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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憾三州

    看到憾三州这般嚣张样子,耶伏芝笑的那张脸都似乎要扭曲起来似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马贼已经猖狂到如此地步,认为自己有资格和黑武汗皇陛下谈条件。
    所以耶伏芝这次连理会都懒得理会了,大笑声中转身往外走。
    “等下。”
    憾三州指了指耶伏芝。
    “你以为你能随意走的了?”
    耶伏芝回头看向憾三州:“你以为你能留得住?”
    憾三州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憾三州吗?那是因为我三州之内无敌。”
    说完后向前迈步。
    耶伏芝大笑道:“那你可知黑武剑门?”
    憾三州道:“听过没见过。”
    他看着耶伏芝说道:“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先留在我这里吧,让你手下的人回去,换个能做主的人来。”
    话说着,伸手抓向耶伏芝的肩膀。
    刷的一声。
    在耶伏芝背后绑着的那把阔剑瞬息之间就抽了出来,一剑斩向憾三州的脖子。
    这一剑可不是为了阻止憾三州,而是为了杀人。
    黑武人向来自傲,尤其是出身鬼月八部的贵族,更为自傲。
    在他们眼中,中原人不过是两脚羊而已,而这些在漠北的草寇,是连自家主人都不要的两脚羊。
    刚才憾三州这般猖狂的时候,耶伏芝就已经动了杀心。
    若非是因为身在憾三州的营地他稍有忌惮,刚才便已经出手。
    因为阔可敌夜澜的命令就是,这些马贼如果能用就用,如果不能用也不许他们成为黑武大军南下的阻碍。
    耶伏芝刚才不动手,是想着回去后调集黑武边军骑兵,将这支马贼灭了。
    此时动手,是因为憾三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黑武剑门的人,最善用阔剑,这是一种巨大沉重到寻常汉子根本就舞不起来的重剑。
    黑武剑门的弟子,有独特的用剑之术,剑法着实匪夷所思。
    这一剑斩落,耶伏芝判断憾三州必然会向后撤步,而只要憾三州撤步,耶伏芝的下一招就能将其废掉。
    他会用重剑的分量惯性把他自己甩出去,然后一脚命中憾三州的脖子。
    这种招式,中原的武者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见过,所以也不可能有几人能接得住。
    然而下一息,半空之中传来当的一声。
    那把劈出去一半的阔剑,在半空之中被憾三州捏住。
    憾三州手掌向上迎过去,在阔剑即将斩在他手上的瞬间,五指捏住了剑身,而剑刃距离他的手掌心也就是还有一根筷子的宽度。
    然而就是这些许距离,剑就难以再进分毫,那把剑像是突然就被铸在半空一样。
    耶伏芝脸色瞬间大变,立刻想把剑抽回来,试了一下剑纹丝不动。
    下一刻,耶伏芝一脚踹向憾三州的心口,憾三州站在那一动不动,硬生生用胸膛接了耶伏芝这一脚。
    砰地一声后,憾三州的胸脯上起了一阵尘烟,他的身子只是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可是耶伏芝却被自己这一脚的反震之力,震的向后弹了出去。
    这一下之后,耶伏芝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难看起来。
    腿上有酸麻感觉,那是因为他出的这一脚力度巨大,自己震了自己。
    耶伏芝虽然不是剑门中的大剑师,可也有剑师身份,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认了输?
    他立刻就冲了回来,双脚离地而起,两只脚同时踹在了憾三州的胸口。
    可是他这一次进攻不是为了打伤憾三州,而是为了把他的重剑夺回来。
    刚才那一脚耶伏芝就已经想到了,这憾三州所练的武功,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铁布衫。
    作为剑门弟子,他们自然更加看不起中原人,可是他们并不轻视中原的武学。
    在剑门之中有一本中原武学密录,其中就有关于这种横练功夫的记载。
    传闻之中,若这种功夫练到了极致的话,人的身体堪比磐石,寻常刀剑就算是砍中也难以伤其分毫。
    要是破掉这横练铁布衫的功夫,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用神兵利器,二是找到习练此武功之人的唯一破绽。
    耶伏芝明白自己若要取胜,还需把重剑抢回来,否则难以破开这等变态的功夫。
    这一次双脚齐踹只是虚招,他在双脚落在憾三州胸膛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力。
    而是人在憾三州的胸膛上蹲下来,双手重新握住依然被憾三州捏着的阔剑。
    然后双脚猛的发力,要把阔剑从憾三州手里夺回来。
    然而......毫无意义。
    憾三州任由耶伏芝在自己胸膛上发力,任由耶伏芝双手握住阔剑往外夺。
    他甚至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看着,脸上还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结果就是,憾三州纹丝不动,而耶伏芝发力后没能把阔剑夺回去,人就好像个灯笼一样挂在那了。
    憾三州一松手,耶伏芝落地,因为没有料到憾三州会松手,耶伏芝也没能握住他的阔剑。
    人摔在地上,阔剑也摔在了地上。
    “我说......”
    憾三州俯身看着跌坐在地的耶伏芝:“我说我三州无敌,你以为我在吹牛?”
    他直起腰,依然俯瞰着耶伏芝:“你回去吧,把我的意思带给你们汗皇,如果他愿意封我为王的话,我会带着血浮屠做你们的先锋,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么你回去之后就可以调集黑武边军来攻打我们了。”
    他伸手往外指了指。
    在外边有一根很粗很高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黑色大旗,大旗上有三个血色大字......血浮屠。
    耶伏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这个自己看不起的草寇实力有多恐怖。
    他甚至觉得,这个草寇可以与剑门中的大剑师比肩。
    如此人才,居然落得在漠北做贼的下场,也不得不说,中原人真的不善利用人才。
    若是在黑武,有如此修为之人,必会被剑门所收纳,若不能为剑门所收纳,就必会被剑门所灭了。
    “走吧。”
    憾三州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回到他座位那边去了。
    身受如此奇耻大辱,耶伏芝却也无能为力,他只好起身,抓了自己的阔剑,脸色铁青的大步离开。
    血浮屠队伍的军师肖亭连忙跟上去,一路走一路点头哈腰的说着些什么。
    而此时耶伏芝只想尽快走,不能多留在这被那些马贼嘲笑,所以对肖亭的话置之不理。
    等耶伏芝走了之后,肖亭回到这木楼里,看着憾三州就叹了口气。
    “大将军,你这是何必呢,如此羞辱那黑武人,怕是难以从黑武人手中得到好处了。”
    听肖亭这么说,憾三州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先生,要说在其他事上,思谋我不如你,但是对黑武人的了解我比你要深一些。”
    憾三州坐下来,伸手抓起酒囊扭开塞子,一仰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气。
    这酒是塞北的马奶酒,一开始喝感觉没有中原的酒烈,可恰恰是因为这样最能骗人。
    这酒后劲儿奇大,寻常人开始觉得不够烈,多喝了些,用不了多久就会上头,到第二天依然会头痛欲裂。
    可是憾三州喝这马奶酒犹如饮水一般,他本来就从不喝水,以酒为水。
    这酒囊很大,轻松装上五斤酒,他仰起脖子这一口气下去,便是半个酒囊空了。
    “肖先生。”
    憾三州擦了擦嘴角后说道:“这些黑武人,历来势利眼,你不让他们看出你的本事,就算你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没有用。”
    他笑道:“黑武人知道我本事之后,才会真的在意起来,刚才我只是有意展现本领罢了,又不是真的羞辱他。”
    他看向肖亭:“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若我真的要羞辱他,他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肖亭叹道:“这事终究还是不好说,黑武人历来都骄傲的不得了,此人被羞辱,回去后若添油加醋的一说......”
    他话没有说完,憾三州已经笑了:“他若真的添油加醋的一说,那黑武人更会在乎我了,得我一人,如得一员万军中可取敌将首级的大将,他们更会动心。”
    憾三州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里闪过一抹凶狠。
    “十年前,我不得不离开中原在这里落草为寇,看似逍遥快活,也无人敢惹,可这般羞辱一直在我心中,我总是要回去的......”
    憾三州抓了那酒囊在手,一仰脖,咕嘟咕嘟把剩下的一半酒一口气喝了。
    “当年让我蒙羞之人,我必会加倍奉还。”
    说完这句话后,憾三州起身:“喝了酒身子热,走,咱们出去打几只黄羊回来烤了吃。”
    说完后大步而出。
    肖亭看着憾三州那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想着,这次若真能借助黑武人之势回到中原的话,那他这憋屈了十年的大将军,怕是会变成一头野兽吧。
    憾三州......当年真的是一人震三州武林啊。
    再说耶伏芝这边,被羞辱后觉得心中堵了一座山似的,越想越气。
    可他又不是一个真的毫无城府之人,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已经改了主意。
    一开始想着,回去之后就请示阔可敌夜澜,调动边军骑兵,将这支马贼彻底剿灭。
    可此时却想着,这等勇猛凶悍之人,若真的能为黑武所用,那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憾三州那样的家伙,放在战场上,绝对是可以力敌宁军中那些有名战将的存在。
    元桢送回黑武的那封密信上说,宁军中不少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他还提到了几个名字,如唐匹敌,澹台压境,夏侯琢等等......
    耶伏芝想着,若能让憾三州去和这些宁军中的将领对战,不管谁死谁活,又不会伤到黑武人分毫。
    一念至此,就急匆匆的赶回去求见阔可敌夜澜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漠北无敌

    此时在白山南侧,黑武人要在此地集结的队伍已经来了有差不多十万人。
    其中六万是阔可敌夜澜直接带来的队伍,另外四万是在白山一线的黑武边军。
    还有二十万南院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距离此地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的路程。
    除了这三十万黑武军队之外,还有二十五万左右的其他各部族军队也在路上。
    另外,外草原的铁鹤部也接到了黑武汗皇的命令,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白山一线。
    这次,黑武汗皇完全相信了元桢在心里所对他讲的关于南下时机的事,他也隐隐约约的预感到,未来的中原可能会出现劲敌。
    这是一个定律,难以打破的定律。
    在楚国刚刚建立的时候,打下来整个中原的楚国府兵,也可以在北疆和黑武人硬碰硬。
    所以刚刚打下来整个中原的宁王李叱,他手下的宁军有着百战百胜的士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以和黑武人掰手腕。
    但是黑武汗皇倒是不大相信元桢的另外一个判断,那就是未来几百年内中原江山都难以攻破。
    元桢推测中,宁王李叱所创建的大宁,会和楚国有着巨大的区别。
    楚国不是任何人击败的,而是楚国自己腐朽坏掉了。
    而宁王李叱正在打碎楚国腐朽坏掉的所有诱因,这就注定了未来的宁国会很不一样。
    黑武汗皇相信现在南下是最好的时机,但不相信宁国会和楚国有多大的区别。
    白山大营。
    黑武亲王阔可敌夜澜站在高处往南边瞭望,在这里还看不到中原的边关。
    在白山和边关之间还有着数百里的漠北,但这几百里阔可敌夜澜并没有放在眼里。
    就在他眺望远方,心中畅想着未来在中原纵横驰骋的时候,耶伏芝回来了。
    “亲王殿下。”
    耶伏芝见到阔可敌夜澜后连忙俯身行礼。
    阔可敌夜澜问他:“怎么样?那个叫憾三州的马贼可否愿意为我大军先驱。”
    耶伏芝回答道:“殿下,憾三州提出了条件。”
    “什么条件?”
    “他......他说,如果汗皇陛下不给他封王的话,他就不会协助大军南下。”
    “嗯?”
    阔可敌夜澜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甚至都没有生气。
    因为在他看来,这真的不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而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区区一伙马贼,居然敢向黑武汗皇陛下提条件,而且要的还那么离谱。
    “你觉得这个人有利用的价值吗?”
    阔可敌夜澜问。
    耶伏芝俯身回答道:“此人武功......远在臣之上,且他可以号令八千悍匪,这支马贼队伍,足以对宁军构成威胁。”
    阔可敌夜澜听完后沉默片刻,然后质疑道:“就算他武功不俗,他还有八千马贼队伍,但是他的队伍,在攻城之战中毫无用处。”
    “若是他的作用要等到攻破中原北疆边关之后,进入关内才能施展出来,我要他有何用?”
    阔可敌夜澜道:“难道我们的铁骑进了中原后,还不如一伙马贼?”
    耶伏芝回答道:“殿下,臣之前一直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和之前几次南下不一样。”
    阔可敌夜澜问道:“想到了什么?”
    耶伏芝道:“殿下,之前几次南下,中原人仗着有坚固的边关城池可以防守,而我黑武大军,其实并不擅长攻城之战。”
    阔可敌夜澜点了点头,示意耶伏芝继续说下去。
    耶伏芝道:“以前,楚国边军数量不多,粮草补给也不足,所以他们不敢离开边关出战。”
    他看了看阔可敌夜澜的脸色后继续说道:“可是殿下,现在宁王李叱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敌......”
    说到这,耶伏芝回身指了指那片荒原:“如果能将宁军的主力队伍引出边关,在这片荒漠中决战,那么攻入中原就要简单多了。”
    阔可敌夜澜听完之后,眼神闪烁了几下,显然是有些心动。
    片刻后,阔可敌夜澜问道:“所以你觉得憾三州这个人有用,在这片荒原中,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里的一切。”
    “是。”
    耶伏芝俯身道:“臣确实是这个想法。”
    阔可敌夜澜停顿片刻后,转身吩咐道:“召集所有幕僚和将军们,到这里来议事。”
    手下人不敢耽搁,连忙分派出去传令。
    很快,各营的将军和幕僚都急匆匆的赶来,陆陆续续的到了这座高坡上。
    阔可敌夜澜召集他们来,就是要商量一下耶伏芝的想法,有几分可行。
    与此同时,血浮屠营地。
    憾三州也站在一座高坡上,看着远远的南方,他所在的位置也看不到中原北疆的关城,可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眉宇之间,有一种复杂的愁思。
    军师肖亭走到憾三州身边,陪着他安安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后问道:“大将军,真的想回去报仇?”
    憾三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该知道,我离开中原的时候有多狼狈,有多屈辱?”
    不等肖亭说话,憾三州又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不是黑武人找上来,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哪怕现在有血浮屠,我也没办法报仇......”
    肖亭道:“可是大将军,现在不一样了,原来的兖州节度使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咱们就算利用黑武人打回关内,想报仇也找不到人了。”
    憾三州叹道:“又何止是一个兖州节度使?”
    他伸手扶着旁边的一棵大树,逐渐的,手指都抠进了树干之中。
    “当初要杀我的人,除了兖州节度使那群人之外,还有幽州将军罗耿......罗耿虽然死了,可他还有个儿子罗境,我听闻也在那个宁王李叱手下。”
    说到这,憾三州眼神里的杀意更重。
    “当初是罗境假惺惺的要引荐我,可也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羞辱......”
    “那些人的样子,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一个都在我心里记着呢。”
    他看向肖亭:“所以我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回去把仇报了......就算是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肖亭使劲儿点了点头:“大将军想做什么,我就陪着大将军去做什么,大将军说往哪走,我就往哪儿走。”
    憾三州把腰带上挂着的酒囊摘下来,他随身带着的这个酒囊更大,至少能装下十斤酒。
    所以挂着这么一个大的东西,就显得格外醒目。
    肖亭看着大将军又在喝酒,心里有些发疼......当初大将军逃亡道了漠北,如果不是有酒的话,他那么多的伤口,又没有人救治,大概早就死了吧。
    到了漠北,又遇到了一伙马贼要抢他的马,憾三州撑着最后一股劲儿,一人杀了十六个马贼,抢了那马贼的老窝。
    他没有找到伤药,毕竟在漠北这个地方,伤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多。
    但他找到了一个很大的酒缸,直接就爬了进去,在酒缸里泡了很长时间。
    也许是他真的命大,也许是那些马奶酒起了作用,他居然活了下来。
    “肖
    亭......”
    憾三州的手从树干上抽出来,那五个指洞看起来让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你知道的。”
    憾三州道:“从那天开始,我就不再是许素卿,而是憾三州。”
    许素卿......一个已经在冀州和兖州江湖中消失了十几年的名字。
    而在这名字消失的时候,李叱还和他师父在冀州几个县内流浪讨生活。
    此时此刻,许素卿闭上了眼睛,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只要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那场面就在眼前。
    “大将军......”
    肖亭把许素卿手里的酒囊拿过来,示意许素卿不要再喝了。
    当初那一缸酒救了许素卿的命,可是也让许素卿染上了酒瘾。
    在漠北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伤药,所以疼痛发作起来的时候,许素卿都是靠喝酒扛着。
    久而久之,他的酒量越来越大,可是酒也对他没有什么作用了。
    以前在他痛苦的时候,不管是身体痛苦还是心里痛苦,只要喝的酩酊大醉就能暂时忘记一切。
    现在的他,一天喝上十斤这样的马奶酒,却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醉过了。
    “也许后世的人会骂我。”
    许素卿自言自语道:“但我不在乎了,杀了所以我想杀的人之后,我自己快活就好......”
    他又想喝酒,肖亭向后退了一步,许素卿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坚持把酒囊要回来。
    北山关就在燕山山脉之中,叶先生他们带着队伍到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年的初春。
    北疆这边的气候还很寒冷,刚刚才下了一场雪,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白茫茫的。
    他们在北山关补充了给养,更换了更好的冬衣,没有停留太久,就一头扎进了荒原之中。
    从北山关调了五个十人队的斥候过来帮忙,在这,这些斥候就是队伍的眼睛。
    “大人。”
    斥候校尉隋君集一边走一边介绍漠北的情况。
    “从这里出关,往北走大概要走五百里左右才能到白山,以前这五百里都是咱们的,后来出关白山一战败的实在太惨,数十万精锐战没,这五百里江山也丢了。”
    隋君集一边催马一边说道:“从北山关到白山是距离最近的地方,最宽的地方据说有七八百里,甚至可能有千里。”
    叶先生问:“憾三州的马贼队伍在哪儿?”
    隋君集从怀里取出来一份牛皮地图,展开指了指:“这里,是漠北荒原中为数不多的一片绿洲,被憾三州占据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那边了。”
    “憾三州还给这地方取了个名字,叫北圣神州,传闻中他还在那建了一座木楼,取名叫长乐行宫......对了,他还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叫闻天大将军。”
    说到这,隋君集都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怎么就这么大的脸皮。”
    一小片绿洲,敢取名叫神州,一座木楼,敢取名叫行宫,一个马贼的头目,敢自称闻天大将军。
    想想看,确实脸皮很厚也很大。
    叶先生却没有笑,而是认真的问道:“咱们的人和憾三州的人有过接触吗?”
    隋君集的笑容止住,点了点头:“以前咱们的斥候和憾三州的马贼队伍碰上过,两边打起来,咱们一个五人队,杀了二十几个马贼,可是五人队就快回到边关的时候被憾三州带兵追上,五个兄弟都被他杀了。”
    叶先生点了点头:“你们对这个人的了解应该也不少,他的武艺,到底有多强?”
    隋君集沉默许久后,回答:“漠北无敌。”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落入

    一片稀疏的林子里,廷尉府百办谢晚舟悄悄的往外探了探头。
    他身上覆盖着一团枯草,在漠北这样的地方,风滚草到处都是,所以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他已经在这里观察了至少两个时辰,却没有看到这血浮屠的队伍有什么举动。
    这里距离血浮屠的那被称为北圣神州的营地只有不到二里远,能靠近到这里,足以说明谢晚舟的实力。
    为了减少损失,也为了能更方便灵活一些,谢晚舟没有带同伴来。
    虽然北疆的边军对于憾三州有所了解,但这种了解极为肤浅,在大战之前必须尽力打探出更多情报。
    漠北这个地方如此特殊,而憾三州又是如此不稳定的一个因素,所以即便明知道这是冒险,这个险也一定冒。
    可是今天这血浮屠马贼似乎没有任何要出去行动的迹象,两个时辰,那营地里进出的人极少。
    谢晚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准备想办法再次靠近一些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有一队骑兵朝着营地这边过来。
    谢晚舟立刻把身子压低,透过那团草的缝隙往外看着。
    看到那些人到了近处后,谢晚舟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
    这个憾三州果然和黑武人勾结了。
    来憾三州营地的就是一队黑武骑兵,在前边领路的是马贼,看起来对黑武人的态度倒是颇为恭敬。
    为首的那个黑武人看起来应是剑门弟子,他身上的衣服就足以说明其身份了。
    黑武骑兵人数不多,大概在百余人左右,被那些马贼迎接进了营地中。
    谢晚舟的心开始痒痒起来,如果他能潜入营地,偷听到黑武人和憾三州商量了一些什么,那对于不久之后的大战一定有帮助。
    可是这营地里据说有至少四千马贼,个个凶悍,而且非但憾三州武艺超群,他手下有几个马贼头目据说武功也很强。
    在北疆边军的情报中,憾三州的武艺,可以称得上在漠北无敌。
    在憾三州之下,还有他封的北圣四将,圣将军高无坎,圣将军廖亭楼,圣将军王欢,圣将军聂佐。
    血浮屠队伍里这些马贼头目,个个来历神秘。
    有人说他们都是当初从中原逃出来的大盗,因为在中原被朝廷通缉,活不下去,所以跑到漠北来躲藏。
    还有人说其中有人可能是当初楚国边军的将军,不明何故投靠了憾三州。
    边军斥候打听出来的消息之中,也有从血浮屠马贼队伍手里幸存下来的人,据他们所说,这支马贼队伍装备精良,和楚国府兵的装备几乎没有差别。
    所以这队伍里真的可能有原来的楚国边军将军,甚至可能有成建制的楚国边军队伍在。
    所以理智来说,谢晚舟不该冒险。
    但他自信。
    血浮屠营地,那座被称之为长乐行宫的木楼中,耶伏芝再次见到了憾三州许素卿。
    “好消息啊,大将军。”
    耶伏芝笑了笑道:“我回去之后请示了亲王殿下,殿下就连夜派人赶往都城求见汗皇陛下。”
    他坐下来后说道:“汗皇派了特使前来,已经答应了大将军的请求,汗皇旨意稍后就到,特使在半路,不过报信的人已经到了。”
    他朝着许素卿抱了抱拳,用这种中原人的礼节向许素卿恭喜。
    “恭喜大将军,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用不了多久汗皇旨意就到了,大将军就是汗皇所钦封的汉王。”
    他看向许素卿问道:“大将军,对这汉王的封号可还满意?”
    许素卿哈哈大笑起来,一摆手:“摆宴。”
    他吩咐完后看向耶伏芝道:“得陛下赏识,我很开心,自此之后,愿意为汗皇陛下效犬马之力。”
    耶伏芝笑道:“自今日起,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
    他笑的亲切和善,丝毫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实际上,黑武人怎么可能真的会给许素卿这样的人封王?
    阔可敌夜澜也根本没有派人往都城去请示,就算是派来,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
    这只不过是阔可敌夜澜的命令而已,随随便便给憾三州一个封号,反正黑武人又不承认。
    “大将军......不,汉王殿下。”
    耶伏芝笑道:“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聊聊,殿下能为汗皇做些什么了?”
    许素卿笑道:“只管说,我能做到的,必不辜负汗皇陛下的信任。”
    耶伏芝往四周看了看,这客厅里人不少,他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许素卿道:“你不用担心什么,他们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可信任之人。”
    耶伏芝想了想,这些人不过都是炮灰而已,就算是当面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开口道:“汗皇的意思是......”
    他话刚说到这,忽然眉角挑了挑,然后往这木楼后窗位置看了过去。
    “大将军,这木楼似乎有些漏风啊。”
    耶伏芝朝着后窗示意了一下。
    许素卿哈哈大笑道:“这漠北的风沙本来就大,漏风也是常事,堵上就是了。”
    他朝着后窗那边示意了一下,手下圣将军之一的高无坎点了点头。
    高无坎道:“我来为特使大人把茶换一换。”
    说完后就把桌子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忽然一转身,把茶壶朝着后窗砸了过去。
    后窗外边,倒挂在此处的谢晚舟心里一紧,在那茶壶砸破后窗的一瞬间,他立刻把身子拉起来,然后发力想要撤走。
    砰地一声,后窗被人破开。
    圣将军高无坎从木楼里掠出来,看到前边的黑影随即笑了笑。
    他一抖手,一条长鞭朝着谢晚舟卷了过去,这条鞭子看起来至少有三丈多长。
    这么长的鞭子,寻常人别说可以使用,就算是想甩起来都极难。
    可是这条长鞭在高无坎手中,却像是一条听话的长蛇。
    鞭子前端绕出来一个圈,像是要把人套进去似的,然而却并非如此。
    谢晚舟感觉到背后有破空之声,强行扭转身子,将他的佩刀抽了出来。
    来不及劈砍,而且对付长鞭劈砍也没什么用处,他只能把长到立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而此时此刻,把长鞭甩出来的圈彻底抖开了,长鞭的顶端甩开,如卷尾一甩。
    啪的一声,这鞭尾甩在刀身上,力度大的让谢晚舟心里
    一惊。
    这一鞭子打的他长到向后,刀身平着拍在他自己脑门上。
    谢晚舟没敢耽搁,也知道不可能动手,于是把他的飞索抽了出来。
    半空之中,谢晚舟甩出飞索缠绕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借助惯性往前悠荡了出去。
    就在往前荡出去的那一刻,迎面而来一块巨石。
    谢晚舟的眼睛骤然睁大,此时此刻想要避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随着飞索荡起来往前飘,巨石迎面而来,躲怎么躲?
    谢晚舟松开了手,身子立刻下坠,那块至少有百多近沉重的石头就在他头顶飞了过去,带着呼呼的风声。
    正前方,血浮屠圣将军廖亭楼站在那看着谢晚舟,一脸的冷笑。
    这廖亭楼看起来比寻常男人要高一个头可能还多,谢晚舟不算矮,可若是和廖亭楼站在一处的话,也就是勉强到廖亭楼的肩膀。
    这人只是站在那,便像是一座铁塔。
    见谢晚舟居然避开自己抛出去的石头,廖亭楼倒也不在意,弯腰又包起来一块更大的,双臂一发力,把石头朝着谢晚舟砸了过去。
    谢晚舟不敢硬接,只能往一侧闪躲。
    刚避开,那鞭子又到了。
    这条长鞭横着扫过来,鞭尾破空的声音格外的尖锐。
    谢晚舟一低头躲开,可没有完全躲开,鞭尾扫过了他的头顶,竟然和他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高无坎冷笑着一收力,鞭子拉着谢晚舟往回退。
    谢晚舟没有丝毫犹豫,长刀往后一扫,刀子切不断那条坚韧长鞭,那就把自己的头发切断。
    一脱身,谢晚舟脚下发力向上而起,一把抓住刚才甩出去的飞索,身子借力再次向上。
    嗖的一声,一支铁羽箭飞了过来。
    这箭显然和寻常士兵用的羽箭不一样,箭杆都是铁的,箭羽像是锋利的刀片一样。
    大概二十丈外,血浮屠圣将军王欢手里握着一张铁胎弓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要逃走的人。
    这一箭断开飞索,谢晚舟身子再次落下来,人还没有落地,那条长鞭飞过来卷住他的腰身。
    谢晚舟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用长刀将鞭子切开,可还没有来得及发力就被鞭子拉的狠狠落地。
    他挣扎起身,尚未站稳,廖亭楼大步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单臂把他举起来后转了一圈,又狠狠的砸在地上。
    耶伏芝看到这一幕后就忍不住笑起来,抬起手啪啪啪的鼓掌。
    “汉王帐下的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耶伏芝往前走了几步,俯身看向已经昏了过去的谢晚舟:“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宁军的探子。”
    “唔......”
    许素卿道:“那就剁碎了吧。”
    众人抽刀上前,军师肖亭却把人拦下来:“大将军,这人留着有用,还能逼问出一些东西。”
    耶伏芝道:“军师大人说的没错,留着,折磨一下,或许还能问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许素卿随即一摆手:“那就先把人拖下去,关起来后先断他四肢,我和特使大人去饮酒,稍后再亲自问他。”
    肖亭随即带着几个人上前,把昏迷的谢晚舟绑了起来。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你信不信我?

    昏暗,阴沉。
    疼痛,自责。
    谢晚舟感觉自己会死,可他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他害怕的是自己会犯错,已经有了一个错误,不能再有第二个。
    第一个错误是他不该来这里,而现在他所害怕的犯错,是担心自己承受不住这些马贼的折磨,从而说出些什么。
    好在,军务上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好像已经被断了,没有知觉,但他却回忆不起来自己的四肢什么时候被断的,没有任何痛感的记忆。
    “在想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听话?”
    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谢晚舟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暗处竟然坐着一个人。
    这应该是一间偏房,从光线来看,大概天色已经晚了,距离天黑没剩下多少时间。
    所以坐在靠墙位置的那个人身处暗影中很不容易被察觉,如果他不说话,谢晚舟还真的没有来得及注意。
    “你是宁王李叱的人?”
    那人又问了一句。
    谢晚舟装作挣扎,却故意把头往一侧偏,因为在他的一侧衣领里藏着一颗毒药,他现在只想把毒药咬碎。
    “药在我这。”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人扔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
    那人语气有些轻蔑的说道:“不要再浪费力气了,从你这一身装备来看,你大概就是所谓廷尉府的人吧?”
    那人往前探了探身子,最后一抹还能从窗子里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
    “我叫肖亭,是血浮屠的军师。”
    在这种光线下的肖亭,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等着审判新鬼的判官。
    “现在你四肢没有感觉,其实不是被切断了,而是被死死的勒住了,而且已经勒了有好一会儿,你四肢血脉不通,所以你没有知觉。”
    肖亭道:“如果你现在愿意配合的话,我会让人把绳子松开,如果你运气好,你的四肢也还有的救。”
    谢晚舟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知道我是廷尉府的人,那你知道廷尉府是怎么审问犯人的吗?”
    肖亭摇头:“不知道。”
    谢晚舟道:“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不过手段比你却比你多多了,而且不会像你这样漏洞百出。”
    他身上还被盖着东西,他看不到自己的身躯......所以他反而不怕了。
    “让我来教教你。”
    谢晚舟语气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把我四肢死死勒住的话,那么你不会用一片麻布盖住我的身体不让我看。”
    “让我看到了就知道是假的,所以你只是在骗人,你大概是有一种让人麻痹的药物吧?”
    谢晚舟问。
    肖亭是真的没有想到,廷尉府的人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强。
    “你猜得没错。”
    肖亭起身,过来把盖在谢晚舟身上的麻布掀开,谢晚舟的四肢果然还好好的在呢。
    肖亭说道:“在漠北,伤药比金子还要金贵,你用一箱金子,未必能换来一箱伤药......但是在这有一种草叫鬼不惊,碾碎了之后涂抹在身体上,涂抹在什么位置,什么位置就会失去知觉。”
    谢晚舟道:“好东西。”
    肖亭道:“确实是好东西......我的兄弟们如果受了伤的话,又没有合适的伤药,又找不到郎中,伤口溃烂之后疼痛难忍,就只好用鬼不惊抹在伤口上,这样他就不知道疼了,不知道疼的等死,比痛不欲生的等死终究要好一些。”
    谢晚舟皱眉:“原来是毒草。”
    肖亭看了他一眼:“你懂得不少。”
    谢晚舟没理会他这句话。
    肖亭道:“给你用的就是鬼不惊,但你不知道的是,这种东西如果用的多了,身体也会腐烂,如果是用在伤口上,会让腐烂变得更快,非常快。”
    谢晚舟一怔。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刚才肖亭说的那些话,受了伤而不能被医治的人,不得不抹上鬼不惊来麻痹身体,可是却会加速腐烂,也就是说,这东西能让伤者加速死亡。
    肖亭抽出来一把匕首,切开谢晚舟的衣袖,匕首停在谢晚舟的胳膊上。
    “现在我只需要在这里轻轻划一下,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细小的伤口逐渐腐烂,但好在你不知道疼。”
    “你会看着那伤口一天一天越来越严重,你无能为力,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有一个好在是,现在是初春而不是夏天,如果是夏天的话,你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蛆虫在你腐烂的伤口钻来钻去。”
    肖亭看着谢晚舟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廷尉府审问犯人的时候,是不是有比这更残忍的方式,但我们没有了,这就是最残忍的。”
    他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大将军让我问你,如果我们能帮你们打败黑武人的话,大将军能不能得到封赏。”
    谢晚舟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
    似乎是看到了这疑惑,所以肖亭立刻说道:“我们都是中原人,虽然是在中原活不下去才到漠北来的,可毕竟是中原人。”
    “我现在认真的和你谈三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我马上就放你走。”
    谢晚舟道:“你先说。”
    肖亭道:“第一,如果我们血浮屠帮宁王打败了黑武人,我们所有人都要得到赦免,不管以前犯过什么错。”
    “第二,大将军和其他首领必须得到封赏,不求封王封侯,但最起码要做真正的将军。”
    “第三,血浮屠的所有人去留自由,愿意留下的你们要照顾,不愿意留下的你们要发放一笔银子。”
    肖亭看着谢晚舟的眼睛认真说道:“如果这三个条件能答应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谢晚舟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是疯了?”
    肖亭:“你什么意思?黑武人可是愿意给我家大将军封王的,你们连这点条件都不能答应?”
    谢晚舟道:“我只是个斥候而已,你让我答应这些,好啊,我都答应你,有意义吗?”
    肖亭沉默片刻后说道:“可若是放你走了,你什么保证都不给,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晚舟道:“你了解宁军吗?”
    肖亭摇头:“不是很了解。”
    谢晚舟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解宁军的第一步就是,你该记住......宁军从不谈判。”
    肖亭的脸色随即变得难看起来,而且眼神里也似乎出现了杀意。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告诉我你们的人在何处,你留下,我派人给你们的人送信,如果他们有诚意的话,回来换你的。”
    谢晚舟:“廷尉府也是宁军战兵的一部分,宁军从不谈判,所以......廷尉府也是,我刚刚才说过的,你应该记住。”
    肖亭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他起身离开,没有用他的匕首划伤谢晚舟,也没有再说什么。
    等人走了之后,谢晚舟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他往四周看了看,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
    突围逃走是第一选择,如果确定没有机会的话,那么自杀就是第一选择了。
    毒药已经被敌人发现,他又不能动,现在想自杀都很难。
    就这样等了许久,或许整整过了一夜,这间屋子里才再次来了人。
    有人推门而入,谢晚舟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人似乎十分高大雄壮,光线的昏暗让谢晚舟没办法看清楚。
    吱呀一声,那汉子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我就是憾三州。”
    对面的人语气平静的说道:“昨天你和我军师说的话,他都告诉我了。”
    谢晚舟道:“所以呢?”
    许素卿道:“军师告诉我说,你们从不谈判......这一点我很喜欢,因为我也懒得啰嗦,所以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的决定。”
    他俯身看着谢晚舟说道:“昨日来的黑武特使已经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感谢我给他提供了最合适存放粮草物资的地方。”
    “你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黑武百万大军南下之前,大量的粮草物资会先一步运过来,这个地方就要十分稳妥才行。”
    “只有我知道黑武人会把粮草放在什么地方,如果我愿意的话,现在告诉你,然后放你走,你们的人就能在真正开战之前让黑武人退兵。”
    谢晚舟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不断的思考着,这个憾三州的话有几分可信。
    许素卿从怀里取出来一份地图丢在谢晚舟面前:“地图就在这,信不信由你,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地图有三份,因为黑武人的粮草会存放在三个地方。”
    “你可以回去后告诉你们的将军,按照地图位置袭击黑武人的粮草,我会派人在那地方等着你们,如果你们成功了的话,就答应我军师之前提出的要求,如果不答应,那么剩下的两份地图就别想拿到了。”
    “三个位置距离并不是很远,如果你们动作快一些的话,一夜之间可以把三个辎重营全都烧掉。”
    许素卿一抬手,也不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也不见他用了什么兵器。
    可是谢晚舟身上的绳索却瞬间就断了。
    谢晚舟的四肢虽然没有真的被死死勒住,但他还是被绑在了柱子上。
    此时绳索一断开,谢晚舟立刻就想起身,那个鬼不惊的药效应该已经过去了,四肢恢复了一些。
    他一把将地图抓在手里,而看到他这个动作,许素卿冷笑了起来:“原来你也很想立功。”
    说完后许素卿就迈步走了出去。
    谢晚舟就真的这样被放了,他离开血浮屠营地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甚至还有一个人在门口等着,把一匹看起来不错的战马给了他。
    谢晚舟越来越觉得这事不对劲,可既然能脱身,那就先走了再说。
    他在半路上遇到了廷尉府千办虞红衣,正带着人在寻他。
    听谢晚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虞红衣决定先去请示叶先生后再说。
    他们赶回边关,叶先生正在分派人手,打算加大范围搜寻谢晚舟下落。
    此时见谢晚舟回来了,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不久之后,叶先生就知道了一切,而坐在叶先生身边的北山关将军窦卫城眼神飘忽起来。
    他沉思片刻后看向叶先生道:“如果是假的,他们大概会在这地图上的位置埋伏,我们的人有去无回。”
    叶先生点点头:“十之七八是假的。”
    窦卫城道:“可如果是真的呢?”
    叶先生看向他:“战场上的事,不能用如果来做判断。”
    窦卫城又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带五百最精锐的骑兵去那个地方,如果是真的,就一把火把黑武人的粮草烧了,如果是假的,我带轻骑队伍脱身也不是没有一分可能。”
    叶先生摇头:“不妥。”
    窦卫城道:“叶先生,我是此地边军主将。”
    叶先生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窦卫城道:“今夜我去试试,若成功了,此战黑武人就已经尽失先机,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暂缓南下,若失败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先生的眼睛说道:“我是军人,我得去。”
    叶先生无奈,只好答应下来,但他选了数十名高手跟随,也包括他自己。
    窦卫城带着五百精锐出边关后一路疾驰,地方确实十分隐秘,若没有地图的话真的是不可能找到这里。
    到了这仔细观察,发现守军数量应该不算少,但确实防备松懈。
    窦卫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刻带骑兵冲了过去,哪想到,黑武人真的没有任何防范。
    五百多人的队伍冲进营地里,不恋战,只放火。
    一时之间,这营地里很快就火光冲天。
    等窦卫城他们杀出来后,远远的就看到一支人数不多的骑兵打着火把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血浮屠的军师肖亭。
    肖亭看向窦卫城说道:“这位将军,现在相信我们了吗?”
    窦卫城道:“若真的能烧了黑武人剩下的两个营地,我必会在主公面前死保你们。”
    肖亭点了点头:“那就一言为定,我把第二份地图给你,你现在派人回去,再调兵马往东边去,找到黑武人营地将其烧了,那个营地最大,你需多调遣一些人。”
    说完后,他指了指西边:“黑武人的第三个营地在那边,我可亲自带你去,若是速度快些,天亮之前,三个营地都能烧了。”
    窦卫城立刻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他让叶先生带人回去调兵去第二个地方,他带着五百轻骑跟着窦卫城去第三个地方。
    叶先生心中还是不踏实,留下一些高手跟着窦卫城,他亲自带人回去调兵。
    于是,兵败。
    窦卫城被肖亭引到地方后中了黑武人埋伏,五百精锐轻骑尽数被杀,只有廷尉府的一些高手侥幸逃了出来。
    叶先生带人按照地图去了第二个地方,也被黑武人伏击,两千多人的队伍死伤九成。
    天亮后。
    一座高坡上。
    许素卿站在那看着高坡下边宁军的尸体,他笑了笑,侧头看向耶伏芝:“如何?”
    耶伏芝也笑起来,抬起手鼓掌。
    “汉王殿下这一计,当真很妙。”
    许素卿笑道:“我说过的,黑武汗皇陛下封我为王,他不会吃亏。”
    许素卿自豪的说道:“在这里,没有人能是血浮屠的对手。”
    耶伏芝看着他在得意,耶伏芝自己也有些得意。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等等看

    关城,北风呼啸。
    叶先生站在城墙上看着北边的荒原沉默了许久许久,别人不敢打扰他,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有多自责有多难受。
    可是这件事要说谁大错特错,似乎也说不出来。
    叶先生没有能阻止边军将军窦卫城,那是因为窦卫城才是边关的主将,这座关城里的数千边军以他为尊。
    叶先生虽然是廷尉府的副都廷尉,在官职品级上要高于窦卫城,可是廷尉府的人没有特殊权利下,不能干预军令。
    要说窦卫城大错特错?
    似乎也说不上,他是边关主将,紧守不出确实不会犯错。
    可他是军人,军人就是要求胜的,如果有机会一口气烧毁黑武人的粮草辎重,那么这一战还没开打,宁军就已经占尽先机。
    作为将军,本来就要做出判断,根据判断下令行动。
    “先生。”
    虞红衣见叶先生从城墙上下来,连忙上前。
    叶先生一边往城下走一边说道:“我刚才想了许久,在冲动和理智之间摇来摇去。”
    说到这,叶先生的脚步停了一下。
    “现在城中边军损失惨重,十之七八阵亡......所以咱们带来的黑骑,要肩负起守城的重任。”
    叶先生看向手下人:“所有千办,制定出一个轮值的名单,两千四百黑骑,至少保证两千人守城。”
    “也不能把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放弃,所以剩下的人,带着四百黑骑和纳兰部族的骑兵,分成小队出去。”
    叶先生严肃道:“首要任务是把漠北所有地形摸清楚,分出去的小队要尽快把地图绘制出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我心中,报仇当排在首位,可是理智来说,勘察地形是首位,清剿其他小股马贼是其次,第三才是找机会报仇。”
    “是!”
    众人全都应了一声。
    按照抽签,十二名千办轮流在城中当值,人数不低于六人。
    其他六人要带上小队离开关城,尽快把漠北的地形绘制成图。
    虞红衣抽到了过几日才当值,所以他挑选了二十名手下,准备离开边关去打探地形。
    叶先生在城门口等着他,虞红衣看到叶先生,连忙上前询问有什么事交代。
    “谢晚舟怎么样?”
    叶先生问。
    虞红衣听到叶先生是问这个,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大好,伤势虽重,可并不是最让人揪心的地方,他格外自责......”
    叶先生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去和他聊聊吧,我在这等你,是因为我怕你会冲动,谢晚舟是你的手下,我担心你会因此而去寻憾三州的麻烦。”
    虞红衣道:“先生放心,我知道轻重。”
    叶先生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让虞红衣出门。
    叶先生先去把城中所有情况都看了看,物资储备,兵力分配等等等等。
    如今他就是这城中主将了,所以要考虑的更多。
    把事情都忙完后,叶先生去医官那边看谢晚舟,此时已近正午。
    看到谢晚舟的那一刻,叶先生心里就一紧,这个年轻人好像已经没了灵魂一样,躺在那的只是一具驱壳。
    “大人!”
    看到叶先生到了,谢晚舟想起身行礼,被叶先生按住。
    “躺着吧。”
    叶先生拉了把椅子坐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心里也一样难过,因为我本有机会阻止,可我没有做到。”
    谢晚舟道:“大人,都廷尉大人严令,廷尉不可干预军务,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叶先生道:“话是这么说,可若当时我强行阻止呢?”
    谢晚舟一怔。
    以叶先生的身份地位,如果当时强行阻止窦卫城带兵出去的话,窦卫城应该也不会和叶先生闹僵。
    叶先生见谢晚舟不说话,他继续说道:“所以要
    说犯错,最大的错在我身上,而你,只是带回来你该带回来的情报。”
    谢晚舟:“可因为我,数千战兵兄弟死了......”
    叶先生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好好养伤,好好休息,好好恢复......因为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觉得那数千战兵兄弟是因我而死,所以我要给他们报仇。”
    听到这番话,谢晚舟抬起头看向叶先生,眼神里有了些许的光。
    “如果就这么颓废了的话,活着的人觉得你可惜了,死去的人觉得你比他们还可怜。”
    叶先生在谢晚舟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早点好起来,早点去把仇人的脑袋割了,带着那颗人头在战兵兄弟们的灵前上香。”
    谢晚舟重重的点了点头:“属下记住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城外。
    在一片林子里,虞红衣吩咐手下人把尸体都掩埋好。
    他们行至此处的时候,被一群马贼拦住,从林子里冲出来能有上百人,嗷嗷叫唤着,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
    这些马贼大概觉得他们有一百多人,而被他们拦住的队伍才二十来个人,所以他们稳操胜券。
    结果打起来他们就后悔了,然而后悔了也没办法,因为他们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虞红衣带着的这二十个人,可是廷尉府里的精锐,要知道廷尉本就是从各军中挑出来的精锐。
    在精锐之中挑出来的精锐,二十来个人要是解决不掉这一百多个马贼,那才是笑话呢。
    虞红衣下令留下了五六个活口,这些马贼对漠北地形极为熟悉,留下几个活的有用。
    “你们会后悔的,以后就是你们跪在我面前求饶。”
    看起来像是这伙马贼首领的那个中年男人说了一句,跪在那,却好像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虞红衣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摆手:“让他暂时不要说话了。”
    于是,他手下廷尉抽出来了他们标配的三大神器之一......竹尺。
    廷尉们的三大神器,其一是飞索,其实就是锁链,虽然不是那种很粗的锁链,但打造的格外坚固。
    这东西用途广泛,可以抓人捆绑,可以当做兵器,还能用于行动,缠绕在什么东西上能帮助脱身。
    其二是铁钎,近身可以当做剑来用,还能掷出去当标枪用,而且这东西顶端是三棱开刃,有些凶残。
    而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竹尺能成为三大神器之一,是因为它的用途更为广泛。
    办案的时候,竹尺上的刻度可以测量长短尺寸,如果在野外执行任务没有筷子吃饭,这竹尺还能当勺子用。
    另外一个用途,就是现在廷尉抽出竹尺要做的事......掌嘴。
    这玩意是用特殊工艺制作,格外坚韧,把脸抽打的皮开肉绽也不会把竹尺打坏了。
    最重要的是......每一把竹尺上都烙刻着使用者的名字。
    万一出现意外,廷尉死后没有留下全尸,或是面目全非,发现竹尺,就知道死者身份。
    如果是在没有办法把同袍尸体带回来的情况下,就地掩埋,竹尺就是死去同袍的墓碑。
    在廷尉府里有个说法......竹尺八用,七用于人一用于己。
    此时这马贼的头领,被竹尺在脸上来回扇了七八下之后,嘴角都已经在淌血,可依然还在咒骂。
    “你们都得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憾三州的人......”
    “等下。”
    虞红衣走过来,低头看着跪在那的那马贼头目。
    “你真的是憾三州的人?”
    那人嘴里还在流血,却含含糊糊的说道:“是怕了吗?”
    虞红衣指了指这人的两个耳朵,刚才动手的廷尉立刻就再次上前。
    这竹尺两侧,一边是钝的,一边稍显锋利,竹尺八用的其中一用,就是在野外生存,这竹尺可以当菜刀用。
    廷尉们的佩刀,刀鞘里都有少量的油脂,对杀人
    当然是没影响,但用于切菜削水果就有些影响了。
    廷尉上前,一只手揪着那马贼首领的耳朵,另一只手握着竹尺往下一劈。
    噗的一声轻响,一只耳朵就被削了下来......下一息,在那人惨呼声中,另一只耳朵也被削了下来。
    “你是憾三州什么人?”
    虞红衣问。
    那人疼的嗷嗷的叫唤着,嘴里还有血在往外溢,所以看起来格外凄惨。
    虞红衣微微皱眉,抬起手指了指那家伙的鼻子。
    这次廷尉没有用竹尺,把竹尺擦干净后收起来,换了匕首在手。
    那马贼首领这次是真的怂了,不住的磕头求饶。
    “回答我。”
    虞红衣看着他说道。
    那人连忙道:“我们......我们其实不是憾三州的人,和憾三州没有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虞红衣皱眉,抬起手轻轻摆了摆。
    噗的一声,匕首捅进那马贼头领的脖子里,匕首抽出来的时候,血液滋滋的往往喷射。
    虞红衣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转身走到另外一个马贼面前。
    “你来说。”
    那马贼显得浑身都在发颤,颤抖的幅度很大,也很快,根本就止不住。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牙齿也在打颤,说话就显得不利索,牙齿上下敲击的声音似乎都比说话的声音大些。
    虞红衣皱又皱了皱眉,抬起手,还没有摆动,那马贼已经咣咣咣的磕头了。
    “我们......我们确实不是憾三州的人,只是要听从憾三州的调遣,如果有什么大的动作,他就会派人来招呼我们一起去。”
    虞红衣问:“还有别的吗?”
    那人颤音回答道:“还有,还有,每个月的二十八,他都会派人来从我们这抽分头,就是我们一个月赚了多少银子,他都要分走一半。”
    虞红衣下意识的想了想,明天就是二十八了。
    他问:“每次来找你们收分头的人,大概有多少。”
    “没多少,多的时候十几个人,少的时候三五个人,人多人少我们都不敢惹。”
    “你们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多远?”
    “大概,大概也就是六十里左右,就是因为明天那些家伙又该来收分头了,可我们这个月根本就没什么收成,所以大当家才带着我们出来铤而走险......”
    虞红衣沉思片刻,看向一名手下说道:“带上几个人,带上两个俘虏回去见叶先生,告诉叶先生我要去那边等着憾三州派来的人,请先生派人支援。”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带上两个俘虏,骑马朝着关城方向赶回去。
    虞红衣看向那个刚刚招供了的马贼:“你起来带路,如果你不耍花样,老老实实的做事,我不会杀你。”
    这家伙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他颤抖着起身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裤子湿了,而且还在往下滴。
    这漠北的天气寒冷,他们这些马贼穿着的都是登档棉裤,很厚实。
    由此可见这一泡尿的量还不小,把棉裤都泡湿了,还能往下滴。
    再想想这漠北的风,一会儿他还要骑马赶路,那真的就是穿堂风了。
    虞红衣带着手下人,在俘虏的引领下,赶路六十余里到了这伙马贼的老巢。
    这地方是一个废弃的村子,从民居的破旧程度来看,至少已经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
    只有马贼们常住的那几个院子看起来还好些,其他的院子大多已经坍塌破败。
    虞红衣分派人去戒备,他在这几个院子里转了转。
    不得不说,这些马贼混的也不好,转了一大圈都没有什么值得虞红衣在乎的东西。
    “咱们就在这等着了。”
    虞红衣看似手下人:“去准备吧。”
    “呼!”
    手下人应了一声,随即四散出去准备。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计不灵

    黑夜降临漠北,这苦寒之地就更显得如同地狱一样,村子里的那些破败房子,如同化身成了妖魔鬼怪。
    而这呼呼的风声,便是那些妖魔鬼怪在张牙舞爪的吓唬人。
    虞红衣他们点起火堆,也不用避讳什么,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这里不是马贼而是廷尉府的人。
    那几个俘虏被绑在一边,看起来他们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一个个低着头连抬眼都不敢。
    这些杀人如麻的家伙,也不可能因为杀人多了就不怕死。
    “每次来你们这里收分头的人,可有憾三州手下的重要人物?”
    虞红衣问。
    其中一个马贼连忙回答道:“我们只是小势力,憾三州的人根本就看不上眼,他也知道我们不敢反抗,所以哪里会派什么大人物来,每次只是随便派几个人来,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派谁过来。”
    说到这,他看了虞红衣一眼,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没话找话说。
    “大人......是将军吗?”
    虞红衣道:“不是,我是廷尉府千办。”
    马贼楞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廷尉府么......我倒是听闻过,传闻如今中原之内,江湖势力别管多大,听到廷尉府的名声都要害怕,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连憾三州都不拿正眼看我们,居然是一位千办大人把我们办了......”
    虞红衣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倒是意味深长。
    而这意味深长其中的一个意思就略微明显了些,大概是......那你们运气可真赞。
    那马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憾三州手下有几个得力助手,憾三州封他们为圣将军,只有去那些大势力的时候,这几位圣将军才偶尔出面。”
    虞红衣问:“那你可知道,距离此地最近的大势力在何处?”
    马贼又是楞了一下,他看了看虞红衣:“大人,你们这几个人......”
    因为虞红衣的眼神,这家伙后边的话硬是没敢说出口。
    他连忙解释道:“我是担心大人出什么意外,真不是别的意思,真不是......大人,距离这里最近的队伍叫放山虎,大概有七八百人的样子,平日里也是不拿正眼看我们的,他们的营地离这大概有一百多里。”
    虞红衣想了想,明日先把来这里的人料理了,然后再去半路上堵截憾三州的人,应该来得及。
    从他们这出发,距离憾三州的那所谓北圣神州相对来说比较近,刚好可以拦截住派去放山虎那边的人。
    这一夜北风呼啸,虞红衣心里惦记着事情也就没怎么睡。
    到了天亮之后他就把人布置好,只等憾三州的人前来。
    这等天气,又距离那么远,所以估算着叶先生派来的援兵会比憾三州的人来的迟一些。
    不过好在是来这里的马贼不会很多,也不会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大人物,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从清晨等到了午后,还是不见有人来,所以虞红衣心里开始有些疑惑。
    他看向那个招供的马贼,那家伙着实是被吓得不轻,一看到虞红衣看他,他就害怕。
    不等虞红衣问话,他连忙解释道:“昨夜里风沙大,也许憾三州派来的人半路被风沙耽搁了,只是来的晚了,一定会来的。”
    虞红衣倒也懒得理会这家伙,毕竟只是个小喽啰。
    他吩咐手下人轮
    流吃饭,轮流休息,刚说完,布置在外围的廷尉就急匆匆撤了回来。
    “千办大人,不对劲。”
    那廷尉压低声音说道:“外边来了一支骑兵队伍,看起来不下一百七八十人,打着的正是血浮屠的旗号。”
    虞红衣心里一紧,如果是收拾一般的马贼,他现在手下有十几个人,打埋伏的话胜算不小,他也不担心什么。
    可对方是血浮屠的人,而且带着一百多人出行的,或许是个大人物。
    可此时想撤走已经来不及,血浮屠的队伍已经到了这破败村子外边,与其在荒原上被血浮屠的队伍追着打,不如就在这把事解决了。
    “你们听我的命令行事。”
    虞红衣吩咐了一声,然后就把连弩摘了下来。
    来的人其实不是一百多人,而是二百四十人的马贼队伍。
    为首的,居然是憾三州手下的四圣将军之一,那个身材极为高大魁梧的廖亭楼。
    这个家伙比正常男人要高一个头还多,目测来看,当有七尺左右。
    按照楚国制定的标准,十尺一丈,这人七尺还要多些,有多高大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此人过于高大沉重,寻常的战马都不能带着他长途赶路,所以他的坐骑是一匹骆驼。
    廖亭楼是去放山虎那边收分头的,因为之前帮黑武人打了宁军的事,憾三州担心他派出小股队伍出去收分头,会被宁军的斥候队伍猎杀,所以干脆就让手下四圣将军其中的两个,各带几百人出去收。
    廖亭楼从放山虎的队伍那边回来不只是收了分头,还下令放山虎的队伍赶去和憾三州汇合。
    本来这边一百多人的小规模马贼队伍廖亭楼是真的懒得来,这次也只能是顺路收一下。
    一进这营地,廖亭楼就看到几个马贼迎接过来,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迎接他的人,为首的那个,正是虞红衣。
    “圣将军。”
    虞红衣见到廖亭楼到了,连忙俯身行礼,那姿态做的格外谦卑。
    “你是哪个?你们当家的呢?”
    廖亭楼果然没有怀疑,只是随意问了一句。
    虞红衣连忙回答道:“圣将军......这个月,这个月我们的收成实在少的可怜,今天就到了交分头的日子,我们当家的不敢误事,三天前就带队伍出去想办法了,还没回来呢。”
    廖亭楼倒也不在意,这种规模的马贼,他又怎么可能在意。
    “这样......”
    廖亭楼稍稍犹豫了片刻后说道:“那等你们当家的回来之后告诉他,带上所有人,也带上这个月该交的分头,赶去北圣神州见我家大王......”
    他一拨马:“咱们走。”
    他手下队伍纷纷拨马转身,这地方他们是真没有什么兴趣多停留。
    虞红衣见这家伙要走,倒是出乎了预料。
    他眼睛一转想到了说辞,连忙俯身道:“圣将军,我们当家的知道今天是要紧日子,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圣将军和兄弟们也没有吃饭吧,我现在去给圣将军准备点热乎饭菜,圣将军歇歇脚再走?万一吃饭的功夫,我们当家的就回来了呢。”
    廖亭楼坐在马背上像是愣神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虞红衣笑道:“你倒是会办事,是个机灵的,那就去准备饭菜吧。”
    虞红衣他们人少,把这些家伙留下来吃饭才有机会下手。
    廷尉们身上都带着药,纵然不能把所有人都放翻,能放翻一半事也就好办的多了。
    于是虞红衣连忙跑回去,吩咐人做饭。
    廖亭楼朝着两侧分别指了指,血浮屠的队伍随即分出去两批人,往两侧去查看,显然,他们要比那些寻常的马贼队伍更加谨慎。
    等进了院子之后,廖亭楼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往四周扫了几眼。
    “你们这日子过的可真可怜。”
    当他看到厨房那边只有一小堆白菜,一小堆土豆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虞红衣连忙道:“圣将军将就些,我们这确实......确实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不过一口热乎饭还是没问题的。”
    廖亭楼一摆手:“正好饿了,别管是什么,赶紧做了端上来。”
    虞红衣应了一声,转身跑回厨房里。
    他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给手下人望风,这样手下人可以顺利把药下进去。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虞红衣他们端着饭菜送到廖亭楼面前。
    “圣将军请慢用,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说完后虞红衣就要退出去,可是还没有迈步,廖亭楼忽然叫住了他。
    “等下。”
    廖亭楼指了指面前的饭菜:“我忽然间又不是很饿了,这些东西赏给你们吃了。”
    虞红衣立刻笑起来:“给圣将军准备的,我们怎么敢吃......”
    廖亭楼笑道:“如果你自己不愿意吃的话,那我就喂你吃怎么样?”
    虞红衣忽然间向后退了一步,掀开旁边盖着布的篮子,把连弩抓了出来,朝着廖亭楼就一阵点射。
    可哪想到廖亭楼根本就没有躲闪,甚至坐在那都没有起身。
    廖亭楼只是往下一低头,他那铁盔上的面甲放下来,弩箭打在他身上脸上,没有一支能打进去的。
    “自己非要找死。”
    廖亭楼轻蔑的笑了笑。
    他慢慢站起来,侧头看到旁边有个石头碾子,直接抓起来朝着虞红衣一甩。
    “那些家伙见到我,连大气都不敢出,能躲多远躲多远,你居然有胆子请我留下来吃饭?”
    廖亭楼把石头碾子甩出去后,又拎起来两个石凳,一手一个,连环朝着虞红衣砸过去。
    虞红衣才堪堪躲开那石头碾子,石凳就迎面砸了过来。
    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些悔意,还不如刚才直接打个埋伏的好。
    都廷尉大人和叶先生交代过无数次,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此时他就犯了这个错误。
    在他心里,大概是觉得马贼队伍里都是些粗糙暴戾之徒,并没有多少聪明人。
    第一个疾飞过来的石凳被虞红衣躲开,可第二个是万万躲不开了。
    那看起来是个傻大个的廖亭楼,居然心思极细密,这两个石凳甩出来的方向也不一样。
    第一个是直接砸虞红衣,第二个居然是判断了虞红衣闪躲的方向甩出来的。
    虞红衣只好咬着牙把双手伸出去硬接了这石凳,才一接触,双臂上就一股巨力袭来。
    虞红衣身子一转,借力把石凳扔了出去,砰地一声,石凳砸在旁边院墙上,直接砸出来一个洞。
    廖亭楼却已经跨步向前:“又是廷尉府的人吧,你们可真是不知死活,还敢来招惹。”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你能有多少兵器

    虞红衣连续几个点射,可弩箭根本就破不开那家伙的防御,可见其人身上必有厚重甲胄,只是被宽大衣袍遮挡,所以看不出罢了。
    廖亭楼蛮力无双,朝着虞红衣砸了两个石凳过去,虽然被虞红衣以巧妙手法化解,可是廖亭楼也大步到了虞红衣身前。
    他一把抓向虞红衣的肩膀,虞红衣等他手臂快到身前的时候,伸手抓住廖亭楼的手腕用力一扭。
    他们廷尉府的人,最擅长擒拿之术。
    可是这一扭,纹丝不动。
    虞红衣没有就此放手,而是借助那家伙胳膊上的力量将自己身子拔高。
    他跳起来双腿夹住廖亭楼的脖子,双手抱死了廖亭楼的胳膊,然后再次猛的一发力。
    若是换做寻常人别说早已倒地,脖子都可能被绞断了。
    可廖亭楼却还是纹丝不动,这让虞红衣有些恼火。
    就在他想再变换招式的时候,廖亭楼却冷笑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虞红衣的腰带。
    然后他单臂把虞红衣举起来想狠狠摔下去,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这个敌人,比他上次交手的那个敌人要强大的多。
    虞红衣抱住廖亭楼这胳膊,双腿再次锁住廖亭楼的脖子,强行发力往后扭。
    廖亭楼就算再强壮,还是被虞红衣锁喉的双腿搞的很难受。
    他向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抬起来要掐虞红衣的脖子,虞红衣却先他一步松开了手,双脚在廖亭楼的脸上踹了一下,借力离开。
    半空之中,虞红衣大声喊了一句:“分开走!”
    厨房里那几个廷尉立刻应了一声,从后窗掠了出去,迅速的分散开。
    虞红衣看了廖亭楼一眼,然后抬起小拇指比了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廖亭楼居然因为这手势而勃然大怒,跨步朝着虞红衣追过去。
    虞红衣更为灵活,轻功身法也不俗,在这破旧残缺的村子里辗转腾挪。
    而廖亭楼却只是大步赶来,一步顶的上别人三步,而且他这行前的时候仿佛化身成了一个人形的猛兽,横冲直撞。
    前边若是有残缺的矮墙,一步能跨过去就跨过去了,跨不过去就直接撞过去。
    就在他又撞穿了一道墙的时候,哪想到虞红衣居然在墙外等着。
    廖亭楼一出现,虞红衣一刀横扫斩向廖亭楼的脖子。
    廖亭楼瞬间低头,这般反应速度倒也是少有人及了。
    他低头之间,竟是把虞红衣的长刀夹住,如此强悍的体力,让虞红衣不得不皱眉。
    虞红衣双脚飞起同时踹在廖亭楼的胸膛上,脚下感觉极为坚硬,还有沉闷声响。
    所以虞红衣更加断定,这个壮汉身上穿着厚重的甲胄,要想杀了他,只能找弱点。
    借助双脚一踹之力,虞红衣再次脱身向后急退,可是他的长刀却被廖亭楼用下巴夹住没能抽出来。
    此时看起来虞红衣已经无心恋战,他转身疾掠出去,将身法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廖亭楼大怒之下,将虞红衣的长刀掷了出去,那刀笔直的飞过,快到只留一道残影。
    虞红衣似乎是想到了那家伙会这样做,疾掠之中不断变幻方向,那刀落空。
    砰地一声,长刀直接将一棵能有合抱粗的大树贯穿,廖亭楼这恐怖的力度就可见一斑。
    躲开这一刀,虞红衣回头看向廖亭楼,再次抬起手比了一下小拇指。
    廖亭楼一声怒吼,犹如山兽咆哮,加大脚步朝着与虞红衣追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轻灵一个迅猛,后边的人想追都追不上了。
    不知不觉间,虞红衣已经冲出了村子,在原野上狂奔。
    廖亭楼虽然身材高大稍显笨拙,可他体力惊人,大步追来竟是丝毫也不落后。
    两人这一前一后的追赶,很快就远离了村子,跑了能有三刻左右,虞红衣一头钻进了前边林子里。
    廖亭楼已经追到这了,怎么可能放弃,见不远处有一块石头,大概百十斤沉重,他直接大步过去把石头抱起来,狠狠的砸向前边的虞红衣。
    虞红衣应是听到背后风声,往侧面直接一闪身,那石头擦着他身子飞出去,砸在一棵果树上,直接把树给砸断了。
    这般恐怖的力度,若是直接砸在人身上的话,怕是全身的骨头也没有多少能幸免的。
    廖亭楼大步进了林子,本以为那廷尉是想借助这林子地形逃脱,却见那个廷尉府的人竟然不逃了,而是站在那等他。
    这一刻,廖亭楼忽然间明白过来。
    “你是故意把我引出来的?”
    廖亭楼问。
    虞红衣耸了耸肩膀算是回答。
    他确实是故意把廖亭楼引出来的,因为这是他和他十几个手下唯一的胜算。
    对方有那么多人,还有一个实力不可知的圣将军,就算是虞红衣他们再自信,也明白打伏击不可能把对方全歼。
    这可是血浮屠的队伍,这些人身上有着大楚府兵的全套装备。
    他们的皮甲很厚重,而且很多士兵还都有护心镜,比起寻常的楚军装备还要好一些。
    府兵有的他们都有,府兵没有的他们也有。
    例如弓箭连弩这样的东西,血浮屠的人居然也都不少。
    所以,以十几个人埋伏打一支二百多人的,武装到了牙齿的骑兵,那是痴人说梦。
    这才是虞红衣的计划,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表演出来的假象。
    把最强悍的圣将军引出来由他解决,剩下的那些马贼,交给他的手下人。
    廖亭楼冷笑道:“你是觉得你可以一人之力打败我,还是觉得你那区区几个手下,可以打赢我两百多骑兵?”
    虞红衣笑道:“我能不能打赢你得真正打过之后再说,但我的人能不能打赢你那二百骑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廖亭楼在这一刻思考了一下,然后想到了这个家伙的计划。
    “你是想用分割打法?”
    廖亭楼不屑的说道:“你真的是太不了解血浮屠了,就算是你的人把我的人引着分散开,兵力相差悬殊,你们一样赢不了......至于你,很快你就明白,你是什么下场。”
    说完这句话,廖亭楼大步向前。
    虞红衣笑道:“你也是真的太不了解廷尉府了。”
    说着话,一抬手,锁链应声而出,朝着廖亭楼的脖子缠绕过来。
    廖亭楼又怎么会在意这种手段,等锁链绕过来缠在他脖子上后他才出手,一把攥住锁链,然后发力一拉。
    虞红衣被直接拉拽过来,靠近廖亭楼的那一刻,他双脚离地而起,用膝盖撞向廖亭楼的胸口。
    廖亭楼根本不在乎,他身披重甲,这膝盖就算刚猛也伤不到他。
    所以他根本没有躲闪,而是一拳朝着虞红衣的脸打了过去。
    可没想到的是,虞红衣在半空之中居然还能改变身形。
    虞红衣身子猛的往后一仰,犹如在半空上往后躺平了一样,这般腰腹力量着实令人惊叹。
    同时他屈膝猛顶的攻势也变了,双脚分开夹住了廖亭楼打出的那条胳膊。
    虞红衣往下一压,锁链绕在
    廖亭楼的胳膊上,然后他落地顺势翻滚,锁链又绕在廖亭楼的膝盖处。
    翻滚到廖亭楼的身侧,他一脚揣着廖亭楼的大腿奋力一拉。
    锁链一头绕在廖亭楼脖子上,还绕过了臂弯和膝盖,这一拉,把廖亭楼拉的往前弯曲。
    虞红衣动作迅速的把锁链绕在自己右臂上,左手把腰畔的短刀抽了出来,朝着廖亭楼的肋骨处狠狠的刺了过去。
    身上有重甲,肋骨处便是破绽。
    砰地一声闷响,这凶狠的一刀居然没有刺进去。
    “小贼!”
    廖亭楼气急之下一声暴喝。
    他猛然发力站直了身子,虞红衣拉不住锁链,人都被带的离地而起。
    廖亭楼一把抓住虞红衣的衣服把人狠狠摔在地上,这一下虞红衣被摔的很重,脑袋里都嗡的一声。
    下一息,廖亭楼将那短刀夺过来,一刀戳向虞红衣的脖子。
    虞红衣翻身避开,这一刀戳在地上,短刀全都没入地面,拳头也砸在地面上,直接砸出来烟尘激荡。
    这一击不中,虞红衣已经翻滚到了远处。
    廖亭楼再次站直了身子,看了看那短刀,发怒之下,双手抓着短刀一发力,咔吧一声把短刀直接掰断了。
    他再次向前:“长刀短刀尽失,我看你还有什么兵器!”
    虞红衣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可是当廖亭楼靠近的那一瞬间,他忽然从腰带上抽出来一柄软剑。
    “你想看就给你看!”
    虞红衣左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身子凌空而起,一剑刺向了廖亭楼的眼睛。
    廖亭楼虽然带着面甲,可双眼位置有空洞。
    这一剑瞬息而至,也着实是出乎了廖亭楼的预料,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廷尉府的人长刀没了短刀断了,居然还有一把剑。
    可他却根本不在意。
    竟然是直接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剑身,然后胳膊来回盘绕,那软剑就好像一条蛇似的被他卷了起来。
    虞红衣大惊失色。
    廖亭楼一拳砸向虞红衣的面门:“我再看看你,还有什么兵器!”
    虞红衣只好松开剑柄,双手抬起来架在自己面前。
    砰地一声......
    这一拳重击,打的虞红衣直接飞了出去,他向后平移着飞出去能有至少两丈距离。
    双脚在后边还绊了一下,身子往后仰倒,落地后,后背在地面上还滑出去能有四五尺远。
    这一拳力度实在太大了,虞红衣双臂都好像断了似的,胸口里也一阵窒息。
    还没等他挣扎起身,廖亭楼已经大步过来,然后一脚踩在虞红衣的胸膛上。
    他发力往下踩着,同时俯身看着虞红衣说道:“你们廷尉府的人,就只靠着乱七八糟的兵器了吗?没有了兵器,你还算什么?!”
    虞红衣被踩的脸色都开始发青,胸口承受巨大压力,仿佛下一息胸腔都要被踩瘪下去似的。
    可是下一息胸腔没有瘪,但廖亭楼却惨呼了一声。
    廖亭楼跌跌撞撞后退中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腕处鲜血直流,而那个明明已经被他踩在脚下不能动的家伙,手里居然还有一件兵器。
    那是兵器吗?
    那不能算是兵器吧,因为那只是一个竹片。
    廷尉府三大神器之一,竹板。
    在廖亭楼一脚踩在虞红衣胸膛上的时候,虞红衣把竹板抽了出来,然后切开了廖亭楼的脚筋。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旧事

    右脚的后脚大筋被切断,身材太过雄壮的廖亭楼一下子就慌了。
    他向后跌跌撞撞退出去,右脚吃不上力,只能靠左脚勉强维持。
    可到了这一刻,虞红衣还能再给他机会?
    廷尉府的人做事向来就凶狠,他们的行事风格本来就是如此。
    敌人没有破绽那就找出破绽,找到破绽就往这地方可着劲儿的招呼。
    打个比方,如果是江湖上两个人约好了比试,其中一方受伤之后,另一方基本上都不大好意思的往伤处打。
    那样就算是赢了,也显得不光彩。
    可廷尉府对敌不是与人比试啊,廷尉府的人每天所面对的都是这世上的凶徒,还会去想光彩不光彩?
    什么?敌人身上有伤口?那不朝着伤口狠狠招呼还等什么?
    此时的廖亭楼已经失去了身高体壮优势,虞红衣也瞄准了他的破绽。
    一个翻滚到了廖亭楼身后,手里的竹板再次划过,将廖亭楼的左脚脚筋也给挑了。
    廖亭楼再也支撑不住,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给人错觉倒下去的是一座山。
    可是此人那般凶悍,就算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就这样认了怂。
    他料到了虞红衣会趁势进攻,跌坐在地的一瞬间,他的胳膊向后横着抡了出去。
    这种预判,这种思维,让虞红衣心里顿时起了怀疑,这个人真的是马贼出身?
    从整个交手的过程来看,这个马贼头目一身横练的本事,没有二三十年的苦功绝对练不出来。
    练就这样一身本领,就为了当个马贼?
    百姓们常说一句话,穷读书富习武,家境如果一般的人,根本就供不起一个孩子自幼习武所需。
    虞红衣避开廖亭楼的胳膊,然后立刻跨步向前,一脚顶住了廖亭楼的后背,双手抓住了廖亭楼那条胳膊。
    胳膊本来向后抡出去的力度就不小,虞红衣还顺着胳膊的力度推了一下。
    咔嚓一声,廖亭楼的胳膊就被折断。
    下一息,虞红衣一脚踹在廖亭楼的后脑上,这一脚是向上发力,把廖亭楼头上的铁盔给踹飞了出去。
    再下一息,虞红衣脚下猛的一发力身子向前疾冲,膝盖狠狠的撞在廖亭楼的太阳穴上。
    那雄壮如狮一样的汉子,脑袋晃了一下,眼睛瞬间就翻了起来。
    紧跟着,身子往旁边一歪倒地不起。
    虞红衣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可他很清楚此时还不是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廷尉做事的另一个硬性要求就是,如果击倒了敌人,一定要补一击,朝着头上补。
    虞红衣不想就这样直接杀了廖亭楼,这样级别的马贼头目,一定知道不少秘密。
    但这不妨碍虞红衣照着廖亭楼的太阳穴又给了一下,打死也就打死了,打不死最好。
    一击命中,廖亭楼躺在那,眼见着是不能动了。
    虞红衣这才跌坐在地大口喘息,他自己其实心里也明白,能赢了这个壮汉,实在侥幸。
    休息片刻之后,虞红衣撑着地面起身,把掉落在不远处的锁链捡回来,用锁链把廖亭楼死死的绑住。
    但他还觉得不放心,这种实力的敌人,也许醒过来后能轻易把锁链挣断。
    他把廖亭楼身上的衣服撕下来不少,编成绳子后又捆了几圈。
    觉得不踏实,又把自己身上的外袍也脱了拧成绳捆了几圈。
    就算是这样虞红衣其实还是不大放心,也就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东西了,要是有的话他能再捆三圈。
    将廖亭楼拉拽到一边,虞红衣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村子那边跑回去。
    他手下的兄弟们还在和二百多名悍匪交战,他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才跑到半路,就看到廷尉府的人从村子里追出来,应该是来寻他的。
    见到自己人出现,虞红衣挺着的那股劲儿终于松了,扑通一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好在是叶先生派来的支援到的及时,不然的话,这一战就算那十几个廷尉仗着个人实力的绝对优势,能杀死不少马贼,可他们十几个应该也活不下来几人。
    虞红衣制定的计划就是在这村子里打,敌人是骑兵,在村子里骑兵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
    而他带来的廷尉,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
    他们可以借助村子的地形,借助那些残缺不全的房屋,灵活的将敌人引的分散开,然后再偷袭杀敌。
    叶先生如今要坐镇边关所以没能亲自前来,不过派来了数名千办,带着几百黑骑。
    千办尚青竹走到虞红衣身边蹲下来,伸出手,示意拉虞红衣起身。
    “让我躺会......”
    虞红衣费力的抬起手指了指后边:“林子里有个大家伙,赶紧再去绑几圈。”
    等尚青竹赶到林子里看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愣神。
    这大家伙是真的大,但是这大家伙身上似乎也没有多少地方容得再多绑几圈了。
    虞红衣都把人绑成这样了还不放心,从这一点尚青竹就推测出来,这个大家伙有多恐怖。
    第二天,边关。
    廖亭楼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可是才一动,身上就一阵锁链响动。
    他迷迷糊糊的往身上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被巨大沉重的锁链锁死在一张石床上了。
    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石床,而是廷尉府的人寻来的一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
    廖亭楼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壳里晃来晃去。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醒过来,昨夜里醒了一次,但很快就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那会儿当然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脑袋更是昏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廷尉给他喂了药。
    按照给他喂那些药的剂量,就算是一头牛现在都应该醒不过来呢,可他却醒了。
    “给他清醒一下。”
    廖亭楼听到有人说话,然后就被一盆冷水泼在了脸上。
    还别说,这一盆冰凉的水泼下来,廖亭楼确实瞬间就清醒过来不少。
    “你叫廖亭楼?”
    坐在他对面的人问了一句。
    在审问这个大家伙之前,也已经问过几个被俘虏的马贼,所以知道廖亭楼的名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廖亭楼努力的甩了甩脑袋,把脸上的水甩了下去,然后才能看清楚那个坐着的人是什么样子。
    “你是谁?”
    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叫叶杖竹。”
    一身白衣的叶先生坐在那,看起来气质就像是个淡然安静的读书人。
    “叶杖竹?”
    廖亭楼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此时脑袋里还有些懵,所以表情就显得格外疑惑。
    片刻后,廖亭楼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眼睛也睁大了些。
    “冀州叶杖竹?”
    叶先生点了点头:“是我。”
    廖亭楼的表情,显然变了,刚刚的那股狠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意味。
    “你认识我?”
    叶先生问。
    廖亭楼先是摇了
    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只不过是我记得见过你,你却不记得见过我。”
    叶先生微微皱眉:“我还见过你?”
    廖亭楼道:“十几年前,叶先生曾经去过兖州,还记得吗?”
    叶先生嗯了一声:“记得。”
    他去兖州的次数并不多,十几年前的话,那就是他代表冀州节度使曾凌到兖州去,给当时的兖州节度使周师仁送贺礼。
    那时候,周师仁才刚刚调任兖州节度使,作为冀州节度使,裴旗送一份贺礼过去也是人之常情。
    廖亭楼道:“那次去兖州,叶先生一句话,救下一整个门派的事,可还记得?”
    这件事叶先生却有些记不清了,毕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叶先生忽然想到了。
    那是他给周师仁送贺礼,周师仁在府里设宴的时候,期间一起喝酒的一个人,说是缉事司的人查到一个江湖门派试图谋反。
    这种事,听闻十个有十个是假的,江湖门派是多大的胆子,多膨胀,多自以为是,才觉得自己可以谋反?
    你要说江湖门派跟着谁谋反有可能,要说江湖门派自己主动谋反,那是扯淡。
    更何况这案子还是缉事司的人查出来的,所以不用太仔细去想,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缉事司的人本来就一直都在压榨那些江湖门派,孝敬的钱给够了就不找你麻烦,不想给,或是给不够,那什么罪名不能给你安上?
    当时叶先生正在和周师仁喝酒,以他的身份,当然还不能够与节度使同坐。
    可他代表的是冀州节度使曾凌,所以也就有资格落座。
    恰好听到缉事司的人在酒桌上提了一句,说是熊虎门的人试图谋逆。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事缉事司的人在酒桌上随口一提,作为节度使,周师仁也就随口应一句当是知道了,还不是交给缉事司的人随意处置。
    可是听到熊虎门这三个字,叶先生心里就微微一震。
    前几年,府兵反击渤海人攻打兖州的时候,熊虎门三百多门人全都上了战场。
    连番恶战之下,三百多门人死伤四分之三。
    当时的府兵将军还向朝廷给熊虎门报功,朝廷嘉奖了一块牌匾,挂在熊虎门门口。
    这才几年过去,曾经为守护兖州而拼死血战的熊虎门,突然就谋反了?
    叶先生有心帮一下这一门忠烈,但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未必管用。
    所以在酒桌上就故作惊讶的说了一句,大概意思是,这熊虎门怎么会谋反呢,我记得节度使曾凌曾大人有一位远亲,就在这熊虎门中学艺,当年还上过战场呢。
    他不知道这一句话能不能管用,但他必须要做。
    叶先生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大楚官场上做人,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缉事司的人立刻就问叶先生,可知道谁是节度使大人的远亲。
    叶先生摇头说不知道,只是听闻节度使大人提起过,当时提起来还很自豪。
    那缉事司的人脸色就变了变,然后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叶先生离开兖州之前,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得知熊虎门的人都已经被缉事司给放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为了不露馅,他登门去拜访了熊虎门的人,当时熊虎门的门主金拓定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还要给叶先生磕头。
    叶先生哪里能受这般大礼,连忙阻拦,只是交代熊虎门的人,若缉事司再来问,就咬定了有人是冀州节度使大人的远亲。
    这事过去十几年,叶先生确实已经忘了。
    此时忽然醒悟,再看那廖亭楼,心说怪不得这一身横练功夫如此出众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那乱世人心

    这天下如果说武术功法数不胜数,那么在各种功法之中,最独特的一种应该就是横练铁布衫。
    铁布衫的功夫,在中原武学流传之中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内练,一种是横练。
    叶先生的流云飞袖,实则就是内练铁布衫,江湖上还有一句话是......横练可自保,内练世无双。
    大概是因为这铁布衫的功夫,横练只能做到刀枪不入,而内练则可攻防兼备。
    所以从渊源上来说,叶先生和熊虎门在某种意义上可称同门。
    当然这个同门就很广泛,真要说起来,中原武林对外的时候,皆为同门。
    此时看到廖亭楼这样的汉子,竟然沦落为漠北马贼,叶先生忍不住有些唏嘘。
    “你们熊虎门的人,怎么会跑到漠北来?”
    叶先生问。
    廖亭楼叹了口气后说道:“不是熊虎门的人来漠北了,熊虎门中只有我一人来了此地。”
    叶先生问:“为什么?”
    廖亭楼沉默。
    叶先生也没有急着问,廖亭楼该死是该死,就因为勾结黑武人伏击宁军死伤数千人这件事,血浮屠的马贼一个都不能活。
    可是叶先生难以明白的是熊虎门出身的人,为何要来这漠北。
    他十几年前去过熊虎门,和熊虎门门主金拓定老前辈有过一次长谈。
    以金老前辈对弟子们的教导和约束,以熊虎门人的那种侠义心肠,不该有人做出如此选择。
    叶先生不急着问,只是等着,良久之后,廖亭楼又是一声长叹。
    他看了叶先生一眼后低声说道:“我来漠北,只是因为我个人缘故,与师门无关。”
    “我......我与大当家当时虽不是至交好友,可他落难,我已听闻,便不能不帮他。”
    廖亭楼说话的时候始终不敢看叶先生的眼睛,似乎是愧疚,又像是有些畏惧。
    可能是叶先生对熊虎门有大恩,所以他不敢在叶先生面前说谎。
    “先生......我知道这样做不大好,可我们江湖中人,义气是不是摆在第一位?”
    廖亭楼问。
    叶先生摇头:“义气不是第一人,换掉一个字,道义是第一位。”
    廖亭楼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他再次低下头:“我离开兖州的时候,已经宣布退出熊虎门,之后所做的任何事,皆为我个人所作所为,与师门没有任何关系。”
    叶先生道:“我懂的。”
    廖亭楼又抬起头看了叶先生一眼,这一眼中已经满是感激。
    “大当家是个苦命人,更是遭遇了不公,若非他命大的话,早就已经被那些混账东西害死了。”
    廖亭楼道:“他于我有恩,我听闻他出事之后就辞别师门赶去救他,除了我之外,如今血浮屠队伍里,有不少人都是当初从各地赶去救他的兄弟。”
    叶先生问:“憾三州到底是谁?”
    廖亭楼又是沉默下来。
    叶先生道:“你应该知道,如今我主已经平定中原,这漠北之地,也是要收复回来的。”
    “楚国的时候守不住漠北,才让这里沦为马贼横行之地,沦为黑武人肆意妄为之地。”
    叶先生稍稍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你们勾结黑武人,这就是不可能被赦免的大罪,所以哪怕你我之间颇有些渊源,你也是要死的,憾三州也是要死的,血浮屠所有人都是要死的。”
    “你现在不说他是谁,并不影响将来我主大军将血浮屠剿灭,你该知道,我主对勾结黑武人的叛徒败类,绝无容忍可能。”
    廖亭楼听到这猛的抬起头,似乎是想辩驳什么,
    可是他又能辩驳什么?
    数千宁军边军被血浮屠和黑武人勾结所杀,这笔账,清清楚楚,谁也抹不掉。
    廖亭楼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似乎内心之中格外纠结。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先生可曾听闻十几年前,北方之地的江湖中,有一人被称为义三州?”
    叶先生听到这三个字,脑海里立刻就冒出来和这三个字有关的两句话。
    三州万里义在前,刀山火海敢为先。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如喃喃自语一般说出了那个名字。
    “许素卿。”
    叶先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般义薄云天的江湖大豪侠,怎么会变成了漠北马贼憾三州。
    如果这憾三州真的就是当初那个在冀州兖州和青州三州万里之地,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许素卿。
    那么别说他是漠北无敌,他甚至可以称之为北境无敌。
    此时此刻,因为这个名字,叶先生的思绪乱了,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敢确认。
    廖亭楼在此时说道:“先生可知道当初他被陷害的事?”
    叶先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似有耳闻,但记不起来了。”
    廖亭楼道:“事情先发生在幽州,后发生在兖州,先生不清楚也是正常。”
    他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当年,因为大当家有北境无敌之名,所以被幽州将军罗耿请了去。”
    “大当家当时并没有追求功名之心,所以罗耿几次派人去请他,大当家都拒绝了。”
    “最后一次去请他的人说,北疆之外,黑武人猖獗,屡屡寇边,我们损失惨重。”
    “只因为黑武人创建了一支名为铁浮屠的骑兵,我中原边军不能抵挡,数次交锋,皆以战败告终。”
    “罗耿请大当家去,是想让他帮忙也训练出一支骑兵来,确切的说是训练可破铁浮屠的槊骑兵。”
    “因这大义,大当家随即赶往幽州,也是在幽州,第一次见到了那时候还年少的罗境。”
    叶先生听到这里微微一怔,廖亭楼提到罗境,必然是事出有因。
    而罗境,同样是被誉为北境无敌。
    “大当家到了幽州之后,就觉得罗境虽然生性傲慢,可天赋极强,且有好学之心。”
    “于是大当家就一边训练槊骑兵,一边指点罗境武艺。”
    “在幽州两年多时间,燕云重甲槊骑兵已经比之前更为强悍,足可与铁浮屠一战。”
    “可是这时候,罗耿已有除掉大当家之心,因为燕云重甲,对大当家格外敬重。”
    叶先生明白了过来。
    燕云重骑是罗耿所创建的北疆雄兵,令黑武人格外忌惮。
    所以黑武人倾尽举国之力,打造了针对燕云重骑的铁浮屠。
    罗耿几次吃亏后,偶然听闻了许素卿之名,于是派人去请。
    其实许素卿三番几次的拒绝他,以罗耿性格,又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再后来,因为许素卿的缘故,燕云重骑改变了槊攻的技法,所以战力大增,连续三次与黑武铁浮屠交手,已成平局之势。
    可此时罗耿除掉许素卿之心越来越重,燕云重骑对许素卿太过敬重,甚至隐隐有超过对罗耿的敬重之意。
    再加上之前就对许素卿不满,所以罗耿开始筹谋除掉许素卿。
    于是他找来许素卿长谈了一次,大概意思是,因为渤海人数次寇边,兖州军损失颇重。
    兖州节度使周师仁已经连续几次请求幽州这边发兵支援,可是幽州边军要对抗黑武,无力分兵。
    所以他想请许素卿赶去兖州
    ,帮周师仁训练队伍,这也功在千秋社稷的大事。
    许素卿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前往,可是到了兖州之后不久,就被人告发说他私自扣留军饷,中饱私囊。
    办这事的是兖州缉事司的人,可这事当然是罗耿和周师仁授意。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周师仁也知道许素卿在江湖中的地位,一是不愿意招惹麻烦,二是不愿意背负骂名。
    所以他干脆派人把许素卿送回幽州,还给罗耿写了一封信。
    意思是,虽然许素卿是在兖州犯了大罪,可他是你的人,你自行处置吧。
    因为这件事,罗耿私底下把周师仁骂了个狗血淋头,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所以也就有了后来,兖州军想要进攻冀州,周师仁对罗耿那么忌惮,连路过幽州都要先给罗耿送大礼。
    而罗耿假意和周师仁联盟,但暗地里把周师仁坑的不轻。
    周师仁把许素卿送回幽州之后,罗耿下令把许素卿投入大牢之中。
    这烫手山芋回到他手里了,他也是左右为难,不除掉许素卿吧,这事都已经办了,如果就此收手,许素卿也一定对他恨之入骨。
    罗耿太了解许素卿的实力了,若把许素卿放走的话,罗耿担心许素卿报复。
    幽州将军府里有那么多带甲勇士,可一定挡不住许素卿一怒。
    所以放是一定不能放的,要是杀了呢?罗耿又担心许素卿在军中影响力那么大,怕是的幽州军都会军心不稳。
    讲到这里,廖亭楼停了一下。
    他看向叶先生说道:“罗境武艺,不能说是大当家所传授,但大当家对他指点那么多,怎么也算是他师父了吧。”
    叶先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廖亭楼道:“可是罗耿囚禁大当家之后,罗境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大当家,也一次都没有为大当家求情,如此忘恩负义之徒,我若见到,必杀之,若我不敌,我也要以命相搏。”
    叶先生沉默片刻后说道:“罗境将军,已经战死在江南,与楚武王杨迹句同归于尽......”
    听到这句话,廖亭楼的脸色猛的一变。
    他们身在漠北,消息闭塞,还不知道罗境几年前就已经战死的事。
    此时听闻罗境已经死了,廖亭楼仿佛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些什么似的,竟是好一会儿没能说话。
    其实,许素卿被罗耿囚禁之后,罗境几次去见他父亲求情,也几次要去见许素卿,都被罗耿阻拦。
    罗耿那般性格,他儿子求情难道他就会放许素卿一马了?
    为了除掉许素卿,而他的儿子罗境又不能从中阻拦,罗耿心生一计。
    罗耿一边答应了罗境的请求,说是会放了许素卿,一边派罗境带一标营骑兵去清剿冀州和幽州的匪患。
    话说起来,那日李叱和师父长眉道人往冀州城出发,半路上遇到了罗境回归幽州,恰好就是那个时间。
    只是当时的李叱和长眉道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幽州那边发生了这么多事。
    就算是知道的话,以当时李叱的年纪,也无能为力。
    当时罗耿担心他儿子和自己闹翻,把罗境支走,然后他又不敢在幽州杀许素卿。
    所以罗耿就派人把许素卿又送去了兖州,他给周师仁写信说,虽然许素卿是我的人,但他在兖州犯了罪,当在兖州审判。
    那是我的亲信之人,犹如手足兄弟,可我更尊重国法军律,任何人都不能徇私情而枉法。
    老周啊,我尚且如此,你当然就更不能因为他是我的人,就不顾大楚律法,不顾兖州民心。
    而等罗境回到幽州之后,罗耿又骗他说已经秘密的把许素卿给放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非他对手

    周师仁在接到了罗耿的信之后,也是把罗耿好一顿骂,两个老狐狸都把对方十八辈祖宗好好问候了一遍。
    可终究还是周师仁惹不起罗耿,所以就下令把许素卿秘密-处死。
    因为许素卿这个人在江湖上名气实在太大,如果是明着处死的话,必然会有大麻烦。
    周师仁已经做到了兖州节度使这般高位,说是兖州土皇帝也不为过,若是寻常人理解,他当然不会害怕什么江湖客。
    毕竟以封疆大吏的身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调动数万精锐府兵,哪个江湖势力能挡得住?
    其实毫不夸张的说,节度使只要下命令,就能把整个州之内的江湖门派屠一个遍。
    然而实际上,越是到了这般高位,越是要小心谨慎一些,能把门派都灭了,但能把人都杀了吗?
    若因为处死一个江湖客而造了报复,被其他江湖高手偷袭暗杀,这当然划不来。
    越是能做到高位的人,越是明白什么叫阴沟里翻船,越是懂得怎么避开别人的报复。
    所以周师仁的意思是,在牢房里把许素卿毒死就算了。
    然后把尸体或者是人头用石灰封好后送去兖州,让罗耿看一眼,罗耿也就心满意足,还会念他的好。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许素卿这个人当时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可在江湖上帮过的人太多,影响实在太大。
    那大牢里的一个狱卒是兖州某个江湖门派出身,得知消息之后,冒死把这事传了出去。
    结果一时之间,为救许素卿,差不多州治城内的江湖势力都被惊动了。
    不久之后的某个夜里,这个狱卒偷偷打开了大牢的后门,把城中自发聚集起来的江湖豪客放了进来。
    一番厮杀之后,至少上百名江湖侠士战死,也总算是把许素卿救了出来。
    可经此一事之后,许素卿心灰意冷,对中原已经再无眷恋。
    再加上这事在兖州闹的很大,劫狱这么大的事,节度使周师仁不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一群人决定护送许素卿出关暂避,等以后再找机会回中原。
    这群义士把许素卿救出来之后才发现,许素卿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因此他们对朝廷对官府也彻底失望。
    出关后许素卿不想再回去,护送许素卿出关的那批人,其中不少都自愿留了下来,陪着许素卿在漠北生活。
    而这其中,不乏兖州的绝顶高手。
    血浮屠中的四圣将军都是江湖客出身,且都是江湖上极有分量的人物。
    比如此时在叶先生面前的廖亭楼,可以说是熊虎门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在整个熊虎门之中,也只有门主金拓定才能勉强胜他分毫。
    原本这些在中原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环境的改变,性格也大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一开始在漠北立足,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漠北横行的马贼。
    大家商量了一下,与其低声下气的讨生活,不如干脆就打出来一番天地。
    让他们去和马贼低声下气,他们当然也做不出来。
    但他们这些人如果想在这打出来,对于漠北的马贼来说才是噩耗。
    其中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是他们各自江湖门派中的顶尖高手,这些漠北的马贼再凶悍,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如此一来,逐渐的,他们在漠北杀出来威名。
    也正是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在这样不断的厮杀中,他们都变成了杀人如
    麻的凶徒。
    尤其是许素卿,在到了漠北之后,伤势痊愈,性格变得阴沉甚至可以说暴戾。
    他对救出来自己的这些兄弟推心置腹,就算是让他拿命去换他也心甘情愿。
    可对于其他人,哪怕是血浮屠队伍里的马贼,只要触犯到他,他绝不手软。
    或许是因为他当初在幽州帮助罗耿训练了燕云重骑,所以他将这支马贼队伍命名为血浮屠。
    燕云重骑的直接对手是黑武人的铁浮屠,他就把马贼队伍称之为血浮屠,这其中对罗耿的恨意,就可见一斑。
    “叶先生......”
    廖亭楼看向叶先生道:“我知道必死无疑,我没什么好说的,也不觉得此生还有什么留恋,死了也就死了,我只求叶先生将来可以放过大当家一次。”
    他语气诚挚的说道:“大当家都是因为被那些做官的人陷害,所以才会来漠北,他是今天的憾三州,根本就不能怪他自己......”
    叶先生摇了摇头后缓缓说出三个字。
    “办不到。”
    廖亭楼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叶先生并不打算再给他机会说什么了。
    叶先生起身吩咐道:“把他架到校场上去,当众斩首。”
    廖亭楼见叶先生要走,使劲儿的喊了一声。
    “叶先生!”
    叶先生回头看他,廖亭楼眼睛有些发红的说道:“临死之前,我得再次替熊虎门谢谢先生当年的救命之恩。”
    叶先生对他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安心上路,在你临死之前我也有句话留给你,以后的中原不会在出现许素卿那样的事。”
    说完后叶先生迈步而出。
    不久之后,廖亭楼被架到了边关校场上,号角声响起,城中士兵除了在城墙上当值的人之外,全都集合到校场上观看。
    廖亭楼被架到校场正中,他看着那些边军汉子们朝着他怒吼,一声一声杀字呼喊声破云天。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廖亭楼心里想了些什么,他扫视一周后闭上眼睛,没有说一句话。
    行刑的刀斧手上来,一刀将廖亭楼的人头斩落。
    两天后,血浮屠营地。
    有逃回来的马贼将事情经过详细告知许素卿,许素卿听闻后大惊失色。
    廖亭楼是他结义兄弟,他如何能不担心?
    黑武亲王阔可敌夜澜派来的特使耶伏芝见许素卿如此反应,他心里倒是开心的很。
    如果那廖亭楼被宁军所杀自然最好,如此一来,血浮屠日后和宁军交战,就必然会满怀仇恨。
    “我要去边关。”
    许素卿起身就往外走,大步流星。
    “殿下。”
    耶伏芝连忙追上去,一边追着走一边说道:“汉王殿下何必如此莽撞?这消息传回来,说不得是宁军的人故意放了活口回来。”
    “他们就盼着殿下你此时带兵去边关,十之七八已经有宁军在半路埋伏。”
    见许素卿根本不理他,耶伏芝大声说道:“你如果贻误了战机,破坏了黑武帝国大军南下之事,你知道后果吗?!”
    听到这句话,许素卿猛的停住脚步。
    耶伏芝还以为自己这话镇住了许素卿,却见许素卿忽然一回头,伸手抓向他的咽喉。
    在看到许素卿出手的瞬间耶伏芝就做出了反应,大概不到一息的时间之内,他连续变幻了三个方向。
    然而没有用,许素卿那只手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可他就是躲不开,随随便便一样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从来都不喜人聒噪,你要么现在闭嘴,要么死后闭嘴。”
    许素卿随手一甩,耶伏芝的身躯就根本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以他黑武剑门剑师的实力,在被甩出去后有足够的能力调整身形。
    然而......在被甩出去后他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好像身上的力量都被许素卿刚才那一捏之力给封住了。
    耶伏芝脑子里想到了怎么去控制身体,怎么才能稳稳落地,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砰地一声,耶伏芝后背撞在一根柱子上,整个木楼好像都摇晃了一下,头顶上有灰尘簌簌而落。
    摔在地上的耶伏芝硬是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身体里血脉不畅,四肢发麻。
    胸口更像是塞着什么东西似的,连呼吸都困难,直到他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这才好了些。
    再看时,哪里还有许素卿的影子,人已经不知道出去多远了。
    耶伏芝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挣扎起来,手扶着柱子喘息。
    此时心中只想着,待日后定教你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出身黑武鬼月八部,又是剑门的剑师,耶伏芝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气血才恢复过来,这地方他也不愿意多呆了,让手下人扶着他离开。
    出了木楼的时候,他以为会看到整个血浮屠的队伍都集合起来,却没有想到营地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动作。
    他好奇的问了问,才知道是许素卿太过心急,出木楼后牵了一匹马就冲了出去,手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耶伏芝心说这样更好,那狂傲无礼的家伙自己跑去边关送死,这血浮屠的队伍反而更好控制一些。
    最主要的是,刚才许素卿对他出手,他是真的害怕了。
    就在他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却见这血浮屠的另外几个首领,已经在下令集合队伍。
    耶伏芝本想阻拦,可再一想,这群根本就没什么规矩可言的马贼,又怎么可能听他的。
    与此同时,边关。
    叶先生站在城墙上眺望北方,那茫茫原野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
    千办虞红衣和尚青竹两个人走到叶先生身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微微点头。
    虞红衣道:“先生,那日有马贼侥幸逃脱,以憾三州对他手下兄弟的态度,必会带兵前来抢人。”
    尚青竹道:“所以我们两个商量了之后,来请示先生,可否准许我们两个带队伍出去在半路伏击。”
    叶先生摇了摇头:“不能去。”
    他的手扶着城墙,脸色凝重的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去城外伏击,毫无优势可言......”
    说到这叶先生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更为凝重的说道:“如果是许素卿来,你们在半路上拦不住他,还会被杀,别心存侥幸,没有任何意外。”
    虞红衣好奇的问:“那人真的强到离谱?”
    叶先生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叶先生叹息一声道:“我应不是他对手,我,加上你们几个千办,或许也不是他对手。”
    “十几年前的许素卿是三州第一大侠,出手会留余地......可现在他已经是憾三州了。”
    说到这,叶先生的眼神更为复杂。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你们信不信

    中原天下实在是太大了,真要说谁的武功天下无敌,必会有人不信服。
    再强再自负的人,也不是那么轻易的敢说出我天下无敌这样的话来。
    可当初许素卿被人成为江湖之中北境无敌的时候,似乎也没谁质疑过。
    因为许素卿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一个别人一辈子也完成不了的壮举。
    十九岁,挑战整个兖州江湖,用了一年的时间拜访诸多名家。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所有被他挑战过的那些前辈高人,竟也没有一人说他的坏话。
    这种事,是不是就显得匪夷所思?
    直到很久之后,人们才略微知道一些其中的秘密,而这秘密,许素卿从未向外透露过一个字。
    他每挑战一个门派,必会请求闭门而战,不可有门派之外的人在场。
    一开始人们还以为他这样做是怕输了丢人,被人传扬出去面子挂不住,毕竟是他主动登门挑战。
    后来才隐隐得知,他不管与任何人交手,胜了对方都不难,而且还会在交手中指出对方武学的破绽和缺点。
    比试之后,他往往都不会马上离开,而是留在这门派之中,帮助与他交手之人把那些破绽和缺点弥补好。
    久而久之,在兖州江湖之中,谁人不欠他一个人情。
    所以他在兖州落难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义士不顾自己生死前去营救。
    天下人渐行渐远,不过是人心度人心,天下人越走越近,不过是人心换人心。
    听闻廖亭楼被廷尉府抓了,许素卿没有任何犹豫,骑上一匹马就朝着边关这边赶过来。
    路途并不近,非一天两天就能到,可他却硬是不眠不休的赶路。
    那匹马跑到半路的时候便没了体力,摔在地上起不来了,许素卿便弃了他的爱马徒步狂奔。
    从他的营地到边关,正常情况下需要四五天时间才能到,可他只用了两天两夜便到了。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人已经出现在边关城门外。
    哪怕强如许素卿,这般不眠不休的长途跋涉之下,也显得格外疲惫。
    他只身一人站在城门口,喘息着看向城墙上边,在朝阳之下,城墙上飘扬的烈红色战旗显得有些刺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素卿觉得这红色战旗竟是那么的漂亮。
    城墙上的边军看到了他,立刻大声呵斥,没有人认识此人,只是让他远离城门。
    有人连忙去禀告叶先生,听闻之后,叶先生便带着手下千办们急匆匆赶到城墙上。
    叶先生居高临下看着,见那身材修长之人虽是风尘仆仆,却依然可见其桀骜之气。
    十几年前,中原北境的江湖客,哪怕是没有见过许素卿的人,也都知他温良如玉。
    叶先生也没有见过他,却对此人一直都心驰神往,此时见到了,心中却倍感悲凉。
    哪里还有什么温良如玉,叶先生只看到一身寒气。
    “你们把人放了吧。”
    许素卿在城外抬头大声喊道:“只要放了他,我保证以后不杀你们。”
    这一句话,便把城墙上所有人的怒气给惹了出来,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怒意。
    千办之一燕冽伸手将背后的长弓摘了下来,这是一张三石半的强弓,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一般的将领都难以把这么强的弓拉满。
    燕冽最善弓射,用的箭也是铁羽箭,射程比寻常羽箭远差不多有一倍。
    他这一人发箭的力度,堪比弩车。
    此时见那许素卿如此狂妄,燕冽哪里还能忍得住,弯弓搭箭,随着嗡的一声弓弦响,那铁羽箭流星一样飞向许素卿。
    许素卿抬头看着,见一道流光迅疾而至,他甚至没有躲开半步,等那箭飞到自己身前的时候才抬起手,啪的一声......一把将铁羽箭攥住了。
    那箭簇距离他脸只有一寸左右,可却如同瞬间被镶嵌进了石头之中一样。
    许素卿一把攥着箭杆,那箭突然停住,以至于连铁的箭羽都在急促的抖动着,发出嗡嗡的轻响。
    许素卿随手将那铁羽箭扔到一边,还是抬着头看着城墙上。
    “谁可做主?”
    他大声问。
    叶先生道:“我是这里主官,我做主。”
    许素卿看向叶先生道:“以我实力,此时可纵掠上去,杀数十人后全身而退,你信不信?”
    叶先生没有回答。
    许素卿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以我实力,夜里潜入边关之内,一夜可杀数百人,你信不信?”
    叶先生还是没有回答。
    许素卿声音提高了一些后继续说道:“若你不把人放了,我便杀到你愿意放人为止,你一时不放,我便一直杀人。”
    叶先生道:“我知道是你是谁,也知道你实力,更知道你廷尉廖亭楼被抓后马上就会赶来,你信不信?”
    许素卿稍稍思考片刻后回答:“信。”
    叶先生道:“既然我都知道,可廖亭楼还是已经被我下令处死,所以你对我们威胁出这些话,可有什么用处?”
    听到廖亭楼已经被下令处死这句话,许素卿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这一安静,好像整个天地之间都变得鸦雀无声了。
    片刻之后,他将腰畔挂着的那个巨大酒囊摘下来,一仰脖咕嘟咕嘟的灌进嘴里,一口气,竟是把这酒囊喝空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跨步向前。
    城墙上,箭雨齐下。
    许素卿疾冲之中,将自己身后披风拽了下来,他单手抓着披风转动,那披风竟能转如风车。
    边军的弓箭有多硬?
    可是飞到他身前的羽箭,尽数被那披风转开,没有一支箭能把披风射穿。
    只这一手功夫,就让叶先生的脸色格外凝重。
    这和叶先生最为自傲的流云飞袖,其实内在的东西,并无不同。
    但叶先生也自知,面对如此密集箭雨,以他流云飞袖的能力,未必就能全都挡住。
    许素卿不仅仅是在武艺上有着超绝修为,在战斗智商上也一样的令人畏惧。
    他刚才站在城外,谁会想到,往前冲几步到城墙下,他早就已经计算好了。
    冲起来的时候披风在前他看不到前路,可是却精准不差的在距离城墙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飞身而起。
    他的披风依然在身前转着,可人却是与地面平行着,踩着城墙往上跑。
    转动披风,用的是铁布衫的内家功法,而此时踩着城墙往上跑,他用的则是道门的梯云纵。
    连续向上跑了四五步之后,他人已经在城墙半腰处。
    身子向上的力量逐渐消失的瞬间,他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戳进城墙缝隙里,手发力往上一拉,人再次升高。
    然后脚在那匕首上使劲儿踩了一下,向上的速度便骤然加快。
    眼看着他真的就要到了城墙边缘,不少士兵用手里的长兵器刺了过去。
    哪想到连城墙上士兵的反应,许素卿似乎都已经计算的清清楚楚。
    距离,位置,士兵们的动作,他被披风挡着完全看不到,却没有一样不清楚。
    眼看着几条长枪同时戳下去,披风忽然改变了转动的方式。
    之前转起来犹如一把铁伞,此时转起来犹如一条蟒蛇。
    披风将几条长枪全都卷了进来,然后许素卿再一发力,那持枪的几个边军士兵同时被拉的向前,纷纷撞在城墙上,还有人几乎翻出城外。
    士兵们反应过来后把长枪脱手,但还是晚了些。
    借助这拉拽之力,许素卿长身而起,一跃上了城墙。
    才刚刚站稳,一支铁羽箭迎面而来。
    这次,这支箭,比刚才那支射向他的箭更疾更狠更凶厉。
    在许素卿落在城墙上的瞬间,那铁羽箭就到了他面门之前。
    啪的一声!
    还是如在城墙下的时候一样,许素卿一把攥住了那铁羽箭,眼神也变得更为凶狠起来。
    他看向发箭的那个廷尉府千办:“那就先杀你。”
    随手把羽箭掷出去,箭的速度,竟然比三石半的硬弓射出的速度还要快些似的。
    这般距离,许素卿可以一把攥住那支铁羽箭,但这般距离,千办燕冽却避不开同一支铁羽箭。
    眼看着那支箭就要洞穿燕冽的瞬间,一条衣袖飞了过来。
    像是被怒风狂卷的风帆一样,砰地一声,那铁羽箭被流云飞袖打飞了出去。
    叶先生横跨一步挡在燕冽身前。
    许素卿看了叶先生一眼,眼神里稍稍有些惊讶,可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他跨步向前,一路上,士兵们的兵器根本就没办法近身。
    也像是有意在向叶先生展示一样,他的那两条大袖仿佛有了生命,上下,左右,前后,**为龙。
    所有兵器,不管多快多密,尽数被他的大袖荡开。
    千办尚青竹一伸手抓过来两根铁标枪,朝着许素卿掷了过去。
    两道黑影瞬息而至,许素卿大袖一扫,两根铁标枪旋转着飞了出去。
    衣袖扫,犹如屏风开。
    就在大袖扫开的一瞬间,千办虞红衣像是从屏风后边闪现出来的一样,一剑刺向许素卿的咽喉。
    许素卿侧头避开这一剑,如果把速度放慢几倍来看,就能看清楚那剑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往后刺过去。
    而在这一刻,许素卿竟是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剑身,然后再一次发力,长剑竟然被他如此给夺了过去。
    对于一名廷尉府的千办来说,兵器被人夺走本身就是耻辱之事,以这种方式被人夺走,那种耻辱感觉就更为强烈了。
    许素卿长袖一扫直奔虞红衣胸口,本就有伤在身的虞红衣似乎也躲不开了。
    轰!
    两条衣袖卷在了一起,像是龙与飞虎盘绕咬在了一起,呼呼风声,龙吟虎啸。
    叶先生的衣袖和许素卿的衣袖撞击在一处,一声闷响之后,衣袖同时炸裂!
    下一息,叶先生拉了虞红衣向后急退。
    本是要救人后退,再加上那袖子上的力度着实恐怖,叶先生竟然退的有些踉跄。
    就连叶先生的脸色,也有些许发白。
    许素卿也只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身形却立刻制住,但他此刻眉宇间的那种狂傲杀意,忽然间就弱了不少。
    看着救人向后的叶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许素卿的脑海里一瞬间就想到了十几年前的兖州。
    那些为了救他,前赴后继冲向官军的江湖义士,一幕一幕,竟是出现在眼前一样。
    也不知道是刚刚那么多烈酒灌下去有了反应,还是心中被触动。
    他站在那稍稍迟疑了片刻,便有无数兵器朝着他攻击过来。
    四周的宁军蜂拥而上,这阵阵的喊杀声,把许素卿的飘散的思绪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叶先生一眼,然后忽然一转身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
    这边关的城墙那么高,他却丝毫也不在意,身子急速下坠,眼看着就要落地之前,一脚踹在城墙上,身子就又横向掠了出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再看时,人已经在很远之外。
    他身后无数羽箭飞来,悉数落地,没有一支能追的上他。
    城墙上的人看着那家伙大步跑远,一时之间都有些懵了。
    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送你四个字

    许素卿一人冲上了边关城墙,且还能全身而退,这对于城墙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心理上的打击。
    可是叶先生却似乎比之前还好了些,之前他对许素卿的判断是更高。
    “他受伤了。”
    叶先生一边揉着酸疼的胳膊一边说道,这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先生看到了?”
    虞红衣连忙问了一句。
    叶先生笑了笑道:“虽然没有看的很清楚,却已经感觉的出来,许素卿左臂受了伤,所以才会突然走了,若再多打片刻的话,他会被我们留在这。”
    众人都没有感觉的出来,但既然叶先生说了,那就应该是对的。
    其实他们没有感觉出来,是因为被许素卿的气场镇住了,当时只觉得此人浑身没有破绽,强的实在离谱。
    叶先生看向千办燕冽:“他左臂受伤,和你有关。”
    燕冽一怔,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箭竟然能伤了那个家伙,可他明明看到自己两箭都是被人轻而易举攥住了,所以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相信。
    叶先生解释道:“他两次接你的箭用的都是左手,因为他的右手才是惯用的手。”
    这解释似乎有些不通,既然右手才是许素卿的惯用手,为何他两次接箭用的都是左手?
    寻常人自是不容易理解,可千办们也都是武学上的高手,叶先生一说他们就明白过来。
    正因为许素卿的惯用手是右手,所以他出招,才会先用左手。
    右手要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左手就算是伤了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而且先用左手,还能起到迷惑对手的作用。
    叶先生继续说道:“他连续两次接箭用的都是左手,看起轻而易举,实则他低估了你的箭力。”
    “所以左臂已经被震的有些隐患,之后与我对攻一招,我觉得自己不是他对手,当时留了后撤的余力。”
    “但许素卿知道我不是他对手,所以出力时候并没有保留。”
    众人回想之前叶先生和许素卿交手,两个人的袖子对撞在一起,那爆裂之声犹如炸雷。
    叶先生当时被震的连连后退,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可许素卿只退了一步,很快就稳住身形。
    也就是在那一刻,许素卿左臂受了伤,因为他与叶先生对攻,用的也是左手。
    叶先生推测,或许是许素卿还有后手,以左臂挡住叶先生一击,然后右手试图将叶先生制住。
    但这有些说不通,毕竟许素卿那样的高手,早就应该察觉到左臂有些不妥才对。
    再想想,或许是当时许素卿没有想到的是,叶先生根本没有想和他力拼,后撤的极为迅速。
    正因为这后撤,叶先生还卸掉了许素卿的一部分力度。
    如此推断的话,只能说许素卿大概也是没有想到,之前接了两箭,居然还让自己手臂有了隐伤。
    所以他在察觉到自己左臂已经被叶先生震伤的情况下,立刻后撤,没有丝毫迟疑。
    “他不是我以为的那般强。”
    叶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心中做了个对比。
    如果真的要是一对一的话,许素卿绝对在他之上,而且要胜他应该也不会用多长时间。
    在交手之前叶先生判断,许素卿的实力,宁王身边众人,只楚先生一人可以与其战平。
    交手之后他判断,李叱身边能打许素卿的人不但有,还不止一个。
    此时他想着,若是楚先生在的话,今日许素卿就绝对走不了了。
    就算是楚先生不在,四象高手之一的青龙,还有青州节度使武先生,大概都有与许素卿一战之力。
    正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叶先生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不少。
    以城内十二位千办的实力,在加上他,许素卿不可能真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之前被
    许素卿逃了,只是因为众人一开始确实被震住了,而且也被许素卿利用了地形。
    这个人非但武功奇强,心思也极细密,换句话说,就是在战斗时候的智慧远超常人。
    别人都以为,冲击城墙绝对是自己找死的举动,可许素卿却看准了城墙的宽度足可被他利用。
    他只要能上了城墙,宁军这边人多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
    弓箭手担心误伤同袍不敢放箭,而宁军中的高手担心士兵们被杀,所以立刻上前。
    这样一来,就把一场江湖高手面对军队的厮杀,变成了江湖高手与江湖高手之间的战斗。
    而且此人行事极为果断,一旦发现自己不能达到预期目标,绝不恋战,转身就走。
    当时城墙上的廷尉们都以为许素卿还要进攻,哪里料到他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先生。”
    虞红衣问道:“先生推测,此人夜里会不会偷偷潜入城内?”
    叶先生摇了摇头:“大概不会。”
    尚青竹道:“我们可以不分开,等着他来,但防不住他对城墙上的士兵们动手,被他杀几个同袍兄弟就走了,我们也支援不及。”
    叶先生道:“他虽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许素卿,而是变成了马贼憾三州,但他大概也依然不屑于去杀士兵们。”
    这样的人,一是自持身份,觉得对那些普通士兵下手实在丢人,二是他也会觉得这样做除了激起更大仇恨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如果许素卿要来的话,目标必然是叶先生他们。
    “今夜轮流当值,你们十二个人,至少保证六个人同时当值。”
    叶先生吩咐了一声后就让大家散去,等人都走了之后,叶先生才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
    他右手的手指断了一根。
    在众人面前,叶先生不能说出自己右手受伤的事,这样会影响军心。
    回到住处后,叶先生把身边亲信谢晚渔找来,让他明天一早就赶回长安。
    一是将憾三州与黑武人勾结之事禀告陛下,而是请陛下分派高手赶来支援。
    叶先生猜到了许素卿不会深夜潜入边关,但他也清楚一旦这个人进来,那么可能会出大事。
    许素卿因为廖亭楼的死会做出些什么,其实又怎么可能完全预判到。
    叶先生还不知道的是,李叱已经准备动身了。
    长安城。
    李叱再一次站在那看着一身龙袍,只是看着的却不是别人展示给他的龙袍,而是站在铜镜前看着身穿龙袍的自己。
    今天早上,他以为自己会无比的紧张,甚至可能会有些失态,因为这确实是应该紧张的时候啊。
    没想到的是,整个登基大典的过程他都那么那么的平静,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站在这铜镜前边,李叱回想着之前的那一幕一幕,忽然间觉得这好像也确实不是一件应该让自己很激动的事。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大宁帝国的皇后高希宁从外边快步进来,还不时回头往后看一眼。
    “你倒是躲了......”
    高希宁跑进来后就把自己扔在椅子上,真的是把自己扔出去的。
    “那群家伙喝的酒,能有小山那么高了。”
    高希宁伸手比划了一下。
    李叱笑了笑后说道:“我说过的,今日他们喝多少酒都可以,他们一直都在领兵,身为将军要以身作则,平日里哪能随意饮酒,今日让他们放开了喝,咱家又不是管不起。”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在想什么?”
    她问。
    李叱抬起手挠了挠太阳穴,然后笑起来:“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想些什么才对,毕竟对于整个中原天下来说,这都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了。”
    “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所以我站在这自责,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有些过分了
    ,然后就忽然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美貌......一下子看的入了神,竟是忘记了其他。”
    高希宁:“啊呸!”
    她指了指自己:“这里的美貌你都见不到,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痴迷?”
    李叱指着铜镜里的自己笑着说道:“你看这个人,今日为帝,是他人生中第二帅的时候,难道你不觉得他器宇不凡,美貌绝伦?”
    高希宁问:“为何是人生第二帅的时候?”
    李叱压低声音说道:“第一帅的时候,自然是今夜和你滚大床的时候。”
    高希宁:“不要对自己期望那么高。”
    李叱:“我呸!”
    高希宁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要不然,趁着你现在第二帅的时候,把第一帅的事也办了?”
    李叱:“......”
    高希宁哈哈大笑,掐着腰的哈哈大笑。
    她看向李叱道:“你是皇帝了,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需要想那么多吗?”
    李叱道:“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不想做什么当然就可以不做什么......”
    高希宁:“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李叱:“......”
    高希宁往前凑了凑,笑着问道:“已经是皇帝陛下了,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李叱抬起手再次挠了挠眉角:“我想来想去,大概觉得也就是四个字了。”
    高希宁:“哪四个字?”
    李叱道:“实至名归。”
    高希宁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把声音压的很低:“我的陛下,我可以再给你加四个字吗?”
    李叱问:“是什么?”
    高希宁道:“一会儿到了你第一帅的时候再说。”
    说完拉了李叱一把:“走了走了,他们还都在等着你呢,记住了可不许喝很多酒。”
    李叱:“记住了记住了,今夜还有大事要办,当然不会喝醉了。”
    这一顿酒,和夏侯琢唐匹敌他们喝到了子时,喝空的酒坛,摆起来像是两座小山了。
    好不容易等众人都散去,李叱被搀扶着往寝宫走,看起来脚步都有些不稳。
    片刻后,他偷偷回头看了看,见那些人都走远了,人一下子就变得精神起来。
    李叱让扶着自己的内侍松开,然后提起衣服,一溜小跑的往寝宫那边去了,这把扶着他的内侍都看的有些傻眼。
    李叱跑到寝宫,居然还有礼部的官员们在,李叱竟是忘了,做这种事之前礼部的人还要主持一下......
    李叱看着那些家伙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们先去外边等我......等朕,朕和皇后商量一些事,商量好了喊你们进来。”
    执礼的官员们连忙退到寝宫外边,也不知道陛下这是要和皇后商量什么。
    等他们一出去,李叱立刻吩咐一声:“关门!谁特么进来就拿棍子敲谁的脑袋。”
    他提着衣服就跳进了屋子里:“哪里还等的住你们啰里啰嗦。”
    一进门,就看到高希宁端坐在那,红盖还等着他来掀开呢,李叱这才反应过来,那些执礼的官员就是在等着这会儿。
    李叱一回身把屋门关上:“快快快,把过场都省了吧。”
    高希宁一把将红盖掀开:“这么急?”
    李叱道:“你不急?”
    高希宁微微脸红的说道:“我是贤良淑慧端庄大方的皇后啊,这种羞羞的事,我怎么会急.......”
    然后她抓着李叱的衣服,一个背摔把李叱扔床上去了。
    “等下。”
    李叱问:“你之前说有四个字送给我,是什么?”
    高希宁一边解扣子,一条腿还抬起来踩着床沿,她俯瞰着李叱说道:“咱天亮见。”
    李叱:“!!!!!”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悄悄的往屋子里钻,大概也是想偷偷看看,那两人此时是什么样子。
    可是阳光偷偷进来才发现,原来这屋里只有一个人在。
    宁哥哥趴在床上休息,像是睡着了,可嘴角上微微浮现出来的笑意,证明她其实醒着。
    被子有一半在一边放着,另一半盖在她腰部一下,所以那阳光小贼就趁机偷偷爬上了她那光滑的后背。
    于是,这漂亮的背就变得更加漂亮起来,白的像是落在腊梅花上的初雪。
    她趴在那懒得起来,只想着多歇一会儿,可是李叱却已经上朝去了。
    趴在这想着昨夜里那家伙的疯狂,高希宁忽然认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笑小腹都有些疼。
    除了那微微的疼,她也感觉到了背后微微的暖,阳光这么好,心情这么好,为什么要赖床呢?
    是的,这么美好的日子,难道不该出去走走,把这尚未仔细看过的未央宫都看一看?
    于是,慵懒的高希宁准备起床了,可是才一起身,那该死的隐痛就让她微微皱眉。
    于是她低声骂了一句......牲口......
    这有些不对啊,吴婶明明说过的,这种事到最后认怂的都是男人,吴婶说的时候可笃定了。
    吴婶还说,天经地义牛耕田,可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了的田。
    话是这么说,但那个牲口如果是牛,一给他套上犁,他就跟疯了似的犁地。
    人家正常牛是挂着犁,可那个犊子就特么好像是抱着犁一样往前冲,是,是抱着冲的。
    “臭家伙......”
    高希宁又骂了一声,可嘴角上的甜甜蜜蜜,都已经稍显有些腻人了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希宁撑着胳膊稍稍起身,回头看了看,床上各种凌乱......
    “臭家伙......”
    她又骂了一声。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四顾之下,竟然看不到踪迹。
    终于,在远处的屏风上,她看到了衣服挂在那,应该是被那家伙扔过去的。
    高希宁又缓了一会儿才起身,撩开半盖着的被子,那妙曼修长的腿伸到床下的时候,阳光洒在这洁白无瑕的腿上,这腿便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可就是这最美的风景,被那个臭家伙给拱了,每一寸都给拱了。
    世上美腿千千万,不及宁哥腿一半。
    不得不说的是,高希宁承认自己这次是输了,毕竟那个家伙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生龙活虎的跑去上朝了。
    而此时此刻,李叱坐在龙椅上,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看起来并无不妥,但这样保持其实有些难。
    因为腰酸。
    不但腰酸,好像腿还在不可阻止的微微的轻轻抖动,那样子就好像他很不庄重的在抖腿一样。
    不是他不想庄重,是办不到啊。
    李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了,再坐下去,腰可能会酸的断开。
    于是他起身,缓步朝着下边走,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掩饰。
    “我......”
    他刚说了一个我字,就看到站在群臣最前边的高院长燕先生还有夏侯等人,纷纷朝他投来目光。
    “朕......有件事要宣布。”
    李叱一边顺着台阶往下走一边说道:“朕打算过两日就带兵去北疆,朝中的事......”
    李叱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当视线扫过徐绩脸上的时候,徐绩的眼神里都出现了光。
    此时的徐绩心中无比紧张起来,他在盼着,等着,期待着陛下把后边的话说出来。
    他没有等太久。
    李叱走下高台后说道:“朝中的事,暂时交由徐绩处置,若有不能决断的大事,便派人把奏折送往北疆。”
    徐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连续在心里说了两遍之后,他俯身出列。
    “陛下,此时陛下亲自去北疆,着实不妥。”
    徐绩刚要继续说下去,李叱已经摇了摇头:“朕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朕是告诉你们一声。”
    一句话,就把徐绩后边准备好的那么多话都给憋了回去,所以徐绩可开心了。
    他当然要开心啊,因为陛下亲征,这朝权就在他手里,那是多大的荣耀啊,这种事,只要想想就觉得无比的美妙。
    李叱走到徐绩身边说道:“朕把朝事交给你,你不要让朕失望。”
    徐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不敢辜负陛下厚望。”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看向群臣说道:“寻常事,徐绩可劝劝处置,有重要的事又来不及往北疆请示的,诸位可请高院长和燕先生商议着办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着巨大的含义。
    之前李叱的话,给了徐绩多大的权利其实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因为没有,所以就显得徐绩权利大的没边。
    而这句话说出来后,就让众人明白,徐绩的权利,超不过去高院长和燕先生。
    这话简单来说就是,正常情况下,高院长和燕先生不参与徐绩主持朝政,但如果他们觉得有些事徐绩处置的不好,随时都能干预。
    伸手把徐绩拉起来:“徐绩,你心里当清楚,你要办好的事,不是朕这一双眼睛在看着你,而是如今天下初定,整个中原的百姓都在看着你,明白吗?”
    这句话,似乎含义更深。
    徐绩此时却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太兴奋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需要用来压住这兴奋。
    “臣明白。”
    他垂首应了一声,可是心里那翻江倒海的喜悦,马上就要喷薄出来了似的。
    李叱没有再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和夏侯他们去商量军务事了。
    其实在安排叶先生去北疆的时候,李叱就已经下令为出兵做准备了。
    经过这么久的筹备,粮草物资,后勤补给,所有事都已经准备妥当。
    大军随时都能出发,只等李叱一声令下。
    “朕随军,但不挂帅。”
    李叱一边走动一边说道:“唐匹敌。”
    唐匹敌立刻迈步出列:“臣在。”
    李叱道:“征北大将军的差事朕还是得给你,朝中所有文臣武将,也都可听你调遣,朕也一样,朕在你军中,也要遵你号令行事。”
    这句话说出来,和刚才把朝政诸事交给徐绩就不一样了,是天差地别的不一样。
    “臣遵旨!”
    唐匹敌俯身领命,并无推辞。
    “夏侯琢。”
    “臣在。”
    “你为征北副帅,且统领前军,明日就要率军出发。”
    “臣遵旨!”
    “高真。”
    “臣在!”
    年轻的将军高真迈步上前俯身等着李叱下令,他原本要被派往南疆,可是因为北疆的战事,南疆那边的事就只能先放一放。
    南疆只
    是去镇一镇,北疆却是要挡住黑武人这数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
    李叱看向高真道:“你到夏侯帐下听令,为大军先锋将军。”
    高真俯身:“臣遵旨!”
    把军务事都交代好之后,这大宁帝国开国的第一次朝会也就结束了。
    李叱出了大殿后没有先回御书房,而是回寝宫,他想去看看高希宁。
    结果才出大殿,内侍就告诉他说皇后在御书房等着呢。
    李叱应了一声,快步往御书房那边过去。
    一进门,李叱就看到高希宁正站在窗口,那个背影可真美,美的没有边际。
    李叱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然后他嘿嘿笑着跑到高希宁身后,轻轻的环住高希宁的腰。
    “你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这,穿着这般漂亮的长裙,世间万物在你面前都没了颜色,外边洒进来的阳光配不上你,那微风也配不上你,唯有......”
    李叱的话说到一半,高希宁噗嗤一声喷了。
    再看时,她嘴里塞着满满当当的点心。
    李叱这才知道,这丫头背对着他站在窗口往外看,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因为嘴里塞的东西太多,怕被他看到了。
    高希宁这一笑,嘴里的点心喷出去挺远,而且喷射的范围也不小。
    “不好意思......”
    高希宁一边笑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本来我带了点心过来,怕你下朝之后饿了,可是没忍住,我饿......”
    李叱笑的肚子疼。
    “大哥,你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高希宁:“给你留了。”
    李叱:“那就没事了。”
    好不容易把嘴里点心咽下去,高希宁接过来李叱递给她的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气。
    “宫里点心真好吃。”
    高希宁道:“不知道在哪儿买的,回头让他们出去的时候多买点。”
    李叱:“......”
    高希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叱:“宫里的点心是宫里的点心师傅做的,现在咱家有这条件。”
    高希宁眼睛逐渐睁大,然后逐渐放光:“这样么......我还以为宫里现在后厨就吴婶一个人呢。”
    李叱:“吴婶现在是管人的,御膳房总管。”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幸好我还没跟别人说,不然是不是丢人。”
    李叱点头,俩人在那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和夏侯琢他们也到了,在御书房外边等着叫进。
    一听说他们来了,李叱连忙把盒子里剩下的点心往嘴里塞,然后还朝着外边吩咐:“让他们等会儿再进来。”
    高希宁问:“就,就是,别的皇帝和皇后,不是咱俩这样的吧。”
    李叱:“不是咱俩这样的,以后都灭了。”
    高希宁噗嗤一声又笑了。
    高希宁道:“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寝宫桌子上放着点心,不知道是宫里做的,可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你还要抢着吃,老唐他们进来你分给他们一些,还显得你大方。”
    李叱:“一会儿他们进来,我再让人给他们上一些点心就是了,上多少都没问题,把御膳房都搬空了都行,但这个必须都是我的。”
    他看向高希宁:“这可是你带来的,他们想吃,哪里配!”
    高希宁的眼睛里放着光,满是小星星。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不管是谁

    马车上,李叱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酒囊:“来,国公大老爷,把水壶递给我一下。”

    余九龄楞了一下,然后看向李叱:“陛下说什么?”

    李叱:“国公大老爷,把水壶递给我一下。”

    余九龄:“陛下说的是,国公大老爷吗?不会吧不会吧,陛下真的是这么叫的吗?”

    李叱瞥了他一眼:“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国公大老爷,我说的是总管大太监,也可以不是总管,但必须是大太监。”

    余九龄:“那陛下叫的不是臣......但臣还是听到后半句了,把水壶递给陛下。”

    他把水壶递过去,李叱接过水壶后说道:“有兴趣吗?只要你想,我立刻就批。”

    余九龄:“臣不想。”

    李叱道:“那要是我想呢?”

    余九龄伸手把李叱刚刚才接过去的水壶又拿了回来,然后塞进自己怀里:“这水可能有些凉了,臣在怀里给陛下焐焐。”

    李叱:“......”

    余九龄道:“陛下怎么能喝凉水呢?对身子不好,陛下你看,身边总得有个人照顾才行,不能指望她们女人,心疼男人,还得是咱们男人。”

    李叱:“听起来你这是想啊。”

    高希宁道:“不管他想还是不想,不管陛下是办还是不办,我是受不了了,我身为皇后,给宫里招个太监应该还是没问题吧。”

    余九龄:“噫......这是适得其反了吗?”

    高希宁:“我看你这是不打自招。”

    余九龄现在是真的自在,李叱本想安排他做些什么,他是哭天喊地的不干。

    他说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大志向,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大才能,安排小事给他,那是耽误小事,安排大事给他,那就是耽误大事了。

    所以他就求着李叱,给他一个什么都不干,就每个月按时领俸禄的差事就行。

    封公之后,余九龄确实是领了个闲职,就算是每日都不去上朝也没关系的那种。

    可是他每日上朝比谁来的都早,每天第一个到大殿外边等着李叱来。

    别人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只是笑笑而已,一脸的天机不可泄露。

    他不说,但李叱知道,哪怕李叱也没有问过。

    余九龄是那么那么在乎情分的一个人,而如今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想见到李叱和高希宁,每天想见都能见到,可现在李叱已经不是宁王而是陛下,高希宁也不仅仅是他大哥还是皇后,哪里还是能想见就能见到的。

    李叱虽已是帝王,可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点儿规矩都不讲,然而这规矩现在有的是人要讲。

    余九龄每日都第一个到宫门外等着,然后第一个到上朝的大殿外边等着,只是为了早一点见到李叱。

    “这个给你。”

    李叱从身后取出来一样东西递给余九龄,余九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啊,陛下。”

    李叱道:“昨日宫里才到了一批贡品,我从中挑了几样出来,这个有一对,一个给你戴着,另一个我已经派人送到你府里去了。”

    余九龄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看出来,这是一对玉锁,他手里的是一半,和给他老婆的那一半对上,就是完整的。

    “我是把你锁住了。”

    李叱笑道:“你哪里也去不了。”

    高希宁叹

    道:“连我都没有这样一件东西。”

    李叱道:“你别闹,我不是早就给你了一对锁了吗?”

    高希宁:“什么时候给的?”

    李叱指了指自己的心:“一对心锁,一半在我心里锁着你,一半在你心里锁着我。”

    高希宁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心说自己这个臭小子居然开窍了啊,当了皇帝之后连撩妹的技能都变得这么强了,这是做皇帝后就会触发的隐藏本领吗?

    余九龄在旁边叹了口气:“陛下,大哥,你们背背人好不好,当着臣的面......”

    李叱:“这是在给你打个样。”

    余九龄:“臣回家要是对臣的那婆娘这样说,她可能会觉得臣病了......”

    李叱看向高希宁:“回头等打完了北疆的仗,派人把余九龄媳妇儿接近宫里来住几天,让余九龄每天到宫里来和他媳妇儿当面腻歪。”

    高希宁道:“好的嘞。”

    余九龄叹了口气,心说今日陛下这是怎么了,大哥又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忽然就亮了一下,像是一间漆黑的屋子,一打开窗,明亮的阳光洒满了房间。

    他这个人最是贪玩,到了长安城后也不挺老实的,要是以往也就罢了,可他现在已经是国公了。

    还每日都那般贪玩的话,御史台的大人们还不可着他一个人薅头发。

    用不了多久,余九龄就算是铜头铁发,也能被御史台的大人们薅秃了。

    陛下和他大哥没有明说,是给九妹留了面子的。

    一念至此,余九龄嘿嘿笑起来:“臣不用皇后娘娘派人去接,等打完了这一仗后,臣把婆娘送进宫里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他能这样说,李叱和高希宁就知道,余九龄懂了他们的意思。

    等打完了这一仗后余九龄真的把媳妇儿送进宫里住上几天的话,那些想在李叱面前还想再揪着什么不放的人,也就知道该闭嘴了。

    人家那也不是拨弄是非,而是各司其职,御史台的大人们干的就是这个差事,如果什么都不说,那他们才是失职,才是对不起身上的官袍。

    余九龄自己不知道收敛,御史台的大人们说的多了,李叱到底是敲打他还是不敲打他?

    只要一敲打,就会让余九龄惶恐,会让余九龄害怕,还会让余九龄不知所措。

    因为现在真的不一样了啊。

    余九龄想明白了这些,他心里也是后怕了一下,到长安这段日子,确实是稍显放纵了些,光是纵酒狂欢夜不归宿的事,他也不是干了一两回。

    他总觉得自己又不要什么有实权的官位,只做个闲散的国公爷,玩玩也就玩玩了。

    却忘了,哪怕是玩玩,也要有度。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前阵子和高院长和燕先生商量着,在长安城里办书院的事,等打完仗之后你就去帮帮忙,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余九龄连忙道:“记着了,都记着了。”

    李叱道:“行,闲事说完了,现在说说正事。”

    余九龄心说这要是算闲事,那得多严肃的事才算是正事,他连忙坐直了身子,看向李叱问道:“陛下,什么事?”

    李叱指了指那个玉锁:“这个,我特意问了问价儿,唯恐要多了坑了你,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按照市价的一半给我好了。”

    余九龄叹了口气:“臣想赖账。”

    李叱:“准了,赖着吧,只要你认账就行。”

    余九龄:“凭什么......”

    正闲聊着,外边有人说道:“陛下,叶先生派人从边关送来急报。”

    李叱连忙让人把急报递进来,打开看了看后,脸色随即变得稍显凝重起来。

    他往外喊了一声:“叶小千,去请楚先生来。”

    楚先生便是方诸侯,他给自己改姓为楚,当然和大楚有一定关系,这事李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只是李叱,很多很多人都知道的。

    可谁能想到,大宁立国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人向李叱提及此事,说方诸侯改姓楚,是对楚国的留恋,是怀念,是心怀不轨。

    然后这个向李叱进言的家伙,就被大内侍卫架出去打了三十棍子,没留一点情面,直接杖毙当场。

    说起来这就像个笑话一样,听着让人觉得好笑,可仔细想想之后就会想到,这事不但好笑还可怕。

    大宁才刚刚立国,朝中文武一半还都是跟着李叱的老人。

    如此清明团结的气氛之内,还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这事难道不让人觉得可怕?

    楚国遗留的风气,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抹掉的。

    楚先生到了之后,李叱把北疆边关的事和他说了一下,请他先带人赶往边关。

    楚先生沉思片刻后摇头道:“臣还是自己一个人先过去的好,稍稍快些。”

    李叱点头:“依着先生。”

    于是,不久之后,楚先生孤身一人离开大队人马,先一步赶往边疆。

    而此时,李叱所在的队伍离开长安已有七八天,算计着日子,夏侯琢率领的前军距离边关应该已经没多远了,毕竟前军比大队人马早出发了好几天。

    楚先生就算是现在赶过去,应该也绝对追不上夏侯琢的队伍。

    事实上,夏侯琢的队伍有一部分已经到了关城,是高真率领的先锋营。

    先锋军几乎是昼夜兼程赶路,唯恐耽误了,到了边关发现黑武人还没有进攻,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叶先生在城门口等着,见高真带着狼猿营到了,连忙上前。

    高真哪里敢让叶先生迎接他,离着还远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到了近前给叶先生行礼。

    登上城墙之后,叶先生指了指外边:“黑武人的游骑已经敢在城外出现了,格外嚣张。”

    高真嗯了一声,举起千里眼往远处看,这茫茫原野,让高真心里也有了些许的不安。

    太平了。

    一望无际的平,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

    这样的环境下和黑武人硬碰硬的打,可能是宁军从建立以来,从未打过的硬仗。

    因为从黑武立国开始,平原交锋,他们从没有输过一次。

    攻城他们确实不大擅长,可是这种直面交锋的仗,是黑武人最喜欢的仗。

    高峰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们就是要在这样的地方,把黑武人打怕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打起来才真是的有意思。”

    他只是有稍稍的不安而已,又不是怕,这种不安只是领军之人该有的情绪而已。

    高真什么时候怕过打仗,别管打的是谁......宁军上上下下,从大将军到士兵,又有谁怕打仗了?

    别管打的是谁。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大剑师

    高真听叶先生讲完那憾三州是什么来历,有何渊源,心中忽然生起一股莫名斗志,只是这斗志中还有一些遗憾。
    “他既然和罗大将军有一段过节,而我又在此地,那么这过节该交给我来了断吧。”
    高真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叶先生刚才讲的时候都是忽略了,高真是罗境弟子的事。
    高真原本是村中一顽童,被罗境发现,进而培养成了宁军中极有勇武之名的将军。
    这种恩情,对于高真来说当然深重无比,罗境既是他的大将军,又是他的师父,所以在他身上,也就永远都剥离不了和罗境的关系。
    可要这么算的话,许素卿曾经在幽州指点罗境武艺很长时间,算是罗境的师父。
    那么,许素卿岂不是就是高真的师爷?
    “等陛下到了再说,将军还要守好边关。”
    叶先生见高真眼神闪烁,唯恐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高真年轻,性格又有些冲动,尤其是只要打起仗来便不顾一切似的。
    叶先生是真怕他指不定什么时候越想越气,突然就带兵去攻打血浮屠的营地了。
    “先生放心。”
    高真道:“我已不似以往那般鲁莽,陛下大军到达之前,守好边关才是要紧事,这我醒得。”
    叶先生松了口气后说道:“既然如此,这边关的军务事就交给你了,陛下交给我们打探漠北荒原的差事我们还没有办好,所以从今天开始,廷尉府的人就要每日出关去探查了。”
    高真抱拳道:“叶先生放心,军务事交给我好了。”
    有了高真带兵驻守边关,叶先生也就能放开手脚带着他的人继续去打探地形和敌情了。
    第二天一早,廷尉府的队伍大规模的散了出去,高真到城门口送行。
    看着廷尉府的人走远,高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廷尉府的兄弟们,才是最辛苦的。”
    他手下副将王锋峦点了点头:“凶险的事,他们总是冲锋在前。”
    说到这,王锋峦好奇的问道:“将军,叶先生说的那憾三州,真的是罗大将军的师父?”
    高真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以前听大将军提起过。”
    他回忆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
    那时候他才跟着罗境学习武艺,因为他所练的那些东西,不过是自己胡乱揣摩出来的而已,对付寻常人自然没什么问题,可用于战阵之上当然不行。
    那时候年少的高真也好奇,问罗境说:“大将军,你武艺如此高强,是什么样的师父才能教出来的?”
    当时罗境哈哈大笑道:“我的第一个倒也不是外人,便是我父亲,父亲便是我启蒙恩师。”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高真:“好学之人,若是能再碰上一个好师父,那才真的是人生之大幸。”
    “而这样的大幸之事大恩之人,我遇到了两个,我启蒙师父便是我父亲,后来又遇到指点我武艺数年的师父许素卿。”
    “师父对我说,我父亲教导我的武功,刚猛有余而灵动不足,但我师父异于常人之处就在于,他没有让我改变打法。”
    罗境说到此处时,心情像是有些低落,也有对许素卿的深深敬意。
    “师父说,你的武功已经成型,若要强行改变,那会让你变得不伦不类,这不是让你变得更强,而是让你变得矛盾。”
    “师父当时说,这刚猛的打法
    也适合你,所以现在只需把你这打法稍稍调整即可。”
    罗境道:“我问师父,如何调整,师父说......只两个字,简单。”
    “让你的打法做到简单的极致。”
    此时此刻的高真,脑海里都是关于罗境的回忆,罗境当时说的这些话,就在他脑子里清晰的出现。
    还有罗境的样貌,言谈举止,全都在呢,所以他不免心中难过起来。
    他看向王锋峦道:“如果许素卿真的要为过去找一个了断,我必然要替大将军来做这个了断。”
    王锋峦道:“这个许素卿已经是漠北悍匪,将军不能再对其还有什么仁慈之心了。”
    高真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绿洲,血浮屠营地。
    许素卿站在木楼三层的窗口看着外边,虽然天气还冷着,可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衣。
    似乎这漠北荒原冷冽的风,也没办法伤到他的心。
    又或许是因为他曾经伤过的心太多,已经让他的心冷硬如铁,无法再被人伤到了。
    血浮屠军师肖亭在他身后抱拳道:“大当家,黑武人派来的特使快到了,要不要到营门外去等一等。”
    许素卿道:“一个耶伏芝而已,还没有资格让我去等着。”
    肖亭道:“派来送信的人说,这次来的不只是有耶伏芝,还有黑武剑门中地位极高的人,八成是一位大剑师。”
    “江湖中身份高的人,难道就值得我去等着了?”
    许素卿回头看了肖亭一眼:“莫说黑武人的江湖,就算是中原江湖之内,也无一人有资格让我去等着。”
    肖亭劝道:“马上就要和宁军开战了,此时黑武派了一位大剑师来,应该是有要紧事。”
    许素卿皱眉道:“肖亭,你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与黑武人合作,不是我求着黑武人,而是黑武人需要我,既然如此,何必低声下气?”
    肖亭知道也劝不动他,只好点了点头道:“那我去外边等一等,人到了之后,我让人请大当家过去见面。”
    许素卿道:“你也不要去等,莫给他们那么大脸面,来了就来了,直接让人带到这里来就是。”
    肖亭张了张嘴,却也没能再多说些什么。
    他看的出来许素卿的变化,廖亭楼被杀之后,许素卿比以往更加的少言寡语。
    相处这么多年,肖亭当然很清楚,许素卿少言寡语的时候,大概就是杀意渐重的时候。
    和宁人之间的矛盾,怕是没办法化解了。
    可是再想想,从和黑武人联盟的那一刻起,和宁人的矛盾就不可能再有化解的可能。
    许素卿这十几年来,早已变成了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哪里会在乎那些外人怎么想怎么看。
    他认定了要做的事,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和方式去做,至于什么背叛,什么民族,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毫不在意。
    “肖亭......”
    就在肖亭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许素卿问了他一句话。
    “我们当初刚到漠北的时候,大家商量着都不娶妻生子,现在想想,你后悔吗?”
    肖亭摇了摇头:“从没有去想过后悔不后悔的事,所以应该是不后悔。”
    许素卿点了点头:“我也是,但兄弟们未必都不后悔。”
    肖亭问:“大当家是什么意思?”
    许素
    卿回头看向肖亭说道:“当年我们初到漠北,不知生死如何,也不愿再回中原,对这个天下失望之极,所以想着,大家干脆就都不要子嗣算了,免得我们死了之后,自己的骨肉至亲留在世上受苦受难。”
    说到这,许素卿停顿了一下,眼神也在这瞬间有了些飘忽。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如果廖亭楼能有个孩子的话,我们就能好好帮他把孩子照顾好......”
    肖亭摇头:“大当家,我们不能。”
    许素卿一怔,然后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不能......这一仗打完了之后,整个中原的人都会恨我们入骨,人人都想着要把我们杀之后快,如果我们有子嗣的话,倒也是连累了他们。”
    肖亭道:“大当家要做什么,兄弟们义无反顾的跟着,所以当初约定好的事,大家也不会后悔,十几年过来了,这样也好,人活无牵挂,人死更无牵挂。”
    正聊着的时候,门口有手下人说道:“大将军,黑武人到了,在大寨门口等着......”
    许素卿道:“直接把他们带到这来。”
    那手下人犹豫片刻后说道:“大将军,黑武人说,如果还大将军不出去迎接的话,他们就不进来。”
    许素卿脸色微微一寒:“那就让他们在外边候着吧,愿意等多久就等多久。”
    肖亭劝道:“大当家,现在我们已经把整个中原都得罪了,若是再把黑武人得罪了,以后我们立足会很难,兄弟们......会难生活。”
    许素卿听到这话后心里隐隐有些震动,这似乎才是兄弟们的心里话。
    跟着他去得罪整个中原,可以,不过是被人骂叛徒奸贼,又能怎么样?
    可若是再把黑武人也得罪了,将来黑武人南下打入中原,血浮屠的这些兄弟们什么都落不下,甚至还可能被黑武人斩尽杀绝。
    一念至此,许素卿忍不住长叹一声,转身往外走:“那就去接。”
    肖亭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了许素卿的脚步。
    此时此刻,在血浮屠大寨之外。
    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黑武人坐在马背上,微微眯着眼睛,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锦衣,从服饰上就能看出来,这是实打实的剑门大剑师。
    剑门在黑武帝国地位特殊,大剑师在剑门之中数量又极为稀少,所以地位也就更为特殊了。
    就算是黑武的汗皇,在和大剑师说话的时候,也要稍稍客气几分。
    所以,一个漠北荒原的马贼居然敢如此待他,他心里如何能不生气?
    坐在旁边战马上的耶伏芝,心情已经忐忑到了极致。
    如果他身边这位大剑师真的发起脾气的话,那么第一个要倒霉的肯定不是憾三州,而是他。
    “座师......”
    耶伏芝连忙解释道:“这里的人荒蛮无理,座师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只当他们是没教化的野人就好。”
    “嗯?”
    那大剑师微微皱眉,耶伏芝吓得立刻闭嘴。
    片刻后,大剑师缓缓点了点头:“亲王殿下的交代,我不会耽误了,只要这些人不是格外无礼,我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这话,耶伏芝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位大剑师,可是剑门中脾气颇为火爆的一个,别说是对这些中原人,就算是在剑门中谁惹他不开心,他也一样能下得去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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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