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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狗命

    叶小千的长剑被元桢夺走,瞬息之间,那剑就朝着叶小千的后心刺了过来。

    那把剑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全都刺进了叶小千的身体里,可是元桢的眉头也是在这一刻皱了起来。

    砰地一声。

    叶小千回身一脚正中元桢的胸口,元桢吃痛之下,身子向后退了出去。

    明明已经刺进叶小千身体里的长剑,却好像一点伤口都没有留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元桢才明白这剑的非同寻常,这剑刺在叶小千身上的时候就收缩了,一节一节的缩起来......

    叶小千一脚踹中,脚下发力向前又追上去。

    “我的剑,是谁想用就能用的?

    元桢手里有了兵器,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把这兵器变得正常起来。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剑柄上有什么机关,低头看了一眼,可那剑柄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他再次一剑刺出,叶小千却连躲都不躲,看到这一幕,元桢就知道这一剑依然不能伤人。

    所以他在片刻之间就做出反应,剑从他手里飞出去,砸向叶小千面门。

    叶小千身子往后一仰,长剑从他上边飞过,他伸手握住剑柄把剑拿了回来。

    剑在他手里,他向后甩了一下,然后一剑刺向元桢的脖子。

    元桢侧身避开的同时,左手往前一洒,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居然攥了一把土。

    叶小千怎么都不会想到,此人动手居然如此的下三滥。

    他右手受伤,此时是左手拿剑,本就不是擅长用剑的手,此时把右手抬起来用大袖挡住面门,左手上一空,那剑又被元桢夺了过去。

    “现在这剑能用还是不能用?!”

    元桢再次夺剑后,手上灌足了力气,一剑刺在了叶小千的心口上。

    可是那剑居然还是如刚才一样,一节一节的缩了回来。

    叶小千左手挥了一下,那大袖沛然而起,正中元桢胸口。

    元桢实打实的被击中了这一下,身子向后飘了出去。

    叶小千很有自信,这一击足以让元桢的肋骨都断上几根。

    可没有想到的是,元桢向后飘出去一步远就停了下来。

    元桢想起来刚才叶小千出剑之前往后甩了一下,他醒悟过来,也把剑狠狠往后甩了一下。

    然后再次一剑刺出,这一次剑比之前还要快,叶小千躲闪不及,剑又刺在叶小千的心口。

    然而,那剑还是一节一节的缩了回去。

    在元桢一愣神的时候,叶小千的大袖再次挥过来,砰地一声后,元桢又一次向后飞了出去。

    可是这一击之后,元桢居然还是没有受伤,只是看起来脸色稍稍有些发白。

    而这脸色发白也不一定是因为被流云飞袖震的难受,还可能是被那破剑给气的。

    “还给你!”

    元桢将长剑甩出来,叶小千冷笑一声,避开之后再次把剑抓住。

    “我说过了,我的剑是谁想用就能用的?”

    元桢见叶小千再次发力向自己冲过来,他忽然脚下一踢,提起来不少沙子。

    这东疆海岸一带,地多是沙地,这一脚踢起来沙子扑面而来。

    叶小千一边挥剑阻挡元桢谨慎,一边用衣袖挡住自己的头面。

    元桢看准时机,手里三颗石子飞了出去。

    一颗打在了叶小千的左臂上,叶小千剧痛之下,那长剑掉落下去。

    另外的两颗石子,分别打在了叶小千的双腿上,若非叶小千行动迅速,这两颗石子就能精准的打在他的膝盖骨上。

    只要命中,他的两条腿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可即便是没有打中膝盖,叶小千剧痛之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倒。

    元桢飞身而来,双脚朝着叶小千的胸膛狠狠的跺了下来。

    叶小千的手忽然一挥,一颗石子飞出去,瞬息而至,噗的一声打在了元桢的眼睛上。

    这一下,肉眼可见的一股血爆开了似的,眼睛被击中的瞬间,血就从眼眶里迸了出来,而那颗石子居然嵌进了眼眶之中。

    “就你会用?”

    叶小千一翻身躲开元桢的双脚,元桢眼睛被废了一个,剧痛之下也暴怒无比,一脚踢在叶小千的肋部。

    刚才翻身的时候叶小千本来是想站起来的,可是左手支撑的时候,居然疼的撑不住。

    他这才醒悟,自己的左臂的骨头应该是被打断了。

    但他反应奇快,又想硬靠腰力直起身子,然而双腿剧痛,他竟是发不出多大的力量来。

    此时的他唯有右手还算伤的轻了些,只是断了两根手指的骨头,那颗石子就是他用右手打出去的。

    被踢中之后,叶小千的身子横着飞出去,擦着地面的那种飞。

    暴怒的元桢试图上前杀了他,可此时听到了马蹄声轰隆隆而来。

    他不敢再战,朝着林子深处冲了出去。

    叶小千咬着牙想起身继续追,可是双腿的剧痛告诉他,他的腿骨可能也出问题了。

    不多时,后边有人骑马冲进林子,看到叶小千后立刻跳了下来。

    最前边追过来的,正是刀兵将军离人。

    “不用管我,那家伙受了伤跑不快,就在前边!”

    叶小千指了指元桢逃走的方向喊了一声。

    离人回头看了一眼,廷尉府的人和他的人都已经跟上来,他立刻朝着叶小千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这林子虽然不算很密,可骑马还是不方便,离人的轻功身法也不俗,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叶小千被手下扶起来,他示意让人扶着他上马,他要接着追。

    可手下人怎么可能还让他去动手,把他抬起来就往回撤。

    又两刻之后,绕过来的谢晚歌和高隐久也到了,两个人下令把千办大人抬上马车,找医官迅速诊治。

    叶小千问:“陶小米呢?”

    谢晚歌道:“他没有过来,带着一队骑兵往林子另一侧绕过去了。”

    叶小千点了点头,心中对陶小米多了几分欣赏。

    可是半个时辰之后,离人和陶小米全都回来了,两个人看到叶小千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林子后边是条河,水流很急。”

    离人的身上湿漉漉的,显然他也是跳进了那条河里的。

    离人道:“我看到了那个家伙跳进去,追之不及,也就跟着跳了进去,水流实在太急了些,若非陶大人带人赶过来,我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根本就稳不住身子。”

    陶小米道:“刚才离人将军告诉我说,那人被千办大人打伤,他跳进水里,多半是活不了。

    叶小千摇头:“廷尉府不是这么办事的,多半活不了只是你的推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廷尉府办事的规矩。”

    陶小米道:“这里的河肯定要入海,我带着人顺着河道继续追。”

    叶小千嗯了一声:“去吧。”

    陶小米一招手,带着不少他手下的密谍出发,叶小千吩咐谢晚歌和高隐久也带着人去找。

    叶小千的伤势太重,左臂的小臂骨头断了,两条腿的骨头虽然没有断开,可是医官诊治后发现,应该也有骨裂。

    离人吩咐手下把叶小千送回福楼县城里修养,他下令福楼县里的宁军沿河搜寻。

    奇怪的是,在这条河的入海口寻找了许久,没有见到元桢。

    在沿岸一路的搜查,也没有找到。

    有人推测说那条河水流实在太急,可能元桢的尸体早就已经顺溜冲进大海里了。

    可是叶小千却不同意,他认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足以证明人没了,倒是可以证明人逃了。

    元桢的命确实大。

    他跳入激流之中,一开始也完全控制不住,被水流冲的狼狈不堪。

    身上又受了伤,被打瞎了的那个眼睛处更是疼的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他顺着河水往下冲了一段之后,撞在了一堆树杈上,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河道上边会有一堆树杈。

    还有几只他不认识的个头极大的老鼠,朝着他发出怒吼一样的叫声。

    元桢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好不容易爬到了岸上,见河边上就是山坡,跌跌撞撞的往上爬。

    他的运气就在于,他上岸的这地方没有路,沿河巡查也到不了这。

    他上了山之后,强撑着身子尽快找地方躲起来,靠着山石坐下来的那一刻,好像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似的。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那受伤的眼睛,然后脑袋里就嗡的一声。

    被河水冲了这么久,上下翻腾,他眼窝里那颗石子居然还在。

    元桢把衣服解开,腰带上绑着一个鹿皮囊,里边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水泡了。

    好在是伤药都撞在了小瓶子里,且他做事谨慎,之前就用油纸包都包了好几层。

    他往旁边看了看,伸手折断一根树杈塞进嘴里咬着,然后硬生生的把颗石子抠了出来。

    元桢浑身都在发颤,额头上瞬间就冒出来一层汗水。

    整个脑袋里都是晕的,天旋地转一样,好像一下子就置身于一片空荡荡的地方,自己还像是一片树叶一样随风飘着。

    他把伤药倒出来,咬着牙往眼窝里塞,然后撕开衣服,用尽力气把水拧了拧,又涂抹了一层药粉在那条衣服上,这才用布把眼睛勒住。

    做完了这一切,元桢好像虚脱了一样,躺在那,连动都动不了了。

    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元桢感觉自己很冷,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事。

    挣扎着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带的药品,选出来两样吞服下去。

    然后他开始往高处走,他必须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他没办法点火,只要点了就会被发现,为了让自己稍稍暖和起来,他只能是去寻找阳光。

    好在,已是夏天。

    “如果这样我都没能死掉......中原人,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最后一步

    二十天后,冀州,平远县。

    一间废弃的民居中,陶小米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屋子里有一堆灰烬,还带着余温。

    他们从青州追踪元桢,原本大部分人推测元桢已死,可是千办叶小千却坚决不认可这样的推断。

    所以队伍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青州继续排查,一部分北上进入冀州。

    叶小千受伤之后,陶小米就请示了他,不再跟着廷尉府的大队人马走,而是带着二三十个精锐手下单独行事。

    这次从青州一路追到冀州的队伍有三支,一支陶小米带着的军机司精锐,一队是离人分派的刀兵,还有一队是廷尉府的黑骑。

    此时此刻,陶小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是近七天以来,第三次如此接近那个逃犯了。

    在火堆旁边有一块石头,石头很干净,显然元桢之前就坐在这石头上烧火来着。

    已经是夏季,可是三个发现了元桢的地点都有火堆,所以陶小米推测元桢的伤势在恶化。

    陶小米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眼眶已经溃烂的人,用烧红了的东西狠狠的烫了伤口。

    叶千办说过,他应该不只是伤了元桢的眼睛,也许是他其他地方的伤口因为缺少药物而溃烂。

    所以陶小米摇了摇头,如果是眼睛的伤溃烂了,那么元桢根本不可能逃出来这么远。

    元桢必须回冀州,他只有走冀州才能尽快回到黑武去。

    而且陶小米坚信,在元桢身上还带着什么东西,足以帮助黑武人南下的东西,或许是一份元桢亲手绘制的地图。

    元桢在辅佐韩飞豹期间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甚至还到过西北的边疆,也到过冀州。

    这个人对中原了解太深刻,如果真的让他一路逃回去,将来必然是极大的祸端。

    陶小米睁开眼睛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往左右看了看,在地上发现了很少的一些淡黄色的东西。

    他俯身下去,鼻子贴着地面闻了闻,确定那是伤药。

    所以陶小米脑海里又有了画面,元桢身上有伤药,但只够给他眼睛伤口换药用,而顾不上其他地方了。

    所以元桢用这种对自己最残忍的方式,烫焦了自己其他伤口,阻止恶化。

    一路上他们追的太紧了,元桢甚至不敢稍作停留,也不敢去药铺偷药。

    “地图。”

    陶小米伸手。

    军机司的人连忙把地图取出来,陶小米接过地图后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来一条线路:“咱们按照这条路一直追。”

    说完后把地图交给手下,大步走出房门。

    在距离这个地方大概十几里外,戴着一个草帽的元桢回头看了看。

    此时他的脸已经难看的要命,眼睛处的伤如果处理不好就是致命伤。

    所以,诚如陶小米推测的那样,元桢把所有的伤药都用在了眼睛处。

    他身上确实不只有一处伤势,而有些可笑的是,现在对他来说最难受的,竟然是被那些很大的老鼠咬伤的地方。

    在青州,他为了逃避追杀跳进了那条水流湍急的河里。

    如果不是撞上了那一堆树杈的话他停不下来,可他怎么想到那堆树杈里居然有不少大老鼠。

    也许那不是老鼠,元桢从没有见过那种东西,他的腿上被咬伤了好几处。

    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可是过了两天伤口居然出现了化脓。

    他一路逃一路采了些草药,可竟然没有用,没办法,只好用烧焦伤口这个残忍的方式了。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上来了一辆马车,元桢朝着马车不

    断作揖,请求马车停下来。

    车上是一家人,好心的停下来问他怎么了,元桢骗人说他是行商,遇到了歹人。

    身负重伤不说,也没有银子了,希望能好心捎他一段路。

    该着这个人命好遇到了心善的,让他上车带他走了六七十里,在岔路口他才下来。

    此时田野里的玉米已经半人多高,元桢躲进了玉米田里,啃了几根玉米秸秆就算是解决了一顿饭。

    回想起来自己这一生至此,难免有些唏嘘。

    他曾是那般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立志做黑武帝国第一个非鬼月族出身的宰相。

    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在黑武帝国掌权,而为了他这个目标,他可以付出一切。

    所以他才会来中原,他需要极大的功劳才能得到鬼月八部那些贵族的认可。

    光是黑武汗皇一个人认可他,根本就没有用,因为黑武汗皇也不能为他破坏了规矩。

    可是这次,他败的太惨了。

    韩飞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浪费了他那么多的时间,这让元桢无比的懊恼。

    在玉米田里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他不敢在官道上继续走了,他要等夜里才敢上路。

    迷迷糊糊的应是睡着了,可是睡的很浅。

    隐隐约约中听到马蹄声,元桢立刻就被惊醒,他立刻翻身趴好,连大气都不敢出。

    从马蹄声判断,路上过去的队伍数量至少有一两百人。

    他不敢确定是不是追他的廷尉,就算是确定不是,他也不敢现身。

    “算是有本事的一个人了。”

    元桢等马队过去之后,再次躺下来,自演自律一句。

    他想到了那个千办。

    元桢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寻常的廷尉府千办,他只靠手里那些石子就能将其击杀。

    “能追到这还不放弃......”

    元桢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需要改变路线了,哪怕那支马队未必是追他的,他也不敢在这条路上继续走。

    他对冀州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只要一路往北走就能到燕山山脉。

    廷尉府一定派人往北疆边关各处送出了通告,而且肯定比元桢要到的快不少。

    可元桢还有什么选择呢?

    只要到了燕山,他确定以自己的本事,寻常人翻不过去的天堑,他一定能够过去。

    如果......

    如果实在过不去的话,那就在燕山里隐居一段时间,那茫茫山野之内,别说廷尉府,就算是宁王为了抓他而动用数万大军,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把他翻出来。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

    元桢又折断了一些玉米秸秆补充了些水分,微甜,味道还不错。

    整个黑夜,元桢都在咬着牙赶路,他调整了自己的计划,他没有再往北走,而是往回走。

    一夜之后,他回到了那个他稍作停留过的废弃民居里。

    火堆的痕迹还在,多了些凌乱的脚印,所以元桢确定廷尉府的人已经来过这了。

    他在这破旧不堪的院子里又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饥饿已经让他无法再踏实睡下去。

    他熬到了子夜时分,从破旧院子里出去,悄悄的找到了一家药铺。

    这药铺里只有一个学徒住着看家,被元桢直接杀了,可怜那少年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死的不明不白。

    元桢在药房里翻找了不少药出来,先是给眼睛处换了药,然后又打包了不少。

    还在这里寻到了一些吃的,他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

    接下来,他就端坐在了一面铜镜前,这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是那么可怕。

    脏的像是个野人一样,头发都已经黏在一起了,胡子更乱。

    他沉默片刻,起身打了水,好好的洗了一个澡,然后刮去了胡子,换上了一身粗布的衣服,这衣服是那药铺学徒的,他穿着有些小,可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收拾好了之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许久。

    曾经他是那么风度翩翩的一个人,可此时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丑陋的吓人。

    眼睛伤口处就是个黑洞,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这伤没有要了他的命。

    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他开始用在药铺寻来的东西给自己易容。

    他知道廷尉府发出的协查通报,一定告诉北疆各关隘,逃犯是少了一只眼睛的人。

    这种事,再怎么易容也不可能藏得住。

    尽最大的努力,易容之后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这已经他能做到的极限。

    第二天天亮之前,他从药铺离开,在这个小城里转了一大圈,被他找到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有一家镖局已经装车准备出发,以元桢的伸手,悄悄藏进一辆车里,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到。

    镖局的队伍和这县城守门的人很熟悉,连查都没查就放了出去。

    他也不管这队伍是去什么方向的,只是想借助这队伍甩开廷尉府的人。

    他才出城之后不久,陶小米带着队伍骑马又回到了这县城里。

    只半个时辰之后,药铺里的人命案子就引起了陶小米的注意。

    然后派人清查了所有今日出城的名册记录,陶小米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支镖局队伍上。

    不久之后,陶小米带着军机司的精锐,纵马出城,追那支镖局队伍去了。

    又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陶小米追上了镖局的车队,军机司的人把车围住,挨着个的检查。

    在一辆马车上发现了藏人的痕迹,可是元桢却不在。

    陶小米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在来时路上,往回走大概六七里处有一个镇子,如果元桢要下车,那里是合适的地方,且那镇子还有通向别处的路。

    所以陶小米立刻带着人折返回去,在路口换了个方向,一路往北追。

    在路边的一个摊位上,坐在那吃饭的元桢抬头看了看,见那支马队往北去了,他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扬了扬。

    他结算了饭钱,在镇子雇了一辆车回到那小县城,然后再雇了一辆车往北去了。

    出城之后不久,他就把车夫杀害,尸体藏在路边,他把车赶到了林子里,马车扔在那不要了,骑着拉车的驽马继续出发。

    就这样一路躲躲藏藏,居然真的被他到了冀州最北边的燕山山脉。

    这里有一座出关的边关,守城的士兵对过往的行人盘查格外严密。

    元桢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确定自己能出去。

    虽然盘查严密,可是城门口的守军数量一共只有十几个。

    他找地方藏起来休息,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出来。

    他上马,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步了。

    然后猛的在那驽马屁股上戳了一下,那马吃痛一下子就惊了,撒开四蹄往前疾冲。

    守门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却没有阻拦,还给元桢把路让开了。

    元桢觉得有问题,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一口气冲进了边关之内,然后他就听到了城门关闭的声音。

    在正前方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没有车夫。

    马车停在那,应该是专门在等他吧。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不要外传

    马车就停在那,横栏在路上,像是已经在这等元桢许久了。

    这是一座不知名的小边关,不似北山关那样天下人皆知。

    在北疆,大大小小的边关有数十座,这个地方在其中绝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每年从这里进出中原的人,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北山关那边十天走的人多。

    因为从这出关之后还要走很长很长一段格外难行的山路,山中不但有虎豹豺狼,还有山匪恶霸。

    那些在关内被通缉的要犯,活不下去的山民,小规模的游牧部族,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罪恶区域。

    就算有命穿过山脉出去,不远就是茫茫北原,这里是连那些山匪恶霸都不敢来的地方。

    因为在北原上有两种人让人望而生畏,一种是专门猎杀过往商队行人的马贼,山里那些贼寇恶霸,出了山进入北原,在横行的马贼面前就是绵羊。

    另外一种就是连马贼都猎杀的黑武骑兵,北原从地图上来说不属于黑武,可是楚国后期已经无力控制,所以北原就成了黑武骑兵的猎场。

    北山关那边好歹还有大量的牧民商队和中原行商来往,这边进出关口的都是不怕死的人。

    元桢看到这小小的关城内只有一辆黑色马车拦在那,所以咬着牙催马疾冲。

    他的马不是什么好马,驽马奔跑起来的样子,看着也没有那么神骏漂亮。

    可现在这匹马,就是他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了。

    马车的车门开着,但车门上还挂着帘子,所以看不到车里的人是什么样子。

    就在元桢催马疾冲的时候,他看到帘子后边伸出来一只手,屈指一弹。

    元桢眼睛骤然睁大,他立刻飞身而起。

    一颗石子精准的飞来,力度奇大,砰地一声正中那匹驽马的额头。

    驽马一声悲鸣后就扑倒在地,有那么一个瞬间四肢绷直了,下一息四肢又开始乱蹬。

    元桢落地,从背后将带着的兵器拿了出来。

    这应该也算不得是什么兵器,因为那只是他从平远县那个药铺里拿的一根秤杆。

    药铺的秤不大,毕竟称药材的分量都很小,但是这秤杆是金属打造,只有一尺半长,一端被元桢磨尖了,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很长的筷子,又有点类似于廷尉的铁钎。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元桢的眼睛随即眯了起来。

    因为马车里坐着的人他认识,正是那个被他打伤了的廷尉府千办,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千办。

    叶小千的左臂小臂骨头断了,所以胳膊上还挂着绷带,他的双腿骨头虽然没断,却都有骨裂。

    所以他只能坐在那,用一只断了两根手指骨的右手对敌。

    可是元桢却看得出来,此时此刻那个年轻人脸上有一种淡然。

    元桢没有急着出手,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年轻千办身边只有两种东西。

    一把出了鞘的长刀,那是中原人善用的横刀,但是这把刀似乎略有不同,刀柄缠绕着红线,而在红线之中似乎还穿插一些黑线。

    红黑的配色看起来很漂亮,但元桢下意识的感觉到,这样的配色也许并不简单。

    除了这把横刀之外,在那年轻千办的身子右侧,放着一小堆石子。

    石子很普通,但他身边的每一颗石子似乎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不管大小还是形状,都是他最喜欢最满意的样子。

    “你走不了路?”

    元桢问。

    叶小千笑起来,很明媚,像是今天的阳光一样,也像是他的年纪一样,一切都本该那么灿烂明媚。

    他坐在那的姿势也不算很雅,卡着腿,因为伤势不能让他盘膝而坐。

    但他不

    在乎,他甚至还想着这样坐着比盘膝而坐好一些,因为现在这个天气哪怕是在北疆,盘膝而坐的时间久了屁股也会出汗,出汗多了就会有些痒。

    他觉得这样很好,通风很好。

    所以在他听到元桢问他你是不是走不了路的时候,他觉得走不了路真的是一件很让人觉得舒服的事。

    “是的。”

    叶小千回答,然后他也问了元桢一个问题。

    “你用一只眼睛看我,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坐的有些偏?”

    元桢居然侧头看了看他,然后回答道:“看起来确实有些偏。”

    叶小千道:“那你一会儿对我出手的时候,可要看仔细些,万一你因为眼睛偏了而刺不中我,还可能会被我这个走不了路的人杀掉。”

    元桢道:“谢谢,我会注意。”

    然后他开始动了,脚下一点,身子犹如闪出了残影一样,朝着马车过来。

    他不是笔直冲过来的,而是不断变向,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人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如此快过。

    在出手之前他和叶小千说了几句话,他不是闲得无聊,而是在计算时间距离。

    冲过去他需要多久,而在这个时间之内,那名年轻千办可以打出几颗石子。

    最终他确定,那个家伙最多可以出手两次,因为还断了两根指骨,所以他一次最多可以打出来两颗。

    如果不是那些石子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稍稍再大一些的话,他一次也只能打出一颗。

    在元桢眼里所有的能看到的,都是敌人精心做好的准备,也是暴露出来的破绽。

    他没有等叶小千先出手再变向,他用第一个变向来吸引叶小千出手。

    果然,他变向的瞬间,叶小千手里两颗石子飞出,封住了他的前路。

    而在这刹那之间元桢忽然就地一个翻滚,石子在他身体上方激射过去。

    他借助翻滚的力度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一抖手,两颗石子朝着叶小千飞了过去。

    叶小千手里也有两颗石子飞出来,四颗石子居然在半空之中精准的碰撞在一起。

    在武学高手的眼中,看到的会比普通人看到的更加清晰一些。

    眼力,是应变的基础。

    四颗石子碰撞崩开,元桢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到了,他落地后发力向前,手里的秤杆刺向了叶小千咽喉。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钻进来了一样。

    下一息,剧痛让他难以如刚才一样聚气提力,速度慢了下来,额头也瞬间出现了汗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位置有一个白印,那是被石子打中留下的。

    那个家伙......居然打出了三颗。

    叶小千却还在微笑:“你掷石子的本事是自学的吗?”

    元桢没有理会他,调整着呼吸,刚才那一击如果不是他速度太快的话,身子跃起,打中的就是他咽喉而非胸口。

    那个走不了路的年轻千办在刚才那一瞬间不是没机会杀他,只是计算稍稍出现了误差。

    见元桢不说话,叶小千依然那般灿烂的微笑着,而且看起来还有几分得意。

    “我不是自学的啊......连掷石子这种本事都有世上最好的师父教我。”

    说到这,叶小千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第二次在我面前逃走?”

    叶小千手里扣下两颗石子,看着元桢说道:“如果我再让你逃了,那我怎么对得起那么多位尽心教导我的师父?”

    他一抖手,两颗石子再次飞了出去,一前一后,从正面看的话只能看到一颗。

    元桢深呼吸,手里的秤杆往前点了出去。

    这是剑术。

    当的一声脆响,那秤杆精准的点中了飞来的石子,那石子竟是被击碎了。

    下一息,第二颗石子也撞在秤杆上,可此时秤杆上往前刺的力度已经用尽。

    这第二下撞击,把秤杆打的歪斜出去。

    就在这一刻,元桢看到那个年轻的千办忽然跳了起来,而且抓起了那般横刀。

    元桢一惊,他没有想到那人双腿受伤的情况下还能起身。

    所以他必须比那千办更快,要在那千办起身之前将其击杀。

    于是元桢暴喝一声,脚下炸开一团力量,大步往前疾冲。

    在距离马车只剩下不到三尺的距离,元桢的眼神里出现了光彩。

    因为他发现那个家伙虽然能起身,可伤势对其影响很大,速度并不是很快。

    在那个千办起身之前,自己可以把秤杆送进他的心口。

    砰地一声!

    元桢脚下一空,居然,竟然,他妈的有一个大坑。

    在这一瞬间元桢脑子里还能反应过来,这个千办是个小人,是个奸诈无比的小人。

    他根本起不来,他只是想用这样的假动作引自己往前冲。

    元桢最擅长的不是武功,而是算计人心,可是这一次他被一个比他年轻至少二十岁的家伙算计了。

    而且用的还是很肤浅,很上不得台面,很幼稚的方法算计了。

    元桢脑子里反应的过来,身体却反应不过来,脚下一空就坠落下去。

    他在下坠的同时双手往外张开,以他的应变能力,身子没有完全掉进坑里他就能扒住坑的边缘。

    但是,他妈的坑好大啊。

    他两臂张开都没有触碰到坑的边缘,他掉了下去,而且还掉了一会儿。

    这个坑,居然还很深。

    元桢落地之后就感觉脚底一阵刺痛,他低头看,脚下有一层铁蒺藜。

    “你无耻!”

    元桢抬头高呼。

    “你别急,我走不了,你暂时看不到我,你稍稍等我一会儿再骂。”

    声音从坑上边传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到两个人扶着那年轻的千办走到大坑边缘。

    在这个过程之中元桢不是没有想过脱身,可是他发现自己遇到的这个小人,是真的太小人了。

    坑里居然还洒了许多药粉,此时的他已经在逐渐失去力气。

    叶小千往下探头看了看,然后嘴角上又出现了那种灿烂明媚的笑意。

    叶小千问:“大不大?”

    元桢:“你......你他妈的怎么可能猜到我会走这里,又他妈的怎么可能那么确定的在这提前挖了个坑!”

    叶小千沉默了片刻后,语气有些抱歉的说道:“那......如果我要是告诉你,我来这里等你,完全是xjb蒙的,挖了这个坑,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你知道这些会生气吗?”

    元桢没有时间生气了。

    他抬起手想用那秤杆了结自己,可是手才抬起来,就被一颗石子击中,打断了他两根手指骨。

    那秤杆掉落下地,元桢也跌坐在地,坐了一屁股铁蒺藜。

    叶小千笑呵呵的说道:“我有很多师父教我很多种本领,今天用的打石子这种本领,我师父是天下第一啊......”

    他摆了摆手,于是就有一张网洒下来,罩住了元桢。

    叶小千看了看左右扶着他的那两个人,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说的xjb蒙的那句话不要外传,外传就是我运筹帷幄精妙设计,明白了吗?”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真的是太可惜了

    元桢醒过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天,睁开那只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感觉所处的环境有些特殊。

    这似乎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但是也太密闭了些,身体能活动的范围很小,而且好像还有着轻微的摆动,一时之间没能想清楚自己这是在哪儿。

    等又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他是被人装在了一个麻袋里,摇摇晃晃的感觉是因为他在一辆车里。

    “谁在外边!”

    元桢用尽全力的挣扎,但身上还是使不出力气,喊出来的声音也格外的沙哑。

    “谁在外边都没有什么关系,你在里边就很好。”

    有人回应他。

    元桢听出来,回应他的人就是那个年轻的廷尉府千办。

    他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怀疑此人连二十岁都没有。

    此时此刻自己成为人家的阶下囚,他才否定留在极的推测,不到二十岁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算计了。

    叶小千看了一眼那个麻袋,用手里拿着的那根秤杆戳了戳:“嘴在什么位置?”

    这般一边戳一边问,就略显有些羞辱。

    所以元桢破口大骂。

    叶小千听着元桢的骂声,笑了笑道:“谢谢。”

    然后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用秤杆敲打了几下,这几下打的力气不算太大,可那秤杆是金属打造,敲打在嘴巴位置,自然是很疼的才对。

    所以打了大概也就是六七八下之后,那家伙总算懂得闭嘴了。

    也总算是醒悟过来,正是他的破口大骂,让叶小千找到了他嘴巴的位置。

    所以人家还说了声谢谢。

    “本来是想问问你嘴巴在什么位置,给你开个口子,塞给你一些吃的。”

    叶小千道:“千办大人说的没错,绝大部分被廷尉府抓住的犯人,都要先敲打一翻才行,不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位置,所在什么环境,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坐在叶小千身边的陶小米问道:“这又是哪位千办大人说的?”

    他跟着叶小千已经有两个月之久,当然知道叶小千的口头语就是千办大人曾经说过。

    叶小千道:“世上最年轻最能干,最有魅力还最帅气的千办叶小千说的。”

    陶小米好奇:“千办大人,你到底多大了?”

    叶小千问:“你看我像是多大的?”

    陶小米一直都好奇,但这样的问题,他总觉得直接问出来不大礼貌。

    如果刚才不是有叶小千那句最年轻的话,他也不好意思问。

    叶小千回答:“十八岁半。”

    他明明是回答陶小米的话,可是没想到那麻袋里的人却像是抽搐了一下。

    此时此刻,被打了几下的元桢连自己嘴巴上的疼都感觉不明显了。

    十八岁半......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八岁半的黄口小儿给赢了?

    陶小米也是吃了一惊,他以为叶小千好歹也要有二十几岁了,只是看起来面嫩而已。

    叶小千看了看自己敲打麻袋的位置,那麻袋都被染红了一小片,可见那家伙的嘴被他敲破了。

    “下手重了些。”

    叶小千道:“都廷尉大人可交代过,这个家伙要带回去好好审问,若是把他嘴巴打坏了的话,可怎么审问?”

    他说到这,又用那根秤杆戳了戳元桢:“你听到我说这几句话,不会咬舌自尽吧。”

    元桢不会。

    哪怕他明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如此境地,落在廷尉府手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尽?

    只要还有一分活下来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你放心吧,你想用这样的话诱导我自尽?别做梦了。”

    元桢回了一句。

    叶小千道:“让我猜猜你会怎么给自己保命......你只要见到了都廷尉大人,或者见到了宁王,你一定会说,你对黑武极为了解,只要不杀你,你可以留下来帮助宁王对抗黑武,是不是?”

    元桢没有理会他,可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叶小千继续说道:“你还会说,你在黑武国内的地位不低,你了解黑武军队,了解黑武汗皇,甚至还能为宁王绘制出黑武地图,你虽然并不是十分了解宁王,但你了解一份敌国地图有多大的吸引力。”

    “而你不会那么轻易的把地图画出来,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下去,要么找机会逃走,找不到机会就想办法让自己活的长久些。”

    叶小千说到这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麻袋说道:“而你就算是开始绘制地图,你画出来的那些东西也肯定都是假的,但又没有人能证明你画的是假的......”

    元桢这次忍不住了,冷声说道:“山川大河的位置有不会变,拿着我画出来的地图出关随便看一看,自然就知道真假。”

    叶小千道:“你果然是这样想的。”

    元桢再次沉默下来。

    叶小千用秤杆又一次戳了戳元桢:“你当然不会把山川大河的位置画错,但你可以把黑武人驻军的位置画错,你要想做手脚,谁能拦得住?”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宁军北上,拿着你画出来的地图,就会瞬间被黑武人反制。”

    叶小千俯身,贴着麻袋说道:“我都已经诱导你咬舌自尽了,你为何就不照着做呢?”

    元桢冷声道:“你说的没错,对于宁王来说,我这样的人一定有大用,别管我会不会把地图画错,我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你们不了解黑武帝国,而宁王又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你们那些宁军的将军们,也正是在最骄傲的时候,平定了中原的宁军,也是最能打的时候。”

    元桢哼了一声后说道:“所以我这样的人,有多大用处你难道不明白?”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就继续说道:“就算宁王暂时没有北伐的计划,可早晚都是要有的,因为宁王一直都在宣扬的是你们中原人要骄傲起来,要有敢于打出去的信念,他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宁王给他的手下将军们画了一张大饼,告诉他们,只要骄傲起来,北伐黑武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

    “而那些将军们呢?他们会真的期盼着北伐,他们会觉得那是自己再次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想青史留名。”

    元桢说到这,冷笑着问道:“所以,你诱导我自尽,我会满足你吗?而你又不敢杀我,因为你杀我,你身边的人会把这件事告知宁王,宁王就会狠狠的制裁你。”

    叶小千听元桢说完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说的都对......打下来整个中原的大将军们,都处于一种绝对自信的时期,他们真的会想尽快完成北伐壮举。”

    “如果大将军们和将军们知道你这样一个人被我活捉回去,他们一定会很开心,觉得这就是天意,是上天为北伐做好的安排。”

    说到这,叶小千把身子压的更低了些,嘴几乎贴着麻袋说道:“你说的都对,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诱导你自尽?”

    麻袋里没了声音,显然元桢

    陷入了沉思。

    叶小千坐直了身子,用那根秤杆轻轻的,一下协议爱的敲打着麻袋。

    “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不带一个活着的你回去,是宁王给我的密令。”

    叶小千说到这,又问了一句:“嘴巴在什么位置?”

    元桢吓着了,真的吓着了,因为他懂了叶小千的意思。

    宁王是不希望北伐的,但宁王知道那些大将军们是希望北伐的。

    尤其是元桢这样的人被活捉回去,那些大将军们都会兴奋起来。

    可是中原已经经不起大战了,宁王不能直接掐断了那些大将军们北伐的信念,就只能把元桢除掉。

    元桢怒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叶小千回答:“因为宁王一直都很顺利,宁王对我说,一切的顺利,在我们的那些大将军们看来,都是征兆。”

    “顺利抓住了你,是要北伐的征兆,但你却自尽了......大将军们会觉得好可惜啊,然后宁王就会安抚他们说,北伐又不是只有一次机会,这有什么可懊恼的,咱们好好练兵,休养生息,北伐还不就是十年之内的事吗?”

    叶小千第三次问:“嘴巴在什么位置?”

    元桢不开口了,不敢开口了。

    陶小米开口了:“我好像知道他嘴巴在什么位置了。”

    下一息,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是陶小米的惊呼。

    “快叫医官来!犯人竟然敢咬舌自尽!”

    声音很大,马车外边的人都听到了。

    医官连忙冲过来,上了车之后发现,那装着犯人的麻袋破了一个洞,洞口都是血迹。

    陶小米急切的说道:“我察觉到他要咬舌自尽,所以是我破开了麻袋想阻止,但还是晚了些。”

    医官连忙检查,他看到了元桢那眼神里的惊恐,不甘,愤怒,还有一丝绝望。

    元桢是多想告诉这个陌生的医官,他的舌头是被那个叫陶小米的人硬生生揪出来,然后又强行的狠狠的推起来他的下颌咬断的。

    这种场面,如果是寻常百姓见到的话,可能会是后半生的梦魇。

    “这个人太重要了。”

    叶小千也急切的说道:“能不能把舌头给他接回去?”

    医官看了叶小千一眼,眼神复杂。

    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啊,作为廷尉府的千办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问题很愚蠢?

    可是医官觉得,千办大人只是太心急了,急的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大人......舌头断了,自然接不回去了。”

    叶小千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可怎么办,这个人可是黑武人,他活着回去就能帮我们北伐啊!”

    医官道:“那我......试试能不能保住他的命。”

    陶小米在旁边语气很奇怪的问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能保住命?”

    医官此时心里出现了一个疑问,陶小米说这话的语气,似乎是不大想让这个人活下来。

    所以医官在犹豫了片刻后,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是能,还是不能?”

    陶小米道:“你是医官,你觉得能还是不能?”

    医官看了看陶小米的脸色,又看了看叶小千的脸色,然后叹了口气道:“以我的经验,大概是不能了。”

    叶小千松了口气,然后用更加客气的语气说道:“那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陶小米点头:“确实是太可惜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严于律己

    长安。

    这是一座李叱已经魂牵梦绕了许久的大城,可他的脑海里却从来都没有这大城的具体模样。

    哪怕整座长安城的设计,都是他亲手划出来的,那越是如此,越是不清晰。

    原本长安就有,而且还可算作是中原西部重镇,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却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这里曾经的规模,也远远的超过了一般的县城,最繁华的时候,曾经有将近四十万人口。

    战乱摧毁了这里的繁华,留下了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连夕雾连大人自从领命开始扩建长安城以来,心就都是悬着的。

    他肩膀上的担子着实是太重了些,若是这长安城建不好,就势必会影响宁王的定都大计。

    太多人希望还是把新朝都城定在大兴城了,太多人觉得江南才是锦绣之地。

    一旦他们发现这里不尽如人意,就会把这些地方无限度的放大,攻击,诋毁,甚至把这里说的一文不值。

    原本的长安城有许多坊市,当初如此的规划,是官府为了便于管理。

    且作为西北重镇,这里有着很繁华的贸易往来,经常有来自西域和漠北的商队汇聚于此。

    规划出来的坊市,就把长安城分成了一个一个的豆腐块一样的区域。

    有围墙将坊市隔开,大街上只见到围墙,基本见不到临街的商铺。

    而这,就是李叱所不喜的地方。

    一座要被定为都城的地方,这样的封闭显得不够大气,也不够张扬。

    在李叱看来,既然是未来大宁的都城,就要有包罗万象的气势才行。

    于是他的设计之中,是要把这些坊市全部拆除,但如此一来,工程过于巨大,这短短几年的时间别说修建新的城墙,修建宫城,就算是重建原本的城区都不够用。

    所以连夕雾请示了李叱之后,基本保留了原来热闹的坊市区域,一东一西两片最为繁华,所以又被称之为东市西市。

    以东市和西市的中心,建造了一条南北走向的宽大且平坦的大道。

    这条大道被李叱命名为朱雀大道,贯穿了长安城南北。

    而在已经修建好的宫城南边,承天门外东西走向的,便是长安城另外一条主干道,被命名为承天门外大街。

    连夕雾给李叱的建议是,先把新城区都修建好,城墙修建好,旧的坊市,留到以后再慢慢拆除重建。

    尤其是东市和西市,保留下来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巨大的好处。

    此时此刻,李叱就站在长安城最南边的城门上,向北俯瞰这座雄城。

    此时的长安已经初具规模,比起大兴城的萧条来说,这座雄城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愉悦感。

    “未来的大宁......”

    李叱站在城墙上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强敌不过有二,一是北疆黑武,二是西疆蛮族,长安城就在这两处强敌的中间。”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得让百姓们看到大宁的不一样,大宁的皇帝没有留在江南锦绣地的享受之心,而是有身居北方以天子可守卫国门的志气。”

    李叱说到这之后,回头看向余九龄:“我自夸了一些,你一会儿稍加润色,等到人齐了之后,要当面夸我。”

    余九龄:“放心吧当家的,这几天什么都没干,一直都在准备着如何在人前夸你了。”

    李叱笑起来:“格局要大。”

    余九龄点头:“特别大。”

    李叱哈哈大笑。

    原本在冀州城,他真的是想和高希宁成亲来着,但是高希宁却还是觉得应该遵从那三位老人家的意思。

    不是她不急,而是她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急。

    其一,那三位老人家年纪都已经真的不小了,不能在他们人生最后的时期给他们留下遗憾。

    其二,就算是在长安城大婚之后,也完全可以再去那个小院,举行一场只属于李叱和她,来宾也只有那些亲朋好友的婚礼。

    此时此刻,高希宁笑着对余九龄说道:“从各地来的大人们陆续就要到了,将是你舌战群儒的时候,所以你的马屁稿子,一定要过硬才行。”

    余九龄一拍胸脯:“战场上打仗我不行,可是和人打嘴仗我什么时候输过。”

    夏侯琢提醒道:“这次不一样,你要打的嘴仗都是和自己人打,非但要赢,还要控制一下尺度,万一被你气坏了几个,也不大吉利。”

    余九龄道:“这可不敢保证,那些大人们只要不咄咄逼人,我也就收敛些。”

    就在这时候,有亲兵从城下跑上来,递给李叱一封信。

    李叱把信打开看了看,然后眼神里的愉悦就更重了些。

    “叶小千派人加急送回来的信,那个叫元桢的黑武人已经死了。”

    夏侯琢闻言后一怔:“怎么会死了?这个人不能死啊,他若是活着带回来,将来北伐的时候必有大用。”

    澹台压境也点了点头:“对,如今我们兵强马壮,也士气如虹,黑武人历次南下都是惨败而归,国力必有影响,此时若我们有一个向导的话,北伐就可收回大片失地。”

    大将军沈珊瑚也已经从蜀州赶过来,她也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可惜,这个人活着,对北伐来说大有裨益。”

    李叱嗯了一声,也有些懊恼的说道:“虽然人死了也是值得开心的事,但一想到对北伐的影响,确实让人觉得可惜,这个叶小千,办事也着实毛糙了些。”

    高希宁看完了信之后说道:“倒也不能都怪他,他也是身负重伤,所以难免有些疏漏......”

    她说到这看向李叱道:“但失职是肯定的,居然没有想到那个元桢会咬舌自尽。”

    李叱道:“是啊,那家伙也是个凶狠的人,居然敢咬舌自尽。”

    众人其实皆知道,单纯的咬舌并不能自尽,而是要把断掉的舌头咽下去,所以咬掉的小了根本没用,得咬掉一大块才能堵住喉咙进而把人憋死。

    试一试就知道了,要把舌头尽力的往前伸,才能保证要下来的哪一块足够大。

    咬下来还不能掉地上,那就没用了,真的,这种事只要稍稍尝试一下就知道很难。

    不用真的去咬,比划一下就知道难不难了。

    不是一个狠人,根

    本做不到。

    李叱道:“叶小千的伤势也很重,这次他也是尽力了,虽然办事确实有些失职,也不能过于责备。”

    一听李叱这话,高希宁就明白过来,刚才她还替叶小千辩解了一句,此时却连连摇头。

    “我是廷尉府的都廷尉,虽然他为了办案身负重伤,但失职这样的大错,不能没有惩治。”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尤其是犯人那么重要,他出发之前,你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这个犯人一定要活着带回来,他居然疏忽了!”

    说到这,高希宁回头看向张汤说道:“张汤,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叶小千回来之后,革去千办之职,你将他拿办下狱,仔细审问,看看他到底是疏忽了,还是有可能与黑武人存在勾连,或者是收了那犯人的好处。”

    她看着张汤的眼睛认真说道:“不能因为叶小千是廷尉府的人就不严查,也不能因为他是叶先生的.....该动什么刑罚手段就要动。”

    站在不远处的叶先生连忙俯身:“都廷尉大人说的是,不能因为我的关系就对他宽仁,该怎么办就要怎么办。”

    一听到他们这样说,夏侯琢都有些急了。

    “不至于不至于。”

    夏侯琢连忙说道:“叶小千怎么可能和黑武人有勾连,又怎么可能会收那犯人的好处,都廷尉大人,你对手下要求严苛可以,但也不能不讲道理。”

    澹台压境道:“廷尉府的千办万里追凶,身负重伤才把人活捉,就因为犯人咬舌自尽而处置千办的话,别说会寒了廷尉府其他人的心,就算是我们这些人也会觉得寒心,都廷尉大人千万要慎重。”

    高希宁道:“那不行,身为廷尉府的千办,更要严于律己......”

    李叱道:“也不能太严苛......”

    高希宁:“不行,一定要先查,查出来没什么大问题就算了,但革职是一定要革职的,那犯人对北伐大事有多重要,诸位也都知道,如此大错,人是万万不能留在廷尉府了。”

    沈珊瑚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其实北伐,也并非急于一时之事啊,况且那犯人若狡猾的话,一旦他故意带错了路,或者是设计什么奸计,就可能让北伐大军受挫......”

    她看向高希宁说道:“臣斗胆为叶小千求情,他确实并无大过啊。”

    高希宁道:“并无大过,小过也是过,难道还要奖励他不成?”

    李叱试探着说道:“要不然不如这样......他万里追凶又身负重伤,是有大功的,你们廷尉府严苛律己,我不能干预,但是我觉得,不如用大功抵掉小过,功过相抵之后,不奖也不罚......”

    高希宁沉默下来。

    夏侯琢连忙道:“主公既然发话了,那不能不听,主公可是主公啊。”

    他这话的意思是,当着大家的面,主公的面子你不能不给。

    高希宁轻叹一声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功过相抵了吧。”

    李叱点头:“嗯嗯嗯,功过相抵可以,可以的。”

    高希宁白了他一眼:“以后廷尉府的事,你可不能再纵容了。”

    李叱:“是是是,不纵容,我也一定要严苛律己,一定。”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权力

    在初秋时节,距离长安城比较近的文臣武将陆续到来,距离远的,估计着还要走上好一阵子路。
    中原太大,比如越州那边的官员,从接到李叱的通知后开始启程赶路,一路上舟车配齐一切顺利,且还有沿途军驿官驿提供换马,也要走上三四个月。
    不过李叱离开蜀州之前,就派人往各地传令,所以估摸着就算是从越州出发的徐绩,应该也已经快到长安了。
    就在李叱他们站在长安城的城墙上俯瞰的时候,徐绩的车马队伍距离大兴城也只剩下不到二百里远。
    马车上,徐绩打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重重的深呼吸了几次。
    “西北......怎么和江南比?”
    坐在徐绩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可实际上当然是说给徐绩听的。
    此人叫陈旭功,江南大户陈家的长子,也是如今徐绩身边的红人。
    陈家在越州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在整个中原来说算不得可进前十的大家族,但是在越州的地位确实也难以撼动。
    江南大贼李兄虎杀人杀的那么凶,对世家大户的仇视那么重,陈家都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陈家的实力如何。
    又或者说,陈家的人确实有本事,会做事,懂做人,所以才能在李兄虎主掌越州的时候,依然还有一席之地。
    陈旭功这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声,其实是在提醒徐绩。
    这次徐绩北上来长安城参加宁王的登基大典,身上还背负着另外一个使命。
    江南的诸多世家大户,委托徐绩,务必要劝动宁王,不要把都城定在长安。
    中原帝国的都城在江南已经有长达数百年的历史,在这数百年中,江南世家大户因此而得利之巨,难以估量。
    一旦宁王真的定都长安,江南诸多大家族就会失去太多太多优势。
    他们还担心,在长久以来,被南方世家压制了数百年的北方世家,会因为定王定都长安而崛起。
    当初都城在大兴城的时候,北方那些世家大户想把手伸过去,伸一次被江南世家打回去一次。
    在楚国数百年历史之中,朝廷里当权的人,十之七八也出自江南。
    如果都城定在了北方的话,南方的这些世家大户当然明白他们要面对什么。
    立足在北方的人,就会好像当初江南的人打压他们一样,甚至变本加厉的报复。
    徐绩当然明白陈旭功想说的是什么,但他不喜欢陈旭功这个态度,所以他没有理会,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陈旭功一眼。
    而在陈旭功看来,陈家也好,其他家族也罢,给徐绩的已经足够多了。
    各大家族的人甚至给徐绩承诺,在徐绩成为大宁宰相这件事上,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他们出钱出人出力的帮徐绩,徐绩当然要投桃报李。
    见徐绩不说话,陈旭功笑着说道:“大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推拿一下?走了这么久,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我给大人推拿活血,应该有些作用。”
    徐绩侧头看了看他:“我看你倒是更累些,要不要我给你推拿活血?”
    陈旭功心里微微一怒。
    这个徐绩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徐绩见他表情有变,笑着说道:“你现在好像是正四品的越州府营仓参事,我没记错吧。”
    陈旭功回答:“大人没记错。”
    徐绩道:“现在,你的官职地位,是不是在你们陈家所有人中最高的那个?”
    陈旭功一怔,心里明白了徐绩什么意思,怒意更重,却也只好低头。
    徐绩的手轻轻敲打着车厢,语气也逐渐阴
    沉下来。
    “陈旭功啊,你是不是觉得,你们陈家给我拿了些银子,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
    徐绩如此直白的问出这样的话,陈旭功心里的怒意一下子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他本以为徐绩这样的人拿了自家那么多银子,就该听话一些才对。
    就好像当初李兄虎一样,李兄虎想要银子,陈家给,李兄虎想要女人,陈家还给,李兄虎想要什么陈家给什么,但李兄虎听话。
    陈旭功在马车上撩袍跪倒,刚要说话,徐绩的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开口。
    徐绩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的说道:“你们陈家近十年来,才出了你一个四品官不容易,你自己要珍惜,就当是为了你们陈家好,也该珍惜。”
    徐绩俯瞰着陈旭功:“以你的官职品级,如果不是我愿意,你有资格来长安城参加宁王的登基大典吗?”
    陈旭功抬头看了徐绩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下去。
    徐绩道:“我这个人很直接,不喜欢用点拨别人的方式说话,我觉得那样太麻烦,等着别人去领悟我的意思,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如果遇到聪明的还好,稍稍点拨两句就足够了,遇到蠢货......”
    他的手在陈旭功肩膀上拍了拍。
    “遇到蠢货,他们可能还以为是我求着他们办事,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还会觉得是我不知好歹。”
    “大人,卑职不敢,卑职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卑职对大人忠心耿耿......”
    “算了吧。”
    徐绩打断了陈旭功的话:“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忠心耿耿吧,我之所以带你来长安,只是因为你们陈家出力最大,我得让其他各家的人看看清楚,出力大是有好处的,出力少就什么都捞不着。”
    陈旭功低着头,心里越发的慌乱起来。
    徐绩笑了笑,把手收回来。
    “你们陈家是不是还以为,这是大贼李兄虎那样的人都可以呼风唤雨的时候?”
    徐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乐润嗓子。
    “陈旭功,你是蠢货吗?”
    陈旭功低下头,额头都碰到了车厢底部。
    “卑职,卑职是蠢货。”
    徐绩笑起来:“你确实是蠢货,为什么各家的人都不开口,而是让你来开口提醒我?只是因为你蠢,你蠢一次,如果有报应的话,也是你们陈家有报应,其他各家都不会波及,还能看个笑话。”
    徐绩把茶杯放在一边,腿伸直。
    陈旭功看见了,连忙跪着往前挪了挪,然后给徐绩捶腿。
    徐绩笑道:“你了解宁王吗?”
    陈旭功摇头:“卑职不,不,不是很了解主公,所以还需大人提点。”
    徐绩道:“如果不是宁王觉得可能会出现大麻烦的话,宁王是愿意灭掉中原所有世家大户的,自然也就包括你们越州陈家。”
    他一边品茶一边说道:“而一个家族该不该被灭掉,是不是只在宁王一念之间?宁王还是殿下的时候,他就可以在一念之间灭了一个家族了,况且现在宁王已经不是殿下了,而是陛下。”
    陈旭功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徐绩道:“那陛下他怎么来判断一个家族,是该合理存在,还是因为存在的不合理而被抹掉?”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有资格也有权利定这些事,最起码现在在越州,我可以定......如果到了长安城之后,我和陛下说,越州陈家是大贼李兄虎的死忠,且现在还依然密谋反叛为李兄虎报仇......”
    说到这,徐绩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陈旭功问道:“你觉得陛下会不会信我的?还是陛下会在你喊冤的时候信你的
    ?”
    徐绩坐直了身子,看着此时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衣服的陈旭功冷哼一声。
    “陈旭功,你是在被人当枪使且不自知。”
    徐绩道:“那我就再说的明显一些,你把我对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那些人,一个字都不要漏了。”
    徐绩俯身,看着陈旭功的眼睛说道:“你们没的选,你们想要让自家利益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我是你们唯一的选择,让你们只能支持我。”
    “但我有的选,我可以选你们陈家,也可以选王家,谢家,孙家,赵家......我有的是人可以去选,为什么就必须是你们陈家?”
    “陈旭功,你记住,徐某人没有你们陈家,依然是节度使大人,将来也可能是宰相大人,但你们陈家没了徐某人,那你们连陈家也没了。”
    他的手再次在陈旭功肩膀上拍了拍:“听明白了吗?”
    陈旭功在马车连磕了几个头:“卑职记住了,卑职都记住了,卑职愚蠢,卑职有罪,请大人再给卑职一次机会。”
    徐绩笑的灿烂起来。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是权利带给男人的快感,这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快感可以与之相比了。
    权力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黑的可以说成白的,白的可以说成黑的,活的可以说成死的,死的当然也能说成活的。
    “起来吧。”
    徐绩扶了陈旭功一把。
    他指了指另外一杯茶:“喝口水,缓一缓,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也要原原本本的告诉那些想从你嘴里知道些什么的人。”
    徐绩抿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关于定都的事,我自然会尽全力劝阻陛下不要选择长安,但如果我尽了全力依然没有阻止陛下,那这世上也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了。”
    “但如果因为这样,你们就觉得我没什么价值,那你们一定都会很惨......我是一定要做宰相的,而你们这些江南出身的人,想在北方的都城里有一席之地,靠谁?靠你们自己吗?”
    徐绩再次把腿伸出去。
    “抱住了这条腿吧,这样的腿不是天下人都有资格抱住的......这条腿抱稳了,推拿舒服了,你们陈家就能在长安城的大殿里有一个位置。”
    陈旭功连忙又跪下来,抬起手给徐绩捶腿。
    徐绩笑了笑,闭上眼睛。
    “你还别说,我这段日子倒也习惯你给我捶腿,比那些丫鬟要舒服的多。”
    陈旭功连忙说道:“多谢大人提携,多谢大人的关照,卑职以后必会稳稳的守住大人给卑职的这个恩赐,不让别人抢了去。”
    “哈哈哈哈......”
    徐绩大笑起来。
    笑够了,徐绩缓了缓后说道:“话都和你说清楚了,你再给你家里,也给其他人都带个信,到了长安,我去要多方交际,各处打点,所需银款......”
    话没说完陈旭功立刻说道:“大人放心,不用其他各家的人为难,卑职家里可倾尽所有支持大人。”
    徐绩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后俯身,几乎是贴着陈旭功的耳朵说道:“我再教教你,别想吃独食,那样你会被其他想分一杯羹的人大卸八块。”
    他坐直了身子,语气平和的说道:“你吃饱了肉,别人连汤都喝不上,你猜他们会对你陈家做些什么?”
    “陈旭功啊,你记住,能吃到就好,别想着全吃了......你们陈家在越州还算立得住,出了越州呢?”
    他端起茶杯,闻了闻那茶香,心情真是愉悦到了极致,很久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的说过话了,滋味当真是好。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收买之人

    马车在一个镇子停下来,徐绩的随行护卫开始在四周布置,镇子里的百姓们看到这般气势,都下意识的远离。
    徐绩下车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脸色顿时就变了。
    “传令下去,让骑兵和护卫都收回来!”
    徐绩见那边有随从居然在拦路,示意百姓们走别的地方,他心脏的跳的都开始加速。
    他可以在越州为所欲为,当初在冀州的时候也可以稍加放肆。
    可这里是哪儿,这里距离长安城已经不到两百里了,他手下人居然敢为了让他休息一下而封路。
    他太了解宁王了。
    “你们这些蠢货!”
    徐绩低低的却凶狠的骂了一声。
    他可以在陈旭功面前像是神一样的有绝对的压制力量,可是他却不敢在百姓们面前有丝毫的张扬。
    这看起来绝对是一件小事,可是这件小事一旦传到宁王的耳朵里,就可能让徐绩废掉。
    别说什么将来做不做得到宰相高位,就是现在这个越州节度使还能不能坐稳都尤未可知。
    训斥了手下,徐绩连忙堆起来笑容,朝着那些百姓们走过去,试图安抚。
    百姓们却似乎有点害怕,能躲开的都躲开了。
    “气死我了......”
    徐绩气的胸口都有些疼。
    他为了竖立自己的形象,不管是在越州还是在冀州,在百姓们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亲近善良的形象。
    在手下面前他很强势霸道,在百姓们面前他时时刻刻都在警醒自己。
    因为他知道宁王是从苦寒环境中走出来的帝王,他知道宁王的底线在哪儿,碰都不能碰。
    在下属们面前强势霸道是因为他必须让自己的权威不可置疑,不可动摇。
    在百姓们面前他不敢强势霸道是因为他知道,宁王的权威不可置疑不可动摇。
    陈旭功看到徐绩脸色不好,连忙过来轻声劝了几句。
    徐绩叹道:“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他们以为的小事,恰恰就是我认为的大事。”
    陈旭功道:“大人手下,其中不乏旧官,他们可能还没有适应变化......”
    徐绩怒道:“不适应就滚蛋。”
    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我留用他们是因为他们有被留用的能力,但识时务也是为官之人必须要有的能力,不识时务还想做官?”
    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封疆大吏,此时因为手下人理所当然的一种态度而愤怒了。
    “我再警告你们一次,所有人都给我死死的记着。”
    徐绩道:“我以不满二十岁的年纪做到了封疆大吏的高位,将来也必能成为大宁帝国第一任宰相,谁影响到了我,谁就死,死一个人如果不让我解气,那就灭族,灭族如果都不能让我解气,那就刨坟掘墓。”
    徐绩扫视众人:“这话我只说一次,下次就不是提醒,而是直接惩治。”
    “是!”
    手下人连忙俯身应了,一个个吓得心里发颤脸上发白。
    因为这件小事,徐绩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他在外边活动了一下,就回到马车里把他带着的名册取出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是他在越州做节度使任免的官员名册,这次来长安城既是要参加宁王的登基大典,也是来述职。
    虽然徐绩在越州是独断专行,可是这份名册,他必须做的漂亮。
    旧官,当地能才,还有其他各种渠道选拔的官员,各占的比例是多少,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颇。
    宁王那双眼睛啊,能
    从这名册上的细微处看出大问题。
    仔细看了两遍后,徐绩吩咐人取来笔墨,又在其中划掉了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是江南世家大户出身之人,主要是这两个人姓陈。
    在一份名册中,同一姓氏的人数如果有些多的话,那么自然会引起注意。
    “告诉下边人,从现在开始到长安,不要住在城镇里了,绝对不能影响到百姓。”
    徐绩吩咐完后就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来另外一件事。
    他派人杀陆重楼的事。
    失踪的那个手下,到现在依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不确定那个家伙是死了还是被抓了,又或者是畏罪潜逃了。
    死了最好,不管是被抓了还是畏罪潜逃,都是祸根。
    “来人。”
    徐绩叫了一声,陈旭功连忙俯身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绩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我没有叫你,你到马车外边等着吧。”
    陈旭功心里一紧,也不满,可只能是将不满的情绪压下去,躬身一拜,然后下了车。
    徐绩的贴身护卫秦象上了马车,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绩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秦象道:“立刻派人,先于我们送进长安城,找机会交给关大人。”
    秦象立刻明白过来,俯身道:“属下会派得力人手把信送去。”
    徐绩道:“事关重大,不要轻慢。”
    秦象又应了一声,下了车之后,挑选了两个亲信手下,让他们带着信先赶往长安城。
    一天一夜后,长安。
    在皇宫外不远处,就是新建的廷尉府,这里占地极大,分成前后两个大院。
    高希宁站在这大院里门口,掐着腰站着,越看越是欢喜。
    这廷尉府看起来可是真的气派啊。
    李叱微笑着说道:“多看看吧,以后你住在这的时间也不多,多看看也好。”
    高希宁道:“凭什么我住在这的时间不多?我是都廷尉......”
    话说到这忽然醒悟过来,她将来肯定是要住在皇宫里啊,所以脸微微一红。
    李叱道:“凭什么?你这娘们儿凭什么能不住在这,心里没点数?”
    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叱:“知道啦知道啦。”
    就在这时候,手下人进来报告说,叶小千千办他们已经赶到了。
    李叱回头吩咐一声让人进来,然后看向高希宁,高希宁道:“看我做什么,好人坏人,难道还都让我一个人做了?”
    李叱道:“你已经做了坏人,好人还是我来做吧。”
    高希宁呸了他一声。
    不多时,叶小千快步进来,从青州受了伤,到冀州再到长安,这一路走了三个月还多,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
    李叱伸手把叶小千扶起来,笑着说道:“案子办的不错,也委屈你了。”
    叶小千俯身道:“为主公做事,臣不觉得委屈,是臣之荣幸。”
    李叱道:“余九龄也是你师父之一?”
    叶小千道:“不是,臣听闻余将军马屁之术天下无双,心中一直都想当面求教的,但也一直都没能如愿。”
    李叱侧头看向余九龄说道:“余将军名声在外啊。”
    余九龄笑道:“臣反贼之名人尽皆知。”
    李叱哈哈大笑。
    他看向叶小千说道:“因为这个案子,当着众人的面,我说你功过相抵,但那是说给他们听的,做个样子罢了,大将军们难道就
    不明白我的心意?他们也是陪着我做个样子。”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你在廷尉府里暂时也就不能得到升迁,且你已是千办之职,在廷尉府里若想再进一步也不容易。”
    叶小千俯身道:“臣明白。”
    李叱道:“明白个屁,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在廷尉府里已经没有什么升迁机会了,那就别在廷尉府里干了。”
    叶小千吓了一跳:“臣.....”
    李叱继续说道:“你来的时候,看到那座新建起来的皇宫了吗?”
    叶小千俯身:“臣看到了。”
    李叱道:“那一大片漂亮恢弘的宫殿之中,还缺一个大内侍卫统领......”
    叶小千怔住。
    李叱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先去把物色人选吧,可以从战兵中挑,从廷尉府里挑,从军机司里挑。”
    叶小千立刻俯身一拜:“臣遵旨!”
    这句遵旨,就显得很灵性了。
    余九龄立刻说道:“此子可教,此子大有可为啊。”
    李叱白了他一眼。
    廷尉府前院,千办关锦禾跟着一个廷尉往外走:“谁要找我?来的人可表明身份了吗?”
    那廷尉一边走一边说道:“说是从冀州来的,是大人的亲戚,听闻大人来了长安任职,所以特意来投靠的。”
    这话把关锦禾吓了一跳,他原本是冀州廷尉府分衙的千办,在徐绩被调入越州之后,他也被调离了冀州。
    这是人事任命上的正常动作,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关锦禾一听说是从冀州来的亲戚,心里猛的紧了一下。
    “主公就在这,此事切不可外传。”
    他连忙压低声音交代了一句,那廷尉府立刻应了,可这种事大家当然也都不是很在意。
    新朝将立,家里的亲戚朋友知道有人在朝中为官,想来投靠,这都是人之常情。
    但关锦禾紧张的并不是这一点,因为他知道不可能是什么真的亲戚朋友来了。
    冀州来的亲戚,这六个字,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徐绩派人来了。
    徐绩调离冀州之前,和关锦禾约好,不管是关锦禾有事求徐绩帮忙,还是徐绩有事求他,双方约定的暗号都是......冀州来的亲戚。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那时候在冀州,关锦禾没有能把持住自己,被徐绩收买,得了徐绩大量的好处,光是银子就有至少二十万两以上。
    那个时候关锦禾不是很担心事情败露,是因为宁王南下之后,冀州虽然宁王大本营,却也变成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现在不一样了啊......
    关锦禾如何能不紧张?
    他到了门外,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装作人出来,上去假意客气了几句,然后就回头对当值的廷尉说,亲戚来了,他带着去吃个饭,稍后便回。
    不久之后,在一家酒楼里,关锦禾打开了徐绩给他的信,看过后脸色就忍不住变了变。
    他沉默片刻后压低声音对那两个人说道:“你们回去告诉节度使大人,廷尉府里没有这样一个犯人,要么那个人当初就死了,要么就逃了......这样,你们回去一个,我想办法再去查查廷尉府的存档,如果真的没有这个人的卷宗在,就再回去一个告诉徐大人不必担心什么了。”
    那两个人应了之后,商量着回去一个报信。
    等回去的时候,这一路上走着,关锦禾心里越想越是害怕。
    徐绩这个家伙......会不会连累自己?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但愿你懂

    长安城,未央宫。
    李叱坐在书房里,先是感受了一下这屋子里的气息,然后就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次。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但这书房的意义不在于大,而在于可以在书房前边加上一个字。
    御。
    这书房的装饰是按照李叱的喜好布置,不算奢华,也没有什么看起来价值连城的珍宝。
    他只喜欢简简单单,只喜欢朴素,如果这里搞的金碧辉煌琳琅满目,那他会很烦躁。
    蜀州后边是一个巨大的书架,大到拜访在最上边的书,需要蹬着梯子才能取下来。
    他太喜欢这里了,因为这里有重重的书卷气味。
    曾经啊,他那么喜欢读书的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去读很多书。
    师父带着他讨生活的时候,若是偶然能得一本书的话,他可以翻来覆去的看许多遍。
    他又是那么爱书的一个人,好不容易能进书院,他读书的时候都不准自己的手上有一点脏污。
    他还是那么贪财的一个人,他贪财的名声在外,连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个。
    按理说,他这样贪财的人,应该最喜欢的气味就是钱的气味,可他不喜欢,他喜欢的是新书的气味,那油墨香。
    他太喜欢这个味道了,一本新书捧在手里,他可以嗅上好一会儿。
    这间书房里的桌子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打造,而是石桌。
    可能,自从有历史记载以来,他是第一个在书房里用石桌的皇帝。
    因为他觉得名贵木材打造的桌子,一是谈不上喜欢,二是不实用,三是有那个钱不如办点实事。
    当初连夕雾给他写信,请示他宫里所需的家具桌椅等物,需用什么品种的木材。
    李叱的回答是,能用石头的地方就用石头,石头也无需用名贵的,扛用就可以。
    他还让连夕雾算一算,这一笔可以节省下来多少银子,然后把这笔银子用于冀州西北地区的官学。
    冀州西北一带也算苦寒,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想要读书,几无可能。
    如果宫里随随便便节省下来一笔银子就能用于三年五年,甚至可能是十年的乡学县学教育所需,那才是让李叱身心愉悦的事,而不是看着一套名贵的家具。
    李叱说过,如果用这笔节省下来的银子,教育出来几百个甚至几千个孩子,将来这些孩子之中就可能出现大才。
    而这样的大才,又能成为将来宁国的柱石,如果说一件家具可以传几代人的话,那么一个大才可让大宁多兴盛几代人。
    “陛下。”
    门外有人轻轻叫了一声。
    李叱看了一眼,见是余九龄在门外站着,他笑了笑说道:“还没大典呢。”
    余九龄刚要说话,李叱笑着说道:“不过你就先叫着也行,听着还挺舒服的呢。”
    余九龄也笑起来。
    他进门后说道:“陛下,徐绩到了。”
    李叱问:“人在哪儿呢?”
    余九龄道:“人在宫外等着,陛下要是见他的话,我让人请他进来。”
    李叱道:“让他进来吧。”
    余九龄俯身:“臣告退。”
    李叱点了点头,余九龄转身往外走,李叱又把他叫住,余九龄回身看向李叱,问李叱还有什么事。
    李叱道:“再叫一声听听。”
    余九龄笑着俯身:“陛下。”
    李叱:“确实挺好受。”
    不多时,余九龄带着徐绩到了门外,从宫外到这里,徐绩一路过来连步伐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见到余九龄之后,更是陪着笑脸说话,虽然按照品级来说,他的官职可比余九龄高多了。
    节度使这般封疆大吏在楚国初年,被定为二
    品大院,而到了楚国末年已经提升为一品高位。
    余九龄现在还是李叱的亲兵将军,按照军职来说是正三品,比徐绩低了不少呢。
    但是徐绩怎么敢在余九龄面前摆架子,他恨不得管余九龄叫哥哥。
    “陛下等着你呢,进去吧。”
    余九龄笑了笑,徐绩连忙致谢,刚要迈步,余九龄笑呵呵的说道:“徐大人有好事要临头了,我先提前恭喜你。”
    因为这句话,徐绩的心里猛的紧了一下,不是吓着了,而是突然就紧张起来,这紧张之中还有几分难以控制的兴奋,以至于一瞬间他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余将军说笑了。”
    徐绩刚要客气几句,余九龄笑道:“我和你客气什么,咱们又不需要见外,说你有好事就是有好事,快进去吧。”
    徐绩按捺着心中莫名的激动,迈步进了御书房的门,因为过于紧张和兴奋,那脚还在门槛儿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听到声音,李叱问了一句:“怎么了?”
    徐绩连忙回答说没什么,只是被绊了一下,然后快步进屋,人还没完全进来呢,已经往前跪了下去。
    “臣徐绩,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几声叫的,李叱嘴角都微微上扬起来。
    李叱道:“起来吧,哪有那么多规矩,刚才是怎么了?什么地方绊了你一下?”
    徐绩连忙俯身道:“陛下,是臣不小心,走路的急了没有看到门槛儿,所以绊......”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已经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叶小千进来。”
    已经升职为大内侍卫统领的叶小千连忙进门,俯身问道:“陛下,什么事吩咐臣?”
    李叱往外指了指说道:“进大殿的门槛儿砍了吧,不要留着了,刚才绊了徐绩一下,险些摔了我的重臣......说不得以后还会绊着谁,就不留了。”
    徐绩心里巨大的震动啊,像是排山倒海一样袭来。
    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一声就扑倒在地,哪里是跪下啊,那分明就是趴下了一样。
    “陛下,不能如此啊陛下,臣虽然被绊了一下,可那是臣的不小心,陛下请收回成命......”
    李叱起身,走到徐绩身前伸手把徐绩扶起来。
    “一个门槛儿而已,怎么能和你相比?”
    李叱道:“你在冀州,冀州百姓太平安乐日渐富裕,你在越州,越州百姓重获生机万事更新,你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因为门槛儿绊着了而摔坏了身子,不是小事,是天下百姓的大事。”
    徐绩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余将军刚才说的那好事临头,真的要临头了。
    而且这好事,可能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件事,一想到这些,徐绩激动到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
    片刻后徐绩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失态,千万不能失态。
    “臣......”
    他刚一开口,李叱又先说话了。
    李叱道:“冀州那边现在的情况,和越州那边现在的情况,都足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有大才,你有治世的大才。”
    李叱回到书桌那边坐下来,示意徐绩坐下来说话。
    徐绩是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的欠着屁股坐下来,心里已经慌的有些受不了了。
    李叱缓缓说道:“大典之事等得,可天下民生之事等不得,如今这天下百废待兴,越是有才能的人,就越是要多出几分力。”
    李叱看向徐绩说道:“我才到长安,已经有不少人在我面前提过你。”
    听到这句话,徐绩的紧张更重了,因为这句话可以是好话,也可以不是什么好话。
    但李叱的下一句话,就让徐绩刚刚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
    李叱道:“你有宰相之才,这本不需要他们来告诉我,难道他们能比我还要了解你?”
    李叱起身,在书房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所以我想着,大典之后,你就要把宰相的职责肩负起来,这样......天下是什么样子,你需要多看看,我给你两年时间,你每年抽出来一些时间到各地去走走看看,两年内,你把你所见所闻以及你想到的治世之法,要详细的写出来拿给我看。”
    徐绩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了,一个劲儿的磕头谢恩。
    “臣必不负陛下重望,臣万死不辞......”
    李叱笑着说道:“起来吧,跟我出去走走,我带你看看这长安城......”
    徐绩连忙起身:“臣遵旨。”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又一遍闲聊着一边走出了未央宫。
    走在这长安城的大街上,李叱一边走一边给徐绩介绍,看起来有些兴奋。
    走了一会儿后,李叱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一停。
    他看向徐绩问道:“你是从南边回来的,我听闻,江南诸地,多有时间大户,乡绅学子,希望还是定都在大兴城,甚至有人说,若是把都城定在北方,他们就不答应,可有这事?”
    徐绩正因为宰相这事兴奋着,每一个毛孔都兴奋着,突然听到李叱说起这些,像是一盆水浇在了他头上似的。
    只片刻,徐绩俯身道:“陛下,没有的事。”
    他弯着腰在那,语气格外严肃认真的说道:“臣从江南来,所以臣最明白江南百姓的心意,百姓们对定都长安一事没有任何看法,有些看法的,也只是些许还心存幻想的世家大户。”
    他直起身子看了李叱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去:“臣可以代表江南绝大部分百姓说一句,是绝对支持陛下定都长安的。”
    李叱笑了笑后问道:“那你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徐绩连忙道:“臣万分支持陛下定都长安,这世上,再无一个地方可以能与长安相比了,那些人鼠目寸光看不到未来,陛下却高瞻远瞩一眼万年。”
    “陛下,这些事都是小事,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臣可以保证,反对定都长安的人极少,只需稍稍敲打,便不会再有人乱说话。”
    李叱笑着点头:“你已是我选定的宰相,这些事当然交给你来处理,定都长安的原因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也不想再多解释,毕竟现在还不理解我的,应该都是装作想不通。”
    徐绩立刻接话道:“他们假装想不通,臣会让他们再好好想一想,务必好好想一想。”
    李叱哈哈大笑:“说的没错,想不通就多想想,这事你酌情去办吧。”
    徐绩马上俯身道:“陛下放心,臣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他当然可以办的妥妥当当,因为这事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些人不愿意来,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过长安是什么样子,你可以请他们来看看。”
    徐绩道:“臣遵旨。”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只是辛苦了你。”
    徐绩受宠若惊,心里开心的要飞起来一样,此时不表忠心等待何时?
    “陛下,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为陛下分忧,也会陛下出力,臣的命是陛下的!”
    李叱抬起手在徐绩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一直觉得你行,在我心中你也确实是宰相最合适的人选,只要你能明白是非,多多自省,不自误,不自轻,将来或许真的会成为一代名相......这些话,你切记切记。”
    此时的徐绩激动到几乎压不住内心的澎湃了,只能是跪倒下来,深深的重重的叩首来谢恩。
    这个时候的谢恩,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的谢恩。
    李叱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心里轻轻的说了一句......
    但愿你听懂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登门拜访

    关于宁王因为徐绩被绊了一下,而下令把未央宫大殿门槛儿砍掉的事,很快就传播了出去。
    一时之间,仅仅因为这一件事,徐绩就成了这长安城里最光彩夺目的那个,风头无两。
    而回到自己暂时的住处,徐绩也是激动的按捺不住,把书房的门关上,谁也不准进来,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盖上被子,又哭又笑。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宁王心中竟然那么重要。
    也没有想到,这自己苦苦谋求,为之准备数年的大事,才到长安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何必要劳心费力的去筹谋那么多?
    门外,他的亲信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始终不敢打扰。
    因为这砍掉门槛儿的事,整个长安城里一下子就沸沸扬扬起来,不少人迅速赶来登门求见。
    可是徐绩这边闭门不见,来自中原各地的大人们倒是待遇公平,谁也说不上什么。
    很快就又有人说,徐绩才得主公重用就如此的猖狂,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然而这些话,别说当着宁王的面不敢说,当着徐绩的面他们也不敢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徐绩已经被钦点为大宁帝国第一任宰相的事也传开了。
    这事从各地赶来的官员都在议论,有的人开始想偏门,见不到徐绩,就试图见一见宁王身边的重臣,探探口风。
    所以徐绩这边大门紧闭,不少人就转头去求见那些大将军们,比如夏侯琢,比如澹台压境,比如余九龄。
    未央宫。
    李叱和夏侯他们正在吃饭,这长安城里的纷纷乱象就源源不断的传到李叱耳朵里。
    “看看吧。”
    李叱放下筷子说道:“这和楚国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众人都沉默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愤懑。
    是啊,这和楚国又有什么区别呢?
    此时此刻,他们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李叱明明之前还说不想设立宰相专权的制度,现在又站出来明确了徐绩这个人选。
    只是随随便便的放出去一些信号,这些当官的人心就都野了。
    他们排着队去求见徐绩,难道还是去给徐绩讲道理的?还是去劝说徐绩让他好自为之的?
    他们都是去拍马屁的啊。
    这种场面,在过往的时候谁都见过,且比比皆是,这不就是楚国朝廷崩坏时候的样子吗?
    可这是新朝还没有真正建立的时候啊,才刚开始,就又到了要天下大乱的时候了?
    燕先生叹了口气后说道:“楚国官场风气,余毒未尽,流害仍存......”
    他看向李叱道:“陛下,这事......臣之前看的不准,看的不透,臣有错。”
    高院长本来也是反对李叱在宰相这事上试探徐绩的,可此时也一样说不出什么来。
    李叱坐在那语气平缓的说道:“不是你们看的不透,看的不准,而是你们觉得现在不一样了,有新气象了......”
    他停顿片刻后微微摇头:“新气象是在你们身上,不是在所有人身上,他们脑子里想的还都是怎么走捷径,怎么走偏门。”
    说到这,李叱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话。
    “想想吧,如今能来这长安城里的各地大员,基本上都是见过楚国官场是什么风气的人,且深受影响。”
    “他们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已经固定住了,不是你劝几句就能恍然大悟的,
    他们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悟,只是觉得当然还是捷径要好走一些。”
    “不要说你们,就算是我,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耐心的给他们讲道理,他们唯唯诺诺,可心里未必是认可的。”
    “当他们看到靠溜须拍马巴结权贵就有成功的希望,他们就不会放弃这希望,毕竟要比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办事要来的容易来的快。”
    李叱回头看向燕先生他们:“我曾经说过,这一代人是劝不动的,靠劝没有丝毫用处,只能是让他们看到下场,让他们怕,他们只要真的怕了,怕着度过余生,那么接下来的下一代人才是真正的改变。”
    燕先生起身道:“此事,陛下决断,我等必全力支持。”
    李叱道:“倒也不需要你们站出来当着他们的面表态,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就好。”
    说到这,李叱看向大殿外边,有不少人在等着呢,虽然离着远,可未央宫里灯火通明,哪怕是站在远处的人也能看到。
    “再看看吧。”
    李叱指了指大殿外边:“你们家里进宫来报信的人,也开始排队了。”
    燕先生他们下意识的往外看,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惶恐起来。
    是啊,那些去求见徐绩的人吃了闭门羹,紧跟着就要来找他们了。
    李叱忽然笑了笑,看向余九龄说道:“九妹,给你个好差事。”
    余九龄立刻起身道:“陛下吩咐。”
    李叱道:“你回家去吧,不管是谁来拜访你,照见不误,不管给你送什么好处,照收不误,今日你收了多少银子都无妨。”
    余九龄:“臣不敢。”
    李叱笑道:“拿了他们的银子,把账目记下来就好,将来还能用到。”
    余九龄苦笑道:“那臣就更不敢了。”
    李叱道:“所得的银子,你和归元术去商量一下,看看有多少,然后统计一下在长安城里新开的铺面有多少,以户部的名义给所有新开的商铺送去一个红包,就说是朝廷给他们开业道贺了,这笔银子哪怕一家商户只分到一两,他们也是开心的。”
    “好嘞!”
    余九龄立刻就笑了:“臣现在就去收银子。”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话说到这,其实不只是明面上的意思,燕先生和高院长他们,立刻就从李叱的话里听出来第二层意思。
    李叱提到了户部,归元术......这就是关键词。
    所以他们猜着,大宁的第一任户部尚书大人,八成就是归元术了。
    再想想看,归元术这个人去做户部尚书,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他在楚国朝廷里原本是大理寺卿,后来到了李叱手下,先是接管了谍卫军,然后是军机司。
    那些官场上的猫腻,哪有什么是能蒙蔽他那双眼睛的。
    大宁初建,户部的事可谓是重中之重,户部的钱粮用度有归元术在,也就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下边那些当官的就算是想如前朝大楚时候一样去送礼巴结,去克扣,去造假,想想归元术的履历,他们的十分胆子大概也就要收起来九分来。
    所以李叱都已经给了提醒,燕先生他们当然要接住这话茬。
    燕先生随即俯身道:“陛下,归元术为人中正严肃,能力超群,既然是以户部的名义给长安城新开商户送红包,臣以为,不如提前把户部的官员也都定下来,归元术足可胜任户部尚书......”
    说到这燕先生看了李叱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若是商户们知道,这笔银子是由陛
    下亲自批准,由户部尚书亲自勘发,他们会更开心一些。”
    李叱点头:“我刚要和你们商量这件事,先生倒是先提了......归元术做户部尚书是合格的,也是合适的,思前想后,比他合格还合适的人也确实不多,那就按照先生的意思这样安排吧。”
    说到这,李叱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轻叹一声:“他们是真的按捺不住啊。”
    众人听到这句话,心里也都有些感慨。
    与此同时,徐绩的府里。
    在自己书房里发泄出来了那激动,那兴奋,哭够了也笑够了,徐绩总算是平静下来。
    他打开门招了招手,门外候着的亲信秦象连忙过来。
    徐绩回到屋子里后坐下,指了指茶壶,秦象连忙过去给徐绩泡茶。
    “外边的人都散了吗?”
    徐绩问。
    秦象连忙道:“大人什么都没有问却知道门外来了不少人,属下真是佩服,此时人走了有大半,不过还有数十人在外边等着呢,大概是还不死心。”
    徐绩笑道:“这算什么,不用仔细去想也知道今夜会有多少人要来巴结我。”
    他看了一眼泡好的茶,缓了一口气后说道:“这些人啊,非但都成不了大气,他们也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错......按捺不住啊,全都是按捺不住。”
    秦象说道:“他们得了风声,不甘落于人后,所以都急匆匆的赶来了,也是人之常情。”
    徐绩道:“什么时候了?还以为是楚国呢?”
    他的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的桌面。
    “他们这些人啊,如果是等到陛下明旨昭告天下,封我为宰相之后再来,那我还会闭门不见吗?登门拜相,对于朝廷文武官员来说这是合情合理的事,也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他们偏偏就想着投机取巧,想着剑走偏锋。”
    徐绩哼了一声后说道:“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秦象听到这也明白过来,俯身道:“他们这些人,自然不及大人看的深远。”
    徐绩道:“记住了,今夜来的人,以后也不要有来往,不管什么时候来见我,都打发走了即可,陛下是容不得他们这些人继续身居要职的......都想来巴结我,却不曾想过会不会因此而断送了前程,蠢货。”
    秦象心里松了口气,心说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劝说大人见见那群家伙,要是劝了的话,此时在大人眼中,他也是个蠢货了。
    徐绩道:“他们人走了的,是不是把带来的礼物都放在门外了?”
    秦象俯身:“是。”
    徐绩道:“这些礼物上一定都留了名帖,明日一早,你带人挨着个的把东西都送回去。”
    “是。”
    秦象连忙应了一声。
    徐绩叹了口气:“这些家伙啊......如果我今夜见了一个,也是害了我自己。”
    说到这,他忽然抬起头看向秦象:“今夜我闭门不见客的事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派人去请关大人过来。”
    秦象一怔。
    大人心中对于上次派人暗杀陆重楼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关锦禾已经明确说过,廷尉府里没有这样的档案,可大人看起来还是没办法安心。
    他刚想到这,就听到徐绩吩咐道:“明日再帮我备一份礼物,不要贵重,朴素即可,所值不可超过十两银子,我要去拜访陆重楼。”
    秦象又一怔。
    怎么还要亲自去拜访?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说四疆事

    未央宫。
    李叱看着展示在自己面前的龙袍,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这件衣服自己好像见过无数次了,又感觉如此的陌生。
    他站在那看着,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思绪就那么飘散了出去。
    面前的几个官员看到李叱这般反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时间久了,举着龙袍的胳膊都有些发酸。
    “好看。”
    高希宁走到李叱身边,手在李叱的背后轻轻的敲了敲,李叱这才缓过神来。
    他其实并非因为这龙袍而失神,而是想到了太多的过往。
    从颠沛流离,到上皇帝位,这过去的时光都到哪里去了?
    李叱再次看向那套龙袍,都在这衣服上了。
    可这真的只是一件衣服吗?
    李叱不是很喜欢楚皇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所以他自己定的是以黑色为主,以杏黄为点缀。
    高希宁示意那些官员们先下去,等人都走了之后,她看向李叱轻声问道:“想到以前了?”
    李叱嗯了一声,抬起手在高希宁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只有她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怎么了。
    “我好像有些忘本了。”
    李叱轻声说道:“昨天夜里我出宫去了。”
    高希宁道:“我知道啊。”
    李叱:“我在长安城里转了好久,找到一个看起来肯定很舒服的柴堆,钻进去试了试,却没有找到原来的感觉......”
    “以前和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看到一个好柴堆就觉得踏实,就那种特别紧实的柴堆,刨开一个洞钻进去,非但可以遮风避雨,还暖和。”
    他看向高希宁:“可是昨天夜里,我找的那个柴堆明明是上上之选了,却一点都不觉得踏实。”
    高希宁笑着说道:“那你想过为什么不踏实吗?”
    李叱点头:“想过,所以才说我可能是有些忘本了。”
    高希宁摇头道:“不对,你现在钻进柴堆里不觉得踏实了,是因为你身边少了个人。”
    李叱看着她的眼睛:“咱俩要玩的这么开吗?”
    高希宁抬起手在李叱脑门上敲了一下:“我说的是师父,是师父!”
    李叱哈哈大笑起来。
    李叱不是没有进过皇宫的人,大兴城里的那座楚国皇宫他并没有觉得有多特殊。
    可是在这长安城的皇宫里,他却开始有些惶恐了,刚才看着龙袍的失神,恰恰也是因为惶恐。
    他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他暗暗发誓要把师父照顾好,他带着弟兄们打天下的时候,他暗暗发誓要对得起兄弟们的情分。
    可是现在他就要成为皇帝了,他要照顾好全天下的百姓,要对得起这中原锦绣河山。
    楚国兴盛一百年,平稳一百年,然后走了二三百年的下坡路。
    这就是李叱的惶恐。
    “从今天开始,你得时常提醒我一件事。”
    李叱对高希宁认真的说道:“如果某一天我说错了什么话,你提醒我记下来哪里错了,做错了什么事,有了什么错的判断,这些都要记下来,如果我忘了,你提醒我。”
    李叱道:“我得把我做皇帝的时候,所犯下的所有错误,全都写下来让子孙后代去看,以前那些皇帝们做错了什么,拼了命的遮掩,那不行,我得摆出来给后世的人看。”
    李叱看向大殿外边,片刻后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得让中原一直兴盛啊......”
    他停顿了片刻,视线有些
    模糊。
    “我们被欺负的太久了。”
    李叱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外边那空旷,眼神越发的飘忽起来。
    他有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告诉高希宁,他怕高希宁会害怕,虽然他觉得那应该是完全不会让人害怕的事。
    昨天夜里李叱为何要离开皇宫?
    他睡着了之后做了个梦,也许那是梦吧,但又那么那么的真切。
    夜里,他听到大殿外边有声响,于是起身,走出门外,发现四周的护卫都不见了。
    李叱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要保护高希宁,转身就要去拿刀,赶去高希宁的住处。
    可是才转身,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大宁的皇帝陛下。”
    李叱一怔,这声音很陌生,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害怕,哪怕出现的地方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李叱回头看到,然后就怔住。
    在月色下,慢慢浮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着很古朴的甲胄,那不是楚国的甲胄款式,甚至不是周朝时候的,要更为久远。
    那身甲胄看起来残缺不全,上边还有斑驳的印记,像是血干透了留下的,除此之外,上边还有各种兵器留下的痕迹。
    “你是谁?”
    李叱问。
    面前出现的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有三四十岁左右,脸上却已经写满了沧桑。
    “我是燕国的北疆边军将军,他们是我手下的兄弟们。”
    那中年汉子回头指了指,在他身后,接二连三的有身穿古朴战甲的男人浮现出来。
    “燕国?”
    李叱有些震惊。
    可是在大周之前,那个群雄割据天下分崩时候的燕国吗?
    李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燕国的边军将军抱拳:“我想拜托陛下......以后,如果还有如我们一样的汉子,选择了去北疆,那么不要让他们的每一战都是为了守护,世人皆说这守护令人尊敬,可这守护也太难受了,太憋屈了。”
    他的话音刚落,在他身边又逐渐浮现出来一个人影。
    这个人身上穿着的是大周时候的战甲,他朝着李叱抱拳道:“拜见大宁皇帝陛下。”
    李叱看向他:“你是?”
    这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汉子抱拳说道:“我是大周北疆边军校尉,请求大宁皇帝陛下,如果我们军人的天职就是战斗,那么请大宁皇帝陛下,让我们跨出国门之外去战斗。”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铁甲的男人出现在不远处。
    看起来这个人格外的不一样,一出现,身上便释放出来一种孤高绝世的气息。
    “楚国边军大将军徐驱虏,拜见大宁皇帝陛下。”
    这个伟岸的汉子朝着李叱行礼,然后站直了身子说道:“他们说的没错,世人称颂我们,往往将守护二字的前边再加上伟大二字,可身为军人,我并不觉得这有多伟大。”
    他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身为军人,当以让外敌不敢来犯而骄傲,而不是以一次一次死战来守住国门而骄傲,那没什么可骄傲的,那是我们的屈辱。”
    不等李叱说话,浮现出来的所有人,朝着李叱深深一拜。
    “陛下,中原军人本该有的骄傲,中原民族本该有的骄傲,拜托给陛下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们就开始逐渐消失。
    李叱伸手想去抓住徐驱虏的手,可是却抓了一个空。
    大殿外边的人影一个一个的消散,李叱看着那一张张面容,仿佛都在叮嘱他......陛下啊,千多年来,我们守住无
    数次外敌来犯,都不觉得有多值得骄傲。
    这一刻的李叱深吸一口气,肃立,朝着那些消散的身影行了一个军礼。
    “有大宁在,有朕在,有朕的子子孙孙在,宁旗所至,谁敢不安宁?!”
    “朕向你们保证,自此之后,中原四疆有虎狼,只许我们打出去,不许谁敢打上门。”
    那消散到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徐驱虏抱拳道:“人皇当立,天下大宁!”
    李叱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站在大殿外边的空地上,四周许多护卫都在看着他。
    所以李叱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梦境。
    后半夜李叱一直都睡不着,他想了很多很多,然后就决定出宫去走走。
    长安城不设宵禁,可后半夜的大街上也没有百姓们的身影,只是有巡逻的宁军队伍偶尔经过。
    李叱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想出来一个周全的办法,让自己答应了那些英魂的话,不只是一句口号。
    他在柴堆里都踏实不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肩膀上扛着多重的责任。
    此时此刻,在这大殿里,李叱深深的吸了口气。
    “龙袍很漂亮。”
    他看向高希宁:“我自己选的。”
    高希宁使劲儿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李叱坐在书桌后边,看着手下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大将军们,等着他们看完手里的卷宗。
    李叱昨夜在柴堆里脑海里有了一个构想,回到未央宫之后就把这构想写了下来。
    “不只是要有四疆边军。”
    李叱缓缓开口道:“我想在四疆设立武库,武库职责有三,其一为边军后勤支援所在,其二为训练新兵之所,其三为有志愿从军建功立业者开方便之门。”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说道:“在四疆设四库,边军就多了一个随时能到的支援,是大好事,可在四疆就选拔良才,更是大好事。”
    李叱道:“所以我想在四疆设大将军。”
    夏侯琢道:“北境大将军这个位子,就不要给别人了,臣实在想不出谁比臣更合适。”
    李叱摇头道:“你去不了北疆,四疆你哪儿也去不了,禁军大将军的位子我给你定下了,用锁链绑在那的,你挣不脱。”
    夏侯琢怔住,然后就叹了口气道:“整日都让我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如何能捞油水?”
    李叱瞥了他一眼,夏侯琢随即笑起来。
    四疆的大将军,都需要最合适人选,而事实上,宁军的大将军们,哪有谁不能胜任的?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西疆的事,还是要交给你最好。”
    澹台压境连忙起身道:“陛下,臣去西疆不妥当,臣家里世代都在西疆......”
    话没说完,李叱就笑了笑道:“那不正合适?”
    澹台压境还要推辞,李叱道:“别去胡思乱想,你去西疆做大将军的事就定了吧,只有一个条件是你可以从西疆随时离开......什么时候你给我写信说,当家的,我想你们了,想回你们身边,你就回来!”
    澹台压境鼻子一酸,眼睛也湿了。
    “南疆还不安稳,那边地势环境也复杂。”
    李叱道:“我打算让高真和方别恨先去那边稳一稳,以狼猿营为根,让南疆踏实下来。”
    “东疆,沈珊瑚最为......”
    李叱刚说到这,外边有人大声说道:“陛下,东疆她去不得。”
    众人往门外看,然后全都起身......
    大将军王,回来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我要回家去

    当唐匹敌声音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李叱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已经出现了光。
    余九龄对高希宁说道:“大哥这不是我挑事,但我确实觉得当家的看老唐那眼神可不对劲。”
    高希宁叹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要想生活过的去,头上......”
    余九龄:“大哥,大哥请你闭嘴。”
    再看时,李叱已经人在门外了。
    高希宁眼睁睁的看着李叱一把来起来唐匹敌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
    她余九龄:“你们男人许久未见之后,再见到都会这样手拉着说话吗?”
    余九龄认真的解释道:“大哥这个事怎么说呢,如果是一男一女,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拉着手说话,我觉得没有问题,如果是两个女孩子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拉着手,我觉得也没有问题,但是两个大男人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手拉手......大哥这真不是我挑事。”
    高希宁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李叱和我......其实可以论姐妹?”
    余九龄道:“老唐和你论姐妹也不是不行啊。”
    高希宁道:“这么说的话,那俩都是我的姐妹?”
    说到这,她看向余九龄,余九龄噌的一下子就跳开了:“我不是啊,大哥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弟,绝对不能是你的小妹。”
    很少在余九龄脸上看到这么决绝的表情,决绝到就像是给钱都不行的地步,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这时李叱和唐匹敌手拉着手进了门,众人也都迎了过去。
    李叱给老唐加了一个座位,然后问道:“怎么也没提前派人送个信回来?”
    唐匹敌回答道:“派了,半路被我超过去了,明天陛下会收到我派人加急送来的书信,告知陛下我要回来了。”
    李叱他们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闲聊了一会儿后,唐匹敌起身,后退两步后撩袍跪倒在地。
    “陛下,沈珊瑚还是不要去东疆了吧。”
    李叱问道:“为何?她出身兖州,又打下来青州,对东疆诸事最为了解,她若到了东疆也必能镇抚一方,她可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匹敌道:“陛下是给臣封了王的。”
    李叱笑问:“所以呢?”
    唐匹敌道:“陛下何忍让臣的妻子与臣两地分离?大将军王的王妃,还有为大将军王生儿育女的重任啊。”
    众人听到这个理由,全都笑了。
    李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想想看这似乎也确实是非常有道理的话。
    唐匹敌道:“陛下莫不是忘了, 臣与陛下之间还有一个赌约。”
    李叱问道:“是什么赌约?”
    唐匹敌叹了口气后说道:“陛下果然是忘了......陛下与臣曾经打过赌,将来成亲后看谁生的孩子多些。”
    他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臣以为,陛下不是忘了,陛下就是不想让臣赢,所以才想出此等计策,把臣的婆娘调往东疆,如此一来,让臣想生而不能生,如此一来就能轻而易举赢了臣,不得不说,陛下奸诈,竟想出如此釜底抽薪之计。”
    李叱看着唐匹敌那张脸,想着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脸皮也厚了起来?
    唐匹敌道:“陛下如果与臣公平一战,臣应该是不会输了的,但如果陛下怕输,那陛下就把沈珊瑚调到东疆去吧。”
    他话虽然这样说,可李叱怎么可能不懂唐匹敌的心思?
    别说李叱懂了,在座的人,十之七八都懂了。
    大将军是不想大权独揽......他已经是大将军王,宁王之下的唯一一个王,不仅仅是现在,就算是再放眼将来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刚刚李叱说到四疆大将军以及禁军大将军的时候,都没有提到唐匹敌的名字。
    所以大家都可以肯定的是,大将军王的身份,一定是位列五位大将军之上。
    而他的妻子受封国公,且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国公,已是毫无争议的事。
    如此一来,夫妻二人一位封王一位封公,一位大将军,一位在大将军之上。
    可以说未来大宁的兵权,半数在他们夫妻二人手里。
    不能不提的是,唐匹敌的弟弟唐安臣,以一己之力只带万余兵力拿下雍州,这等大功,封公也是必然之事。
    以唐匹敌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让这种兵权独揽的局面出现。
    在座的众人之中,燕先生对唐匹敌的想法最为了解,因为以前两个人曾经长谈过此事。
    当时唐匹敌与燕先生说过,等将来天下大定,宁王称帝,他就和宁王请示,找个地方去练兵。
    他甚至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做官,燕先生当时听闻之后大为震惊。
    此事看到唐匹敌如此表态,燕先生心中感触万分。
    也正因为唐匹敌如此,燕先生也想到了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以他身份,李叱对他的封赏自然不会低了,甚至绝对可以排在靠前的位置。
    可是他一想到唐匹敌说的那些话,心里也一阵阵的担忧。
    那天,在大兴城里,两个人本是喝茶闲聊,可是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以后。
    唐匹敌当时说,他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有高官显爵。
    “我们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出身苦寒,知道自己厌恶什么样的人,不想做什么样的人。”
    “可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一样,将来天下大定之后,宁王必不会亏待我们,所以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和我们当初不一样。”
    “他们锦衣玉食,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性格思想,与我们相差甚远,一个不小心,他们便会飞扬跋扈。”
    “我在战场上一次一次拼命,是为主公,是为天下苍生,而不是为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因为我拼了命积累下的这些军功,到最后为我子孙后代换来的是灭门之灾......”
    唐匹敌看向燕先生说道:“何必如此?”
    燕先生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可心中触动极大。
    此时此刻在这未央宫的大殿里,他见到了老唐用这样的方式表明态度,心里也有了些想法。
    李叱那边实在扛不住唐匹敌的劝说,只好暂时答应下来,也只是暂时不让沈珊瑚去东疆。
    李叱道:“你不准她去,那你先举荐一人出来,若举荐不出合适人选,那终究也是她去。”
    唐匹敌似是料到了李叱会这样说,立刻回答道:“大将军庄无敌,曾经在龙头关领兵,对东疆诸事都极为了解。”
    李叱看向庄无敌,庄无敌连连摆手:“我可不行,陛下,不如我举荐一人。”
    李叱笑道:“你又想举荐谁?”
    庄无敌道:“将军唐安臣,最为合适。”
    唐匹敌立刻摇头道:“他不行,年轻气盛不沉稳,进取有余守成不足,东疆的事他还扛不起来。”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只是摇头:“陛下,他是万万不能肩负如此重任的。”
    此时就算是之前没有明白唐匹敌心思的人,也开始明白过来。
    唐匹敌先阻止陛下让沈珊瑚为东疆大将军,现在又阻止陛下让唐安臣去东疆。
    李叱更明白,早就明白,但他深知唐匹敌性格,就算他强行下令,早晚老唐都会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
    “庄大哥......”
    李叱看向庄无敌。
    庄无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第一任东疆大将军臣领了,但陛下知臣心意,臣只想与陛下,与老朋友们相聚,所以臣请陛下,早日安排人选,替换臣回来。”
    李叱心里一疼。
    自己的这些哥哥们,全都在谦让,全都在往后退,不争不抢。
    就在这时候,有护卫从外边进来,俯身道:“陛下,小张真人和彭道长求见。”
    李叱让人把他们请进来,一想到那两个活宝要来,这屋子里的气氛这才稍稍变得轻松了些。
    宫门外,彭十七看向小张真人道:“一会儿陛下必然封赏咱们,你想要什么?”
    小张真人道:“陛下给什么我就要什么,我又不挑。”
    彭十七道:“我不行,我得挑......我就想跟陛下要一笔银子。”
    小张真人好奇:“你为何想要银子,将来你还能缺了银子花?”
    彭十七道:“我得回终南山啊.....”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下山的时候可是和我师父,和师兄们吹过牛皮的。”
    “我跟他们说,我下山去赚大钱的,你们不用这般不舍,我又没有不舍得你们,你们也不用不舍得我。”
    “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必然带着成车成车的银子,重建咱们这破破烂烂的道观。”
    “我和我师父说,师父你就等着吧,我把咱们道观修的又大又漂亮,这是我吹下的牛皮,我得去圆回来。”
    小张真人道:“那我也跟陛下要银子吧,把我要的那份也给你。”
    彭十七道:“你自己不要吗?”
    小张真人道:“我不需要啊,你以为我们龙虎山那边,日子过的跟你们一样啊,你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彭十七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后,彭十七忽然抬起手在小张真人肩膀上拍了拍:“以后见面的时候可就少啦,你记得多想想我,我和陛下要了银子后就回终南山去,你要留在长安给咱们道门长脸,一定要长脸啊。”
    小张真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鼻子竟然是有些发酸,眼眶里也逐渐湿润起来。
    彭十七笑道:“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掉眼泪,都是老江湖了,以后你还是咱们道家门面,这可不行。”
    他们俩从蜀州先到长安,这一路上他俩是大显神通,长安城能如此繁华起来,他俩功不可没。
    一座新城,能这么快就繁华起来,和商业有着巨大关系。
    而城中这些商铺,大部分都是这俩卖出去的。
    这俩把长安城的地皮价值发挥到了极致,只这一样,就为李叱聚集了巨大的财富。
    “你回终南山盖好了房子,就再回来吧。”
    小张真人道:“咱俩在一块才有意思呢。”
    彭十七点了点头:“再说吧......你好好攒钱,万一哪天我想你了回来了,你得请我下馆子。”
    小张真人:“下馆子还是下楼子?”
    彭十七:“......”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我要想下楼子会找你?我找九姐好不好。”
    大殿里,余九龄没来由的打了几个喷嚏。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主业

    “为何这么急着回终南山?”
    李叱看向彭十七,言辞之间,挽留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可是彭十七却似乎心意已决。
    他笑着说道:“陛下,臣答应了师父,要回去给他盖新房子,大房子。”
    李叱点头:“那就回去,房子盖好之后再回来,接上你师父他们一起来。”
    彭十七笑道:“我师父那个样子,家里有了新房子,大概就舍不得离开了。”
    李叱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在长安城里也给你们建新房子,到时候来回住的都是新房,你师父也就乐意了。”
    彭十七俯身一拜:“多谢陛下。”
    李叱问他道:“出了所需的银子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
    彭十七摇头:“能重修道观已是我最大心愿,如今心愿得偿,哪里还能有其他什么想要的。”
    他看着李叱说道:“陛下,臣只是,只是还有一个请求......”
    李叱道:“有什么想说的,你只管说就是。”
    彭十七肃然道:“楚国时候,邪教林立,百姓们深受其害,臣之求陛下早立国教,以道宗正统宣扬向善之心,可与朝廷民生之策相辅相成。”
    李叱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彭十七笑起来:“那臣就再无别的心愿。”
    说完后朝着李叱行礼,然后告辞离去。
    这少年看似放荡不羁,可心中有大义,不管是求李叱以道宗为国教,还是回终南山翻修房屋,看似事有轻重,实则皆为大义。
    彭十七走了之后不久,唐匹敌就来求见。
    御书房里,李叱为唐匹敌泡茶,端过来后说道:“怎么,又想要耍什么幺蛾子?”
    唐匹敌认真道:“大典之后,我想带珊瑚去塞北看看,祭拜我父亲。”
    李叱点头:“这是正事。”
    说到这,李叱正好有一件事要派人往北边去办,所以就直接交给唐匹敌了。
    “你可还记得咱们去云隐山的路上,在山谷中遇到逍遥国?”
    李叱问唐匹敌。
    唐匹敌道:“当然记得。”
    李叱端起茶杯闻了闻那茶香后说道:“当初咱们得逍遥王不少帮助,这次你去塞北,顺便也去逍遥国看看,若他们愿意的话,可都接到长安来居住,咱们欠了人家好大的人情,不能不还。”
    唐匹敌道:“好,这事交给我就是。”
    李叱看向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你怕别人说你独揽兵权,所以你不想让沈珊瑚去东疆做大将军,也不让唐安臣去,可是你莫要忘了,我何曾是看别人脸色做事过?”
    唐匹敌道:“陛下......”
    李叱道:“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喊什么陛下。”
    唐匹敌道:“陛下就是陛下,以前臣等可以放肆,以后决不能有丝毫放肆的举动,陛下可以纵容,那是陛下对我们的宽仁,我们不能不懂事。”
    他看向李叱说道:“外人都看着我们呢,我们得做表率。”
    李叱道:“你愿意做什么表率就做什么表率,可有一件事我绝不答应,你别想推脱了身上的责任,别想着跑去什么地方做个逍遥之人,军国大事,还有许多都要靠你......
    ”
    李叱话没说完,唐匹敌已经点头道:“听陛下的。”
    “老唐......”
    李叱看着杯子里的热茶语气很肃然的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之间不该有那么大的界限......”
    唐匹敌摇头:“那是陛下错了,以前可以没有,以后必须要有。”
    李叱张了张嘴,唐匹敌再次摇头。
    “陛下啊......”
    唐匹敌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陛下要给天下人重新立规矩,我们这些人就必须是最先有规矩的人,如果陛下还是觉得能如以往样,那这规矩岂不是让人觉得不公平?”
    “陛下打破了原来的规矩,想立下新的规矩,可是百姓们却看到这规矩都是给他们立的,陛下身边的亲近人依然可以肆无忌惮,那天下百姓何以信服?”
    唐匹敌缓了一下后说道:“尤其是我,别人可以不做表率,我不能。”
    他看着李叱说道:“因为陛下拿我当兄弟。”
    李叱怔怔的看着唐匹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陛下还记得吧。”
    唐匹敌道:“当初陛下说......要教天下换新颜,这新颜,当从我们开始。”
    李叱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唐匹敌笑了笑说道:“陛下的心思臣知道,陛下是想着,这些老兄弟出生入死,就该和别人不一样,可陛下的老兄弟们想着什么,难道陛下不明白?”
    “老兄弟们都想着的是,天下人都可以不理解陛下,我们不能不理解......”
    他停顿了片刻后,有些自豪的说道:“臣已被陛下封王,古往今来,按千年计算,开国之臣得此殊荣,臣也是唯一一个了。”
    他笑着说道:“臣觉得,可牛皮了。”
    李叱被他逗的笑了笑,可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与此同时,未央宫后园。
    小张真人坐在他师父对面,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因为师父说龙虎山以后就要交给他了。
    别人一直都称呼他为小张真人,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自己。
    在他心目中,龙虎山的掌教真人永远都是师父,不是别人,也不是自己。
    可是师父刚才说,以后道门的事他要肩负起来,兴衰荣辱,都在肩膀上了。
    老张真人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这是什么狗屁表情?”
    他抬起手在小张真人脑壳上敲了一下:“师父已经多大年纪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你师爷四十几岁就把龙虎山交给我,然后自己去逍遥快活了,和你师爷相比,你师父我可算得上是兢兢业业......”
    小张真人:“师父......弟子,弟子担负不起。”
    老张真人道:“担负不起?那要不要我把你从龙虎山除名?”
    小张真人连忙摇头:“不行不行......”
    老张真人笑道:“师父我这把年纪了,你特么就忍心看我还要操劳?我该去逍遥了啊......”
    小张真人:“师父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你前些年一直都不逍遥似的......”
    老张真人瞪了他一眼:“干不干?不干就滚蛋,为师去找你师兄师弟们商量一下。”
    小张真人道:“师兄弟们大概
    比我跑的快。”
    老张真人道:“正经事,师父其实不如你,道门该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你比师父看的透彻。”
    他缓了缓后继续说道:“你若有吃不准的时候,就记住一句话......陛下永远是对的。”
    小张真人俯身一拜:“弟子记住了。”
    他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师父你是要离开长安吗?”
    “离开?”
    老张真人眼睛都瞪大了:“我好不容易闲下来,还到了这么灯红酒绿的好地方,你想让我离开?不把长安城里玩个遍我是不会走的......”
    他看向小张真人严肃的说道:“要不是做真人耽误玩儿,我也不会这么急着交给你。”
    小张真人:“......”
    “对了。”
    老张真人道:“想娶个老婆就取个老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和你师父我学......”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忽。
    “总是有些事,只要回忆,便是伤。”
    在这一刻,小张真人忽然觉得,师父玩笑风尘大半生,只是因为......伤。
    就在这时候,长眉道人和高院长从外边进来,见那师徒俩正在聊天,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就要暂时离开,老张真人招了招手:“不要走,我们的事谈完了,咱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小张真人好奇问道:“师父,你们要去干嘛?”
    长眉道人笑道:“小孩子不要乱问,问就是去办正经事。”
    小张真人看了看这三位老人家今日的打扮,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三位老人家打扮的不说是花枝招展,也可以说是略显风骚。
    “你们......”
    小张真人站起来大声说道:“肯定不是去干好事!”
    半个时辰后。
    在城中一处官学中,三位老人家站在一间教室的门口,看起来都很严肃的样子。
    可是小张真人分明看到,那三位老人家的眼神,时不时往教室里瞥。
    他想过去看看,却被老张真人拦住,一个劲儿的要把他打发走。
    他们越是如此,小张真人越是觉得事有蹊跷,一个闪身绕开了三位老人家,到门口往里边看了看,然后就愣住了。
    屋子里,有一位看起来气质无与伦比的先生正在给学生们授课。
    不管是谈吐,举止,哪怕是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小张真人当时就不得不感慨了一句,普天之下,都再难找到第二个这么有气质的老太太了。
    在这间官学外边,高希宁偷偷往里边看了看,然后就得意的哼了一声。
    “叫你们三个为难人,现在也要让你们难受些。”
    她终究是要干一件大事了,一件从她人是李叱开始,就发誓一定要干好的大事。
    高希宁,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主业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又有两位气质不凡的妇人并肩过来,高希宁连忙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呢这呢,今日我可是好不容易请了原来冀州四页书院的高院长来讲课啊......”
    她一边走一边伸手:“红包是必须有的,多少看心意。”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最后的机会

    高希宁回到宫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李叱蹲在高台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一看到李叱笑,就忍不住也笑起来,那一双眼睛里都是明媚。
    “你这是得手了吗?”
    李叱笑问。
    高希宁道:“说不上得手,就是单纯的想要报复一下,不管成功还是不成功,心里得劲儿。”
    李叱哈哈大笑起来。
    高希宁走到李叱身边,学着李叱的样子也蹲在那,看到李叱蹲在那还颠着屁股,她也学着样子颠儿起来。
    这也就是在未央宫里,这要是在大街上,俩人蹲在路边这么颠儿着,绝对会被人说是两个二流子。
    “快到大典了,你慌不慌啊。”
    高希宁颠儿着问。
    李叱道:“大典的那天晚上就同房了,你慌不慌啊。”
    高希宁抬起手抹了抹嘴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问我慌不慌。”
    李叱:“......”
    高希宁伸手抓住李叱的衣服:“老娘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心里没点数?”
    李叱:“嘁......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喝酒之前的男人,刚在酒桌上坐下来,一副今天我喝你们一桌的架势。”
    高希宁哼了一声后说道:“到时候看呗,我问过吴婶了,吴婶说,这种事没有认怂的女人,只有认怂的男人,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吴婶说的那般笃定,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李叱道:“你没事问吴婶这个做什么?”
    高希宁:“就......随便问问呗。”
    李叱:“随便问这个?”
    高希宁:“怎么,明明可以自学,但却偏偏要去求教,这事你怪我?”
    李叱:“......”
    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叱的肩膀:“说句实话,你学过没有?”
    李叱摇头:“没有,我是一个君子,君子......”
    高希宁眼睛眯起来,就那么看着李叱的眼睛,李叱这话可就说不下去了。
    他支支吾吾的继续说道:“学是没有学过的,但你也知道,身边全是九妹他们这样的人,耳濡目染,只能说是耳濡目染。”
    高希宁的眼睛更加眯起来:“耳濡目染?耳濡也就罢了,你跟我解释一下目染是怎么回事?”
    李叱:“......”
    他叹了口气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那三位老人家,看看,把一个腼腆内向的小姑娘都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高希宁道:“腼腆内向......”
    她起身,背着手走了:“你的意思就是我太主动了些,那以后我就冷淡些。”
    李叱:“我凑?”
    高希宁一回头,哈哈大笑:“怎么样,这娘们儿们善用的手段,我也会用。”
    李叱:“......”
    两个人正在闲扯,就看到夏侯琢急匆匆从外边过来,看那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出什么事了?”
    不等夏侯琢先开口,李叱直接问了一句。
    夏侯琢把手里一份军报递给李叱:“这是走军驿刚刚送过来的,事情有些不大好。”
    李叱把那份密报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眼神微微一凛。
    “这个元桢......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北疆的边关送来密报,前阵子在边关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一支
    往草原上去的商队有些不对劲。
    其中一个人的年纪,和他持有的那份通关文证有些出入,能察觉出来也实属巧合。
    边军觉得可疑的地方在于,这个人是队伍里临时招募来的,这支商队的东家也说不太详细此人的来历。
    只是说,路上遇到这个人,手里有通关文证,说是自己遭了灾,没有钱财回去,所以请求商队的东家收留,不要工钱,只求一天两餐即可。
    这东家也是贪便宜,本来队伍里人手就不够用,听说不要工钱就把人留了下来。
    此人自称是关外人,还能说清楚具体地址,和通关文证没有出入。
    有出入的是口音。
    巧了的是,那天当值的边军中,有一人也是关外的老家,听那家伙说话口音就不大对,于是拦下来仔细盘查。
    这一查那人就显得有些慌了,转身就跑,武功居然不错,后来被边军围住的时候,还打伤了三四名边军。
    若不是他手里没有兵器,可能还会伤更多人性命。
    边军把人抓住之后仔细的查了查,把商队也扣下了。
    这商队出发的地点距离边关并没有多远,所以边军也派人去商队出发地查了查。
    最终确定,可疑之人确实和商队没有什么关系,在扣留了商队有将近二十天后,把商队放了。
    那个可疑之人也是能扛,审问了二十来天硬是没有招出什么。
    知道后来廷尉府的人赶到,动用了很残酷的刑-讯-手段,这人才扛不住招了。
    但他招了,也是因为那支商队已经出关。
    他是元桢的人,但没有跟在元桢队伍里,元桢为了保证稳妥,始终安排三个人在队伍外边接应。
    后来元桢身边的黑武人都被杀了之后,连韩飞豹都对元桢没有那么高的防备了。
    实在没有想到外边还有三个人潜藏,以至于元桢早早就把三份地图和三封信分别交给那三人。
    元桢让那三人尽力绕远,从青州绕路到豫州,再从豫州绕路到冀州西北,然后再绕路回北疆出关。
    这三个人出去了几个不知道,但被抓的这个人,把地图和书信分割开,藏在了马的马蹄铁里。
    边军仔细搜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是因为确实没有想到居然能在马蹄铁里藏东西。
    后来边军和廷尉府的人出关追查,在关外二百多里的地方,发现了那支商队所有人的尸体。
    这里属于漠北,不是黑武人地盘,曾是楚国的疆域,但后来确实已无力控制。
    因为荒凉,黑武人也懒得驻军,所以漠北有大量的马贼出没。
    按照那可疑之人供出的线索查找,果然看到所有的马蹄子都被斩掉带走了。
    李叱看完了密报之后,心里微微有些愤懑。
    这个元桢,竟然狡猾到了如此地步。
    三个人就算有一个人把地图和密报带回去,对于中原来说,可能就是一场灾难。
    “现在怎么办?”
    夏侯琢看向李叱。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把大典提前,然后我和你亲自带兵去北疆。”
    夏侯琢道:“你怎么可能轻易离开都城,我一人去就足够了。”
    李叱摇头:“这是黑武人最近唯一的机会了,我亲自去看着,心里踏实些。”
    与此同时,黑武都城,红城。
    巨大的宫殿里,黑武汗皇坐在那高高的墨玉宝座上,整个人似乎都在散发着一种阴寒的气息。
    在这墨
    玉宝座的两侧,分别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长袍宽大,脸上还带着面具,所以看不出年纪。
    但从他们的服饰就能看出来,这两个人都是剑门的大剑师。
    一个黑武的将军快步上前,双手捧着密信和地图走到墨玉宝座下边。
    有侍从上前把东西接过来,然后躬身送到汗皇面前。
    汗皇先是把地图打开看了看,地图是分成几份带出来的,现在又重新拼接在一起。
    看了片刻后,汗皇又把书信展开。
    良久之后,黑武汗皇似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把书信递给侍从。
    “你们也都看看元桢用命换回来的消息。”
    侍从把书信递给距离宝座最近的大臣,此人名为阔可敌夜澜,是汗皇最小的弟弟,如今也是黑武帝国内,最为激进之人。
    看完了密信之后,阔可敌夜澜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觉得元桢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大部分还算中肯。”
    汗皇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着急,等那些王公大臣们把信看完再说。
    元桢在这封信里请求黑武汗皇陛下,若要南征,需尽快筹备。
    他在信里用最重的笔墨描述了一下李叱,他告诉黑武汗皇,李叱这个人太危险,如果不能在宁国开国之际南下,等到几年后,宁国的国力就会远超当初的楚国。
    而且以李叱的年纪,李叱手下那些大将军们的战力,只需数年时间积蓄力量,就能让中原变成一块铁板。
    元桢笃定的说,如果现在不趁着宁国根基不稳南下,未来几百年内,可能都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陛下。”
    一个黑武高官俯身道:“这元桢不过是夸大其词,他明知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会写这样一封信,一,用夸大敌人的实力来掩饰他的无能,二,以此来展现他的忠诚。”
    说到这,他看向黑武汗皇道:“如今帝国也需要修养,再开大战的话,可能......”
    “可能什么?”
    阔可敌夜澜冷哼一声:“可能是你们已经怕了,可能是你们已经变成了习惯享受而不知进取的废物了,可能是你们觉得帝国现在这样就很好无需更为强大了。”
    他身份尊贵,那官员哪里敢和他顶嘴,连忙俯下身来,连话都不敢说。
    阔可敌夜澜看向黑武汗皇说道:“陛下,元桢虽然出身寒微,但他有忠君之志,也有效死之心,臣不会怀疑一个用命去拼的人,但臣会怀疑一群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家伙。”
    他停顿片刻后说道:“臣以为,元桢可以厚赏,重赏,封侯也不为过。”
    黑武汗皇的嘴角微微一扬,还是他的亲弟弟了解他啊。
    给已死的元桢封侯,那么就说明元桢带回来的消息是对的。
    “我深感痛心!”
    黑武汗皇起身,缓步走下高台。
    “我派元桢去中原修好,元桢便是我的使臣,可是中原人却杀了我黑武帝国派去的使臣!”
    他一边走一边扫视那些朝臣。
    “黑武帝国的使臣上一次被杀是什么时候?”
    他问。
    阔可敌夜澜俯身回答:“很多年前了,柏驰国杀了我们黑武帝国的使臣。”
    黑武汗皇问:“然后呢?”
    阔可敌夜澜道:“然后世上就没有柏驰国了。”
    黑武汗皇点了点头:“那,世上也可以没有宁国。”
    阔可敌夜澜抬起头看向汗皇:“陛下,臣愿意率军南下,不胜,不还!”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搞事情!

    叶小千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心里觉得愧疚,觉得格外的愧疚,这愧疚感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元桢的案子他以为自己办的很漂亮,可却没有想到元桢会那般决绝。
    元桢虽然为自己逃走而做了万全准备,可他从一开始,也许就把自己当成了诱饵。
    他用万全准备和那种拼了命要逃走的气势,让廷尉府的注意力全都在他一人身上。
    最终,这个人虽然死了,却还是成功的把地图和密信送了回去。
    所以有些时候不得不敬佩对手,因为他们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么愚蠢和软弱。
    敌人之中,也有敢死之辈,不乏有忠于敌国的死士。
    如今叶小千已经被调到了未央宫做事,可这个心结,他怕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了。
    所以在听闻消息之后,叶小千就和李叱请了个假,赶去廷尉府打听一下。
    千办虞红衣把两份才送过来没多久的密报递给叶小千:“另外两个也被边军拦住了,他们身上带着的密信和地图也被截获。”
    叶小千看了看那两份密报,然后叹息一声。
    “截获了两个,和一个都没有截获其实并无区别。”
    叶小千道:“陛下没有怪我,都廷尉大人也没有怪我,可我自己不能不怪自己。”
    虞红衣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说是你,这个案子换做咱们廷尉府里任何一人去办,结果也是一样的,若有不同,大概也是还不如你办的利索。”
    叶小千问:“陛下和都廷尉大人,有没有安排去北疆的事?你跟我透个信,如果有的话,我就去求陛下,也让我去北疆。”
    虞红衣道:“如今各有职责,现在你已是大内侍卫统领,你就该做好自己现在的事,怎么......教你那么多,你学了那么多,唯独把本分二字给忘了?”
    叶小千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虞红衣说的对,他现在是大内侍卫统领,该做的事已经和廷尉府没有太多关系了。
    “回去吧。”
    虞红衣道:“不过......你想想,若陛下真的要御驾亲征,你是大内侍卫统领,你能不去?”
    叶小千眼神一亮,情绪立刻就好转了不少,笑着虞红衣告辞,急匆匆又赶回了未央宫。
    刚回到宫里没多久,就看到廷尉府的千办们全都进宫了,比他只是迟了一些而已。
    除了廷尉府的千办们之外,还有军机司的人,他也看到了归元术归大人。
    虽然归大人如今已经被任命为户部尚书,但军机司的职责还没有交接清楚。
    看到这个架势,叶小千就猜着要有大事发生了,所以心里就有些激动起来。
    大殿。
    李叱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些汉子,这是在长安城的所有千办,和军机司的所有高等军官。
    “军机司并入廷尉府的事归元术都已经和你们讲过了。”
    李叱语气平缓的说道:“本来这个事不用太急,两边的人要互相熟悉,要把卷宗档案都整理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理顺的事。”
    “可是现在,黑武人极有可能再次寇边,而且来的可能还会很快,所以廷尉府和军机司的合并,也要加快一些了。”
    李叱在他们面前缓步走过:“元桢在给黑武汗皇的密信中,提到了一件事。”
    “元桢敢写出来,就不怕被我们看到,因为他也没有把握那三个手下全都安全返回黑武。”
    “他不怕,是因为我们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密信中说,元桢在中原期间,悄悄分派人手出去,把楚国时候,黑武派入中原的密谍全都联络起来,让他们往北疆汇聚。”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元桢在密信里对黑武
    汗皇说,前几次南下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对中原军队的不了解。”
    “所以这次南下之前,最先要做好的便是情报一事,他安排密谍进入北疆,黑武人也会安排大量的密谍想办法进来。”
    李叱走到大殿一侧,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沙盘,而这个沙盘就是北疆的地形。
    “这是燕山山脉。”
    李叱指了指那沙盘,所有人都聚集过来,站在四周认真的听李叱继续说下去。
    李叱道:“虽然在所有险要处,早就修建了城关要塞,可是燕山山脉太长了。”
    “在这么长的山脉之中,能力出众的斥候和密谍,不计损失代价的话,还是有人能渗透进来。”
    李叱的手往另外一处指了指:“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有人知道吗?”
    一名千办回答道:“回陛下,这里是白山和黑山山脉。”
    李叱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在燕山山脉和白山山脉之间的地域划了一下。
    “这就是百姓们常说的漠北。”
    李叱停顿了一下,语气平缓的继续说道:“漠北原本是楚国疆域之内,可是在数百年和黑武人的交锋中,楚国的边疆被压着向后退,已经往南退了很多,短的地方退了三四百里,长的地方退了六七百里。”
    李叱指了指另外一个地方:“这里就是你们都听说过的外草原,可比漠北大多了,万里草场啊......”
    说到这,李叱停顿了一下,语气也变了些。
    “元桢在给黑武汗皇的密信中,可是狠狠的把我夸了一顿。”
    李叱说到这笑了笑:“夸的还算中肯,他说我可能会超越楚国数百年来的所有帝王,这是他的原话,我看过之后想着,这个家伙说的......倒也实至名归。”
    众人也笑。
    李叱道:“他这样夸我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想告诉黑武汗皇,如果不能在咱们大宁帝国建立之初,这中原江山还不十分稳固的时候南下,那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了。”
    李叱笑道:“这一点我也认同,现在确实是黑武人南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大宁会越来越强,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们就不可能再如压制楚国边军时候那样打我们,一百年后,二百年后,我们的边军就可能会反过来压着他们打。”
    他的视线再次回到燕山以北的那片区域。
    “就在这里。”
    李叱手指在燕山山脉那一条上扫了一下:“大将军王从渤海国带回来的八十万劳力,正在重修边关,我想了想,干脆不修了。”
    他的手指移动着,在白山那一条停下来,用力的点了点。
    “重修是重修,但不是在北山关那一线,而是在白山和黑山这一线。”
    “黑武人不是要南下吗?这次我们就不死守了,我们这次就是要打出去。”
    一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李叱继续说道:“黑武人要打,怎么打,在哪里打,这次他们说了不算,是咱们来定。”
    “战场,就是在这片被称为漠北的地方,我们在这和黑武人打对攻,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把黑武人打回去,打疼了,我们就能把丢掉的漠北拿回来,把白山一线重新变成中原北疆。”
    说到这,李叱看向众人。
    “所以,不只是北山关一线有大量的黑武密谍,在关外漠北这一带,也会有大量的黑武密谍进来。”
    李叱的手在空中握了一下。
    “你们要把漠北扫一遍!”
    “呼!”
    所有人整齐的应了一声。
    李叱道:“漠北之内,有大量的马贼,凶徒,大大小小的山匪,这些人都要扫掉。”
    “然后是整个漠北之内的黑武密谍,元桢希望黑武汗皇南下之前,在北
    疆放上无数只眼睛,我们就把这些眼睛全都打瞎。”
    李叱看向叶杖竹。
    “这次北疆开战之前,叶先生亲自带队伍先去扫一扫漠北,他会从你们之中挑选出来一批人带上。”
    “大军到达北疆之前,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擦亮你们的眼睛,然后打瞎了敌人的眼睛。”
    “呼!”
    众人再次高声答应。
    不得不说的是,这可能是对黑武人作战这数百年来,极少数的主动出击。
    燕山往北可不只是有漠北啊,还有那让人眼馋到流口水的外草原。
    如果这一仗打好了的话,不仅仅是把国境线重新推回到白山一线,还能把万里草原重新纳入中原帝国的版图。
    楚国丢掉了外草原,就相当于送给黑武人天下第一的马场,取之不尽的战马,用之不竭的骑兵。
    抢回来,这取之不尽的战马,用之不竭的骑兵,就都是大宁的了。
    “陛下!”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俯身道:“陛下,恕臣莽撞,臣也要去漠北。”
    李叱往外看了看,见是孛儿帖赤那。
    作为宁军的最坚实的盟友,李叱在长安城的登基大典,怎么可能不请孛儿帖赤那来。
    他刚才和夏侯琢在外边聊天,夏侯琢提到了要去漠北打仗的事,孛儿帖赤那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立刻就跑到大殿这边,像是个父母要出去玩,却没有告诉带不带他的心急的孩子一样。
    李叱笑道:“等大军开拔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孛儿帖赤那俯身道:“陛下,如果臣带上一支骑兵去配合廷尉府办事的话,可能还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叱问他:“怎么说?”
    孛儿帖赤那道:“臣带骑兵去漠北,散布消息,就说臣要报复铁鹤部,准备出兵北上,如此一来的话,消息传到铁鹤部,他们必不会把全部兵力都交给黑武人,他们会留下大量精锐骑兵防守。”
    李叱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你等大典之后再去吧,先让你手下人去漠北探探路热热身也好。”
    孛儿帖赤那立刻就笑了起来,开心的像个刚刚得知出去玩也会带上自己的孩子。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李叱现在还有些不适应他的人朝着他高呼万岁。
    正如他现在也还没有习惯自称为朕,说话的时候,还是以我自称。
    李叱把孛儿帖赤那扶起来后说道:“你现在可以先派人回纳兰草原,让将军们带着骑兵往长安这边过来。”
    “是!”
    孛儿帖赤那立刻就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跑。
    李叱看向叶先生道:“先生,大典......”
    叶先生笑道:“陛下,欠着臣一顿好酒就是了。”
    李叱笑着说道:“我欠着你们所有人一顿好酒,等打赢了黑武人,咱们在北疆白山上痛饮!”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俯身高呼。
    不久之后,叶先生带着挑选出来的精锐队伍出发前往漠北,其中包括十二名千办,其中八人是廷尉府原本的千办,四名是军机司并入后升任的千办。
    还带着两千四百人的黑骑队伍,另外还有一支一百二十人左右的草原骑兵,带队的是孛儿帖赤那的手下大将。
    他们要做的,就是为了这次在关外和黑武人的决战之前,给大军擦亮眼睛。
    把漠北的隐患都抹掉,把漠北的地形都摸清楚。
    眼睛亮了,没有什么能藏住。
    看清楚敌人,让敌人看不清楚我们。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漠北之地

    叶先生在廷尉府的地位有多超然,整个廷尉府里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别说廷尉府,宁军之中大概也很少有人不知道。
    虽然在绝大部分时候,叶先生都是身居幕后,但这个幕后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廷尉府后来提拔的千办,百办,那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叶先生教导出来的。
    在廷尉府各职权衙门之外,还有一个专门培训后起之秀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叶先生在主掌。
    这次出发叶先生带着十二位千办,其中四个来自军机司不必多说什么。
    另外的八个,其中五个是后来叶先生培养出来的人才,另外三个也要向他叫一声老师。
    因为就算他们三个不是直接培养出来的人,可在日常之中,受叶先生指点也有很多。
    虞红衣带着一支数十人的黑骑队伍为先锋,他们在大队人马前边二十里左右开路。
    虞红衣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百办,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名为谢晚舟,和叶小千手下千办谢晚歌是亲兄弟。
    所以有些时候不得不感慨在这样的非常时代,年轻人出头的机会会更大更多。
    用楚国打个比方,楚国相对于廷尉府来说,大概就是当初刘崇信掌管的缉事司。
    以楚国朝廷的腐坏程度,在缉事司中想要做到类似于百办的官职,如果没有钱去疏通门路,干一辈子也未必能到。
    就算是本事超群的那类人,但出身平凡,又不会溜须拍马,想做到如百办一样的级别也基本没有多大可能。
    可是在廷尉府就不一样,又赶上了这样一个时代,所以只要有真本事,年轻人出头的机会太多了。
    谢晚舟和谢晚歌都是百办,其实还有一个兄弟,名为谢晚渔也是百办,且三人是同一时期从叶先生手下结业的。
    进入廷尉府之后,三个人就分开做事,历经数年的积累,三人又差不多几乎同时做到了百办的位子。
    这兄弟三人的名字,连起来其实是渔歌晚舟,而他们虽然都出身谢家,但和江南谢家又没有多少关系。
    北方的谢家已经败落,尤其是在李叱得冀州之后,冀州城内的世家基本上都被连根拔起。
    谢家在这样的大潮之中也难以幸免,不过好在家族足够庞大,冀州城里的谢家没了,冀州治内还有谢家的分支。
    可实际上,正因为家族庞大,所以这些旁枝末节的族人,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好。
    李叱能把北方谢家的人用起来,一是因为他们确实天赋极强,二是用于平衡。
    荆州谢家如今已经恢复过来,在荆州依然有着超然的地位。
    但正因为如此,荆州谢家的人,行事极为谨慎,他们又不是不了解宁王。
    宁王也一样了解这些世家,内部的斗争其实比他们与外界的斗争还要残酷。
    重新提拔北方谢家的人,对于南方谢家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压力,一种制衡。
    而这也是给北方被打压了多年的各大家族一个信号,要听话,听话有出路。
    所以谢家这三兄弟,如今就是一个标杆。
    三人之中,谢晚歌最大,谢晚舟是老二,谢晚渔是老三。
    谢晚舟在虞红衣手下做事,谢晚渔在叶先生身边,两个年轻人都是绝对的万里挑一的人才。
    这次出发去漠北,对他们兄弟来说,同样是机会。
    天下已近乎于大定,宁王称帝也只是在等大典筹备而已。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能尽快提升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少,漠北这一行,凶险不假,机遇也不小。
    “大人。”
    谢晚舟看向虞红衣:“大人以前去过漠北吗?”
    虞红衣摇头:“没有,可能大家都没有去过。”
    谢晚舟道:“属下听闻,漠北那边的马贼山匪,凶残至极,他们杀人甚至都不是为了劫财,而是为了行乐。”
    虞红衣道:“我也听说过,那边太久没有法制,所以......”
    他稍稍停顿片刻后笑道:“廷尉府去给他们普及一下什么是法制。”
    谢晚舟从怀里翻出来一个本子,在马背上打开看了看。
    “从北疆送回来的密报说,如今漠北一带,最大的马贼队伍是憾三州。”
    憾三州是绰号,没有人知道这大马贼的真名叫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吧。
    这些马贼的凶悍程度,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杀人越货对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屠族灭门的事也一样稀松平常。
    传闻中,憾三州的马贼队伍规模已经极大,至少有三四千人规模。
    据说这支马贼连黑武的骑兵都不愿意轻易招惹,倒也不是真的害怕了一支马贼队伍,而是没有必要。
    黑武人若是调集重兵剿灭憾三州,当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可是不值得啊,杀了憾三州,灭了马贼,毫无收获可言,还会损兵折将。
    漠北那片地方,如果真的有价值的话,黑武人早就迁移百姓过来了。
    这地方不说是寸草不生,也是满目荒凉。
    据说在大概一两百年前,漠北至少一半的地方和外草原还差别不大,也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场。
    可是漠北风沙大,将近二百年前,楚国边军和黑武人一战之后,彻底失去了白山和黑山一线。
    这地方没人管,没人治理,黑武人刚刚得到的时候只知索取不知保护。
    以至于草场被沙漠逐渐吞噬,只一百多年,风沙就把漠北变成了荒芜之地。
    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黑武人就更不想要了,这里也就成了真空地带,成了罪恶的乐园。
    可是在漠北,还有不少游牧民族在,他们为了生活只能是追逐着水草之地不断迁徙。
    其中还有一部分人也很特殊,他们是从黑武帝国逃到漠北这一带的。
    他们在黑武国内饱受欺凌,活不下去,所以迁徙到这一带求生。
    宁愿到这等凶险之地活着,也不愿意继续留在黑武,从这一点也足以看出,黑武帝国内所谓的低等种族,遭受着多狠的欺压。
    漠北那些游牧民族的人都说,大规模的马贼队伍来了,你只要把财物献出去可能还会留下一条命。
    可是在黑武帝国之内,他们这些低等民族,别说你没有什么财产可以献出去,你的命也是人家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的。
    黑武帝国不阻止这些游牧民族逃到漠北,是因为对黑武帝国来说也一样有利。
    在黑武国内,大的贵族欺压这些游牧民族根本不需要理由,看上了地
    ,就把人赶走,不听话就灭族。
    这种事别说黑武帝国的朝廷会不会管,因为在所有黑武贵族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黑武的朝廷,也是由贵族组成的啊......
    漠北。
    憾三州的营地在一片绿洲之中,这是漠北这地方不多见的风水宝地。
    有水源,是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还有草地,有林子,而且还有一座不高的山包可以依靠。
    憾三州的马贼队伍规模,其实已经远超传闻中的三四千人的规模,一年前就突破了八千人。
    但是这八千人之中,有四千人是属于盟兵。
    憾三州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才不会真的只满足于做个漠北最大的马贼。
    所谓的盟兵,就是憾三州施压之下的产物。
    漠北诸多的游牧部族,想要不被憾三州灭掉的,就要听话。
    只要憾三州一声令下,他们就得把青壮男人派过来,协从憾三州去出战。
    憾三州用两年的时间,已经在漠北有了绝对的统治权,所以他也生出了要称帝的念头,哪怕是在这一片并不富饶的土地上称帝。
    当然,如果能在富饶的地方做皇帝,他也不会留恋这鸟儿都不拉屎的地方。
    在憾三州的营地里,常备的骑兵有四千人左右,极为凶悍。
    此时此刻,在那座很奢华的木楼里,来自黑武的使臣正在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憾三州。
    “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黑武使臣名为耶伏芝,是阔可敌夜澜手下的一个亲信。
    这次他来,就是要让憾三州做先锋的。
    耶伏芝冷笑道:“你是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向黑武帝国提条件?”
    憾三州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出去,这种场面,他不希望手下人见到。
    等手下人出去后,憾三州起身,走到耶伏芝面前:“这不是提条件,而是合作的根基,没有这根基,何来的合作?”
    “哈哈哈哈......”
    耶伏芝大笑起来:“你居然认为这是合作?”
    他直视着憾三州的眼睛说道:“那我就再告诉你清楚一些,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这不是找你合作,而是命令。”
    他抬起手在憾三州的胸口上戳了戳:“要么服从,要么死。”
    憾三州的脸色更加难看,凶匪的气势也爆发出来。
    “那就打吧。”
    憾三州道:“我挡不住你们黑武百万大军,但我的人,也会让你们掉一层皮。”
    耶伏芝点了点头:“好,那就等着帝国的大军来吧,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说完之后,耶伏芝转身就走。
    “等下!”
    憾三州最得力的手下,也是这支马贼队伍的军事肖亭连忙上前,陪着笑说道:“上使息怒,我们大将军也只是求个名而已,上使还请三思。”
    “名?”
    耶伏芝笑起来:“你想要什么名?如果你想要个将军之名,随随便便给你就是了。”
    “王!”
    憾三州大声道:“我要黑武汗皇,封我为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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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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