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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人的信念

    这是计划中唐安臣对武亲王的最后一次阻击了,再坚持一阵他就能撤出战场。

    按照唐匹敌的要求,天亮之后把武亲王的队伍放过来,而此时宁军就必已完成合围。

    这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这一战到目前为止最为惨烈的时候。

    楚军朝着防守的宁军发起疯狂进攻,这空地上铺满了大地的是人,活人和死人。

    “王爷!”

    一名校尉从前边跑回来,脸色都是血。

    “将军阵亡。”

    武亲王问:“将军阵亡,副将何在?”

    “副将......也已阵亡。”

    “那你现在就是将军了。”

    武亲王看向那名校尉说道;“带着剩下的队伍,继续往前攻。”

    “是!”

    那校尉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他想告诉武亲王说我们这支队伍只剩下大概不到三百个人了,可是当武亲王说出现在你就是将军了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话就被自己咽了回去。

    作为左武卫的人,王爷说继续进攻的时候,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继续进攻。

    “报!”

    又一人跑到武亲王身前:“将军,左前方我军已经打出缺口,请王爷支援。”

    “好!”

    武亲王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他的队伍从这边撤出去,往左前方攻击。

    可是才到那位置,发现杀进宁军阵列里的楚军士兵已经全都死了。

    那位率军突破了宁军防线的楚军将军,身上中了至少几十箭,仰躺在地上,眼睛还睁着。

    楚军的进攻像是浪潮,宁军的防守就是堤坝。

    这边的浪潮涌上堤坝,后边的宁军就好像化身成了沙袋和石块,把缺口堵上。

    这一场厮杀,楚军的伤亡比宁军要大的多,他们必须这样拼命,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王爷!”

    有人跑过来,身上血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宁军士兵的血。

    “右前方进攻的队伍......被宁军包夹进去,一个,一个都没能撤出来。”

    “宁军在布置合围......”

    武亲王其实看的明白,他只是没想到,连唐安臣这样强度这般惨烈的防守,依然还是诱饵。

    武亲王道:“我们必须把兵力集中起来往正前方进攻,一旦唐匹敌的包夹形成,我们就打不出去了。”

    说到这,武亲王吩咐道:“给中军传令,让赵传流把中军压上来!”

    随着武亲王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传令兵骑马飞奔出去。

    此时武亲王的判断是,这就是阻挡他突围的宁军主力。

    率领中军的赵传流心急如焚,他的队伍始终跟在武亲王身后,已经无数次想压上去了,可是没有武王军令他不敢擅自行动。

    武王说过,若是需要中军压上,必会派人回来调遣。

    此时见宁军阻挡如此凶猛,武亲王觉得这里就是宁军要给他准备的决战之地,而前边的宁军已经被压的几乎抵挡不住,是时候把中军提上来给正前方宁军最后一击。

    赵传流的中军是武亲王给自己留的后手棋,他没想的唐匹敌的后手棋还在前边等着。

    得到军令的赵传流不敢有丝毫耽搁,让人吹响号角,中军开始发力狂奔。

    等赶到前边的时候,宁军和楚军已

    经拼的都已经到了极限。

    楚军大队人马上来,宁军防线一下子就崩了,唐安臣带着剩下的队伍且战且退,往侧翼退走。

    把正前方给楚军让出来,不然的话他的这支队伍就可能一个都剩不下。

    楚军突破了封锁之后,士气大振。

    武亲王抬起手擦了擦汗水,低头想把水壶摘下来喝一口,这才注意到自己肩膀上竟然有一支箭。

    他的甲胄名贵坚固,寻常的箭矢不可能刺穿,可是宁军的箭太密了,这支箭是从甲胄缝隙里钻进去的。

    好在是缝隙很细小,箭钻进去的不深,也只是皮外伤罢了。

    将那支箭拔下来看了看,随手扔掉。

    武亲王大声说道:“我们已经突破了宁军的防线,大家再拼一口气,随我往前冲与王妃汇合。”

    众将应了一声。

    他们来不及休息,强撑着一口气继续往前冲杀,而此时,东边已经露出了太阳的轮廓,这个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就这样又往前冲了大概有七八里远,算计着距离武王妃的队伍最多也就是还有二十几里,左武卫的人都已经兴奋起来。

    哪怕他们已经很累,打了一夜精疲力尽,可一想到已经突围出来,每个人都难掩喜悦之情。

    武亲王看了看侧面有个高坡,这里距离芒砀山还没多远,有很多山包,不算有多高,也不险峻,远远看着像是一个一个巨大的馒头似的。

    他催马冲上那高坡,举千里眼往南方观看,如果距离只有三十里左右,那么一定能看到王妃那边的战局。

    视线尽头,依稀可见那边大地的颜色都不一样,那应该就是满地的尸体。

    可是却不见移动的队伍,这让武亲王心里骤然一紧。

    “报!”

    就在这时候,有传令兵从后边急匆匆的赶来,还没到近前就嘶声喊道:“王爷,不好了,后军被敌人咬住了!”

    武亲王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

    他把后军交给了更为沉稳些的吴锁海,当时曾告诫吴锁海多次,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可是已经被围困?”

    武亲王立刻就问了一句。

    那传令兵道:“从两翼压过来无数宁军,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后队出现了宁军骑兵,死死咬住了石将军的后队,只怕此时已经被围困了。”

    赵传流立刻说道:“王爷,你带中军继续往前突围,分给我一万人马,我去救吴将军和后队的兄弟们。”

    武亲王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带中军继续突围,我带所有骑兵去接应吴将军。”

    赵传流还要再说,可武亲王哪里会听他的,已经征战了一夜的老人再次上马,抓了铁枪招呼一声。

    临时拼凑起来的各军骑兵跟着武亲王往回冲,而此时后军却真的已经被宁军团团围住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武亲王的队伍再往前不到十五里的地方,武王妃也被围困。

    如果武亲王不是选择回去,而是直接往前冲的话,可能还来得及把他妻子救出来。

    此时武王妃身边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被宁军堵在了两个山包之间,所以武亲王在高处往南看的时候才没有发现。

    这山包两侧都是宁军,楚军形成圆阵防御,把武王妃护在正中。

    大将军沈珊瑚立马阵前,看着那已经衣甲破碎的楚军,脸色依然平静。

    她以楚军一半的兵力与楚军对攻,打了一夜之后,楚军已经只剩下这点人了。

    “武王妃!”

    沈珊瑚在阵前高声喊道:“你应该知道此时境况,这便是我家大将军的计策,武王大概也已经被死死困住,连芒砀山都回不去了,若王妃愿意投降,你随我去前边阵中劝说武王,武王和他手下将士还有一条活路。”

    武王妃站在阵中,脸色白的吓人。

    此时她身边剩下的这不到三千人马,其中一半是她在江湖上招募来的人和他的缚神卫,不算缚神卫,那些江湖高手此时早已吓破了胆子,他们根本无心再战。

    可她是大楚武亲王的妻子,她怎么能投降?

    “沈将军!”

    武王妃喊道:“论领兵,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论志气,我不输给任何人,我相信我的人,也不会输给你们。”

    沈珊瑚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喊了一声:“楚军将士听好,若此时能将武王妃生擒,你们都可活命,不然的话,一个都走不出去。”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所有楚军的人全都回头看向武王妃。

    “你们看什么!”

    昭峦怒吼道:“王妃待你们恩重如山,你们要干什么!”

    彩南持刀站在武王妃身边:“谁敢放肆,当场格杀!”

    昭峦退到武王妃身边护住另一侧:“缚神卫!”

    三百名缚神卫整齐的应了一声,列阵把武王妃保护起来。

    可是那些江湖客,显然还在犹豫着,而且他们动手的可能远比不动手要大。

    这时候沈珊瑚又喊了一声:“若谁敢伤武王妃性命,都要死。”

    一个江湖客听到这句话,转身面对武王妃说道:“王妃,降了吧,就剩下这点人了,就算是不投降又能坚持多久?”

    另一人说道:“王妃待我们恩重,我们也不愿意做弑主之事,可王妃也要为剩下的这些人想想,根本不可能挡住的。”

    沈珊瑚大声道:“若此时王妃投降,还能见到武王一面,或许还有和武王归隐的机会,再不投降的话,你一死,武王也绝不会一人偷生,王妃当仔细斟酌,打到现在,是我们真的需要你活着吗?只是宁王交代,若有机会,还是应该让你们夫妻团聚。”

    武王妃脸色变幻不停,她下意识的看向昭峦和彩南,这两个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的人,此时反而成了她的依靠,她真的很想从昭峦和彩南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不管主母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与彩南,与主母同在。”

    彩南点头道:“生同生,死同死。”

    或许就是因为这句话触及了武王妃心里最后一份柔软,她长叹一声后,把手里的长剑丢在地上。

    “我们......降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昭峦和彩南全都楞了一下。

    而那些楚军士兵们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好像这一刻他们取得了最后的大胜一样,那种欢呼,丝毫也不像是他们战败了。

    这一刻武王妃才明白......不投降,只因为他们是军人,其实他们早就不想打了。

    楚军士兵纷纷扔掉兵器,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兵器丢在地上后楚军士兵就全都蹲了下来,在这一刻,武王妃才醒悟过来,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可能赢。

    她追求必胜的信念,只是她自己的信念,而不是这支队伍的信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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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我赶上了!

    武王妃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她的队伍已经放下了兵器,此时的他们只想活下去。

    如果是在以前没有亲眼见过战争的时候,武王妃若听到楚军士兵投降的事,大概还会愤慨。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真实的战争是什么样的,在那些火人冲进宁军队伍里的时候她就吓坏了。

    她以为自己听过太多尸山血海的形容后也不会有太大震撼,她错了。

    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万大军打到最后只剩下这不到三千人,眼睁睁的看着空旷的原野变成了尸横遍野。

    此时的她,对士兵们放下兵器甚至没有一丝怨言,她理解了。

    “缚神卫,放下兵器。”

    武王妃吩咐了一声。

    缚神卫的校尉名为凌典,原为武亲王的亲兵校尉。

    听到武王妃的话,凌典转身看向她,片刻后,俯身一拜。

    “对不起王妃,武王曾经交代过,王妃的话就是武王的话,我们要遵从王妃的命令,可是这次我们要抗命了......若王妃见到了武王,请转告,缚神卫没有投降。”

    说完这句话后凌典一转身举起他的横刀往前一指:“左武卫,进攻!”

    三百名缚神卫发出低吼,他们形成了一个尖锐的攻击阵型,朝着对面的宁军扑了过去。

    在他们往前疾冲的时候,路过了那些蹲在那等待着接受投降的士兵,路过了一张张惊诧的面庞。

    他们没有心思去看一双双不理解的眼神,也没有心思去想如果他们蹲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缚神卫,所有人,都出自左武卫。

    “生是左武卫的兵,死是左武卫的鬼,左武卫,永远不降!”

    随着凌典的嘶吼声,三百人,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就算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也不可能创造奇迹。

    在他们面前的是宁军密密麻麻的阵列,是数不清的弓箭手,还有他们的甲胄挡不住的排弩和重弩。

    “送左武卫的兄弟们一程!”

    沈珊瑚一声高呼。

    箭雨飞出。

    三百人,没有一个能冲锋到宁军阵前,每一名缚神卫身上都中了无数箭,可哪怕是最后一个人看到自己的同袍已经全都倒下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紧随着同袍的脚步,他用大步的前冲维护着左武卫的尊严。

    缚神卫不是他们的名字,左武卫才是。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说话,连风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大。

    武王妃看向那片宁死不屈的尸体,沉默良久,然后朝着他们深深的拜了下去。

    那些蹲在地上的楚军士兵和江湖客,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思考,只是呆呆的看着。

    不久之后,沈珊瑚带着武王妃离开这片战场,朝着北边过去。

    “宁王真的会饶过武王吗?”

    武王妃问。

    沈珊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武王真的会饶过他自己吗?”

    武王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珊瑚道:“从一开始宁王就想着要劝降武王,可是王妃应该知道,这个世上唯一还能劝武王几句的人是你,而不是宁王,不是我们的大将军,也不是我们宁军中任何一人。”

    武王妃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支队伍默默的前行,他们一路向北,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

    可是他们猜着,再往北走的话,大概会看到比他们那场厮杀要惨烈无数倍的战场。

    楚军将军赵传流带着队伍还在往前冲,武王回身去接应吴锁海了,给他的命令是率军继续突围。

    赵传海多想回去的那个人是自己,因为他很清楚后边有多凶险,回去的人,哪怕是武王,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可那是武王的左武卫,武王说过,为了这个大楚,他曾经让无数左武卫的兄弟战死,但为了他自己,他不

    会放弃任何一个左武卫的人,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

    正前方负责堵住他们出路的宁军已经被击败,他们只管一口气往前跑就是了。

    可是他又害怕,害怕自己带着队伍冲太快的话,会把武王丢了。

    然而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看到正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烈红色战旗。

    在这一刻,赵传流的心脏猛的停了一下。

    迎面而来的宁军看起来衣甲鲜明队列整齐,足以证明这是一支没有参加过之前厮杀的生力军,而左武卫的兵已经奔波厮杀一整夜了。

    “将军,怎么办?!”

    赵传流的亲兵校尉急切的问了一句。

    赵传流回头看了一眼,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他,等着他下命令。

    “列阵防御,等待宁军进攻,现在轮到我们要把这里死死守住了,守着这,等武王归来!”

    “是!”

    左武卫的士兵们吼了一声。

    随着赵传流一声令下,楚军士兵迅速的改变了队列,他们在空地上用最快的速度形成了防御阵型。

    赵传流刚才不是没有想过要进攻,可是他看清楚了对面宁军的旗号,那个罗字,像是一杆散发着寒意的铁枪。

    他没有做错选择,此时的他就算带着左武卫朝着罗境的队伍发起猛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进攻,他们怎么可能攻的过罗境。

    宁军这边,罗境举着千里眼观察,在看到楚军居然列阵防御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不对劲,领兵的不是武亲王。”

    罗境心里顿时懊恼起来。

    上一次在潘兴河岸边,他以八百虎豹骑挡住了想要退走的楚军,如果他的虎豹骑全都来了的话,他不会固守,他会冲锋。

    这一次,他的虎豹骑全都在了,从最早于幽州开始训练到现在,规模从三千人发展到了五千人,扩充的规模不大,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是罗境要的是精锐,不是数量庞大。

    “老贼已经战死了吗?”

    罗境自言自语了一句。

    如果是武亲王亲自领兵的话,已经杀到这个地步了,左武卫不会立刻停下来防御,而是会选择冲锋突围。

    左武卫的中军队伍都在这里了,规模还很大,杀了一夜,武王亲自率领的死士营和后来支援的队伍基本全都战死,可中军尚且还有八万余人。

    如此规模的左武卫做出防御姿态,没有谁可以轻而易举的攻破,哪怕兵力要比左武卫多不少,进攻的一方也会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对面冲锋,罗境的虎豹骑绝对不会有任何退缩,可是冲击防御阵列,轻骑兵基本没有作用。

    与此同时,从一侧带兵围上来的李叱也看到了楚军的防御阵列。

    “武亲王不在?”

    李叱自言自语了一声。

    片刻后随即反应过来......是了,楚军后队被咬住了,走不脱,武亲王一定是带着骑兵回去救援。

    所以此时领兵的人是武亲王手下,包围已经完成,可武王却这般阴差阳错的没在这个包围圈里。

    已经看出来事情不对的人还有大将军唐匹敌,他和李叱一样,马上就反应过来。

    指挥如此规模的战争,兵力如此庞大,稍稍一个细微处的变化,就可能让结果出现更大的变化。

    而控制这些细节的不是唐匹敌,是他的手下的将领们。

    宁军追逐包夹左武卫后队只是快了那么一点而已,就导致武亲王亲自回去救援。

    唐匹敌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没有怪谁,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对时间的把控都如他一样的精准,那么此时被包围在这的就不仅仅是左武卫中军,连后队也在这。

    高真太年轻了,太激进......他带着的骑兵入场的时间早了,而且追的太狠。

    可是仗已经打到这一刻,难道还能因为武亲王不在这不完成合围?

    “传令下去,先把这支楚军困住,我亲自带兵往后边去围堵武亲王。”

    唐匹敌吩咐完之后,带着一队人马离开,剩下的宁军开始往前挤压,对左武卫中军形成合围。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斥候从远处飞骑而来。

    “报!”

    那斥候显然急切,嗓音喊的都劈了。

    “大将军,南边紧急军情!”

    斥候到了近处,沙哑的说道:“在南边五十里发现大量军队,并非楚军援兵,打的旗号我们没有见过。”

    唐匹敌立刻问道:“可看出来大概有多少兵力?”

    斥候道:“齐头并进,不下数十万。”

    “数十万?!”

    唐匹敌脸色都微微一变,此时此刻,不是楚军的援兵,却突然出现了几十万军队,哪里来的?

    片刻后,唐匹敌反应过来,立刻吩咐一声:“你去主公那边报信,请主公分兵一半向南,留下一半兵力继续围堵楚军。”

    说完之后他看向手下亲兵:“去把沈珊瑚沈将军请来这里指挥,我要离开。”

    “派人去告知罗境,让他不要离开本阵,若他分兵,左武卫就可能突围出去,告诉他务必堵住,其他的事不用他理会。”

    说完之后,又调集人马,分派出去一多半兵力脱离本阵,朝着南边冲了过去。

    此时李叱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斥候的示警,他没有等唐匹敌派人来,而是让夏侯琢领兵留下,他带着一半的兵力迅速脱离本阵,用最快的速度往南边转移。

    在于左武卫的决战之前,必须在南边尽快设立防线。

    此时此刻来的还能是谁......

    李叱和唐匹敌的兵力从两侧迂回过来,迅速的在罗境的队伍南边列阵防御。

    宁军携带着大量的武器装备,此时忙作一团,把各种武器安置好。

    阵型都还没有稳住呢,南边就出现了敌人的队伍,看起来黑压压的卷地而来。

    “韩飞豹......”

    李叱轻轻吐出三个字。

    唐匹敌嗯了一声,这个时候,还能突然出现在这的只能是韩飞豹的雍州军。

    一个绕路千里过来的人,听闻武亲王被宁军围困在此,而且还听闻朝廷已经调派二十万兵力救援,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这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最好时机,所以他还管什么大兴城,若能一鼓作气拿下宁军,比打下来大兴城要重要的多。

    雍州军中,韩飞豹刚刚才路过了沈珊瑚和武王妃激战过的,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的战场。

    那尸横遍野的场面,让韩飞豹无比的兴奋。

    “赶上了,总算赶上了。”

    韩飞豹自言自语,因为兴奋,看起来那张脸都稍稍有些扭曲。

    “传令各军,立刻做好进攻准备。”

    韩飞豹喊了一声。

    他在荆州的时候和李叱交战吃了大亏,被李叱堵在江南岸过不来,不得不绕路千里。

    这种怨气他怎么可能受的了,他一直都憋着一股火,想在京州和宁军一决胜负。

    可是才到京州,就打听到武王妃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往北去了。

    再仔细探查,得知武亲王的左武卫大军被宁军围困在芒砀山,他无法按捺住那种想要报仇的心情。

    没有丝毫迟疑,在打听清楚后立刻做出决定,下令雍州军不做停留,靠沿途烧杀抢掠来补充物资,尽快赶到芒砀山。

    他虽然没有见过武亲王,也没有和武亲王交过手,但他知道武亲王有多厉害。

    宁军和楚军的决战,宁军不可能赢的轻松。

    所以他只要赶上了,在最合适的时机入场,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他的运气太好了,率军一路往北赶的时候正好是夏粮收获。

    宁军没有时间去顾及,楚军没有能力去顾及,结果被他一路抢夺,所以粮草都不缺。

    “这一次......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打。”

    韩飞豹激动的自言自语,眼睛里都是兴奋的光。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不要放走了他

    唐匹敌举着千里眼观察对面敌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雍州军的人直面相对。

    李叱到了之后曾经数次和他提起过韩飞豹,只是连李叱和唐匹敌都没有想到,这个韩飞豹的胆子居然能有这么大。

    说起来,唐匹敌和武亲王的决战,便可视为宁军与楚军的决战,双方必然都会付出惨重代价。

    所以不管是谁若能及时赶到,若机会恰当,或许真可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事无绝对,却皆有两面,雍州军赶来的算是恰到好处,但他们连续奔波一刻都未休整。

    如此疲惫之师若真敢直接进攻,输赢胜负,谁敢言定。

    看起来韩飞豹此时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他迫切的想找李叱报仇,但他又不是个白痴,能在雍州杀义父而立足的人,岂会是个毫无城府的莽撞人。

    “韩飞豹未必真的就敢直接攻过来,但他一定会摆出来随时进攻的姿态。”

    李叱看向唐匹敌说道:“被他赶上了,所以他知道若能牵制我们一部分兵力,就可能让楚军和我们的决战胜负多一些未知。”

    唐匹敌点了点头,对于雍州军立刻摆出来进攻姿态,他的判断和李叱一致。

    但凡是有领兵经验的人,都知道此时就发起猛攻,极有可能造成的结局就是千里送人头。

    但韩飞豹只要摆出来进攻姿态,宁军就不得不防,而且雍州军数十万人,宁军要防就不可能不抽调大量兵力。

    如此一来,看似是韩飞豹帮了武亲王一把,实则是为了消耗宁军和楚军兵力。

    宁军与楚军打的越狠,越惨烈,死伤越重,韩飞豹越是开心。

    宁军不是实力强于楚军吗,那韩飞豹就牵制宁军,他的人马也能有时间休整。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没有什么定数,若宁军真的就敢不防守而是专心致志对付武亲王,那韩飞豹自然也就真的敢冲击宁军后队。

    李叱看向唐匹敌道:“你去指挥对武亲王的最后一战吧,我来挡住这里,不用两个人都在此地,况且我更了解韩飞豹一些。”

    唐匹敌嗯了一声,若只防守的话,确实没必要两个人都留在此地。

    “也好。”

    唐匹敌道:“我去后边看看情况,等打完了之后我立刻赶回来。”

    李叱应了一声后说道:“罗境那边应该已经在攻了,武亲王又在楚军后队,你最好把罗境调回来到我这里。”

    唐匹敌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意思。”

    他离开这边的防线,带着亲兵营赶回后边和楚军决战的地方。

    “报!”

    还没到战场,有传令兵从前边迎过来,是大将军沈珊瑚派来的人。

    “大将军,沈将军派我来告知,罗境将军已经率军突破楚军防守,楚军转而向沈将军方向那边突围。”

    唐匹敌应了一声,带着人往沈珊瑚那边赶过去。

    楚军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两翼皆有宁军分兵而出,所以选择想从侧翼突围。

    正面是罗境的队伍,之前没有参战,没有损伤,而且士气正盛,所以楚军突围必会选择已经分兵的两翼。

    他急匆匆赶往沈珊瑚那边,等到了之后就看到战局极为残酷,楚军已经发了疯,认准了一个方向猛攻。

    按理说,罗境的宁军应该黏在楚军背后杀才对,可是却不见罗境旗号。

    唐匹敌立刻派人去那边询问,良久之后人才回来,说是罗境将军听闻武亲王在后队,他留下大部分兵力继续进攻,自己带着虎豹骑往芒砀山那边过去了。

    唐匹敌听完之后皱眉,立刻看向自己的亲兵校尉:“王计,你带着我的大将军令牌,带上一营亲兵去追罗境,告诉他不准冒进!让他立刻带兵去支援宁王。”

    王计立刻应了一声,接过来唐匹敌的大将军令牌,带上人朝着芒砀山那边赶过去。

    此时,楚军后队。

    将军吴锁海身负重伤,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武亲王把他放在自己战马的前边,他一只手扶着吴锁海,一只手持铁枪戒备。

    他们暂时甩开了宁军的围困,藏身在一片林子里,此时林子外边就是宁军的队伍。

    后军一万楚军,再加上武亲王带来的援兵,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千人,连番恶战,已经一夜又过了半天,每个人都已经累到了极致。

    “前边宁军集结的队伍越来越多。”

    武亲王的亲兵将军崔愿生看向前边,脸色凝重的说道:“王爷,咱们......咱们可能冲不出去了。”

    此时他们与赵传流的中军队伍完全被隔断,中间有多少宁军在阻挡根本就无从得知,但哪怕是眼前看到的,也非他们现在这点兵力可以冲破。

    崔愿生说的没错,若再强行突围的话,这几千人,大概冲不出去二三里远,也就全军覆没了。

    “挑选一些精锐之士。”

    武亲王看向崔愿生道:“就在亲兵营里挑选,让他们想办法过去找到赵传流,告诉他若可突围,尽管突围而出,不用等我们了,若不可突围,那就向后退回来,进芒砀山。”

    崔愿生立刻挑选出来十几个精锐亲兵,让他们在半路上若见到宁军尸体,想办法换了宁军的衣服,尽可能的去通知赵将军。

    “咱们退守芒砀山。”

    武亲王等崔愿生把人安排出去后,拨马而回:“大家跟我回去。”

    这几千残兵败将跟着武亲王,按照下山的原路有冲回了芒砀山。

    眼看着就要进山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号角声,显然是有宁军发现了他们。

    武亲王回头看,远远的看到来的全是骑兵,看人数似乎不是特别多。

    “唐匹敌啊唐匹敌,你妙算无双,我佩服,可你手下的人却比你差的太远,若他们都能按照你的安排行事,此时我连芒砀山都回不去。”

    武亲王自言自语了一声,催马加速向前。

    唐匹敌特意留下了断楚军后路的队伍,可是打起来之后就只顾着往前攻,却哪里能算计的过武亲王。

    武亲王带着这支残兵悄悄绕到了宁军的后边,找地方藏了有一个时辰。

    本想着找机会突围,可或许是宁军断后的那支队伍反应过来了,又往回冲,结果把武亲王堵住。

    一场厮杀,武亲王的队伍又损失了两千余人,只剩下这不到四千的残兵,只好再次退走。

    他在这片方圆二三十里的范围内辗转腾挪,硬生生又把那支宁军甩脱了。

    才想进山却被发现,而刚刚追上来的人,正是带着虎豹骑不顾军令脱离队伍而来的罗境。

    见到远处那支楚军正要进山,罗境的眼睛都直了,他料定那就是武亲王杨迹句。

    “老贼休走!”

    罗境怒吼一声,催马疾冲。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派来的亲兵校尉王计到了,加速冲到了罗境身边。

    两个并骑而行,罗境侧头看向王计:“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计取出大将军的令牌大声喊道:“罗将军,主公和大将军急令,让你速带虎豹骑回去支援主公。”

    罗境猛的把马勒住,下意识的看了看那即将回到芒砀山里的楚军,然后一咬牙:“你回去告诉主公和大将军,我收拾了杨迹句那老贼,便去支援。”

    王计急切道:“罗将军,不要误了军令!”

    罗境道:“你自管回去就是了,若主公和大将军骂我,不管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说完后一催马继续向前,王计急切喊道:“大将军将令,若罗将军不听,我可奉命把你抓回去!”

    罗境眼见着武亲王要跑了,若被他进山,天知道报仇还要等上多久。

    若不见到仇人也还好,见到了,罗境便一刻也等不得,况且武亲王身边只剩下那一点残兵败将,罗境不认为自己还能打不过。

    “虎豹骑!”

    罗境喊了一声:“跟我追上去!”

    随着罗境一声喊,虎豹骑向前挤压,硬生生把王计的那支队伍给挤出去了。

    王计气急,想阻拦,可却被虎豹骑的人挡住,无法靠近罗境。

    他担心罗境轻敌冒进会有什么危险,回头吩咐手下人:“回去两个向大将军报信,我要跟着罗将军。”

    两个亲兵立刻拨马回去,谁都知道罗境那般性子,又是刚愎又是高傲,整个宁军之中,除了主公和大将军之外,谁能管的了他?

    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夏侯琢和沈珊瑚还能让罗境给几分面子,其他人,哪怕是庄无敌和燕先生,罗境也根本不买账。

    要是平日里的小事也就罢了,此时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哪怕是大将军亲自到了,除非把罗境绑起来,不然也阻止不了。

    罗境带着虎豹骑紧追不舍,王计也只好带着一营兵马跟着。

    武亲王带着队伍到山口,回头看,见宁军已经越追越近,眉头就皱起来。

    他举起千里眼观看,见宁军旗号是罗字,立刻就明白过来。

    “既然是你非要来,那我就给你一个了结。”

    武亲王自言自语一声,然后吩咐道:“把所有伤兵都留在山口。”

    这句话一出口,手下人全都懵了。

    崔愿生连忙问道:“大将军,这怎么行,万一宁军上来对兄弟们行凶怎么办?”

    “把伤兵留在这里,还有一条活路,宁军不会杀了他们,他们或许还会得到救治。”

    武亲王道:“若此时还带着受伤的兄弟们走,他们才没活路。”

    武亲王有句话没说......

    把伤兵留在山口位置,罗境那小儿见了,必会以为是他胆怯,怕带着伤兵逃不快,所以罗境就必会加速追来。

    武亲王不说,是怕手下人觉得他此时还要利用伤兵,有些不仁。

    崔愿生等人不敢违抗武亲王军令,把所有受了伤的士兵都留在山口,然后随武亲王冲进芒砀山。

    罗境带着虎豹骑追到此处,见山口处有数百名楚军伤兵,罗境哈哈大笑:“那老贼已经怕了,连伤兵都丢弃于此,他人心尽失,如何还能逃得掉,随我追上去!”

    一声令下,带着虎豹骑冲进芒砀山。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我已尽力

    山道上还有当初宁军所修建的木墙残骸,看起来有些凄凉,东倒西歪残缺不全。

    可想而知,当时楚军冲下来的时候是怀着多大的希望,内心是何等激动,有着多大的冲劲。

    想想看,一天之前,这里有十几万楚军下山,此时只有三千人不到退回,如何不令人唏嘘。

    进山之后,骑兵就难以发挥速度,山路崎岖,走到一小半的时候虎豹骑就不得不下马。

    罗境倒也不担心什么,杨迹句逃走的队伍没多少人,大概也就三千左右。

    而他的虎豹骑有五千人,还有王计带来的一营兵马。

    虽然王计带来的是唐匹敌亲兵营的队伍,这一营兵马不是标准的宁军一千二百人的配置,而是三百六十人的标营,但唐匹敌的亲兵自然也不能按照普通士兵的战力来衡量。

    “小心些!”

    罗境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还是出言提醒了一声。

    他们顺着山路一直往前走,到木墙那本以为会看到大门紧闭,没想到门却开着,而且还开的很大。

    就好像武亲王站在门口在笑着朝他们招手,满脸欢迎你们来送死的笑意。

    罗境回头看向王计说道:“我带兵在前边探路而行,你带你的人在队伍后边戒备。”

    王计也不和他争什么,他跟来只是担心罗境中了埋伏,留他在后队倒也好,还能及时支援。

    于是王计应了一声,带着那一营亲兵走在最后。

    进了木城之后罗境心里其实就有二三分的忐忑,因为这木城之内实在是太大了些。

    这可是能装下二十万大军的营地,而且还不显得拥挤,此时武亲王带着两三千人想要藏起来还不容易。

    “小心戒备!”

    罗境又喊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有战马的叫声,立刻转头向那边看过去,招了招手,示意两名斥候过去查看。

    两个人压着身子向前,靠着那些木屋的墙往前走,小心翼翼的探查,到了拐角处探头看了看,然后就回头招手。

    罗境立刻带着人上去,斥候指了指后边的马厩处压低声音说道:“都在那边藏着,刚才看到有人露头了。”

    罗境嗯了一声,这里是两排木屋之间,地形稍显狭窄,所以他也不敢大意。

    “王计。”

    罗境回头看向王计说道:“你带人就在后边戒备,若有什么不妥就接应我们。”

    王计应了一声:“罗将军放心。”

    罗境深呼吸,一招手带着他的虎豹骑扑了出去。

    后边马厩内果然藏着楚军,虎豹骑往外一冲,那些埋伏着的楚军士兵立刻起身用弓箭和连弩射击。

    罗境冲锋在前,一杆铁枪上下飞舞,箭矢不可近身。

    他率先冲到马厩处,一枪将喂马的槽子挑翻,将几名楚军士兵砸倒在地,然后迈步杀了进去。

    正厮杀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喊,罗境回头,却见武亲王竟然带着人在后边出现,已经把王计的人围了。

    罗境大惊,立刻抽身回来去救王计。

    他往前大步狂奔,眼睁睁看着王计只挡了两招,就被武亲王一枪刺穿脖子,尸体都被挑了起来。

    这一刻,罗境眼睛瞪大,怒吼一声:“老匹夫!”

    王计是唐匹敌的亲兵校尉之一,本是来劝他回去的,没想到却先被那老贼杀了。

    武亲王杀了王计之后铁枪一抖将尸体甩开,看向罗境微微一笑,尽是嘲讽之意。

    他一摆手,楚军随即散开,并没有把那一营亲兵全都杀了的打算,来的快去的也快。

    罗境杀回来,武亲王已经带着楚军转过拐角跑了。

    看着地上的尸体,罗境的眼睛有些发红,蹲下来抱起王计尸体放在一边干净的地方,罗境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必会为你报仇。”

    将尸体放好,

    他看向那些王计的那些兵:“你们在此守着王计的尸首不要轻易离开,切记切记。”

    说完后就带着人往武亲王退走的方向追了出去,转过拐弯处,就看到武亲王在前边等着他,还是那样一脸笑意。

    罗境暴怒,奋起直追。

    武亲王一转身钻进旁边的木屋中,罗境追到近处一脚把屋门踹开,里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带着人绕到屋子后边,却见一排楚军已经等在这,他们才一露面,羽箭密集而来。

    罗境不停挥舞铁枪将羽箭拨开,队伍退回这木屋一侧。

    就在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阵喊杀声,罗境心说坏了,中了那老贼调虎离山之计。

    他带着人再赶回去,王计的人已经死伤惨重,楚军还在围攻,见罗境归来,那些人又是一哄而散。

    可怜了唐匹敌的这些亲兵,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还没有把自己本事展现出来,就接连被算计。

    “此地那老贼远比我们熟悉,绕来绕去,咱们跟不上他。”

    罗境不想就此放过,但也不想牵连了剩下的那些亲兵,所以下令道:“现在带上兄弟们的尸体,我护送你们出去,下山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后俯身将王计尸体抱起来,带着人护送剩下为数不多的亲兵往回走。

    可是走到半路,却见那些楚军正在封闭木城的大门,一批楚军也已经登上木墙防御,显然,武亲王是没打算放一个人走。

    此时的楚军已经到了绝路,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能多杀一个就赚一个,在唐匹敌大军腾出手来攻打木城之前,他们就是要把罗境这支队伍全都杀了。

    罗境一怒,刚要下令攻打木门,忽然间反应过来,这就是那老贼要把他的队伍一点点消耗掉的奸计。

    他兵力比那老贼多一些,且那些楚军都已经厮杀了将近一天一夜,体力不如他们,所以那老贼只能靠这些阴招来消耗他的兵力。

    一念至此,罗境立刻下令:“退回去。”

    队伍退回到原来停下来的地方,罗境吩咐手下人道:“他们只是想引我们攻城,我们偏不中计,拖下去是对他们不利,大将军的队伍早晚都要攻上来,等到他们心急的时候,必会主动来攻我们。”

    他吩咐一声:“分成两队,一队在外围列阵戒备,一队就地休息,且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

    不得不说,罗境往后这一退守,确实出乎了武亲王的预料。

    埋伏在木墙那边的武亲王看了一眼,心里微微有些懊恼,罗境那小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此时竟然聪明起来,武亲王自然不爽。

    “现在想起来要等唐匹敌援兵了?”

    武亲王冷哼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你就不该跟进来。”

    此时天色已经变暗,太阳下去,山里黑的极快。

    在这木墙之内,宁军并不熟悉地形,武亲王哪里会给罗境等待援兵的机会。

    他把亲兵将军崔愿生叫过来,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听完后,崔愿生脸色立刻大变:“王爷,这怎么行。”

    武亲王笑道:“我等都已经突围不出去了,若还能杀那罗境,也可让唐匹敌大为心疼,不要多说,按我计策行事。”

    崔愿生只好答应下来,带着队伍去准备。

    没等多久,也就是一刻左右,这山里就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罗境知道武亲王那老贼必会趁机偷袭,于是下令手下人在四周点起来火把照亮。

    可是没想到火把照亮了自己人这边,却照不到武亲王的人,那些人在暗中发箭,伤了不少宁军士兵性命。

    罗境一发狠,心说都在黑暗之中,索性就拼了又能如何。

    他下令把火堆火把全都灭了,在黑暗中列阵,等待楚军进攻。

    果然,见宁军这边熄灭了光亮,楚军也没有等太久,从四面八方攻来。

    虽然楚军兵力此时还比宁军少一些,但他们熟悉这里,

    羽箭放来的方向飘忽不定。

    突然间,从罗境身后方向,武亲王带着一支队伍杀了进来。

    一杆铁枪上下翻飞,挑开了面前几名宁军士兵,楚军切入宁军防线。

    “等的就是你!”

    罗境大步过去,一枪刺向武亲王,武亲王在黑暗中似乎看到了寒芒一闪,挥枪将罗境的攻击荡开。

    罗境感觉到那铁枪上气力不足,于是哼了一声:“老匹夫,你已没力了吗?!”

    话一说完,他连续猛攻,一枪比一枪快,武亲王连续格挡了几招之后脚下似乎被绊了一下,身子往后摔倒。

    罗境如何会放过这般机会,一枪戳下去,正中武亲王心口。

    当的一声,那是护心镜碎裂的声音,罗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枪已经刺进去一些,所以狠狠发力。

    就在这时候,一名原本倒在地上的楚军士兵忽然起身,一刀劈向罗境的脖子。

    这一刀暴起,罗境原本毫无防备,可他正值巅峰时期,不管是速度力量还是反应,都无懈可击。

    见那一刀起势,罗境立刻横跨一步,不是躲闪,而是用肩膀撞在那楚军士兵胸口。

    这一击也出乎了那人预料,身子向后一仰,还没有倒下去的时候,罗境一把抓住他脖子,再一拳轰在那人脸上。

    这一拳力度太重,直接把皮盔打落,头盔落下的那一刻,白发纷飞。

    “就猜到会如此!”

    罗境借着微弱月色,看清楚自己手里抓着的人正是武亲王,眼睛里的仇恨像是火一样燃烧起来。

    他一把将武亲王按倒在地,骑在武亲王胸膛,双拳像是重锤一样落在武亲王脸上。

    “老贼,今日我就为父报仇!”

    双拳狠砸之下,武亲王的脸瞬间就被砸的血肉模糊。

    “老贼......今日你败在我手里,还有什么话说?”

    罗境一把掐住武亲王脖子把人提起来,武亲王脸上的血肉都被打脱了骨,看起来格外凄惨。

    可他却努力的笑了笑:“你爹是蠢货,你也是......”

    然后一口血啐在罗境脸上。

    罗境嘶吼一声,两只手夹住武亲王的脑袋狠狠一拧,咔嚓一声,武亲王的脑袋都转了大半圈,立刻耷拉下去。

    罗境将武亲王的尸体一推,一脚踩在武亲王胸口上仰天大喊:“父亲,我已为你报仇......”

    噗的一声,罗境的后腰上猛的一疼。

    他立刻回头,却见那假扮武亲王的人居然没死,一枪戳进他身体里。

    罗境暴怒,一把攥住枪杆抽出,枪在他手中旋转,下一息刺进了那人的咽喉中。

    罗境再杀一人后,身子摇晃了一下,手扶着后腰伤口向一侧倒了下去。

    他倒下的位置,恰好就是武亲王落地的所在,两个人都趴在那,面对面,都是睁着眼睛。

    就在进攻之前,武亲王让崔愿生换上他的大将军甲胄,非但如此,还把自己的贴身软甲也给了崔愿生。

    “罗境那厮高傲自大,若我体力尚在,还可与他力敌,但此时我气力将尽,不是他对手。”

    “你穿我将军甲,穿我软甲,那厮必会猛攻,我装作士兵趁势偷袭。”

    “可我知道罗境正值壮年,而我已经没有那么快了,这偷袭九成毫无意义,还会被他反制。”

    “崔愿生,你记住,你身上软甲是王妃千方百计才寻来,极为坚韧,罗境的枪杀不死你,但你不要急于出手,要等我死......”

    武亲王当时看向崔愿生:“唯有我死,罗境才会嚣张放肆,他性格如此,也就注定如此,也唯有如此,你才有机会杀他......”

    武亲王拍了拍崔愿生肩膀:“只是连累你们了,杀罗境后,你们也不能活......”

    说完这句话,武亲王抬头看向天空:“大楚,陛下,老臣......尽力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因为他

    太阳从再次东方升起的时候,空气似乎都变得好闻起来。

    经过一夜的风吹,这方圆数十里内原本浓烈的血腥味都散了不少。

    被围堵住的左武卫主力队伍在突围一夜之后,得到了武亲王的死讯。

    将军赵传流听闻消息后,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样,站在那久久没有动弹。

    手下人连续叫了他好几声,赵传流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

    良久之后,他想起来武亲王的交代,再回头看看身后这群衣甲破损的士兵们,赵传流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王爷曾经交代过,若他战没......剩下的人可以向宁军投降。”

    赵传流低着头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好像每个人都听到了一样。

    “左武卫,不降!”

    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汉子喊了一声,嗓音沙哑,双目血红。

    “对,左武卫不降!”

    “王爷的兵没有一个孬种,我们不能让左武卫背负骂名,将军,带着我们再冲一次吧!”

    “将军,王爷若知道我们投降了,他一定会失望的,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赵传流摇头道:“王爷若知道剩下的人投降了不会生气,因为那本就是他内心中想要做的事,只是王爷活着,就不能做。”

    “将军你不要胡说!”

    “将军,你怎么能如此羞辱王爷,王爷说过,左武卫宁死不降!”

    一群人看向赵传流,呼喊的声音中都是愤怒,也有不甘,还有仇恨。

    “你们不知道......”

    赵传流抬起头看向面前左武卫的兄弟们:“就在突围之前,王爷还和我说,如果这一战有人必须死,那就是他......”

    “王爷说,只要他还活着,左武卫的人就不能投降,因为他是武亲王啊,他怎么能投降呢......大家都在看着他呢,他是左武卫的招牌,不......他是大楚所有军人的招牌。”

    “王爷说,如果他死了才好,这样一来左武卫的兵也能投降了,其实真的应该投降的,最起码大家都能活下来。”

    “王爷还说,他救不了大楚了,谁也救不了大楚了,你们都是无辜的,你们也不该再搭上一条命。”

    赵传流扫视众人:“你们知道,为什么王爷非要亲自回去救援后军吗?因为王爷就是想求死,他让我带着你们,是因为他知道,他终究低不下头向宁王投降,但是我赵传流可以低这个头。”

    “将军!我们还能打!”

    有人高呼,红着眼睛高呼。

    “将军,带我们为王爷报仇!”

    赵传流再次摇了摇头:“这是王爷交给我的事,你们现在可以动手杀了我,再选一个人做你们的将军,带着你们冲杀......只要我还活着,这个仗就不打了。”

    赵传流伸手把自己的铁盔摘下来,随手扔在一边,他张开双臂:“来吧,杀了我。”

    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我知道你们有恨,我知道你们不甘心,难道我就没有恨我就会甘心了?”

    赵传流睁开眼睛:“王爷说,投降之后,宁王不会难为我们,只要大家都表明了不想再从军,都想回家去,宁王会放我们走的,回家去吧......真的,这仗不打了

    ,都回家去吧。”

    说完这句话,赵传流转身朝着前边宁军的队伍那边走过去。

    “我,左武卫将军赵传流,代表左武卫,向宁军投降!”

    士兵们听到了赵传流的喊声,看到了赵传流在他们身前扔掉了自己的长刀,那个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半个时辰之后,宁军营地中。

    赵传流见到了大将军唐匹敌,他走到唐匹敌面前,将一面左武卫的战旗递给唐匹敌,那战旗虽然破损,可折叠的整整齐齐。

    唐匹敌双手把战旗接过来,回身递给他的亲兵。

    “左武卫降了,请大将军善待他们。”

    赵传流说完这句话后问唐匹敌:“王妃是否在军中,我能不能见王妃一面。”

    唐匹敌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在另外一个帐篷里,赵传流见到了武王妃。

    他进门之后就撩袍跪倒,以头触地。

    “王妃,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王爷,我也没能保护好左武卫的兵。”

    赵传流用力的磕头,一下一下磕头,很快额头就破了,血流满面。

    武王妃连忙起身把赵传流扶起来,她的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你......最后可见到王爷了?”

    武王妃问。

    赵传流摇头:“王爷去救后军,我没有见到,也是听说王爷和宁军将军罗境同......同归于尽。”

    武王妃身子摇晃了一下,昭峦和彩南两人连忙将她扶住。

    “知道了......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去求求唐大将军,看看他能不能仁慈些,把武王,把武王的尸首给我。”

    武王妃转身:“你回去吧,你没有对不起谁,如果非要说是有,也是武王对不起大家,我替武王给大家赔个不是,你,你替我转告......”

    武王妃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整个人都直不起来,狗搂着身子,像是一瞬间就到了风烛残年。

    “回吧,回吧......别当兵了,大楚不值得。”

    赵传流再次跪下来叩首:“大楚不值得,武王值得。”

    与此同时,后营。

    得知罗境死讯,李叱急匆匆赶了回来,他让澹台压境在前边带兵戒备,一路上往回赶的时候,想起罗境那家伙的容貌,心里就一下一下的疼。

    他知道罗境性子高傲又刚愎,所以才会提醒唐匹敌,千万不要让罗境一个人去追武亲王,把罗境调回来到他帐下听令,可终究还是晚了一些。

    如果不是雍州军赶来,以李叱和唐匹敌两人的影响,必会把罗境按住。

    若武亲王最终不降,那最后这一战也必然是交给罗境来打,可不是罗境自己追过去那种打法啊。

    赶到后军营地,李叱撩开军帐的帘子进门,一眼就看到罗境的尸首停在那。

    唐匹敌伸手扶了李叱一下,李叱摇头示意不用。

    他朝着罗境尸体走过去,一步一步,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走到尸体旁边,李叱低头看着罗境那张脸,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触碰一下,下意识的想喊一声你起来。

    眼泪忽然就绷不住了,顺着脸往下流。

    罗境

    的尸体已经清理过,静了面,换了衣服,因为伤只有一处,所以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凄惨。

    “你......为什么就不肯听一次话。”

    李叱手扶着床,却支撑不住,双臂都在发抖。

    “我没有告诉过你,也不想告诉你......我有从军念,都是因为你啊......”

    说到这,李叱嚎啕大哭。

    那一年,李叱和长眉道人往冀州去,在半路上碰到了罗境的队伍。

    那时候的罗境也才不到二十岁年纪,一身甲胄,看起来是那么的威武帅气。

    罗境那天说......你们回家去吧,你们这些修道之人救不了大楚。

    罗境还说,救天下是军人的事,如果军人都救不了,你们又能做什么。

    就是因为这次碰面,李叱深深的记住了这句话。

    救天下是军人的事。

    众人站在那默默的看着,他们知道此时不能去劝李叱,劝他,不如让他就这样放声大哭。

    他是主公啊,他一直都得做出个表率来,一直得有个主公该有的样子,所以他从不曾在大家面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这是第一次。

    沈珊瑚看向唐匹敌,眼睛也红红的,想起来她和罗境在青州那次见面,一时之间控制不住,也哭了出来。

    那次她带兵打青州,罗境也带兵打青州,她的人都在说,若那罗境要抢功劳,他们可不答应。

    然而第二天,罗境就主动说退出青州,还说自己本来就是来接运粮草的。

    良久之后,夏侯琢过去把李叱扶起来,抱着李叱,手在李叱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又一个时辰之后,大营外边的一座山坡上。

    夏侯琢,唐匹敌还有李叱三人坐在那,看着远处狼烟还在。

    “他......身边还有人吗?”

    唐匹敌问。

    夏侯琢摇头:“丢丢儿之前就和我说过,罗境从离开幽州算起,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就算是后来的虎豹骑,也没有一个还是他从幽州带出来的老兵。”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一开始离开幽州到冀州,是和我父亲联手南下,走到半路上就被打败,若不是他断后,我父亲那一战输的还会更惨,可那一战,他的虎豹骑和亲兵营,都有损失。”

    说到这他看向李叱,语气有些压抑的说道:“那个家伙,连女色都不怎么近,也就,也就......”

    唐匹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罗境这半生,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李叱一个是唐匹敌。

    他天生就是一个斗士,一个战场上的神,如果他不高傲,他也就不是罗境了。

    “如果可能的话,应该把他尸首送回幽州安葬。”

    “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可能稳稳妥妥的送回去,若是再坏了......”

    “就葬在芒砀山吧......把他衣物送回幽州,在幽州建衣冠冢......”

    李叱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心口里一直压着的那种疼释放出来。

    下一息,他抬起手擦了擦嘴,然后把手放下去,悄悄的在身后衣服上抹去血迹。

    “我真的是因为他才想当兵的。”

    李叱往后躺下去,看着天空。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一群从宁军大营里出来的左武卫士兵,出了营门后全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重。

    这不是他们的营地,回头看那一眼也不是眷恋,而是在寻找。

    他们此时此刻像是突然失去了爹娘的孩子一样,都那么的茫然,那么的无助。

    赵传流赵将军说的没错,宁王没有难为他们这些已经投降的兵,他们愿意脱去军服回家去,那就准许他们回家去。

    陆陆续续的,基本上全都走了,有的人走的很快,有的人似乎在等什么,大概是想送送武亲王,大概是想等一个能陪伴的人,或者是能做主的人。

    可是又听说,一早武王妃就带着武亲王的尸体离开了,走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这群汉子们把视线从宁军大营里收回来,众人加快脚步离开。

    “你们有人看到赵将军了吗?”

    其中一人忽然问了一句。

    众人全都摇头,从前日投降到现在,谁都没有见过赵传流的身影。

    “大概是随武王妃一起走了。”

    “这个家伙,说投降就投降了,虽然也不怪他,他是为我们着想,可是投降之后连个面都不露就走了,有些不仗义。”

    “其实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谁会真的怪赵将军,现在大家都想找个主心骨,却连人都不见。”

    其中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叹了口气:“我昨天夜里一夜没睡,天没亮的时候我是看着武王妃离开宁军营地的,其中没有赵将军,只有武王妃的那些护卫。”

    “那......赵传流他莫不是留在宁军中了?”

    有人脚步停下来,看向众人说了这样一句。

    众人恍然。

    “怪不得从投降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之前不是有人说,他是直接去见了宁军的大将军唐匹敌,大概是去邀功请赏了吧。”

    “是啊,他带着左武卫投降了,对于宁军来说这真的是大功一件,给他个将军做也不是什么问题。”

    “咱们被遣散了,该滚蛋就滚蛋,他还是将军,还是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说到此处,有人忍不住就开始骂街了,越骂越难听。

    就这样一边聊着一边赶路,走出去大概能有四五十里,众人全都停了下来。

    前边路边有一群人围在那,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从装束上来分辨都是左武卫的人。

    他们立刻跑过去,到近前才发现那路边的树上吊着一具尸体......他们刚才骂了一路的赵将军,吊死在这树上了。

    尸体挂在那,慢慢的,慢慢的转着。

    众人全都看着,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良久之后,一个年纪看起来已有五十岁上下的老兵过去,费力的把赵传流的尸体抱起来往上托,见到他动了,一群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把赵传流的尸体放了下来。

    “赵将军千古......”

    那个老兵朝着赵传流的尸体俯身一拜。

    不久之后,这些人散去,那棵树下多了一座黄土新坟。

    有人用捡来的木板插在坟前,那木板上是歪歪斜斜的用石头在木板上划出来的字。

    左武卫将军赵传流之墓。

    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读过书,写不出什么漂亮的

    墓志铭,能写出来这一行字就已经不容易。

    什么规范不规范,什么标准不标准,能留个名字就还不错了。

    后边有路过的人看到这里的新坟,驻足停留,然后就是一声叹息。

    他们走了,又有人来,一个年轻人看到那墓碑上的字,立刻就火往上冲。

    上前一脚把墓碑踹翻:“这个投降的狗东西死了?就算是死了,有什么脸面立碑!”

    若不是其他人拉着他,他能把这座才埋的新坟给刨了。

    到中午的时候,左武卫离营的人已经走没了,这条路上没有了络绎不绝的人群。

    大概又过了一刻左右,一支宁军骑兵从远处过来,为首的是夏侯琢,他赶往前边宁军营地,那里的宁军还在和雍州军对峙。

    路过那坟包的时候夏侯琢下意识看了一眼,见木牌躺在坟包远处,夏侯琢勒住战马。

    他下马过去,捡起来那木板看了看,把木板重新插回坟包前边,手在木板上轻轻拍了拍......

    宁军前线大营。

    唐匹敌知道李叱太难过,所以把李叱留在后边营地里了,他接手指挥。

    雍州军大概也已经看出来左武卫战败,因为宁军从北边陆陆续续的支援过来,已经在雍州军对面形成了大量的兵力集结。

    所以韩飞豹不得不思考一下,此时如果再打的话,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是有所得还是有所失。

    “报。”

    斥候从外边进来,俯身对唐匹敌说道:“雍州军后队有尘烟起,推测他们可能要退兵。”

    唐匹敌应了一声,带着手下的将军们出大营,他要亲自去看看才行。

    刚出门就看到夏侯琢到了,于是就一起往前边过去,一边走一边聊。

    “当家的怎么样?”

    唐匹敌问。

    夏侯琢摇了摇头:“看起来没事,很平静,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着,可我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想让别人担心他......罗将军的死,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唐匹敌道:“这件事归根结底怪我,明知道罗境那么恨武亲王,就不该把他调来,是我想的太多,怕不调他来会被他记恨。”

    夏侯琢再次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他们到了前边的时候,能明显看到雍州军后队确实有动作,尘土飞起来那么高,必然是大量兵马调动。

    “真的要走了?”

    夏侯琢看向唐匹敌。

    唐匹敌:“韩飞豹现在要走,我们拦不住,而且他倒是希望我们追,我们防守,他没有任何机会,我们追,他反而有机会打好这一战。”

    夏侯琢道:“后队兵马调动,大概是先退后设置防御,然后前军再退,等到前军退到远处再设置防御,后军再撤,如此交替掩护,这个韩飞豹用兵倒是很有章法。”

    唐匹敌点了点头:“韩飞豹现在没把握,我们其实也没多大把握,刚刚打完那样一场恶战,将士们都很累。”

    夏侯琢叹道:“韩飞豹只是运气稍稍差了那么一点,如果他的雍州军能早到一天,后果不堪设想。”

    若韩飞豹的雍州军正好赶上沈珊瑚的队伍和武王妃的队伍交战,他数十万大军纵然远来疲惫,可只需往前一冲,就能把沈珊瑚和武王妃的队伍全都冲散。

    到时候顺势

    往北猛攻,就能把宁军用于封堵武亲王的防线冲开。

    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一战会是个什么样子,谁能说得清楚?

    韩飞豹只差了那一天而已。

    气运一事,说不清楚。

    有些联盟不需要提前有什么串谋,就比如这一战,若韩飞豹冲破防线,武亲王管他是谁,一定会拼尽全力与他配合,先把宁军的包夹打开了再说。

    而且毫无疑问的是,只要武亲王脱困,他立刻就会和韩飞豹联盟,这也是韩飞豹很乐意看到的局面。

    “让他退走吧。”

    唐匹敌轻轻吐出一口气:“顺势压着他退,他退我们就跟,他停我们也停,把握好距离,让他们先去打大兴城也好。”

    夏侯琢嗯了一声:“这事我来指挥吧,你这些日子也太累了,回去好好歇歇。”

    唐匹敌点了点头:“那就都交给你了。”

    就这样,原本以为会接上的恶战根本就没有打起来,韩飞豹不会在左武卫已经全军覆没之后,再猛攻宁军。

    他是要争天下的,此时把兵力全都消耗掉,他就算是能赢,一回头,就会被关亭候按着打。

    关亭候不敢来打宁王,难道还不敢打他?

    一个半月后,雍州军已经撤退到了距离大兴城不到二百里的地方,但韩飞豹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攻打大兴城。

    他下令雍州军四散出去抢夺粮草物资,趁着宁军和关亭候的队伍没有靠近,先把粮草都抢了再说。

    大兴城。

    皇帝杨竞坐在世元宫东书房里,往外看着即将落下去的太阳,阳光洒在他脸上,把他的脸照的有些发红。

    眼睛也有些发红。

    “王妃怎么样?”

    皇帝轻轻问了一句。

    小太监袁英回答道:“派去问的人回来说,王妃正在准备武王后事,说.....说看起来人苍老了许多,精神也很差,但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许别人插手。”

    皇帝心里一疼。

    片刻后,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传旨下去,今天是王叔回都城的第一天,今夜朕要去守灵,朝中文武官员,都要去跪守。”

    “是!”

    袁英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传旨。

    皇帝吩咐人给他更衣,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孝服,迈步走出东书房,一出门身子就摇晃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脑袋里晕的厉害,不想被下面人看出来什么,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迈步,才走了三五步,腿一软就扑倒在地。

    这一下,把一群太监和侍卫吓坏了,纷纷上前。

    太医看过之后,劝皇帝要休息,可皇帝却没有答应,让人扶着他去武王府。

    他说......朕以后可能会有很长时间休息,现在就不休息了。

    上了马车,皇帝坐在那,看着车窗外百姓们在大街上走过,看着那些愁容惨淡的面容,皇帝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大楚......完了。”

    皇帝把车窗放下来,闭着眼睛坐在那,无声落泪。

    他悲哀于武亲王的死,更悲哀于大楚将灭,皇帝坐在那想着,自己即位以来,每天都那么辛苦,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时至今日,又还能做什么?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明白人

    宁军大营。

    余九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高希宁,高希宁则看向站在远处高坡上的李叱。

    她和余九龄是偷偷找到这里的,李叱背对着他们,离得又远,所以还没有察觉。

    “老大,当家的在想什么?”

    余九龄问。

    高希宁微微摇头。

    上次大战之后李叱这样一个人找地方发呆的情况越来越多,虽然只要一回到大家身边他就表现的没有任何异样,可是高希宁总是能在别人找不到李叱的地方找到他,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平静。

    “老大,怎么才能让当家的心里好受些。”

    “我也不知道。”

    高希宁面对余九龄的问题,心里有些无力,如果 她知道能怎么做的话,她早就已经去做了。

    “他不需要。”

    就在这时候,高希宁身后传来高院长的声音。

    高院长走到高希宁身边,看着李叱的背影,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他本该是一个枭雄,但他自己封住了太多的无情,如果他真的放开......他不会这么悲伤。”

    “但叱儿这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关口,他都会自己想办法闯过去,前两日我和长眉道长聊起来这件事,长眉道长说,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罗境的时候就说过一些不大好的话,所以听闻罗境将军战死之后,长眉道长也很难过。”

    高院长看向高希宁:“长眉道长说,他当时只是顺口胡说八道了一句,若知道会如此,便不说了。”

    说到这,高院长问高希宁:“你理解我话里的意思了吗?”

    高希宁点头:“爷爷,我懂,我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李叱自己也会想明白的。”

    “不是啊孩子......”

    高院长道:“后悔怎么能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呢?后悔有用,每一次后悔如果都谨记于心,就会避免下一次的错误,让后悔越来越少,就是后悔最大的作用。”

    高希宁沉默下来,在心里把高院长的话仔细的想了想。

    高院长道:“如果一个人连后悔都没有了,那还是一个人吗?”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总是有人说,我做过什么都不会后悔,说只要我选择的事就认定了绝不后悔......可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概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后悔了。”

    高院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悔不是无情事,执迷才是无情人。”

    他看向高希宁:“去忙你的事吧,你是廷尉府的都廷尉,在进攻大兴城之前,许多事都需要你亲自操持。”

    高希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爷爷。”

    高院长又看向余九龄:“你也去忙你该忙的事吧,让李叱自己去迈过这一步。”

    余九龄叹了口气后说道:“可是院长大人,我没有别的事可忙,我最该忙的事就是跟着当家的。”

    高院长心里有些震动,点了点头道:“孩子,你也很难,因为你心里有两个人的难过。”

    余九龄自己的难过,还有李叱的难过。

    高院长看向远处高坡上的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去和他聊几句,你们不要跟来了,我去做些我自己该做的事。”

    说完后,高院长朝着李叱那边走过去,距离不近,老人弯着腰走上高坡的时候,有些吃力。

    李叱

    听到声音,回头看是高院长在上来,连忙下去:“院长大人,我下去,你不用上来了。”

    他跑到高院长身边,伸手扶着高院长的胳膊。

    高院长看了他一眼:“求我的时候就叫爷爷,不求我的时候就叫院长大人?”

    李叱道:“习惯了......叫院长大人是脱口而出的称呼,叫爷爷的时候,倒是有些刻意提醒自己。”

    高院长和李叱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你看,往下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快也很省力?”

    李叱嗯了一声。

    高院长忽然挣脱开李叱的搀扶,加快脚步往前走,高坡很陡,李叱一个跨步过去扶着他,高院长这才没有摔倒。

    这一下,把还没有走的高希宁和余九龄都吓了一跳,他们俩都下意识的往前跑。

    高院长道:“省力,好走,可是我这个岁数,没人扶着就会摔跤。”

    他抬起手在李叱的心口拍了拍:“别把人都挡在这外边,不好。”

    他继续往前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处,比如我,年纪就是我的弱点,我摔倒了没人扶一把,我自己可能起不来。”

    他侧头看向李叱:“你这个年纪就不怕摔倒,自己能爬起来,但是当别人伸出手想要扶你一把的时候,你起来的会更快。”

    李叱低头:“院长大人说的我都懂......”

    高院长:“嗯?”

    李叱:“爷爷说的我都懂,只是......我从小就害怕,我难受的时候我师父也会难受,所以我也怕,我难受的时候别人难受。”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我习惯了多难受也对着师父笑。”

    高院长问:“那你师父会觉得你笑了,就不难受了吗?”

    李叱摇头:“师父当然知道我难受,可我只是想让师父觉得,我没那么难受。”

    高院长一怔。

    内心中多小心翼翼的人,才会如此害怕自己难受的时候,别人也会难受。

    看起来的强大,都是他努力的结果,可终究他也只是个年轻人。

    高院长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李叱,应该很早就知道师父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所以他是多害怕自己被师父丢了,多害怕自己会惹师父不开心,多害怕自己是师父的累赘。

    高院长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说的也对,都说年纪大了的人才容易偏执,才更难放下,其实是错的。”

    “年轻人才更不容易放下,比如最爱的姑娘,哪怕已经过去几十年,回想起来也依然难过,那是年纪大了放不下吗?不是,那是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没有放下啊......”

    “比如兄弟,分别后也许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都想不起来,可只要偶然想起来,分别的难受依然会出现,这也是年轻人的放不下。”

    高院长道:“我们谁都不能彻底放下什么,只是都学会了伪装......”

    他看向李叱:“只是年纪越大越会伪装。”

    李叱看着高院长的时候,在高院长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悲伤。

    “宁儿的爹娘走的早......所以我伪装的时间很久了,也就伪装的好。”

    高院长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这个年纪的伪装,需要一个没人的地方,而我这个年纪的伪装......黑夜就够了。”

    他抬起手在李叱的肩膀上拍了拍:“楚太祖皇帝争天下的时候,

    他身边的亲近兄弟,十去七八。”

    “周太祖皇帝争天下的时候,最初一起与他起事的三十六义士,到到大周立国,只剩下一个。”

    高院长道:“孩子,这是你的路啊。”

    有句话到了嘴边几乎脱口而出,可是高院长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这句话太过现实了些,也太过残酷了些。

    他想说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古往今来的每一个开国皇帝呢?

    他没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对罗境将军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所以惋惜大于悲伤。

    而李叱他们,只有悲伤。

    与此同时,扬州。

    关亭候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已经好一会儿,因为距离较远,他在几天前才刚刚得知武亲王的死讯。

    在得知武王战死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

    武亲王已经老了,再强大的人,也逃不过历史的更替,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袭。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唐匹敌的崛起,就是武亲王没落的开始。

    但是当他听闻罗境是与武亲王同归于尽之后,反应却比听到武亲王战死的时候要大的多。

    “主公。”

    一名谋臣压低声音问道:“如今武王已死,朝廷失去柱石,正是最为衰弱的时候,且探子送回消息说,韩飞豹的大军已经到了大兴城外,主公......咱们是不是也该起兵了?”

    关亭候侧头看向这个谋臣,反问:“起兵?为何要起兵?”

    谋臣俯身道:“主公,若此时再不入局的话,可能就会被韩飞豹得先机,如今宁军正在休整,楚军衰弱,大兴城里的粮食也应该撑不住多久,若被韩飞豹先打下大兴城的话,那就......”

    他话是这么劝的,但目的是为了让关亭候尽快起兵去和韩飞豹联手。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关亭候打断,关亭候语气平淡的说道:“那就让他打去吧。”

    这话一出口,别说是这个谋臣,站在关亭候身后的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再开口说什么了。

    劝吧,怕惹怒了关亭候,不劝吧,这般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以后再想争的话可就难了。

    等到韩飞豹占领大兴城,必会称帝,宁军休整过来后,必会死死围困大兴城。

    等到那时候关亭候的队伍再打过去的话,宁军只需把他挡住即可。

    但现在若是入局,以关亭候和韩飞豹暗中密切的联系,与韩飞豹联手先打赢了宁王李叱,接下来谁真正拿这江山,就是关亭候和韩飞豹两个人的事了。

    他们不在乎是关亭候拿还是韩飞豹拿,在乎的是绝对不能让李叱拿。

    此时此刻,最有利的打法就是去和韩飞豹联手。

    宁军强盛不假,唐匹敌用兵如神也不假,可是连番大战之下的宁军,真的还那么无敌吗?

    关亭候没有再说话,他们也都沉默下来。

    很久很久之后,关亭候转身:“饿了,下去吃饭。”

    一名谋臣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公,为何不打?”

    关亭候一边走一边说道:“罗境战死......这个时候,谁愿意和李叱去打就谁去,我不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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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偷偷的

    又两个月后,宁军从京州北部开始往南转移,逐渐靠近大兴城方向。

    这个天下乱象乱到现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些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样子。

    如今天下在理论上还都有可能最终取胜的,一共也只剩下四方势力。

    一为宁王李叱,一为越王关亭候,一为歌陵王韩飞豹,一为大楚皇帝杨竞。

    虽然大楚势微,但此时在大兴城里依然还有数十万军队,粮草也还够撑上一阵子的。

    而这粮草一大部分是武亲王从芒砀山运回,一部分是楚军抢收了大兴城外的夏粮,远处不敢去,只城外的还是可以抢收一些。

    从目前局势上来看,扬州关亭候还是在按兵不动,好像还想继续观望。

    自称歌陵王的韩飞豹却有些急不可耐了,因为宁军南下直接威胁到的就是他。

    这三个月来,韩飞豹一改往日对用兵的态度,不再执着追求什么兵贵精锐。

    他派出去人马四处抢人,方圆数十个州县,但凡是被他们找到的青壮男人,全都被带回来从军。

    这种种迹象表明,韩飞豹是要用这京州百姓做炮灰。

    只要宁王李叱的大军对他发起攻势,他就会驱使百姓们冲击宁军,他不在乎百姓死活,只在乎能不能把宁王李叱击败。

    用韩飞豹的话说,百姓们的骂声只是一时而已,等到他赢了坐稳帝位之后,普天之下还有谁敢骂他?

    除了这四方势力之外,在南边还零零散散的有些队伍,只是没有争雄之力。

    其中强者也不过拥兵数万,怎么敢来和那四方势力争天下。

    那些人现在的想法也大概都一样,我就安安静静的搬个小马扎坐那乖巧的看着,你们谁赢了,到时候给我颗糖就好,我就管你们之中赢的那个叫父亲大人。

    这中原天下都算上,相对来说,蜀州和梁州所遭受的战乱最少,百姓们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当初梁州节度使是直接向杨玄机投降,所以并无征战,只是有些叛军队伍在小范围内的作乱。

    蜀州那边作为杨玄机的大本营,虽然百姓们因为苛捐杂税而苦不堪言,好在是没有遭受兵祸。

    可要说如今这天下最富庶处,莫过于冀州。

    冀州乱起来的最早,太平的也最早,自从击败了黑武人之后,冀州已有数年时间安稳,且年景泰顺,百姓们日子过的极好。

    宁王以冀州为根基向南进军,要说后援,没有人再比宁王更稳。

    韩飞豹的队伍善战,尤其是歌凌军,凶悍弑杀,几无对手,但他们是从雍州过来的,没有大本营。

    所有的物资补给,一部分是靠走到哪儿抢到哪儿,一部分是靠蜀州那边支援,可蜀州那边也几乎被掏空了,支援不了多少。

    宁军大营,中军账中。

    唐匹敌站在那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眉头微微皱着。

    “这个韩飞豹,怕是和当初的李兄虎学来的本事。”

    夏侯琢道:“裹挟百姓以威胁对手......咱们的探子回报说,他这几个月抢去的百姓不下百万,从十几岁到五十岁的男丁,基本都被他掳去,方圆数十州县,几乎不见男人......”

    他看向唐匹敌:“这个人,如果我们没有马上进攻,他也会等不及和我们决战,到时候驱使百万无辜上战场,我们若打的狠了,他还会说是我们太残忍。”

    唐匹敌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离开地图,他用手里的木棍在地图上指了指。

    “我们在这。”

    指的位置是湾州,一座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城,距离大兴城算起来有三百里左右。

    唐匹敌又指了指另一个地方:“韩飞豹的队伍在这。”

    那是楠州到谷县一带,大概四十万雍州军,再加上上百万的无辜百姓,都在那一带。

    唐匹敌手里的木棍指向大兴城:“我在想,如果派人绕过韩飞豹的防线进大兴城,试着接触一下楚皇帝,是不是能有几分希望。”

    众人全都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唐匹敌道:“如果是韩飞豹攻入大兴城,皇帝杨竞不会有好下场,楚军也一样,百姓们的遭遇更不会好。”

    他说到这,燕青之燕先生明白过来,他看向唐匹敌说道:“所以对于楚国皇帝杨竞来说,最好的结局,恰恰就是之前他自己想出来的那计策。”

    在大战之前,杨竞昭告天下,说要把皇位禅让给宁王李叱。

    这事现在天下皆知,就算是真的让位,百姓们也不会太吃惊。

    当然这种事杨竞也不是只做了一次,他还把皇位禅让给杨玄机了呢,只是杨玄机这皇帝命太短了些。

    “倒是可以一试。”

    燕先生道:“杨竞若能履约,将帝位禅让给主公,那他杨家还能得以保存,血脉不断。”

    唐匹敌看向大帐外边说道:“看好些,主公若到了,立刻报信。”

    众人听到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

    唐匹敌笑道:“若让主公知道了咱们此时所商议之事,怕是他自己要跑去大兴城里转一圈。”

    这话听起来像是句玩笑话,可是从李叱起兵以来,什么时候不是危险的事他自己上,跑到敌人大本营里转几圈这种事,他干的还少了?

    再加上罗境将军去世,李叱虽然嘴上不说,可大家都知道,再有什么凶险事,他一定会自己去。

    “一群做臣下的,瞒着主公商量大事......”

    燕青之笑了笑:“皆为逆贼啊。”

    众人都笑起来。

    高院长笑道:“没事,我让宁儿陪着主公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接着商议就是了。”

    燕青之道:“此去大兴城的人须有分量,不然的话,杨竞大概会觉得是我们没有诚意,连谈都不会谈。”

    他看向唐匹敌:“所以不如我去。”

    夏侯琢摇头道:“先生分量是足够,可先生不能去。”

    燕青之问:“为何?”

    夏侯琢道:“你岁数大了。”

    燕青之眼睛眯起来,可不等他说话,夏侯琢就继续说道:“先生与若凌姑娘的婚事已在议程,此时我们万万不会答应你去。”

    燕青之道:“去大兴城,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是你我皆知的事。”

    夏侯琢道:“武亲王没了,此时杨竞什么心境谁能说的准。”

    燕青之道:“你们都算我弟子,做先生的不去,那谁去?”

    高院长道:“何必点我?”

    燕青之:“这......”

    众人大笑出声。

    高院长道:“你要去就去,说什么做先生的必须去,这般将我一军,你是坏人,我教过你这些吗?”

    他话锋一转:“不过若真是我去的话,料来比你们任何人去都有分量,我在大兴城里还有些名气,在文人心中还有些分量,楚皇也不会真的把我怎样。”

    夏侯琢道:“你岁数更大。”

    高院长:“......”

    夏侯琢道:“我给你们算算看,老唐要坐镇军中,绝对不能轻易离开,这一点对不对?”

    众人点头:“对。”

    夏侯琢道:“要去之人,需有分量,且武艺不能太差,最起码还要有一二分自救之力,所以高院长去不得,对不对?”

    “对!”

    “燕先生新婚在即,而且主持大军后勤之事,离开了先生,后勤补给就全都乱了套,所以燕先生也不能去,对不对?”

    “对!”

    夏侯琢笑呵呵的站起来,指了指自己鼻子:“又有分量,又能打,而且机智多谋,且仪表堂堂,光靠个人魅力就能征服别人的,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

    众人全都白眼看他。

    夏侯琢道:“这事是当务之急,所以得尽快拿个主意,只要能说动楚皇杨竞投降,就可以用大兴城楚军兵力为辅,对韩飞豹形成夹击之势。”

    他看向唐匹敌道:“韩飞豹不是把百万无辜摆在北边了吗,若我能说动楚皇,借他一支队伍,从韩飞豹背后突袭,雍州军必败无疑。”

    他笑道:“所以话说到这,又不得不多说几句......要去的人还得能打仗会领兵,这么算起来的话,确实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

    唐匹敌刚要说话,就看到外边有人急匆匆赶来,跑到大帐门外急切道:“大将军,诸位将军,主公不见了。”

    这一下,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炸雷,直接炸出来一个水柱。

    “快去找!”

    唐匹敌立刻喊了一声。

    “我们疏忽了......我们想到的事,主公如何能想不到,他不想让我们任何一人去,所以他就要偷偷去。”

    高院长抬起手在脑门上拍了一下:“我让宁儿看好了他......却忘了宁儿是站在他那头的,怪不得我一说,她就马上答应下来,态度还那么诚恳。”

    与此同时,距离宁军大营已有数十里之外,廷尉军的队伍跟着李叱和高希宁正在疾驰。

    他们走的方向是西南,先绕过韩飞豹的防线,然后再转道正南往大兴城方向去。

    “他们若是知道了,会全军出动来抓你回去。”

    高希宁道:“普天之下,被自己手下人往回追的,也就你一个了。”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确实荒唐,荒唐到去和其他势力的人说起来,都未必有人信。

    宁王李叱居然亲自跑去大兴城里要见楚皇,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把宁王在半路截杀。

    李叱本来连高希宁都不想带,可是高希宁说,你可以此时打晕我然后自己去,但我醒了,必会去追你。

    李叱知高希宁性格,所以只好答应了她。

    这次往大兴城去,李叱带着的都是廷尉军的人,毕竟高院长让廷尉军的人看着他,他带廷尉军实在是太方便了......

    除了高希宁这位都廷尉之外,还有余九龄和廷尉府那四位千办,带着的队伍,也是廷尉府中最精锐的人手。

    “咱们到大兴城之前,要不要找个什么地方先把衣服换了?”

    高希宁问道。

    李叱道:“不用,到时候我就说我是夏侯......”

    高希宁笑道:“为何是夏侯。”

    李叱道:“因为不管是咱们这边,还是楚皇杨竞那边,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就是夏侯了。”

    他们两个人说起夏侯的时候,夏侯正急的带着人找李叱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不如问问她

    雍州军大营。

    正在思考着如何击败宁军,韩飞豹的眉头紧锁,脑海里已经想到了至少二十种打法,却没有一种被他自己肯定。

    无论什么打法,最基本的东西就是他胁迫的上百万无辜百姓,有这些人在,只要打起来他可以肆无忌惮,宁王李叱则会格外忌惮。

    但即便如此,想要把这一仗打出来必胜之局也不容易。

    原因还是那些百姓,这是一把双刃剑。

    用好了,可以让宁王李叱根本不敢还手,只能被逼的一退再退。

    可用不好......宁军只要敢动手,再多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一百万寻常百姓和数十万宁军交战,还指望着百姓能撑住?

    只要宁军占据优势,然后压着百姓往回冲,那这些百姓就会对雍州军造成冲击。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等着宁军来攻。

    如果宁军进攻的话,韩飞豹就可以把防线设置三层,第一层为百姓,就让他们躲在壕沟和土墙后边防御。

    死多少人无所谓,但哪怕只杀一个宁军,也是收获。

    一个都不杀,但被宁军杀了许多,对于韩飞豹来说这也是收获。

    这一层百姓后边是督战队,百姓们只要往回退,督战队就乱箭射过去。

    如果这退的势头阻挡不住,那第二层的督战队还能退回第三层,第三层还是百姓。

    宁军杀到这的时候,场面已经乱作一团,就算是那些百姓们扛不住,可是局面已经乱了,泥潭一样,谁进来都不好受。

    雍州军就能从两翼突进,反打宁军。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手下大将齐莲山从外边快步进来,人还没进门,话音已经飘了进来。

    “主公,刚才斥候送回来消息,说是看到一队宁军绕过咱们的防线,往南边去了。”

    韩飞豹听到这句话后抬起头:“多少人?”

    齐莲山道:“说是最多有千人,或是大几百,不是很多,我已经安排三千骑兵追过去了,如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带着那些宁军的人头回来。”

    韩飞豹笑着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

    说完后韩飞豹忽然醒悟过来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

    见他这般反应,齐莲山问:“主公,怎么了?”

    韩飞豹道:“这个时候,宁军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绕过咱们往南去,能去哪儿?”

    齐莲山道:“大概是要去大兴城?”

    韩飞豹道:“李叱的人跑去大兴城能做什么......难道是要去劝降楚皇帝杨竞?”

    一念至此,韩飞豹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这个李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想劝降楚皇之后,再借楚皇的府兵,对我形成南北合围之势?”

    齐莲山听到这话脸色也变了变:“主公,楚皇之前就曾昭告天下说要禅位给宁王李叱,若那李叱真的是派人去谈判的,楚皇或许也真的会投降。”

    韩飞豹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走动。

    “无妨。”

    他看向齐莲山道:“你现在亲自去,带上更多兵马把那支宁军队伍都给我带回来,带不回来活的就把人头都带回来。”

    “就算是他们侥幸有人逃出去也不用太担心,大兴城里还有我们的人,只是不到关键时候不能暴露的人......若真的有宁军使者进城,只好动用咱们暗中的人除掉他们。”

    齐莲山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韩飞豹坐下来后又把这事仔仔细细的思考了

    一遍,但心里其实还没有多大的担忧。

    他觉得楚皇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如果那么容易就投降的话,杨竞早就已经不知道被谁囚禁在某处苟延残喘了。

    杨竞是有复兴大楚之心的皇帝,他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齐莲山从外边跑进来,比刚才进来的还要急。

    “主公,出......出事了。”

    韩飞豹看向齐莲山:“莫不是被那些宁军的人跑了?”

    齐莲山道:“是......”

    韩飞豹道:“跑了就跑了吧,我刚才想了想,如果宁王李叱派人去了大兴城,而我们没能阻拦的话,不如我也派人去一趟,看看谁的条件更让楚皇动心。”

    齐莲山道:“是......主公,还有一件事,就是......”

    韩飞豹皱眉:“你是大将军,说话怎么如此吞吞吐吐!”

    齐莲山道:“是我派去的那三千骑兵,被宁军打败了,死伤两千余人......”

    韩飞豹猛的起身:“三千人去追几百人,不但没有阻拦下来还被人杀了两千余?!”

    齐莲山脸色愧疚道:“臣下带人去追的时候,正碰到咱们的队伍回来,说是那支宁军格外善战,且异常凶狠,非但骑射-精湛,且武艺极强,咱们的人在后边追,本以为那些宁军会加紧逃命,没想到他们竟是一转身就杀回来。”

    “只一个冲锋,我们的骑兵就被打穿......领兵的将军张丰收一个照面就被宁军的人杀了,身首异处,趁着我们的队伍没有指挥不能迅速整顿阵型,宁军那几百人来回穿插了几次,然后扬长而去......”

    韩飞豹听完后暴怒:“一群废物!”

    齐莲山立刻道:“主公息怒,我现在就带人继续去追。”

    韩飞豹道:“追不上了。”

    他问:“那些宁军骑兵是何装束?”

    “黑骑黑甲红披风,人人凶悍。”

    “廷尉军。”

    韩飞豹道:“看来被派去大兴城的人极有分量,必是李叱帐下重臣,所以才会调派最精锐的廷尉军护送。”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来人,去把泰来先生请来。”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颇有些书生领袖气质的中年男人迈步进来。

    “臣拜见主公。”

    这人一进门就先行礼,态度倒是谦逊,此人就是韩飞豹军中谋臣之首于培恩,号泰来。

    “泰来先生,快请坐。”

    韩飞豹道:“请先生来,是有件很要紧的事和先生商议。”

    他把宁王李叱派人去大兴城的事说了一遍,于培恩就点了点头:“应该是去劝降楚皇的,主公找我来,是不是想让我也去一趟大兴城?”

    韩飞豹点头:“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是得请先生决定。”

    于培恩在韩飞豹身边,其实不仅仅是一个谋臣,还是别人留在这监管韩飞豹的那颗棋子。

    所以韩飞豹再跋扈再凶残,对于培恩也不敢有丝毫的不尊敬。

    有什么事,也都是找于培恩商量,不敢命令。

    于培恩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我去一趟也好,若那楚皇杨竞真的被宁军使者说动的话,对我大军格外不利。”

    韩飞豹连忙起身,抱拳道:“泰来先生若肯去一趟的话,必能大功告成,多谢泰来先生。”

    于培恩道:“我也只能是去试试,不敢做什么保证,但当尽全力,不过想来也

    不会极难,武亲王才死,楚皇心中仇恨未平,大兴城中军民,仇恨亦未平息。”

    韩飞豹道:“我让齐莲山带上歌凌军蓝旗保护先生,再调派军中高手。”

    韩飞豹的歌凌军其实一共有九军,其中八军是他帐下最亲信得力的大将领兵,一军是他亲自带着。

    那八军,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字排列,八军之中甲子营最强。

    但这八军都比不过韩飞豹的亲兵,被称为歌陵彩旗。

    这一军分做六旗,赤黄绿蓝紫黑,韩飞豹所说的歌陵蓝旗,就是六旗之一。

    韩飞豹问于培恩:“先生打算怎么说动楚皇?”

    于培恩笑问韩飞豹:“主公打算怎么让楚皇信服?”

    韩飞豹道:“我想的是......三方势力,敌有联盟计,我有将计就计。”

    他看向于培恩,于培恩笑道:“主公之所想,恰是臣下之所想,就看那楚皇是不是聪明人了。”

    他说完后起身:“那臣下现在就去做些准备,也请齐将军去做些准备。”

    齐莲山俯身:“先生放心,我必保先生安全。”

    几天后,大兴城。

    世元宫里,虽然武亲王的大丧已经办完,可是皇帝依然没有脱去孝服。

    武王妃已经闭门不出,皇帝去求见武王妃都婉言拒绝,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小太监袁英给皇帝倒了一杯茶,皇帝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已经到十月了,今年大兴城里都有了些北方才有的秋意。

    天气有些凉,似乎也是因为大楚前景堪忧的缘故,同在悲戚。

    “陛下。”

    新任的兵马司将军金洁银从外边快步进来,俯身行礼:“有紧急事。”

    如今楚军名将都已战没,金洁银是皇帝从禁军中最近提拔起来的人,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

    “说吧。”

    皇帝看了他一眼。

    金洁银道:“城外来了一支宁军队伍,说是宁王李叱派来求见陛下的。”

    “嗯?”

    皇帝的眉角猛的一抬,眼神里露出几分冷冽杀意。

    “刚刚为武亲王治完大丧,仇人就敢上门,还真是欺人太甚!”

    皇帝哼了一声:“金洁银,你带兵出去把他们全都宰了,人头带回来给朕看看!”

    金洁银立刻应了一声:“臣遵旨!”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陛下......三思。”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立刻出言劝阻,皇帝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就喊了一声:“金洁银,你等下。”

    金洁银马上就停下来,俯身等着。

    这位老人,能一句话就让皇帝改变主意,其分量可想而知。

    他就是已故皇后于若妍的父亲,于文礼于大人。

    在于若妍被皇帝册封为后之前,于文礼就已经被任命为礼部尚书。

    于皇后去世之后,皇帝封于文礼为国公,大丞相,兼领礼部尚书。

    于老先生此时亦可看做是朝中官员之首,他的话,举足轻重。

    这位老人看向皇帝:“老臣觉得,此事......陛下不如亲自去武王妃,问问王妃如何处置。”

    皇帝心里一动。

    片刻后,皇帝吩咐一声:“袁英,去备车,朕要去武亲王府,再求见王妃。”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顺利进都城

    为什么于文礼让皇帝去问问武王妃,其中的意思其实也不难猜,因为皇帝不该在这个时候杀宁王的使者。

    如果直接杀了,再去告诉武王妃,王妃当然会对陛下感激,可是却断了陛下自己的后路。

    若不杀,而是直接请进城里来,寒了的是武王妃的心,还有那些不怎么深思此事的人。

    如果没有武王妃的首肯皇帝就把宁王的人放进城,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于文礼从本心上来说,希望皇帝可以见见宁王的使者。

    不是他有投降之心,而是现在朝廷弱势,外边两个强敌,一是宁王李叱一是歌陵王韩飞豹,实力都在朝廷之上。

    见一见,就可能从中找到什么办法。

    如果此时强硬的把宁王使臣拒之门外,甚至是派兵强杀,那就可能导致宁王将来在态度上的不可回转。

    况且现在大兴城内外三方势力,谁和谁联手都有可能。

    韩飞豹摆出来一副和宁军不死不休的架势,可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不管哪两方联手,都能让另外一方头疼。

    于文礼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请皇帝去求见武王妃。

    武亲王府,皇帝派人去通禀求见,他自己站在门外等着,礼数上已经做到了极致。

    之前皇帝来过一次,武王妃说自己身体不适,皇帝也不能非要进去。

    可这次听说是有国事,武王妃也不好再婉拒,亲自迎接出门。

    在客厅里落座之后,简略的交谈了几句,皇帝就把来意说明。

    “宁王李叱派来的人?”

    武王妃听到之后,脸色就微微变了。

    “是......所以朕才会亲自登门来求见叔母,想问问叔母要如何处置这些人,若要杀了他们,朕现在就可下旨,让将军金洁银带兵出城。”

    武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陛下真的有杀那宁王使臣的决意,怎么会来这里问她,应是直接派人出城把那些宁军的人都杀了,然后再来告知。

    皇帝来问她,就说明皇帝是想见不想杀。

    武王妃早就已经对这世上任何事没有眷恋,只是还有一分责任在。

    她担心的是自己现在就随武亲王而去,儿子杨振庭会有危险。

    武王妃经营着那么大的生意,在杨振庭藏身之处,更是积累巨富。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那些下人,难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会有恶毒念头。

    她不在乎什么仇人不仇人了,也不在乎这大楚会怎样,她已经想好,等过几天就出城去找自己孩子,把事情都安排好后,再无挂念,便追随武亲王而去。

    此时的她,活着比死去艰难,只是武王和她唯一的儿子她放心不下。

    她几次想在出殡的时候在武王墓前服毒,甚至都带了毒药,却最终放弃。

    “陛下要办的是国之大事,不用问我,若是杀了这些人对大楚有利,那陛下就派人杀之,若是不杀有利,那陛下就不杀。”

    武王妃道:“请陛下做主。”

    皇帝心里愧疚,又安抚劝慰了几句,可他也知

    道自己说什么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也正是因为这愧疚,皇帝不敢在武王府里多做停留,连忙起身告辞。

    在金洁银告知宁王使臣到了大兴城外那一刻,皇帝确实起了杀心。

    可其实没等于文礼劝阻,他就后悔了,但他是皇帝,他不能马上就改主意把金洁银喊回来。

    皇帝是要有面子的,况且马上就改变主意,让武王妃知道了更不好。

    在那一刻,他看了于文礼一眼,于文礼立刻就领会了陛下的意思,所以才会出言劝阻。

    皇帝在命令金洁银率军出城后立刻后悔,其实和武王妃现在还勉强活着的原因一样......想到了自己的后代。

    如今皇帝已有孩子,他担心的是一旦杀了宁王使臣,将来他的孩子也不能好好的活下来。

    做皇帝做到这般地步,没有比他自己更难受。

    大兴城外。

    高希宁问李叱:“若有人认出来你,怕是楚皇难免会动心思。”

    李叱道:“能大概认出来我来的人,只有武王妃,可武王妃是不会见我们的。”

    高希宁想了想,确实如此。

    武王妃哪里会有心情见宁军的人,要么是不见,要么就是直接去求皇帝杀人。

    可是李叱推测,就算是武王妃去求楚皇,楚皇也会想办法暂时拖住。

    只要武王妃不亲自看到李叱且强势逼迫皇帝动手,大兴城里就不会有危险。

    “那你说......”

    高希宁又问:“若因为别的原因,楚皇猜到你身份,他会动手吗?”

    “不会。”

    李叱道:“他会把我囚禁起来,然后想办法逼着老唐去打韩飞豹,打完韩飞豹再去打关亭候,打完关亭候再去为他收复失地。”

    高希宁道:“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

    李叱道:“不是不担心,是担心也没什么用处,你想想看如果是夏侯来了......楚皇囚禁夏侯,然后派人逼我为他征讨韩飞豹和关亭候,楚皇会想,我有几分可能答应他,几分可能不答应。”

    高希宁想了想后说道:“他不敢吃准,想着若逼急了你,或许你会心一狠就放弃夏侯。”

    李叱继续说道:“没错,可皇帝若囚禁了我这个宁王呢?”

    他对高希宁解释道:“囚禁我,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他担心老唐会放弃我,然后自立为王,所以囚禁无用......第二,是囚禁我之后老唐答应了他。”

    “这第一,咱们就按照楚皇想法去说,他担心老唐自立,且老唐真的自立,那楚皇必不敢杀我。”

    高希宁道:“杀了你,老唐就会把大兴城夷为平地,就算自立,也要为你报仇,杨家不会有一人能活。”

    李叱点头:“对,第二,楚皇囚禁我且老唐答应了楚皇,那楚皇更不能杀我了,只要我一死,就和第一点的后果一模一样。”

    李叱道:“所以哪怕是遇到了危险,在关键时候,我就直接表明身份,你我都不会有事,也就是在这大兴城里被人关在个院子里,还要供养我们生活。”

    “但若不是我来,换了任何一人,楚皇急了之后都可能会下令杀人。”

    李叱道:“咱们来之前,爷爷让你陪我出去走走,我就知道是老唐他们要商量这件事,所以就不能给他们机会。”

    正说着,大兴城的城墙上有人喊道:“宁王派来的使臣且向后退一些,陛下已经派人来接你们,但要先在城外接受检查。”

    李叱应了一声,带着队伍向后退了十几丈远。

    城门打开,一批骑兵从城门里出来,显然为了彰显威严,这群禁军轻骑还换了衣服,看着衣甲鲜明。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身上穿的是国公蟒袍,身后还跟着一群文武官员。

    一个小太监走到李叱身前,态度有些倨傲的说道:“这位是国公爷,当朝宰相于大人,奉陛下旨意,接你们进城。”

    李叱猜到了这人身份,于是抱拳道:“见过于大人。”

    于文礼倒是客气,比那小太监要有礼数的多,回礼后问道:“请问贵使如何称呼?”

    李叱回答:“我复姓夏侯,单名一个琢字。”

    于文礼的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很快就醒悟过来,这次态度不一样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再次行礼:“见过世子。”

    无论如何,夏侯琢都是羽亲王杨迹形的孩子,纵然没有入族谱,可以此为切入点,就能拉进关系。

    于文礼这样心思缜密之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看重这个身份。

    况且说起来,接待的是世子殿下,比说接待的是宁王使臣难道不好听多了吗?

    虽然说这有些自欺欺人,可是有用。

    众人有不明白其中缘故的,见于大人称呼宁王使臣为世子,还一脸茫然。

    于文礼陪同李叱进城,原本打算给个下马威,要宁王的人把兵器甲胄全都卸了,但提到夏侯琢名字,于文礼就改变了主意。

    廷尉军进城,大街上的百姓们全都好奇的看着,怎么看,这支黑骑在气势上,都远远盖过了那些光鲜漂亮的禁军骑兵。

    哪怕这支黑骑看起来风尘仆仆,甚至还有些疲惫,但就是给人一种他们要比禁军强得多的感觉。

    想想看,一群平日里只负责仪仗之事的人,和一群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相比,又怎么可能一样。

    给人的感觉就是,看着那群黑骑就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于文礼按照楚皇的意思,先把李叱他们安顿到礼部专门安置外臣使节的地方,名为宜宾苑。

    这地方就在距离世元宫不远的地方,要进宫也方便。

    因为夏侯琢这世子身份,于文礼甚至破例,允许黑骑进入宜宾苑驻扎。

    等于文礼告辞之后,高希宁就笑了笑:“这是个唱红脸的,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唱白脸的来。”

    李叱嗯了一声:“都无妨,咱们去逛逛这宜宾苑?我听说宜宾苑景色极美,后边有小湖,还有专门的歌姬舞姬表演。”

    高希宁:“那走啊。”

    她拉了李叱一把:“我此时女扮男装,如果不装的像一些可怎么行。”

    她问李叱:“看表演的时候,有什么讲究没?”

    李叱:“我哪里知道......”

    余九龄:“问我啊,我熟。”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不想出门

    宜宾苑占地很大,距离世元宫也只是隔着一条河而已,在宜宾苑的西门出去,过一道拱桥就是世元宫。

    在大楚强盛的时候,对于从外域来的使臣,待遇之高百姓们想都想不出来。

    尤其是楚延赢皇帝时期,更是到了一个匪夷所思丧心病狂的地步。

    延赢帝要求礼部官员,接待外域宾客,一定要做到有求必应。

    为了彰显大楚的富庶,天朝的大度,以及皇帝自己的宽容,延赢帝下旨,各国的外臣,不管是商队还是使团,只要进入大楚境内,一路上吃穿住行都不用给钱。

    结果搞的怨声载道,那些外域来的人一个个飞扬跋扈,好像他们才是主人,楚人反而成了仆从。

    这种消息传扬出去之后,来大楚的人更多了,非但蹭吃蹭喝还欺男霸女。

    最可气的是面对那些人累累罪行,这位延赢皇帝居然不护着自己的国民,反而说自己人不大气,让人家外人笑话了。

    这宜宾苑就是出延赢皇帝在位的时候所亲自督建,据说当时花费银钱千万。

    为了让外边来的客人们住的舒心玩的开心,这宜宾苑里只要是人能想到的,都一应俱全。

    有专门的歌姬和舞姬,每日都要在那湖边的舞台上表演,取悦一群外国大人。

    而延赢皇帝却以此为乐,还觉得自己了不起,只要那些外臣来了之后,朝着他喊一声大皇帝或是天可汗,他就开心,就厚赏。

    以至于当时在大兴城里常住的域外之人就有数万,整个大兴城都乌烟瘴气。

    好在是这位延赢皇帝在位只七年就病死了,还有人说不是病死的,是死于难以启齿之事。

    之后继承皇位是延赢皇帝的弟弟,年号载庆。

    延赢帝没有子嗣,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对外宣称是他病重之际,把弟弟喊到身边,亲自交代了国事。

    可实际上,延赢帝是暴毙,哪里来得及交代些什么。

    载庆帝即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驱逐了九成滞留在大兴城的外域使臣或是商人。

    这些家伙早就该离开,准许住下的日期也早就已经过了,是因为延赢帝在位,也就没有人敢过问。

    载庆帝讨厌极了这些人,下令驱赶,并且一路上不准停留,直接遣送回国。

    结果这一下,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大概一年半之后,首先出现的就是西域之乱。

    也就是那时候,一个年轻人的名字逐渐被大家所熟知,又逐渐的成为每个人心中都无可替代的战神。

    这个年轻人,就是徐驱虏。

    此时李叱他们身在这宜宾苑里,面前就是那个看起来已经斑驳不堪的舞台,依稀还能看出来一些当年的辉煌模样。

    这舞台在湖心,有一条栈桥连接,从规模到细节,都足以令人惊叹。

    余九龄看着那舞台,眨了眨眼睛:“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现在不是时候,时间不对。”

    余九龄:“还真的有表演?什么时候?”

    高希宁道:“等夜里子时,你再来,这里就会亮起灯火,有一群身材妙曼的白衣女子在这翩然起舞,掀开她们的面纱来看,掀开一个是你自己的脸,再掀开一个还是你自己的脸,她们把面纱摘掉,整个舞台上,都是起舞的余九龄。”

    余九龄:“身材妙曼前凸后翘,还是我的脸.......”

    他刚刚听李叱讲完延赢帝的故事,此时回头看到一侧的观看台:“那里是不是就是狗皇帝坐的地方?”

    李叱道:“载庆帝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地方,那位置,只能是延赢帝坐过。”

    余九龄还管那些了,见那台子上还有宝座在,上去就是一脚,然后捂着脚就单腿蹦回来了。

    他以为那是摆在那的椅子,设想到是铸在地上的。

    这一下更来气,找来了铁棍一顿乱砸

    ,连椅子再台子全都砸的稀巴烂。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杨竞的耳朵里。

    “把延赢帝的宝座砸了?”

    皇帝看向于文礼:“于大人,这事你怎么看,是那夏侯琢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还是另有深意?”

    于文礼道:“宜宾苑里的人回报消息说,是夏侯琢给他手下人讲了延赢帝的事,他手下一个尖嘴的,听完之后气不过,就把宝座给砸了。”

    他看向皇帝:“臣以为,这应该不是夏侯琢的本意,他是皇族出身,羽亲王的子嗣,所以对于一些过往典故很熟悉,但他手下人多为草寇出身,性格也都暴躁。”

    “但夏侯琢并没有阻止,而是纵容手下人干出如此荒唐事,那就有些深意了。”

    皇帝皱眉:“于大人以为,他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于文礼道:“在施压,打碎宝座......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皇帝眼睛眯起来:“他们是真的以为朕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于文礼道:“陛下息怒,夏侯琢只是借题发挥,是想给朝廷施压,目的,应该也是想让陛下尽快召见他们。”

    皇帝冷着脸问于文礼:“于大人,你觉得朕现在就召见他们,合适吗?”

    于文礼道:“不合适,先放着吧,臣明日去见见他们,就说陛下国事繁忙暂时没办法召见他们,若他们愿意等着就等,不愿意也等着。”

    皇帝嗯了一声:“告诉他们不愿意等可以走,不是朕请他们来的......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宜宾苑。

    李叱坐在湖边钓鱼,余九龄把踹坏了的椅子又劈砍了一顿,弄出来一堆废柴在一边架好,准备过会儿烤鱼用。

    这宜宾苑已经好久都没有人住过了,这湖里的鱼也没人管,却长的极大。

    李叱刚才钓上来一条,足有人胳膊那么长,少说也有三十斤。

    鱼竿和鱼线都撑不住那么大的鱼,瞬间就崩断了,李叱随手一标枪把鱼给戳死了。

    对于余九龄砸了东西这事,李叱根本就没当回事,甚至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么多。

    皇帝杨竞和于文礼在那推测这个推测那个,实则李叱只是懒得管。

    余九龄觉得那椅子不顺眼,砸了也就砸了,谁叫他是九妹呢,独一无二的九妹。

    对于李叱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他这次是真的没有去多想,这件小事都带给楚皇和朝廷群臣压力了。

    没多久,于文礼就到了宜宾苑。

    这次看起来于文礼就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板着脸,而且端着架子。

    “陛下已经知晓你们蓄意破坏宜宾苑的事,且破坏之物,为先帝遗物,此乃大罪。”

    于文礼道:“陛下很生气,本该治你们的罪,可念及你们并不知晓,又无教化,所以就宽仁处置。”

    “你们所有人都被禁足于此,不许随意出入,如果再冒犯天威,必会处置。”

    “且......”

    于文礼看向李叱说道:“世子殿下亲随的兵器甲械,都要上交。”

    余九龄立刻就说了一句:“若不上交呢?”

    于文礼一怒:“世子殿下,你的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吗?”

    他看向余九龄:“就是你砸毁了先帝遗物吧。”

    余九龄道:“这把椅子砸碎了你们就受不了,那要是把大殿上那把椅子也砸碎了呢?”

    李叱道:“不得无礼,这话不能在人家家里明着说。”

    余九龄笑了笑:“属下记住了,属下知错了。”

    李叱道:“于大人,我这边有错在先,该做的赔偿如数赔偿。”

    于文礼道:“陛下宽仁,赔偿之事就不用说了,但你们的兵器甲械一定要上交,且没有允许不得出入,而且......至于你们想见陛下

    的事,也要耐心等候,陛下国事繁忙......”

    皇帝本来有句话说的是,若他们等不及,那就让他们暂时离开。

    可是于文礼知道这话是陛下的气话,而且这话一旦说了,就没有回转余地。

    若是说了,人家真的走了,难道还要朝廷拉下来脸面去求着说你们别走?

    那才是真的一点脸面都没了。

    可于文礼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已经接过去说道:“若我们等不了,我们倒是可以先走。”

    于文礼心里一紧,心说这话我按住了,你怎么能提呢?

    其实到此时为止,还是在试探彼此诚意。

    皇帝杨竞的意思是,适当的给宁王派来的人施压,也不要给什么好脸色。

    如果宁王的人还不走,那就说明这劝降之事,宁王很迫切。

    对于朝廷来说,这件事就能换一个谈法了,皇帝杨竞当然明白宁王使臣来的意思,就是让他禅位。

    可若宁王此时是有求于他,那这禅位的事,就能谈成联盟。

    到现在为止,皇帝还没有放弃和宁王南北划江而治的梦想。

    大楚唯一能延续下去的机会,就是尽力保全半壁江山。

    把投降,谈成合作,对于朝廷对于皇帝来说,这就是大胜之局。

    于文礼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刚才板着脸说话的时候,都格外注意分寸,能让世子的人把兵器甲械交了,这已是他心中最高的上限了。

    李叱一句不如我们现在走了,让于文礼变得被动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余九龄砸椅子这事李叱确实没在意,但现在就不得不在意。

    因为楚皇帝居然想用这件事来试探他的底线,那就直截了当一点,不能让楚皇以为是李叱要求着他。

    于文礼道:“世子殿下,你若真的想要出城,怕是也不那么好出,陛下宽仁的前提条件是你们留在宜宾苑不得外出,现在你们想走,那陛下的宽仁也就另当别论。”

    李叱忽然笑了,他对于文礼说道:“这样啊,也好,那我们不走了,兵器也可以上交,就这样吧。”

    他一句也好,把于文礼搞的又有些不会了。

    但是他心里却一喜,因为夏侯琢如此反应,大概还是说明了一些问题,那就是宁王迫切需要楚皇的军队。

    余九龄有些不理解:“大将军,咱们就这么听话了?”

    李叱笑道:“第一,你先砸了人家东西,人家才不开心,对不对?第二,人家不办咱们,只是没收兵器,已经很不错了,对不对?第三,皇帝说让等着,咱们是客人,客随主便,等着就是了。”

    他看向于文礼道:“不过,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所有的佩刀都可以上交,至于甲胄就免了吧,又不能伤人,只是为了防身。”

    于文礼想了想,点头:“那就按照世子殿下说的办。”

    他下令把宁军的兵器都收了,然后回世元宫复命。

    皇帝听闻之后就笑了,说了一句:“那就让他们等着吧,看他们来求几次。”

    一次都没有。

    就这样足足过了半个月,李叱他们整天在宜宾苑里变着花样的玩,好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于文礼只好来了,有意无意的说了几句,如果世子殿下你急的话,我可以替你去问问陛下什么时候有空。

    李叱的回答每次都是......不用,我们等着就是了。

    又过了三天,于文礼再次来了,说陛下快有空了,让李叱他们递交一下觐见陛下的文书。

    李叱说不用,我们再等等。

    又三天,这次是楚皇帝有些心急了,想着那就自己拉下来一些面子,召见夏侯琢。

    他派于文礼去说,明日可到世元宫觐见。

    李叱说,不用,其实不见也行,这里住的舒服,不想出门。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总是要谈的

    李叱和高希宁虽然是偷偷离开宁军大营,可是李叱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告知,什么都没留下。

    他在自己的军帐里给唐匹敌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告知自己去大兴城的事,和其他各种准备。

    他在信中告知唐匹敌,如果他在大兴城里有什么事,会派人在夜里释放信号。

    若一直没有信号出现,便是一直都无事,也不用担心。

    当时唐匹敌看完这封信,脑海里只有两件事。

    第一,大爷的。

    第二,这件事务必保密,绝不能让宁王不在大营里的消息泄露出去,所以连追人的时候都没说是去追宁王。

    唐匹敌安排了大量的斥候,绕过了韩飞豹的营地后,就藏身在大兴城外。

    大兴城太大了,为了确保不会出事,调派的斥候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他还立刻就把归元术找来,让归元术无论如何都想办法混进大兴城里去,尽量在暗中保护宁王安全。

    归元术听闻宁王居然跑去了大兴城里,当时心里就两件事。

    第一,大爷的。

    第二,我特么怎么进去?

    他们担心的不得了,哪里知道李叱在大兴城里的日子过的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整天就是在宜宾苑里玩,想出各种花样来玩。

    到了他住进宜宾苑里的第二十一天,楚皇杨竞是真的着急了,着急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了另外打算。

    他以为宁王的人会着急,会迫不及待的想办法求他,甚至可能还会献上一些什么。

    然而每天得到的汇报都差不多,不是世子在钓鱼,就是世子在捉迷藏,还有一次说世子在和手下人比谁尿的远。

    二十一天,世子什么都干了,就是不干正事。

    没办法,皇帝只好派于文礼再次出马,去试探一下这夏侯琢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文礼到了宜宾苑的门口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坐在马车里想了好一会儿,想想该用什么措辞。

    最终想到的,还是只能从夏侯琢这身份来切入,无论如何,那也是皇族的人。

    进来宜宾苑后就看到那几位正在院子里放风筝,那风筝看起来奇怪的不得了。

    人家正常的风筝要么是画个鹰啊蝴蝶啊什么的,复杂些的,做个飞天美女形态的也有。

    李叱他们几个放的风筝都是这几天亲手做的,高希宁似乎不大喜欢自己动手,就坐在一边看着李叱他们。

    于文礼让自己脸上堆起一些笑意,然后快步走到李叱身边:“世子殿下,好兴致啊。”

    李叱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于大人怎么来了?”

    于文礼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过来问问世子殿下,在这宜宾苑里住的可还习惯,还有什么缺少的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就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看到李叱身边个尖嘴的莽夫,放着的风筝图案居然是一个王八。

    再往旁边看看,世子殿下放着的那个风筝,没有图案,就是个绿色的圆形,也不知道这圆的风筝他是怎么放起来的。

    于文礼心想这是在骂人吗?一个风筝是王八,一个风筝是蛋。

    见于文礼表情有些异样,李叱笑了笑道:“于大人,你看我亲兵将军做的这王八风筝怎么样?”

    于文礼心说果然如此,却陪着笑脸道:“惟妙惟肖,惟妙惟肖啊。”

    李叱笑道:“那于大人看我做的这个

    怎么样?”

    于文礼只好撞了一下糊涂,问道:“恕我眼拙,世子做的这个风筝,我竟是看不出是个什么。”

    李叱:“是绿豆啊。”

    这几个字一出口,险些把于文礼这位饱读诗书的老先生给当场撂倒。

    于文礼想到了王八和蛋,真的是没想到那是王八看绿豆。

    李叱把风筝交给身边亲兵,笑着说道:“刚才于大人说什么来着?来问问我是不是住得惯?”

    于文礼道:“是,是怕有什么不周之处。”

    “那没有。”

    李叱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于文礼进屋聊,于文礼迈步跟上。

    李叱道:“这宜宾苑里住着舒服,我在宁王帐下,大部分时候都在征战,哪有现在这样安逸,说实话,我已经喜欢上这种生活了,每天什么都不用想,潇洒自在,好像我在冀州四页书院里的日子一样,就是玩。”

    于文礼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世子殿下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宁王那边是不是会心急?”

    李叱装作恍然道:“你不提我都给忘了,出来的日子确实不短了。”

    于文礼一看话题都到这了,下一步就是引出来进宫的事了,心里有些小小的开心。

    李叱道:“我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去,多谢于大人提醒,不然的话回去岂不是要被宁王骂。”

    他凑近于文礼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家主公,奸懒馋滑小气鬼,坑蒙拐骗全在嘴,我一年俸禄能到手一个月就算好事,搞不好还要倒贴给他......”

    高希宁在后边跟着,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余九龄感动哭了。

    于文礼却哪里会在意这些话,他听到李叱说明天一早就走,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也不确定这位世子殿下是在逗他,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已经不打算去见陛下了。

    都说宁军的人傲气,看似荒唐的在这玩了二十天,实则是人家就铁了心不想和你谈。

    意思是既然你不当回事,那我就更不当回事了。

    “世子殿下,如此说来,宁王倒是......倒是颇为严厉啊。”

    李叱道:“不不不,他不严厉,他就是有些脸皮厚,有事情就罚钱,没事情就搞事情罚钱......此话可不能外传,不可再与别人说。”

    他进了门之后说道:“所以我还是尽快收拾东西回去的好,不然指不定会被他扣掉多少俸禄。”

    于文礼道:“可世子殿下来大兴城,不是还有宁王委派的事情没办好吗,若不办好就回去,也会被宁王责罚吧。”

    李叱道:“所以确实得急着赶回去,不然事没办好还回去的晚了,两样并罚,太惨太惨。”

    于文礼道:“其实世子殿下也不用那么心急,若殿下明日就可进宫见到陛下的话,总是比直接回去的好。”

    李叱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不去了,你替我告诉陛下,就说我下回还来呢,这次就不多打扰了。”

    于文礼此时心里真的是吃不准,他判断这世子一是故意戏弄自己,二是确实还在生气就不想谈了。

    “世子。”

    于文礼道:“陛下曾经说过,这次世子来,总是要去太庙看看的,毕竟......”

    他看向夏侯琢,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知道夏侯琢对自己身份有没有抵触。

    “不去了不去了。”

    李叱道:“劳烦于大人回去的时候帮我说一声,明天我们出城之后,请把我们的兵器归还。”

    于文礼道:“世子,我记得上次说过,陛下那边余怒未消,所以世子要想出城,陛下八成是不许,不如世子进宫和陛下说一声,世子与陛下是同族,论辈分还是陛下堂弟,哪有什么说不开的事......”

    李叱想着也差不多了,于是道:“容我考虑一下,明日一早我出城之前再说。”

    于文礼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又闲聊了几句,还留下来陪李叱他们吃了午饭,然后就赶回世元宫复命去了。

    下午李叱坐在院子里看着余九龄在那爬树,他打了个哈欠:“困了,睡会儿去。”

    高希宁:“你去吧。”

    李叱:“一起呗。”

    高希宁起身:“走啊。”

    李叱:“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正说着,就看到于文礼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都是堆起来的虚假笑意。

    “好消息啊好消息。”

    于文礼一边跑一边说道:“世子殿下,好消息啊。”

    李叱笑着问道:“是我的好消息,还是于大人的好消息?”

    于文礼:“世子的好消息啊。”

    李叱道:“宁王打进来了?”

    于文礼险些被这句话放一个跟头。

    他讪讪的笑了笑道:“刚刚我得知,陛下要去城东弘愿寺进香为百姓祈福,世子现在动身,正好能在弘愿寺里遇到陛下。”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去。”

    于文礼:“为何?”

    李叱道:“进香是不是得花钱?”

    于文礼苦笑道:“世子殿下就不要消遣我了,我也是一番好意,还请世子殿下体谅。”

    李叱道:“于大人这是哪里话......不过既然于大人觉得是我不好,那我就改正,你希望我去,我就去一趟。”

    于文礼立刻高兴起来:“好好好,那我这就去安排,让世子可以在弘愿寺里见到陛下。”

    李叱:“如有花销,你们出。”

    于文礼:“......”

    不久之后,于文礼就再次赶回世元宫,将此事告知皇帝。

    皇帝杨竞听完之后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着实郁闷。

    这便是实力说话,宁王李叱的人知道他们势大,而朝廷势微,所以故意消遣,这也算是被那夏侯琢羞辱了一翻。

    更气的在于,夏侯琢骨子里流的可是杨家的血,怎么能如此态度。

    他看向于文礼道:“你且去准备吧,朕稍后就会动身。”

    于文礼连忙又赶往弘愿寺那边,倒是把他累的够呛。

    杨竞等于文礼走了之后,回头看向屏风后边:“你听到了吧,朕一会儿就要去见那夏侯琢了。”

    屏风后边,于培恩迈步走出,俯身说道:“陛下只管去,不管那夏侯琢提什么条件,陛下都答应了就是。”

    皇帝道:“朕却还是不能对你说的,毫无怀疑。”

    于培恩道:“陛下放心,我不会离开大兴城,只要此计成功,必能击败宁王李叱,到时候我还在陛下身边,若歌陵王没有遵守约定,陛下可直接斩我人头。”

    皇帝又看了于培恩一眼,然后转身往外走:“你也回去等着消息吧,朕会再派人召你。”

    于培恩俯身道:“遵旨。”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路两边

    弘愿寺在大兴城里很有名气,曾经香火旺盛,战乱后就变得冷清下来,大兴城里的百姓们连温饱都难,哪里还有余钱供奉香火。

    世家大户被杨竞几乎杀绝之后,这里就更少了人来往。

    皇帝杨竞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他不信鬼神,只信人,也不对,他连人都不是很信。

    听闻皇帝陛下要来,弘愿寺里的人早早就等在门口迎接,还为皇帝准备了许多东西。

    哪怕大楚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皇帝依然是皇帝,在大兴城里就是至尊。

    所以皇帝除了列祖列宗之外,不能随便去参拜谁,神都不行,世人皆拜皇帝,哪有皇帝拜谁的道理。

    他们还为皇帝准备了要讲解的东西,准备了参观的路线,等等等等许多事,哪怕时间仓促,他们也想把事情办好。

    可是皇帝显然没给他们机会,到了弘愿寺之后就只说了一句话。

    “朕直接去后院石塔下等着就是了,旁人无需跟着,于大人你一人随朕来。”

    满心欢喜的人们,一下子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都有些呆滞。

    而此时李叱在来的路上,他不急,他算计了时间,总得给于文礼回世元宫报信的时间,总得给楚皇先到弘愿寺装模作样的时间。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李叱还是没带高希宁,因为这世上还有万一这个词。

    老张真人说过,皇不见皇,见则两伤,除非一方弱一方强。

    这话不是没道理胡诌的,其中蕴含的道理就是古往今来。

    历史上,当世并立的两个帝国,双方的帝王从不见面也还好,只要见过的,哪怕原本两国和平相处,也会突然就出现矛盾打起来。

    若是两个废物君主相见也就罢了,若都是强势之人,那就别想什么再持续安宁。

    史上关于这种事的记载就不止一次,尤其是在诸国混乱时期。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莫过于当时楚立国之前的那次双雄会。

    当时楚国太祖皇帝已经攻占江南全境,赤河以南,全是楚境,而在赤河以北占据优势的,是另外一支反抗蒙帝国的义军首领,被称为高义王的谢东城。

    当时双方实力差不多,楚太祖觉得没有把握将其击败,高义王也觉得没有把握。

    双方约定在赤河以南的小城尉汀县相见,共商灭蒙大计。

    原本在见面之前,两个人多有书信来往,可谓意气相投,且惺惺相惜。

    在书信中,甚至以兄弟相称,两人在和别人提及对方的时候,都将对方引为知己。

    在双方各自作战的时候,两个人在信中还商量战术,以及对天下局势的看法。

    去的时候,两个人心里还都有些激动,也很期待,毕竟虽然未曾谋面却已经神交已久。

    见了面之后,两个人也相谈甚欢,甚至多次秉烛夜谈直至天明,两人对对方的学识见解都是赞不绝口。

    这次会面看似很成功,两个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可是回去之后,这两人就同时做了一个决定,灭蒙帝国之前,先攻对方。

    不见面的时候是知己,见过面后都确认,对方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结果这一战,几乎让当时已经要丧尽天下的蒙帝国硬生生又续命数年,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最终是楚太祖险胜,却也元气大伤。

    高义王兵败之后被生擒,两个人再次见面,倍感唏嘘。

    当时楚太祖说,你若愿意的话,留在我帐下,我必重用。

    高义王笑着说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留下我,你可能睡的安稳?

    高义王对楚太祖说,莫要让我死的难看,我一生都自觉风流,死的丑陋是我不能接受之事。

    不可吊死,不可砍头,思来想去,你不如送我一杯毒酒,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饱餐一顿,若有绝佳美人,可伴我一夜。

    于是楚太祖派人准备丰盛饭菜,又找来当时城中最红的花魁陪酒。

    高义王一夜尽兴,然后饮了那杯毒酒,最终吐血而亡,临死之前交代身边人说,请你帮我把血迹擦一擦,让我看起来没有那么凄惨。

    楚太祖下令手下人为高义王净面更衣,以王公之礼厚葬。

    然后下令,把昨夜里陪了高义王一夜的那位花魁勒死,尸体随意丢弃在城外荒野。

    楚太祖后来曾说过,高义王比他坦荡,若高义王活着他确实睡不安稳。

    别说是高义王,就是陪了高义王一晚的那女子他都不能留,万一那女子有了身孕,便可能是祸端。

    所以后世之人才说,楚太祖才可称之为枭雄,行事足够狠厉,不留后患。

    李叱坐在马车上想起来这典故,忍不住笑了笑。

    老张真人说皇不见皇,王不见王,可此时情况却与历史上任何时期都不相同。

    楚皇再落魄,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皇帝,李叱尚未称帝,所以称不上是皇见皇。

    与此同时,就在宜宾苑不远处的礼部大院里,特意空出来一个院子给于培恩等人住下。

    于培恩已经来了十几天,在李叱到大兴城后不久他就到了。

    楚皇不急着见李叱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先见了歌陵王韩飞豹的人。

    于培恩离开世元宫后回到礼部大院,进了门,负责保护他的雍州军将军齐莲山就连忙迎过来。

    “泰来先生,如何?”

    齐莲山问。

    于培恩云淡风轻的说道:“想说服楚皇并不难,只看一会儿楚皇见过宁王李叱的人后,心意上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说的轻松,齐莲山却担心起来。

    “先生,若楚皇再被那宁王派来的人说动,先生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齐莲山道:“我听闻宁王派来的人是夏侯琢,此人也是杨氏皇族血统,怕是和那楚皇更亲近些。”

    于培恩笑道:“皇族之内的人,你可见过谁和谁真正亲近?”

    齐莲山一怔,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皇族之内,亲兄弟之间都没有什么亲近可言,尚且明争暗斗,更何况是以前根本没见过面的堂兄弟。

    再者说,皇族的人对于血统看的极重,夏侯琢是羽亲王私生子,连族谱都进不去的人。

    “先生觉得,有几分把握?”

    齐莲山又问了一句。

    于培恩道:“至少七分。”

    他走到一边坐下来,手下人连忙为他上茶,还端上来几盘干果点心。

    于培恩道:“想要说服楚皇,其实只要让他坚信一件事即可。”

    齐莲山坐下来后语气诚恳的说道:“请先生赐教。”

    于培恩微笑着解释道:“若我一来,就说歌陵王势力远强于宁王李叱,那此事必无所成。”

    齐莲山听到这句话后仔细思考,片刻后明白过来,他对于培恩说道:“弱弱联手,才是楚皇愿意看到的局面。”

    于培恩点头:“是啊......若我一再强调歌陵王比宁王强盛,那楚皇就会想,与歌陵王联手击败宁王之后,他还能怎么办?”

    “我却让楚皇相信,我们两方实力加起来,精诚合作,也就是勉强比宁王李叱强一些。”

    他笑了笑后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楚皇便会更愿意与歌陵王联手,先把宁王击败,至于以后,反正两家都是弱势的一方,再打起来,也难分胜负。”

    于培恩往后靠了靠:“宁王,才是楚皇的心腹大患......”

    齐莲山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按照原计划动手?”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为了让宁王李叱和楚皇杨竞不可能联盟,就必须在大兴城里把宁王的人除掉,而且要做的漂亮些,让宁王李叱认为,是楚皇下的手。

    只要宁王李叱的使臣死在大兴城里,双方还怎么可能结盟?

    于培恩略微沉吟之后说道:“现在不能动,等楚皇见过了那夏侯琢后,我自有安排。”

    他看向齐莲山道:“你现在就去让叶花圣去弘愿寺,在后门有人接应,进去之后的事,他知道怎么做,我已交代过。”

    齐莲山连忙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这叶花圣是于培恩的弟子之一,原本是江湖上一个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作恶无数。

    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拜在了于培恩门下,并且再也不入江湖。

    此人的轻功身法极强,而且善于隐匿,追踪暗杀等江湖术,于培恩安排他进弘愿寺,是另有打算。

    李叱到了弘愿寺门口,下车之后,弘愿寺的僧人已经在门外等候,这是于文礼交代的事,他们也不敢怠慢。

    “见过世子殿下。”

    迎接的人连忙俯身行礼。

    李叱笑了笑道:“多谢诸位在此等候,有劳了,请问我该怎么走?”

    弘愿寺的主持师父号为明远,他双手合十道:“贵客在后院等着世子殿下,我安排人为世子殿下引路。”

    李叱心说这算什么偶遇,一点都不好玩。

    他又道了声谢,进门之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路对面,微微皱眉后问道:“对面是什么地方?”

    明远回答道:“是穹庐观,只是已经荒废,没人了。”

    李叱又看了看这弘愿寺的门面,再看看对面穹庐观那墙上都长了野草的穹庐观,每天就皱的更深了些。

    他问:“为何荒废了?”

    明远微微俯身:“不知。”

    李叱嗯了一声,随即迈步进门。

    余九龄跟在李叱身后,他本来是不愿意走在前边,故意落后。

    却见队伍最后有个小和尚在听到说起穹庐观的时候微微摇头叹息,余九龄心里一动,于是凑过去。

    “小师父是知道穹庐观为何荒废了?”

    两个人走在最后边,前边的人都看着主持和世子,倒也没人注意他们。

    于是这才十四五岁的小和尚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几年前黑武人寇边,消息传回都城,穹庐观里的那些执拗道人便背剑北行,长者七十余,少者十六七,三十余人......至今未归。”

    说到这,小和尚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荒废破败的院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监视

    弘愿寺占地很大,环境看着也幽静,李叱被僧人引领着一直往后走,见四处风景如画,院子里干干净净,连路上都不见尘土。

    仔细看时发现,连窗户的油漆应该都是新刷过不久,看着色彩还很鲜艳。

    回想起来之前进门时回看的那座荒废道观,李叱心里有些不舒服。

    到了后院,门口就有不少大内侍卫守着,伸手把众人拦下来。

    “哪位是世子?”

    为首的侍卫询问了一句,语气神态倒是客气。

    从他身上衣着来看,应是大内侍卫统领,李叱知道原来的大内侍卫统领死于大兴城叛乱,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年纪,能得楚皇重用,显然不管是出身还是个人本事,都该不俗才对。

    李叱朝着那年轻人微微颔首示意,回答道:“我是。”

    新任的大内侍卫统领盛牧鱼,原本并无出仕,甚至和官场上的人来往都少。

    大内侍卫统领惠春秋战死之后,皇帝身边始终缺个人,可是皇帝又不想随意选个人增补。

    惠春秋和甄小刀两人,对于皇帝来说意义非凡,且不说新上来的人能力如何,只说看到那身大内侍卫统领的衣服,皇帝就会难过。

    还是于文礼举贤不避亲,向皇帝举荐了盛牧鱼,盛牧鱼是于皇后的表兄,为人性格沉稳,武艺也不寻常,皇帝见过之后看着颇有眼缘,于是就把人留了下来。

    自从于皇后出事之后,皇帝用人,就格外看重于文礼举荐,或许是内心之中已经认定,皇后家人举荐的人,都可信任。

    盛牧鱼朝着李叱俯身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李叱点了点头道:“陛下可在?”

    盛牧鱼道:“陛下就在后边游园,此时大概在石塔处,我带世子过去。”

    李叱道了声谢,示意余九龄他们就在门口等着,余九龄不放心,可此时强行跟上去反而会被人怀疑,只好耐着性子等在门外。

    李叱随盛牧鱼往前走,盛牧鱼一边走一边说道:“陛下这两日心情不大好,世子说话要小心些。”

    李叱道:“知道了,多谢提醒。”

    他们过了两排房子之后就到了后院,这里景致比前院还要好不少。

    远远的看到那石塔下边站着几个人,那一身明黄色锦衣的,自然就是当今大楚皇帝杨竞。

    “世子稍后,我去向陛下禀告一声。”

    盛牧鱼歉然的看了李叱一眼,然后快步向前,不多时就回来,示意李叱可以过去了。

    李叱走到近前,微微俯身行礼,毕竟此时身份是夏侯琢。

    “见过陛下。”

    杨竞听到声音转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叱几眼,然后笑了笑道:“果然一表人才。”

    李叱道:“谢陛下夸奖。”

    杨竞道:“朕早就听说过你,只是一直无缘相见,朕去过冀州,你却不在,那时候你就去北疆了。”

    他不等李叱说话,忽然问了一句:“听闻你与宁王相识,是在冀州四页书院?”

    李叱回答道:“是,确实是在四页书院认识。”

    杨竞嗯了一声:“朕也一直想去四页书院看看的,一直都未能成行,不能听高院长授课解惑,是朕心中遗憾。”

    他走到石塔近处,抬起头看着石塔高处:“朕与你本是同族兄弟,想不到第一次见面,谈的却是两家之事。”

    李叱道:“两家事,也可谈成一家事。”

    杨竞回头看向李叱:“你本该帮朕的。”

    李叱回答:“我在冀州的时候,杨家也没谁帮过我,想杀我的倒是不少,我在北疆抵抗黑武人的时候,杨家的人也没谁帮过我,在背后捣鬼的反而是朝廷的人。”

    杨竞皱眉。

    盛牧鱼提醒李叱说,陛下心情不大好你说话小心些,看起来他的提醒毫无意义。

    片刻后,杨竞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何必如此锋利。”

    李叱道:“陛下说的本该,让我有些激动,陛下勿怪。”

    杨竞道:“宁王李叱待你可好?”

    李叱回答:“刚才我说的那些事,恰好他都在。”

    杨竞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他本想以本族情分来劝说夏侯琢几句,他知夏侯琢能力,若能留用,确实大有裨益。

    可此时杨竞已经知道,想把夏侯琢留下,根本没有可能。

    “北疆战事,朕不是不想帮忙,可是贼子乱臣,让朕腾不出手来。”

    杨竞再次叹了口气:“可无论如何,若因此事你埋怨朕,朕也觉得应该。”

    李叱道:“我没有埋怨陛下。”

    杨竞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心里已经认定了宁王李叱,那朕就不多劝你了,人各有志,朕不夺人之志。”

    他转身面对李叱问道:“宁王让你来,想说些什么?”

    李叱道:“只是想问问陛下,陛下答应宁王的事,何时兑现?”

    杨竞反问:“朕答应了什么事?”

    李叱看着杨竞的眼睛,杨竞也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杨竞先把视线转开,再次抬起头看向石塔高处。

    “如果......朕不愿意和宁王联手呢?”

    李叱道:“陛下可能误会了,我代表宁王来,不是要和陛下商量什么,只是想等陛下一个答复,陛下给了答复,我也就回去向宁王复命了。”

    杨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纵然你不想为大楚出力,你也不该面对朕的时候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的不是我,也不是宁王,陛下昭告天下说要禅位于宁王,这是陛下的想法,陛下突然不想禅位,也是陛下的想法,无人可以左右。”

    李叱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只是来等一个答复。”

    杨竞眯着眼睛说道:“你是真的不怕,朕和韩飞豹去联手?”

    李叱道:“陛下该怕才对。”

    杨竞道:“宁王是不是觉得,朕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朕只能低头?”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是不是觉得,宁王可以有很多选择?”

    杨竞问:“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李叱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宁王其实只有一个选择,如果宁王不那么选的,他手下的文臣武将都会不答应。”

    杨竞点头:“朕明白了。”

    他看向李叱问:“若是朕答应了宁王的要求,宁王对朕准备如何安排?”

    李叱回答道:“我不知道。”

    杨竞笑了:“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服朕?你该知道,朕和宁王联手,韩飞豹害怕,朕和韩飞豹联手......”

    李叱抱拳道:“我知道了,多谢陛下告知。”

    说完后转身就走。

    杨竞脸色都变了变。

    “夏侯琢,你就真的那么希望看到杨氏一族毁在你手里?”

    皇帝大声问了一句。

    李叱没回头,一边走一边回答道:“杨氏一族不会灭,只是陛下皇族这一支可能会消失,况且......我姓夏侯。”

    李叱就这样走了,杨竞也没有再阻止。

    不久之后,于文礼小跑着过来,俯身对皇帝说道:“陛下,看世子走的时候那般模样,陛下是拒绝了他?”

    皇帝道:“你知道,朕不能拒绝他,但朕也不能马上就答应他。”

    他看向于文礼:“你也应该明白的,太容易就得到的事,不会被珍惜,且会被怀疑。”

    于文礼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只是觉得,韩飞豹那样的人不可深信,他可是连自己义父都能杀啊......”

    皇帝道:“朕连宁王李叱都不信,又怎么会信韩飞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朕还没到死心的时候。”

    因为这句话,于文礼心疼着皇帝。

    如果皇帝已经死心了,放弃了,那么根本无需见韩飞豹的人。

    非要选一个人投降的话,那当然是选宁王李叱。

    可和李叱联手,那就真的没有再挣扎的余地了,而和韩飞豹联手,只要真能赢了李叱,还有几分胜算。

    皇帝再次抬头看向石塔高处:“这是朕最后一次机会了......韩飞豹算的什么?和李叱相比,那只是一个阴狠小人罢了。”

    听到这句话,于文礼就知道陛下已经有了抉择。

    这次故意让见面不愉快,只是皇帝要让夏侯琢没那么容易就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

    “你去追夏侯琢。”

    皇帝吩咐道:“告诉他,朕只是被他气着了,说了些气话,朕会再找时间和他见面。”

    于文礼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就听到皇帝在他身后说道:“朕其实还挺喜欢他的,也敬重他,北疆战事,没有夏侯,中原会失半壁江山,所以......可惜了。”

    于文礼心里一阵阵难过,因为他是知道皇帝计划的。

    在远处一群等待着的内侍和宫女中,有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脸色很白,看起来像是病蔫蔫的太监一直都看着这边。

    等李叱走了这后,这太监也趁着没人注意他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这个太监闪身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里,弘愿寺的主持明远正站在屋子里等着。

    见这太监进门,明远问道:“可是看得清楚?”

    那太监回答:“清楚,两个都看的清楚。”

    明远又问:“那你有几分把握?”

    太监道:“我有几分把握,是你该问的事?多嘴是要付出代价的。”

    明远冷笑了一声,却也不再问。

    这太监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然后从后门离开弘愿寺。

    不久之后,他回到了礼部的那个大院里,此人正是于培恩派去的人,名为叶花圣。

    于培恩见叶花圣进门,笑着说了一句:“屋子里给你准备了所需的东西,你且去试试,让我看看有几分神似。”

    叶花圣俯身:“师父,我这就去。”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合理

    叶花圣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那张脸看起来已经和李叱并无多大区别,如不到近处仔细看,足可以假乱真。

    但易容这种事,骗的只能是半生不熟的人,真正的熟人不需多久就能看穿。

    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脸色,都骗不过熟人。

    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能贴上去就毫无破绽的人-皮-面具,那都是传闻而已。

    于培恩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有三五分满意。

    “仓促了些,所以难免还有瑕疵,不过你能只看一次就模仿到这个地步,已是殊为不易。”

    于培恩起身,走到叶花圣身边,看了看后又围着叶花圣绕了一圈。

    “让那些不熟悉他的人,误以为是他,倒是已经足够了。”

    于培恩说完这句话后吩咐道:“再去试试另一个。”

    叶花圣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屋子里。

    易容这种事绝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好,他需要对着镜子仔细的装扮,一点点的修改。

    于培恩也不着急,在院子里坐着和齐莲山闲聊,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叶花圣才再次出来。

    齐莲山看到这个装扮的叶花圣后嘴巴都微微长大了,眼睛里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于培恩再次上前仔细查看,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比较像,站着不动,几乎没有破绽,比扮作夏侯琢要好许多,但......”

    于培恩道:“要扮作夏侯琢还是比扮作皇帝容易些,哪怕不是那么像。”

    叶花圣道:“师父说的对,皇帝身上有一种独特气质,这种气质模仿都模仿不出来,所以要扮作皇帝,就要少说话,少行动,越少破绽越小。”

    于培恩道:“咱们的情报中说,宁王李叱的师父长眉道人,便是易容术的高手,几可乱真。”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后继续说道:“情报中还说,用这种易容之术,李叱曾经做过很多事,这次咱们就用他们擅长的东西,来对付一下李叱的手下。”

    齐莲山道:“可是先生,我觉得皇帝那边未必就是真心。”

    于培恩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皇帝为何要答应与我们联盟,还不是因为他觉得和我们联盟之后,他还有几分胜算......所以从根本上来说,皇帝才是那个想成为我们最后敌人的人。”

    齐莲山道:“所以,如果我们在大兴城里除掉了夏侯琢,那皇帝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再和我们联手。”

    于培恩道:“我之前告诉他的是,你可以选择和我们联手,夏侯琢若死在这里,且是死在朝廷的人手里,那么我就要告诉皇帝说......你已经没得选择了。”

    他看向齐莲山说道:“彼此之间都知道合作是暂时的,所以也无需遮掩什么,皇帝知道此时没得选后,也会认命。”

    齐莲山道:“看来先生已有妙计。”

    于培恩笑道:“难的就在于如何让人相信,夏侯琢是死在朝廷的人手里。”

    齐莲山道:“如果夏侯琢真的死了,那么皇帝必然会想办法向宁王李叱解释,不然的话,后续的事也不好做。”

    于培恩道:“我已有打算,且看那皇帝什么时候第二次见夏侯琢了。”

    与此同时,世元宫,东书房。

    刚刚回到这的皇帝看起来心情好了些,虽然夏侯琢的那些话确实有些伤了他,可

    却也坚定了他除掉夏侯琢的心思。

    于文礼站在皇帝身边,心情却有些复杂。

    皇帝坐下来后对于文礼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韩飞豹的人已经在想怎么除掉夏侯琢了。”

    于文礼道:“臣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很矛盾的事。”

    皇帝嗯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确实矛盾。”

    如果夏侯琢死在大兴城里,宁王李叱一定不再和朝廷合作。

    哪怕打的辛苦些,也不可能和皇帝再有联络,且以后会把这血仇狠狠的报复在皇帝身上。

    但韩飞豹那边的人,和皇帝谈的合作就是要利用皇帝和李叱的合作。

    皇帝先假意向李叱投降,然后让楚军出兵去攻打韩飞豹,激战之际,在和韩飞豹联手攻打宁军。

    所以矛盾就出现了,韩飞豹的人要除掉夏侯琢,那这局还怎么设?

    皇帝缓缓说道:“如果夏侯琢死在这了,那唯一还能让李叱觉得可以继续合作的条件,就是朕亲自去宁军中做人质。”

    他看向于文礼:“韩飞豹的人,大概就是如此打算。”

    于文礼道:“可是陛下完全可以拒绝,韩飞豹并无要挟陛下的本事,只要陛下不出大兴城,那这三方混战的局面,实则是两方。”

    皇帝道:“可是朕想着的是......如果,夏侯琢死在大兴城里了,但杀死他的人是韩飞豹的人呢。”

    说到这,他看向于文礼:“朕把凶手全都送到宁王那边去,然后朕请求宁王派人来大兴城接管军队......”

    他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这样的态度,李叱应该也还勉强可以接受。”

    于文礼实在是想不清楚陛下到底是什么目的,陛下的心思太深,看不到底。

    从目前皇帝的表现来看,完全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想和韩飞豹联手,还是真的想和李叱联手。

    于文礼道:“陛下,若夏侯琢不死,陛下的人紧要关头救了他,然后再把韩飞豹的人送给宁王,这样一来,是不是更能骗过李叱?”

    皇帝看向于文礼:“那朕怎么骗过韩飞豹?”

    这句话,把于文礼说的更加不懂了。

    宜宾苑。

    李叱回来后先换了一身衣服,这一身稍显隆重的服装穿着着实不舒服。

    高希宁问他:“感觉如何?”

    李叱道:“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杀心。”

    高希宁道:“果然是这样......可他为何要这样?虽然你预测过他会对你动杀念,但却也没有想出来合理的解释。”

    李叱道:“合理么......”

    他坐下来后端起茶喝了一口,脑子里迅速的计算了一下自己从皇帝言语中获取的信息。

    他看向高希宁道:“如果想知道这样做是否有合理的解释,帮我去盯着一个人。”

    高希宁问:“谁?”

    李叱回答:“武王妃。”

    他看向高希宁道:“先去查清楚,皇帝在让我们进城之前,是不是去见过武王妃,去过几次,都是和谁一起去的,停留了多久。”

    高希宁道:“咱们城里有潜藏的密谍,要不要联络一下?”

    李叱摇头:“不能用,城里的密谍,已经不能接触了。”

    高希宁:“那我安排虞红衣想办法出去盯着,再把消息打探一下。”

    李叱道:“再分派人去北边的几座城门附近盯着。”

    高希宁没理解:“盯什么?”

    李叱道:“盯咱们的人。”

    李叱让高希宁盯着的人是归元术,李叱当然不知道归元术什么时候来了,但他知道归元术一定会来。

    唐匹敌若要派人来大兴城,没有谁比归元术更合适。

    而且,归元术手下的人是新的军机司,还有他自己当初在大理寺带来的人,和宁军之前的密谍并无关系。

    到底有谁是军机司的人,连李叱自己都不清楚,军中的人也不清楚,所以敌人想渗透都渗透不了。

    但是归元术如何能进大兴城,这确实是个难题。

    归元术也是这么想的。

    大兴城如今城门紧闭,连白天都不会轻易打开,更不许人随意出入。

    这种情况下,想要进城谈何容易?

    归元术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办法,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有办法。

    若城门开着,装扮成商人,难民,甚至是当初芒砀山一战后逃散的楚军,都可以。

    城门不开,这些身份就毫无意义,哪怕是当初逃散的人,大兴城也没有开门接纳。

    他已经在城外暗处观察了好几天,他所设想的这些身份,都没用。

    商队到了大兴城门外被劝返,难民被驱离,也真的有当初那一战后的楚军士兵回来,一样被拒之门外。

    这可把归元术急坏了,哪怕到现在为止没有见到城中信号,也就是说宁王还安全,可他们又怎么可能踏实的下来。

    最终,归元术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他决定带着队伍到了大兴城外直接叫门。

    郑顺顺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咱们就直接去叫门,不可能会进得去,我们找不到合理的身份啊。”

    归元术道:“放心就是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身份,只要我们去叫门,他们就没道理不开,最多是让我们等一会儿,他们去请示,然后也会把门打开。”

    郑顺顺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到底什么身份能让楚军直接开门。

    队伍到了城门口,城墙上的楚军立刻就将弓箭瞄准过来,只要一声令下,归元术和他手下这百十个人都要被射成刺猬。

    郑顺顺就那么看着他的大人,想着大人接下来看你的表演了。

    他们几个就这么盯着,心说难不成大人还能会法术不成,施法让守城的人开门。

    就在这时候,城门上的守军大声喝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队伍!”

    归元术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抬起头朝着那些楚军大声喊道:“我们是宁军!”

    妈的他这句话一出口,差点把郑顺顺他们几个吓得脚都抽筋了。

    归元术继续喊道:“奉宁王之命,来迎接夏侯将军回去,你们尽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不然的话,我们就只好回去复命,说夏侯将军已经遇害。”

    郑顺顺咽了口吐沫:“这身份......确实行。”

    归元术道:“没有合理的身份了,那么我们的身份就是唯一合理的,大不了......进城之后咱们就一起被关起来。”

    郑顺顺抬起大拇指:“合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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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