接话,因为不管下一句接什么,都会破坏这句话中那卑微的祝愿。

    “百姓们没的选。”

    长眉道人最终还是自己接上了一句,让这卑微的祝愿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夏侯琢叹道:“百姓们不用选的时候,是国富民强,百姓们不敢选的时候,是大厦将倾,百姓们已经选了的时候,距离山崩地裂不远了。”

    这话里的意思,格外沉重。

    百姓们开始不敢选,后来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就是反抗,他们大部分人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反抗什么,只是不想就这么死了。

    没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去做那一场野火过后的草灰,谁不想做草灰和雨水滋养之后重新钻出土地的绿草。

    “不说这个了。”

    夏侯琢把车窗关好,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有风,冷。”

    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同时点了点头,似乎都格外认同这个借口,是的......有风,冷。

    走了几天之后队伍回到了冀州城,李丢丢在进城门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城外是一片灰黑,城里是五彩斑斓。

    这让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什么。

    进了城之后气氛明显变得不一样,城中已经处处披红挂彩,距离过年没多远了,这喜庆的气氛让李丢丢错觉自己刚刚从另外一个世界突然间钻到了这个世界。

    队伍把马车护送到了四页书院门口就返回军营,四页书院已经放了年假,书院里显得冷冷清清,守门人在门口也

    挂了两个红色的大灯笼,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书院看起来更冷清了。

    长眉道人说要先回家去收拾一下,把火炉点起来,告诉李丢丢明天再回家里去,今夜还住在书院就好。

    李丢丢也想去见见高希宁,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次冀州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个不称职的媒婆。

    夏侯琢也没打算进书院,他急着回家去看他母亲,急着把那些礼物放在他母亲面前。

    夏侯琢觉得他母亲笑的时候不多,可每次笑起来都那么那么的好看,是人间至美的笑容。

    李丢丢左手拎着一个猪笼右手拎着一个鸟笼进了书院,他是真的很想让高希宁看看这两个小漂亮。

    所以进书院的时候他特意问了问守门的人院长大人出门了没有,守门人给出的答案让李丢丢很惊喜。

    院长大人离开书院已经好几天,与几位好友相约,到冀州城外不远处的不辜湖冬钓去了。

    不辜湖那边有有一座很大的庄园,是节度使曾凌的地方,庄园外边就是不辜湖,有上千名士兵驻守,高院长和节度使关系很近,每年冬天都会到不辜湖庄园去住一阵子。

    大儒嘛,总得有些大儒的样子才对。

    李丢丢觉得这消息简直太惊喜了,拎着两个笼子一路小跑着到了高院长家门外,到了门口忽然就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

    他清了清嗓子,然而没敢喊出声,最终还是放下两个笼子后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笼子里的神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笼子里的狗子,狗子依然一副高冷模样,完全不鸟它。

    没有人回应,李丢丢等了一会儿后再次敲门,这次力气稍稍大了些,可依然没人来开门,甚至连个人说话都没有。

    不死心的李丢丢又等了很久,想着那媒婆可能是出去玩儿了,毕竟高院长不在家,但是等一会儿一定会等到。

    然而事实上,他等到太阳快要换岗的时候依然不见有人回来,他只好悻悻的返回自己住处。

    心不在焉的推开木门,然后他就愣在那。

    他的屋门开着,屋子里已经亮了灯火,而且距离屋门还远,就依稀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温暖,这隆冬时节,他已经多日没有回来,屋子里必然冷的要命才对,可就是感觉到了温暖。

    因为这温暖,是那少女每日都会来把炉火续上,她是担心李丢丢哪天回来了屋子里冷的没法睡,早晨起来就先跑过来看看炉火灭了没有,灭了就再生火,若是没有灭就加些木炭。

    每日都来,每日都来,每日都等到天大黑要睡觉了才回去。

    她坐在那炉火旁边托着小脸像是要睡着了,而另外一边,丫鬟若凌坐在那絮絮叨叨的低声说着什么,可是她可能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

    “我......”

    李丢丢张了张嘴,觉得嗓子里有些沙哑。

    “我回来了。”

    李丢丢深呼吸,然后笑着走向屋门,他知道,下一息他将看到一张迎接他的欣喜的笑脸,那笑脸上还有一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

    砰!

    门关上了。

    李丢丢被关在门外,站在那略显尴尬。

    “那个......我知道出去的日子确实有些久了,临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跟你去说一声,对不起。”

    李丢丢真诚的道歉。

    “傻子吗?门又没插,况且这是你的屋子。”

    门里边传来的声音让李丢丢嘿嘿笑了笑,然后就听到若凌的声音传了出来,很轻,但是他听到了。

    “小姐,就这么让他进门?太便宜他了,应该让他在外边好好罚站一会儿,不然都对不起小姐你每日都来生火打扫。”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满满都是感动。

    然后是更低的声音。

    高希宁很轻很轻的说道:“外边太冷了......”

    李丢丢推门进屋,屋子里那热乎乎的气就一下子喷涌在他脸上,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你回来了,那我走了。”

    高希宁起身,也不是那种特别冷淡的样子,反正就是有些冷,也不看李丢丢,低着头从李丢丢身边要走过去。

    在那一刻,李丢丢突然放下手里的笼子,一把拉住高希宁的胳膊。

    “你干嘛?!”

    高希宁抬起头怒视着李丢丢:“有事说事,放开我。”

    李丢丢连忙松手,很慌。

    憋了好久,他才憋出来一句话。

    “吃了饭再走吧。”

    高希宁听到这句话,突然间感觉自己是个操心的老母亲,等待着上学考试回来的傻儿子,那傻儿子一进门就告诉她,娘啊,我考了个零蛋。

    高希宁瞪了李丢丢一眼:“吃个屁!”

    说完迈步就往外走,李丢丢连忙又一把拉住。

    “屁......不管饱,要不然吃点别的?”

    “你......”

    高希宁瞪着他,忽然就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脚在李丢丢屁股上踢了一下。

    “你嘴里就没有什么好词。”

    她说。

    李丢丢见她笑了,好像整个人生都豁然开朗起来,他连忙把两个笼子提起来给高希宁看。

    “我给你抓回来的。”

    一脸的小得意。

    高希宁这才看清楚那两个笼子里的东西,一下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什么鬼东西!”

    主要是神雕确实太丑了。

    李丢丢道:“这是野猪,它的名字叫神雕,那个是矛隼,它的名字叫狗子。”

    高希宁看着李丢丢那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了李丢丢脸上的疲惫,也看到了李丢丢眼睛里的真诚,还看到了李丢丢嘴唇上淡淡的胡子。

    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好像一个傻小子终于开窍说给女孩子买礼物去,然后带回来二斤猪肉,说你看我买的肉好不好?这肥瘦相间的,漂亮不漂亮?

    可是高希宁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因为傻小子带回来的礼物再怎么奇葩,也是带给她的。

    这一刻,她都忘记自己的身份是这傻小子的独家媒婆了。

    她笑着看向神雕说道:“大叔,这东西可真丑。”

    虽然丑,还想摸摸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李丢丢问道:“大叔,它咬人不咬人?我能摸摸这只丑猪吗?”

    李丢丢叹了口气后说道:“大叔......真不会说话,叫小弟!”

    高希宁楞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叔,我能摸摸你这小弟吗?”

    李丢丢也楞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一张进城的网

    终究是野猪太丑失了宠,高希宁的兴趣很快就从神雕身上转移到了狗子身上,而且正式宣布了排名,从今天开始,狗子是大哥,神雕是老二,李丢丢是老三。

    李丢丢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一个正正经经的人,凭什么神雕是老二?

    “你是专门抓了送给我的?”

    高希宁蹲在那看着永远一副高冷模样的狗子,想把手指伸进笼子里摸摸它可是又不敢,这小东西的嘴巴跟铁钩一样,咬住就能把肉皮撕开。

    “对啊。”

    李丢丢道:“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山上的小动物多。”

    高希宁问:“山上小动物那么多,为什么你选择送我一只野猪一只猎鹰?”

    李丢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的话,可能会有危险,总不能说我觉得猪和隼与你的气质很配吧。

    “主要是很珍稀。”

    李丢丢片刻后终于找到了比较合适的词儿,他看起来无比认真的说道:“这个猪,是野猪王的独生子,只此一个,算得上珍稀了吧,这个隼,是整座燕山里的唯一一只了,也算珍稀了吧。”

    他看着高希宁的眼睛,此时此刻,跟随师父多年行走江湖行骗的渣男体质终于爆发。

    “这世上,唯有最珍稀的东西,才能配得上最珍稀的你。”

    他的话用了两个一样的词,那就是珍稀,可是高希宁本能的把第二个珍稀听成了珍惜,于是那张漂亮的小脸微微一红,紧跟着就是一个脑镚儿敲在李丢丢的脑门上。

    “你居然调戏本媒婆?”

    高希宁瞪了他一眼。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但他不觉得这话算什么调戏啊,渣男都不觉得调戏是调戏。

    “不过,话说的还挺好。”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既然你带回来的礼物这么重,那我以后得加把劲儿啊,对了,前两天佳蓓还来找过我,说上次的事都是她不好,没能和你站在一起面对,她想让我替她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若是有机会,也想当面和你说。”

    李丢丢摇头道:“可别可别,她爹要是再来我就没辙了。”

    高希宁道:“为什么会没辙?你上次不是把她爹吓住了吗?”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媒婆,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吓退一个想保护自己女儿的父亲吗?而且,我也真的不会动手去打一个想保护自己女儿的父亲。”

    高希宁楞了一下,然后就沉默下来,李丢丢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已经藏起来好久好久的恐惧。

    是的,那不是悲伤也不是遗憾,只是恐惧,她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而且她知道将来会更加模糊,直到有一天完全记不清楚父母是什么样子。

    所以每一次想到这些,她都会很努力甚至是拼尽全力的去回忆着父亲母亲的模样,然而她无法改变的是那两个样子依然在不可阻止的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渐行渐远的人,终究会消失在视线之内。

    李丢丢是一边说话一边去倒水喝,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怔怔出神的高希宁,他第一眼就从高希宁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而每一次提到她父母,她爷爷高院长看着她的时候,都以为她眼睛里的是伤感。

    “其实我和你一样。”

    李丢丢把水递给高希宁,他挨着高希宁坐下来,一边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一边说话。

    “我是完全没有印象,而你是在逐渐失去印象。”

    李丢丢道:“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已经

    不在的人而这样,因为还有在的人,你有你爷爷,我有我师父,整日都因为不在的人而哀愁恐惧,那也是对在的人的一种辜负。”

    高希宁忽然笑了笑,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你看你多走运,遇到了我这么好的人,在你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在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了。”

    李丢丢道:“那我能帮你解决什么?”

    高希宁的依然笑着,可也是掩饰着刚才的恐惧。

    “你能帮我什么?你总不能做我爹。”

    李丢丢道:“也不是不行,要不然以后,你管我叫爹,我管你叫大哥。”

    高希宁一抬手,李丢丢立刻把脖子缩了下去。

    可是高希宁并没有打下来,手在半空中停下来,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

    李丢丢问。

    高希宁的手缓缓收回去,看着炉火说道:“你以后可不能找我这样的人做媳妇,动不动就想打你,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整天被女孩子家家的欺负。”

    李丢丢道:“你又不是我媳妇......再说,你算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你是汉子啊。”

    这一刻,渣男下线了。

    高希宁白了他一眼后说道:“那以后我可以欺负你,但你媳妇不能欺负你。”

    李丢丢道:“你傻不傻,我媳妇难道能容忍别的女人欺负我?她一定会和你干架的。”

    高希宁觉得这确实是个难题,如何才能解决这样的难题有必要尽快提上日程了,既要能解决李丢丢也要能解决李丢丢媳妇,似乎好难。

    “佳蓓其实挺好的,她性格温婉柔弱,肯定是不会欺负你的,如果将来你娶了她,我又能欺负你又能欺负她......”

    高希宁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好像多伟大似的。

    她说:“这不是解决了吗?”

    李丢丢看着高希宁那漂亮的侧脸,心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才十几岁就做媒婆了,关键还傻,真可怜。

    “对了。”

    高希宁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而且神雕和狗子我不能带回去,如果带回去的话我爷爷会把我骂死的,所以就暂时养在你这,你替我照顾它们,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来照顾它们。”

    李丢丢点头:“没问题。”

    高希宁嗯了一声:“看你态度这么好,就让你做老大,狗子老二,神雕老三。”

    李丢丢想了想,这么排名似乎更合理了一些,老大是他,老二是个鸟,老三是个猪,尤其是老二,真合理。

    天色已经很晚,若凌也已经催了好几次,高希宁只好回家去了,屋子里依然很暖和,可是高希宁离开之后,李丢丢觉得屋子里顿时就冷清了不少。

    他切了肉喂狗子,又拌了些剩下的干粮喂神雕,这待遇真的不公平,难道人家野猪就不吃肉的吗?

    李丢丢是觉得它太丑了,它不配。

    呸,这个颜狗!

    因为已经和高希宁说过,所以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收拾了好了东西准备回家里去,他在冀州城里可是已经有家的人了。

    高希宁说过年这段日子他可以把狗子和神雕留在他住处,反正高希宁也不会出书院,也很无聊,每天可以过来喂喂它们。

    离开书院之前,李丢丢先去买了些肉和粮食之类的东西回来,天寒地冻也不怕肉坏了,挂在外边就能冻的很硬,把这些东西给高希宁准备好,回来的时候高希宁已经在他那小院里等他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李丢丢就告辞出书院去找他师父,高希宁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那家伙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李丢丢又顺路去了一趟云斋茶楼,见了见孙掌柜和孙夫人,告诉他们说以后每天下午都可以来茶楼,一直到书院年假结束。

    孙掌柜本想追究一下他这些日子没来的事,可是孙夫人一个眼神就让他把嘴巴乖乖闭上。

    孙夫人说,以后他就是孩子的干爹,也是我弟弟,你敢胡说八道,等孩子出生我就带着咱孩子不要你了,和我弟弟过去。

    这话没把孙掌柜吓的怎么样,倒是把李丢丢吓得落荒而逃,屁滚尿流的那种。

    李丢丢回来的路上又买了很多东西,还有孙夫人送的年货,背了老大一个包裹回家,可是不觉得辛苦,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幸福。

    十几年了,终于有个家过年,这种感觉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的出来。

    就在他刚要转进家所在的那条巷子,他看到一队车队从身边路过,猛的看起来这是一个普通的商队,可是李丢丢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先不说这商队的规模有些大,就说这些商队护卫的气势都不对劲,商队的护卫时刻保持戒备是对的,但是这些护卫不仅仅是戒备,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有侵略性。

    在他们眼里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恨不得马上抢过来据为己有,这种眼神,绝对不是商队护卫应该有的眼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和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人,眼神又怎么可能相同。

    但这和李丢丢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是多看了两眼随即转进巷子口。

    而那支商队的护卫们也没有在意他这样一个路人,视线很快就又回到了这冀州城里的繁华锦绣上。

    其中一辆马车里,燕山营五当家田占元看了看一直多病的妻子,他的手在妻子手上轻轻拍了拍。

    “不用担心,冀州城里有很多好郎中,咱们就随便看看,开几服药,然后就回寨子里过年,算计着还有十几二十天,应该来得及。”

    他妻子是他抢来的,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已经认了命,好在田占元对她真的还好,这让她的悲苦命运中就稍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安慰。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当时又受了很大惊吓,再说田占元是她一家的仇人,她每日都过的那么压抑,不生病才怪。

    所以听到田占元的话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丈夫的温柔,在她眼里依然都带着恶心。

    可她又能怎么样?

    车队在距离李丢丢家并没有多远的一家客栈门外停下来,先前来的人已经安排好,过年的这段日子客栈几乎没有什么生意,他们把整家客栈都包下来,掌柜的自然欢喜。

    对外说的借口是走到半路东主夫人生病了,东主心疼夫人,不想让她跟着奔波劳累,所以准备留在冀州过年,养好病再走。

    这样的事也算不得稀奇,客栈年前还能接这么大生意,当然也不会过问太多。

    田占元安顿好之后就从自己那间屋子里出来,把手下几个头目召集过来,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那几个头目随即应了一声,分头出去办事。

    只在一里外的李丢丢,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冀州城里张网要抓他了。

    【这两天在书评区看到为我挑错别字的朋友,真诚道谢,谢谢你们,主要是因为存稿没了,每天三更,所需时间不少,我这个年纪家中琐事又多,所以更新大部分是在凌晨后码出来的,难免有些困,所以修改的时候有所遗漏,对不起大家,我以后多多注意,爱你们,顺便求订阅和收藏,还有就是有朋友说我没求过月票,其实求过,就是次数不多,因为月票是要额外花钱的,求订阅已经心中不安,月票就不敢多求。】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偶遇

    李丢丢推开院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师父正在踩着一个小凳子擦窗,擦的那么仔细,连窗棂角落里都用小木棍捅着布擦的干干净净。

    “师父。”

    李丢丢背着一个那么大的背囊进来,长眉道人回头看了一眼,眉角都在上扬。

    “买这么多东西,又胡乱花钱。”

    “不都是买的,还有云斋茶楼的孙掌柜一家送的年货。”

    长眉笑着点了点头:“跟人家说谢谢了没有?”

    李丢丢道:“师父,我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跟人家说谢谢。”

    师父笑着说道:“我就是随口问一句......既然人家都给了年货,你还买什么,能退不?”

    李丢丢:“......”

    长眉道人看起来精气神很不错,比起昨天要好的多,比起之前刚刚出前列县的时候就更要好的多了,擦窗子的时候还在哼着小曲儿。

    李丢丢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听出来,这小曲儿之前没听过,他在云斋茶楼唱的曲儿,一多半都是师父原来教过的,还有一部分是燕先生教的,剩下的是李丢丢自己想的词想的调子。

    这小曲儿从没有听师父哼起来过,又不是民谣曲调,更不是各地戏曲,所以李丢丢立刻就想到这小曲儿是师父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他笑道:“说,这是什么靡靡之音!”

    师父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撇了李丢丢一眼道:“懂个屁,这是江边的人唱的渔歌。”

    李丢丢问:“我要是问你什么江,你敢回答吗?”

    师父脸更红了,那张老脸因为这红都显得年轻了几分,他看着李丢丢顽抗到底似的的说道:“怎么不敢?春江不是江吗?”

    李丢丢道:“是是是,师父说的都对。”

    他挽起袖子要一起干活儿,师父却连忙拦住他。

    师父看着李丢丢说道:“你现在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干粗活呢?”

    李丢丢道:“怎么的,你是说我不够粗吗?”

    长眉道人:“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虎狼之词!”

    李丢丢道:“那师父你刚刚那一曲春江花月夜,又是什么样的虎狼之词。”

    师父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回屋里歇着去,不想歇着就看会儿书,看不下去就睡会觉,放年假了,好好休息才是正经的,这种事不用你插手。”

    李丢丢呸了一声:“老头儿现在越来越不听话。”

    他找了一块抹布也跟着师父一起擦窗,师父一个劲儿的让他回屋里去,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读书人不能做这些事,一直到李丢丢说你再胡说八道把你胡子都拔了,这老头儿才笑着闭嘴。

    “我买回来了肉蛋菜,还买了米面油。”

    李丢丢一边干活儿一边说道:“但是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估计着吃不到年三十,等年前我再去买一些回来,咱们还没有铺张浪费的过过年,就得大操大办,就得花钱,就得奢侈。”

    长眉道人一反扣扣索索的常态,大声说道:“对,这个年就得好好过,就得铺张浪费!”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边响起敲门声,李丢丢心说知道他和师父住这的人不多,莫不是夏侯琢来了?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一路小跑着到了院门那问了一声:“谁?”

    门外的人似乎是带着些许扭捏的回了一个字。

    “我。”

    “燕先生?”

    李丢丢一怔,连忙把院门拉开,然后就更懵了.

    .....门外的燕先生居然是推着一辆独轮车来的,车上有米面油,有肉,还有被子,书箱......

    这把李丢丢看的一愣一愣的。

    “先生这是?”

    李丢丢问。

    “那个......没什么事,就是......”

    燕先生觉得自己这样子可能有些不大气,于是站直了身子说道:“每年过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书院过,今年想着你和你师父刚到冀州过第一个年,我作为你的教习,应该过来帮衬一下。”

    李丢丢嘿嘿笑起来:“蹭饭直说。”

    燕先生脸微微一红。

    李丢丢连忙把独轮车接过来,推着车进院后把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搬到屋里去,这院子不算小,正房五间,左右还各有三间厢房,别说加一个人住,就算再来十个八个的也能住下。

    “在打扫啊,我来帮忙。”

    燕先生挽起袖子就要干活,老道人怎么可能让客人干活儿,把桶里的水都泼了后说道:“干完了,燕先生快进屋,我给你泡茶。”

    燕青之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以往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过年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除了偶尔会去高院长家里吃一顿饭外,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独处,他喜欢独处。

    这样的冬日,他喜欢一个人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书,看的乏了就在躺椅上睡一会儿。

    然而这几日怎么都不得劲,总觉得自己这样就把年过了无趣的很。

    正好知道李叱已经回来了,所以干脆就从书院里寻了一辆独轮车,推着东西就出来了。

    “我主要是吧......”

    燕先生一本正经的对长眉道人说道:“之前不是和李叱说过,要一起办个补习课堂吗?这过年的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可以和李叱研究一下怎么补课。”

    “是是是,先生费心了。”

    长眉道人把燕青之请到屋子里,又转身去搬燕青之带来的东西,李丢丢笑呵呵的从隔壁房间出来,对燕青之说道:“先生,床已经铺好了,你看看还可以吗?”

    燕青之连忙道:“都行都行,不用那么客气,我本来贸然过来就怪不好意思的......”

    李丢丢很严肃的说道:“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你的不足之处,就要虚心学习,你看我去你家里蹭饭蹭住的时候有不好意思了么......先生在我眼里不仅仅是先生,还是长辈,更是益友。”

    燕青之因为这良师益友而开心。

    “正好,我有些事本想明天上午去书院找先生求教的。”

    李丢丢跑回屋里,取了一本书册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李先生留下的书册之一,有些地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燕青之道:“坐下来,一起看。”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边看书一边谈论,长眉道人端着热茶进来,看到这一幕愣在那,以往在外边走江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长眉道人的鼻子就酸了起来,有些想哭。

    还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丢丢的牛批。

    两个人讨论的沉入其中,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长眉道人一直都没有忍心打扰,可是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该准备晚饭了。

    想着家里虽然米面油肉菜都有,可是人家燕先生来了,还是出去吃显得比较隆重些。

    所以他轻手轻脚的过来,唯恐吓着那两人,然后很小心的问了一句:“咱们出去吃可行?”

    燕先生连忙起身道:“不用不用,家里不是什么都有吗?咱们一起做饭,还是想吃一些家常便饭。”

    他看向李丢丢:“要不然,咱们包饺子吃吧。”

    李丢丢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好啊!”

    两刻之后,燕先生看着眼前的面盆,觉得自己把和面这事大包大揽下来是草率了。

    “这应该是个学术问题......”

    燕青之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水多了放面,面多了放水,何时是尽头?”

    李丢丢已经剁了好了肉馅,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都快要从盆里冒出来了,跟一朵大白蘑菇似的,他觉得自己此时若是笑的话显得不礼貌,可是......

    好在长眉道人还是三人之中比较有经验的,把面和好,三个人围坐在小桌子前边包饺子,说说笑笑的也快,不多时大概八人份的饺子就包好了。

    燕青之忽然觉得幸好自己把面和多了,刚刚竟是忘了李丢丢的饭量......

    烧开了锅里的水,饺子放进去,看着那热气升腾,三个人都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得意。

    可是,等到饺子出锅的时候,三个人都傻了眼。

    “按理说,这个应该不叫饺子了。”

    燕先生道:“可能叫应该叫片汤。”

    李丢丢道:“我倒是觉得应该叫肉粥......”

    长眉道人大手一挥:“管他呢,片汤肉粥,好吃就行。”

    又半刻之后,三个人已经换好衣服在去酒楼的路上了。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酒楼里,燕山营五当家田占元坐在那一边吃饭一边听手下人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他给坐在身边的妻子夹菜,侧头看了看,妻子嘴角上有一粒米,连忙取了一块干净手帕,伸手过去给妻子擦,而妻子下意识的躲了躲。

    他眼神一变,妻子立刻又靠了回来,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田占元看向手下人,脸色再次变得不善。

    “整整半天的时间,你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这些小事都做不好,我留着你们有何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几个人不是左武卫营里的,那就是冀州军里的人,不是节度使曾凌的人就是羽亲王的人。”

    他皱眉道:“这有什么难的?”

    手下人站在那,一个个的不敢说话。

    这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只有他和妻子两个人在吃,剩下的人全都低着头站在一边。

    “都滚吧。”

    田占元道:“别扰我吃饭,今夜许你们去放纵,可去青楼,不可去赌场,到了青楼里也绝不许闹事,谁坏了我的事,我就要谁的脑袋。”

    “是!”

    一群人连忙应了一声,脸上都露出喜色。

    “滚。”

    田占元一摆手。

    那些人立刻转身出了包房,顺着楼梯呼啦呼啦的往下走,一个个脚步急的恨不得起飞一样,他们下楼,李丢丢他们三个上楼。

    下楼的人多,李丢丢他们三个就在楼梯口等着,那些人都是凶悍之徒,看人的眼神自然和寻常人不一样,他们下楼的时候都瞪着李丢丢他们,明明已经给他们让开了路,可好像还得罪了他们似的。

    长眉在李丢丢背后拉了一下,示意不要惹事,躲就是了。

    李丢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就在这时候,最后一个下楼的那络腮胡汉子故意在李丢丢脚上踩了一下,还发了力,脚底来回碾了两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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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