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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试探

    在血浮屠营地外边等憾三州的时候,黑武剑门的大剑师大辛拓诺问耶伏芝道:“你说那憾三州武艺,在你之上?”
    耶伏芝连忙回答道:“回座师,那马贼头领虽然粗鄙,可武艺着实厉害,确实是在弟子之上。”
    大辛拓诺又问道:“他若胜你的话,需要几招?”
    耶伏芝没敢直接回答,想着若是实话实说,八成会被大剑师看不起,还会狠狠责骂一翻。
    所以他只能是咬着牙说谎道:“此人武艺虽然强过弟子,若是以性命相拼的话,弟子倒也不是没有一分胜算。”
    因为这句话,大辛拓诺的眉头皱了起来。
    耶伏芝还因为自己这灵机一动的妙语而有些庆幸,眼睁睁看着大剑师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这心里的庆幸瞬间就没了。
    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错在什么地方了。
    “你是剑门的剑师,出行做事,代表着的是剑门的尊严和威仪。”
    大辛拓诺语气有些发寒的说道:“既然你觉得若以命相搏未必没有胜算,为维护剑门尊严威仪,你为何不以命相搏?”
    这句话一问出来,耶伏芝直接从马上跳了下去,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正巧这个时候,许素卿和肖亭带着血浮屠其他首领出来,看到这一幕,许素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血浮屠四圣将军之一的王欢压低声音在许素卿身边说道:“那狗样的是要在咱们寨门前立威?”
    肖亭一停这句话就知道坏了,王欢这一句话,就能把大当家的怒意点起来。
    他刚要说话,许素卿已经加快脚步向前了,肖亭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许素卿迈步过去,走到耶伏芝身边伸手去扶他:“在我这,你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是因为什么而被逼着下跪?朋友,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
    耶伏芝心里顿时把憾三州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句话能直接把大剑师的怒意全都勾起来。
    大辛拓诺的脾气,剑门中的人有几个不知道的。
    剑门之中,如今有大剑师九人,说起来也不算少,可如果再看看剑门总的人数就能明白过来,这九个人有多特殊。
    剑门是黑武帝国的国教,月神是黑武的祖神,在黑武帝国,连汗皇登基都需要由剑门的门主来加冕。
    如果哪一位汗皇称帝未得剑门门主加冕仪式,甚至可以被视为篡权夺位。
    所以剑门在黑武帝国之内的信徒之多,超乎想象,若说黑武帝国所有人都是剑门信徒,倒也不算说的太过分。
    如此庞大的规模之下,只有九个人能成为大剑师,其实力有多恐怖自然可想而知。
    而在这九位大剑师之中,大辛拓诺的实力可以排进前三。
    黑武帝国剑门大剑师的实力排在第几位,基本上就等同于公认的黑武帝国江湖排名。
    此时许素卿伸手把耶伏芝扶了起来,还说耶伏芝是他家里的贵客,却没有理会大辛拓诺......
    对于一位地位尊贵的大剑师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了。
    “耶伏芝,你是他们的贵客?”
    大辛拓诺沉声问了一句。
    耶伏芝扑通一声又跪下来了,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许素卿一把又把他给扶起来了。
    许素卿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到了我这里,我还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许素卿看向大辛拓诺:“你是谁?为何如此欺负我的朋友。”
    耶伏芝都快给吓哭了。
    他连忙说道:“汉王殿下,这位是我剑门中的座师,地位无比的尊贵......”
    许素卿道:“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人交朋友还要看出身?还要看他身份尊贵不尊贵?”
    他拍了拍耶伏芝的肩膀:“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是没把我当朋友啊......我憾三州叫朋友历来都不看出身,只看投不投缘,你和我投缘,你是流浪的乞丐,我也可以和你称兄道弟,和我不投缘,就算是贵族出身我也不看在眼里。”
    说到这,许素卿再次拍了拍耶伏芝的肩膀:“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在剑门之中,你一句话就能让门主改变主意,你还说,在黑武朝堂上,你一句话,就能让汗皇下达旨意......”
    他看向大辛拓诺:“这个人,比你还厉害?”
    耶伏芝真的是要吓尿裤子了,他想跪下去,可是许素卿手上力度奇大,他根本就跪不下去。
    “耶伏芝......”
    大辛拓诺问道:“你果然是这样说的?”
    耶伏芝连忙道:“弟子没有,弟子怎么敢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胡言乱语。”
    许素卿:“你怕什么?!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你也可以这么说,谁难为你,我给你撑腰!”
    大辛拓诺怒道:“我看你是撑不住这个腰。”
    许素卿一松开耶伏芝,耶伏芝就立刻跪了下去,可才跪到一半,许素卿一把又把他给扶起来了。
    “你怎么总想跪?”
    许素卿道:“我的耶伏芝兄弟,你不是跟我说过的 吗,你是黑武帝国汗皇陛下派来的特使,哪怕是在南下的大军之中,也就只有亲王殿下比你高那么一点点,这个人是你同门,既是同门,那你怕什么。”
    “若说他辈分比你高,这也不算什么,你是汗皇陛下的特使,按照我们中原人的规矩,陛下最大,特使老二,辈分比你高的,见了你还要给你磕头呢。”
    此时肖亭就知道,今天这事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他虽然担心大当家一下子把两边都得罪了,血浮屠以后无法生存,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就没什么可选的了。
    他向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圣将军立刻就明白过来,回头吩咐人下去召集兵马,随时准备开打。
    许素卿却在此时看向耶伏芝道:“你看这你这人,怎么吞吞吐吐的,你就实话告诉我,是你大还是他大?”
    耶伏芝只好说道:“当然是座师比我大,大的多了。”
    “唔!”
    许素卿立刻就不搭理耶伏芝了,朝着大辛拓诺一抱拳:“既然是你大,那我就和你谈,不和他谈了。”
    大辛拓诺憋着怒气,想发作,可又想起来耶伏芝刚才就说过,这些马贼个个粗鄙,并无教化,和野人无异。
    于是这口气咽了下去,这些马贼终究还是有些用处,此时若撕破脸,回去之后,亲王殿下也会有不满。
    大辛拓诺从战马上下来,也不搭理许素卿,迈步往营地里边走。
    耶伏芝起身想跟着,却被许素卿一把按了回去:“既然他比你大,你就在这跪着吧。”
    刚才还不让他跪,此时又不让他起,耶伏芝的怒火也起来了。
    可起来了没有用。
    许素卿一只手按着耶伏芝的肩膀,耶伏芝连续数次发力想起身,根本就站不起来。
    那只手上仿佛有万钧之力,把一座山压在他肩膀上似的。
    他越是发力想起来,那反震下来的力度就越大,一开始还能膝盖离开地面,后来膝盖开始往地面之下陷。
    这可是漠北,地还冻着呢。
    “你想按着他到什么时候?”
    大辛拓诺忽然一转身回来,一把攥住了许素卿的手腕:“耽误在这座什么,前边带路吧。”
    他一发力,耶伏芝肩膀上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趁着这个机会,耶伏芝就要站起来,可才刚刚起来那么一丢丢,肩膀上的力量就再次加大。
    砰地一声,耶伏芝的膝盖就再次重重的跪在地上。
    大辛拓诺的
    眼神里闪过一抹凛然之色,然后缓缓说道:“他既然是你贵客,你就这样招待他?”
    随着他说话,耶伏芝再次感到肩膀上的压力减轻,他便明白,大剑师已经和这憾三州斗上了。
    那两个人比拼内劲,可遭罪倒霉的是他。
    只撑了片刻,耶伏芝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密密的汗珠,这汗珠可不是吓出来的,而是疼出来的,从那汗珠的密集程度,就可见他此时承受的痛苦有多重。
    终于,随着耶伏芝一声闷哼,他膝盖大概是碎了。
    许素卿笑着松开手:“这位大剑师说的也对,毕竟他是客人,虽然他骗了我,而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但我也不能这样待客。”
    他一松手,大辛拓诺的手也松开了,耶伏芝却瘫软在地。
    大辛拓诺若有深意的看了许素卿一眼,转身朝着营地走去。
    肖亭连忙过来,压低声音在许素卿身边问道:“大当家,怎么样?”
    许素卿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然后也朝着营地走过去,肖亭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许素卿这摇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这大剑师不足为虑,还是不可小觑?
    那一群人进营地里去了,耶伏芝跌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可还不敢喊叫出声。
    一位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觉得自己无比尊贵的剑师,在大剑师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算是放了,也得是偷偷的放,不能出声,挤出来的时候要小心翼翼,注意气流。
    血浮屠营地,这座被许素卿称之为长乐行宫的木楼中,众人纷纷落座。
    许素卿装作很粗犷的样子,大大咧咧的问道:“大剑师是吧......这么称呼没错吧?”
    大辛拓诺没有理他,只是端坐在那冷眼看着他。
    许素卿继续说道:“既然你比耶伏芝要大,那你来找我,一定是比耶伏芝找我说的事要大,是什么事?”
    大辛拓诺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奉黑武汗皇陛下之命,自即日起,就留在你的血浮屠队伍中,你们的任何举动,都必须让我知道。”
    许素卿猛的站了起来:“就是来监视我们的了?”
    大辛拓诺也站了起来:“去给我准备房间吧。”
    许素卿道:“若我不答应呢?”
    大辛拓诺还没有说话,耶伏芝一瘸一拐的赶到了,才到门口就听到许素卿说话,他连忙说道:“汉王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的旨意不可违背,不然要被处死。”
    许素卿抬起手挠了挠头发:“这样啊,汗皇陛下最大,那他说了算。”
    然后一摆手:“去给这个大剑师准备房间。”
    大辛拓诺跟着许素卿的手下往外走,到门口看了耶伏芝一眼:“你跟我过来。”
    耶伏芝疼的还在冒汗,可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被引领着进了一个房间,大辛拓诺坐下来后看向耶伏芝,耶伏芝立刻就又跪下了。
    哪怕此时膝盖剧痛无比,也还是咬着牙跪下了。
    “座师,这些马贼确实粗鄙不堪,毫无礼数,座师还请不要动怒。”
    “粗鄙?”
    大辛拓诺哼了一声:“他故意装傻,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说到这,大辛拓诺俯身看向耶伏芝:“你可知我为何没有杀他?”
    耶伏芝连忙摇头:“座师思考,弟子揣摩不到。”
    大辛拓诺忽然笑了笑:“他若是不装傻,而是恭恭敬敬的对我,甚至表现的卑微,那他就一定有问题。”
    耶伏芝陪着笑了笑:“是是是,座师慧眼如炬。”
    大辛拓诺一摆手:“去治伤吧,我要休息,不许有人打扰。”
    “是......”
    耶伏芝又应了一声,挣扎着起身,弯着腰退出房间。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杀之

    这间屋子不是很大,装饰的也朴素,不过在这荒原之中能有这样的住处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辛拓诺等耶伏芝走了之后,拉起衣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那马贼的实力令他震惊。
    以他的身份,在黑武帝国之内尚且横行无忌,到了这荒原上,若没有什么缘由,又怎么可能忍了那憾三州让他受的气。
    但这并不代表大辛拓诺觉得自己不是憾三州对手,而是这地方是憾三州地盘。
    若是一对一的情况,大辛拓诺早就已经出手了,可这里除了憾三州之外还有四千马贼呢。
    他是大剑师,他又不是**师,只要还是一个人,就不可能挡得住四千人的进攻。
    所以哪怕他通过刚才的试探,觉得自己杀憾三州并不一定有多难,他此时也不会贸然出手了。
    就在这时候,门下一个弟子进来,俯身说道:“座师,刚才见到血浮屠的那个军师,叫肖亭的人,带着些东西去见耶伏芝了。”
    大辛拓诺回想了一下之前憾三州的表现,他断定那人是在装傻。
    一个能有如此武功修为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毫无心机的野蛮人。
    那些传说故事里的,头脑简单却能成为绝顶高手的,都是笑话。
    头脑简单的人可能会连成绝顶武功,但永远也不会成为绝顶高手。
    大辛拓诺现在想搞清楚的是,这个憾三州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装傻。
    中原人有句俗话说的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耶伏芝是剑门的剑师,当着一位大剑师的面羞辱一位剑师,这种事不是傻到一定地步的人干不出来。
    所以憾三州这样做,一定是有所图。
    此时那个军师肖亭又带着东西悄悄去见耶伏芝了......这其中好像又多了些耐人寻味的含义。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大辛拓诺吩咐了一声,剑门弟子连忙俯身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辛拓诺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四处走动。
    深夜,耶伏芝坐在那,看着自己受了伤的腿,脸色格外的难看。
    在他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两个木箱,不大,可是分量沉重,因为这两个木箱里装的都是金银珠宝。
    在他回到这间屋子休息之后不久,肖亭就到了,带着这两个箱子来的。
    肖亭的意思是,憾三州这两天心情不大好,所以冒犯了耶伏芝。
    但是憾三州已经有些后悔,且对耶伏芝满是歉意,于是让肖亭带着礼物过来跟他道个歉。
    他不想要那些礼物,毕竟这事若是被大辛拓诺知道了的话,怕是会大发雷霆。
    可是金银财宝带给人的诱惑,又是那么的难以抵挡。
    于是在肖亭的坚持之下,这两口箱子就留了下来,耶伏芝想的是,怎么才能偷偷的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就在这时候,他察觉到后窗似乎有些异样,所以他立刻伸手去抓他的佩剑。
    他用的是剑门独有的重剑,就靠在床边,以他剑师的实力,重剑在手,这江湖上能直接威胁到他的人也确实没有那么多。
    可他的手伸出去了,但抓了一个空。
    他的重剑消失了。
    耶伏芝大惊失色,再看时,才发现竟是大辛拓诺到了,应该是从后窗进来的,可是这速度之快,让耶伏芝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座师......”
    耶伏
    芝连忙起身要行礼,可是腿伤了,动作就稍稍慢了些。
    “坐着别动。”
    大辛拓诺握着耶伏芝的重剑,举起来,似乎是在灯火下自习观看。
    “我记得,你是鬼月别录瑙部出身?”
    大辛拓诺声音平淡的问了一句。
    耶伏芝连忙回答道:“回座师,弟子确实是别录瑙部的人。”
    大辛拓诺嗯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剑门九位大剑师中,没有一人出自别录瑙部。”
    耶伏芝心里一紧,虽然还没有明白大辛拓诺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心里已经开始出现不详之感。
    “我的意思是。”
    大辛拓诺的手缓缓的抬起来,那把重剑就指向了耶伏芝的脸。
    大辛拓诺依然那么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别录瑙部虽然是鬼月八部之一,但应是实力最弱的一部,在帝国的军队中,大将军无一人出身别录瑙,在剑门的九位大剑师中,也无一人出身别录瑙。”
    “所以......哪怕你是剑师,按照剑门的规矩,处决你这个级别的人,需宗主点头,但我现在杀了你的话,宗主不会怪我,也没有人能为你出头。”
    “别录瑙部的可汗与帝国的亲王平级,可当我走进别录瑙部驻地的时候,勉强可以给你撑腰的那位可汗,也要恭恭敬敬的来迎接我。”
    说到这,大辛拓诺的剑锋稍稍往前移动了一些。
    他单手握着那把重剑,剑身平伸出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欺负,这种剑的分量有多重耶伏芝自然心知肚明,大剑师的这种腕力有多恐怖,他也一样的心知肚明。
    大辛拓诺问道:“你和憾三州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耶伏芝立刻往前扑倒在地,趴伏在地上不住的叩首:“座师,弟子和憾三州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弟子是奉亲王殿下之命前来收服憾三州的......”
    “收服?”
    大辛拓诺的手往下压了压,重剑的剑尖就指向了耶伏芝受伤的那个膝盖。
    “你这个样子,像是把他收服了吗?我看着,倒更像是他把你收服了。”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辱没了剑门的威仪,不敢辱没了帝国的尊严......”
    “嗯?”
    大辛拓诺的剑忽然一扫,吓得耶伏芝头皮都炸开了似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死之前才有的绝望。
    可是这一剑没有杀他,而是将桌子上的箱子挑开了。
    单手握着这样的重剑,却好像握着一根很轻的木棍一样灵活。
    而事实上,寻常人就算手里拿着的是一根很轻的木棍,也不可能做到平伸出去的时候一点儿起伏抖动都没有。
    木箱的盖子被挑开,大辛拓诺走过去看了看,那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
    “看吧,这个样子,像是谁把谁收服了?”
    大辛拓诺的眉宇之间已经有了憎恶,在他看来,堂堂帝国剑门的剑师,居然会因为这些金银财宝而出卖帝国的尊严,这样的人,配不上帝国身份。
    一位剑门的剑师如果想要贪财的话,在帝国之内,会有无数人争抢着给他送钱。
    如果真的是这样,剑门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制裁,甚至问都不会问。
    但现在耶伏芝收的是马贼的钱,还是中原马贼的钱,这就是一种对剑门的亵渎。
    “座师!”
    耶伏芝的脑子里却忽然亮了一下,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他趴伏在那嗓音颤抖着解释道:“这一切都是憾三州的奸计,憾三州就是想让弟子死,
    他想接座师的手除掉我,这些东西,都是他派人送过来栽赃陷害弟子用的。”
    “嗯?”
    大辛拓诺的眉角微微往上一挑,他看了看那些金银财宝,又回身看向耶伏芝。
    在灯火下,耶伏芝那张脸上的表情倒是看的清清楚楚,那种恐惧,焦急,委屈,还有一些愤怒,全都被大辛拓诺看到了。
    所以在这一刻,大辛拓诺有了三四分的相信。
    “那......”
    大辛拓诺问:“憾三州为什么要如此费力的设计陷害你?”
    “他......”
    耶伏芝仔细想了想,却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是憾三州必须杀掉他显得合理的。
    “弟子,弟子现在还没有想到,但请座师相信弟子,弟子的话绝对没有一句谎言。”
    耶伏芝恳求道:“请座师给弟子一个机会,弟子一定会查到真想。”
    大辛拓诺站在那看着耶伏芝,似乎是想从耶伏芝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可他没有发现,所以等了一会儿后,他手里的剑慢慢的放了下去。
    在这一刻,耶伏芝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大辛拓诺却因为他松了口气,那剑又抬起来,只是剑依然不是刺向耶伏芝,是把另外一口箱子挑开了。
    看起来,这箱子里的东西和刚才那口箱子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无非是金银财宝的不同而已。
    可就在大辛拓诺的视线刚刚要挪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他把另外一只手伸进箱子里,在金银中翻了翻,下一息,一封信从里边被他拿了出来。
    在看到有信的时候,耶伏芝的眼睛都睁大了。
    肖亭刚才来的时候,可没有告诉他说这箱子里还有一封信。
    在这一刻,耶伏芝脑海里嗡嗡的响了起来,似乎是被雷云占据,一声一声闷雷在脑子里不断的炸开。
    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可是现在的耶伏芝也还是没有找到这不对的根本。
    大辛拓诺将那封信打开看了看,他会中原语言,也认得中原文字,所以要读懂这封信并不难。
    当初蒙帝国的铁骑不但攻入了中原,也横扫了黑武帝国那片区域。
    蒙帝国将中原文化向北传播,并且定为官方的文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黑武帝国这片区域的人,在黑武人的统治下,学习到的都是中原文化。
    在黑武帝国立国之后,为了尽数的除掉蒙帝国的影响,所以也废掉了中原文化在黑武之地的传播。
    然而时至今日,黑武帝国的普通人早就已经不懂得中原文字了,可是黑武帝国的贵族内部,中原的文化却一直流传下来。
    比如诗词歌赋,这些东西是黑武贵族最为喜欢的,甚至严重影响了黑武帝国的文学。
    大辛拓诺看着那封信,之前那么久,他单手平举着那把重剑的手都没有丝毫起伏颤抖,可看完了这封信之后,他的手居然在微微发抖了。
    “耶伏芝,我小看你了。”
    大辛拓诺把那封信叠好收起来,这让耶伏芝吓得脸色惨白无比。
    “座师,弟子不知道有什么信,弟子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请座师把信给弟子看一看,弟子可以解释。”
    他伸手,而这个伸手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大辛拓诺。
    “你还想把信拿回去?”
    噗的一声,耶伏芝的人头飞了出去,那把重剑扫断了耶伏芝的脖子。
    血液喷洒之中,大辛拓诺转身离开,那一身白色锦衣上,没有一滴血落下。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识破

    一剑杀了耶伏芝后,带着那封信的大辛拓诺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等在门外的剑门弟子见到他回来,连忙俯身行礼,大辛拓诺却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远些。
    回到屋子里,把那封信扔在桌子上,大辛拓诺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杀人的时候还要难看了。
    因为他忽然醒悟过来,耶伏芝可能死的有些冤枉。
    然而他现在已经无法求证耶伏芝死的冤枉不冤枉了,因为他不可能拿着这封信去找憾三州对峙。
    这封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感谢耶伏芝在憾三州被黑武汗皇封王这件事上的帮助。
    这些金银财宝,都是谢礼,同时还希望耶伏芝以后继续帮一些忙,比如在以后如果需要血浮屠做什么的话,尽量安排一些危险比较小的事。
    在信的结尾,憾三州还说,耶伏芝想出来的这妙计果然有效。
    他装作和耶伏芝有矛盾,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如此一来,黑武帝国再派人来就不会怀疑他们走的亲近。
    憾三州还说,以后就保持这种关系,让外人觉得他们很不和睦,这样才能联起手来做更多事,得更多利。
    此时此刻,大辛拓诺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是被人往脸上吐了一口痰。
    如果这封信里写的东西是真的,那耶伏芝死的不冤枉,但死的可惜了。
    如果说这封信里的东西是假的,那么耶伏芝死的非但冤枉,而且对于剑门来说还是奇耻大辱。
    可如果现在去找憾三州的话,那一点好处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恼火,大辛拓诺几次起身,又几次坐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复杂的很。
    现在就去和憾三州翻脸的话,显然不理智,这是血浮屠营地,有四千悍匪。
    可如果明天被人看到了耶伏芝已死,那该如何应对?
    另外一边。
    许素卿靠在窗口看着外边,之前一道白影划过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
    “大当家,现在除掉了这个耶伏芝,以后我们做事也方便些了。”
    肖亭看向许素卿说道:“现在就等着看看,那个大辛拓诺明天会是一个什么嘴脸了。”
    许素卿笑道:“杀耶伏芝,对于以后做事方便不方便我不在意,耶伏芝刚来我们这的时候,那般跋扈,那般放肆,所以他当然要死。”
    肖亭倒是一怔。
    他以为许素卿这般算计来杀耶伏芝,是因为耶伏芝是黑武人中最了解他们的那个。
    只要耶伏芝死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一些,不至于被识破。
    可现在看来,大当家确实就没有去想那么多,他只是容不得耶伏芝活着。
    “下一个是他。”
    许素卿说着话往上指了指,大辛拓诺就在木楼的三楼住着。
    肖亭看了看身边其他人,那三个圣将军也在看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大当家变得连他们都不认识了。
    感觉看着现在这个许素卿,怎么看都有些陌生,可明明那是一起生死与共十几年的人啊。
    “你们都去休息吧。”
    许素卿笑着说道
    :“明天一早还得看好戏,别睡的太晚,攒足了精神看戏。”
    那几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俯身告退。
    等人都走了之后,许素卿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外边,嘴角上有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中原人......黑武人......与我何干?”
    良久后,许素卿自言自语了一声。
    他转身往床那边走,接着自言自语道:“既然已经选择回去了,那当然是要选一种血流成河的方式回去,至于都是谁血流成河,只要不是我......”
    血浮屠营地外边,大概二三里远。
    叶先生在一团枯草后边蹲着,举起千里眼往血浮屠营地方向看了一会儿。
    这漠北的夜显得格外的黑,也格外的冷,在这个距离,白天可能还能发现一些什么,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先生。”
    蹲在旁边的尚青竹压低声音说道:“白天的时候,咱们的斥候说看到一队黑武人进去了,其中有剑门的人。”
    叶先生嗯了一声:“血浮屠投靠了黑武人的事翻不了身,黑武人接连到这里来,大概是有什么密谋,而这密谋,其实也不难踩。”
    尚青竹连忙问道:“先生,属下一时之间还没有猜到。”
    叶先生示意可以回去了,已经没必要再盯着了,早就已经知道了血浮屠的位置,这就是最有用的情报了。
    回去的路上,叶先生和尚青竹解释了一下。
    “如果黑武人打算如以往那样,大军到了之后,就开始进攻边关,你觉得他们有必要这么在乎一伙马贼吗?”
    尚青竹思考片刻后摇头道:“确实没有什么必要,血浮屠虽然有数千兵力,可都是马贼,在漠北这地方打家劫舍人人害怕,可若用这几千人去攻城的话,还不够我们打两天的。”
    叶先生道:“所以黑武人只要找上血浮屠,就说明不是想用他们攻城,而许素卿他们最值得黑武人在意的地方是什么?”
    作为廷尉府的教头,叶先生这种引导式的反问,可以让手下人更快的理解他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能更多的去思考。
    为何廷尉府的人都对叶先生那般敬重,就是因为叶先生对他们每个人的帮助都实在太大了。
    尚青竹听叶先生说完后就立刻回答道:“地形,黑武人看重的是血浮屠马贼对漠北地形的了解。
    叶先生笑了笑后又问道:“那黑武人为何要在意漠北地形?他们数百年来多次南下,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漠北地形如何。”
    尚青竹的眼神已经明亮起来,他看着叶先生说道:“黑武人这次南下,和以前的打法不一样,他们想在漠北和我们打。”
    叶先生点了点头:“以前他们不一定没有这样想过,但想了也没有用,因为楚国的边军根本没有能力出关和他们作战。”
    尚青竹道:“现在咱们大宁初立,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黑武人觉得,他们机会来了。”
    叶先生道:“没错,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可能会出去与他们在国门之外交手。”
    尚青竹笑道:“那他们可就......”
    叶先生:“猜对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他们连夜赶回边城,走了几天后回到城外,
    然后他们就觉得这边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再看时,这才醒悟过来是何处不一样,那龙旗在城墙上飘扬,说明陛下到了。
    叶先生他们连忙进了城,还没有问陛下在何处,就被人引领着到了城墙上。
    在城墙的另外一侧,李叱和夏侯琢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看到叶先生他们回来,李叱立刻就笑了。
    “先生辛苦了。”
    李叱笑着说道。
    叶先生却要撩袍跪倒,李叱哪里容得他跪下,一把就给拉了起来。
    “陛下,臣有罪,因为臣的过错,致使数千边军将士阵亡......”
    “朕都知道了,和先生没有什么关系。”
    李叱拉着叶先生起身,走到城墙一侧和众人见面。
    “这个许素卿看来是想报个仇。”
    李叱道:“朕已经和下边人问清楚了,憾三州就是当年北境江湖无人不知的许素卿。”
    李叱看向叶先生:“当初朕和师父在冀州行走江湖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听过他的名字,那时候江湖上还有一句话流传极广......江湖故事江湖听,天下谁人不识卿。”
    叶先生道:“那时候北境江湖,确实无人不知道他。”
    李叱道:“那时候朕还问过师父,朕要是练功,能不能成为许素卿那样的人,师父说,许素卿高的不是武功是人品。”
    说到这,李叱微微摇头叹息:“毁了他的是楚国那些官员,他现在要毁的是好不容易才太平的中原,两者都不可原谅。”
    叶先生把打探来的消息和李叱详细说了一遍,当李叱听说黑武人可能也打算在边关之外引宁军决战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李叱刚到这,听闻许素卿之事后,第一个判断就是黑武人要在关外打。
    这茫茫北原,是黑武人和李叱同时挑中的战场。
    不同的是,黑武人挑在这是觉得他们野战更强,而李叱挑在这,是要让战争打在国门之外。
    夏侯琢道:“黑武人看起来那么在意一伙马贼,从他们坑害了咱们的边军兄弟就看出来缘故了。”
    李叱点头:“是啊,把仇恨拉起来。”
    唐匹敌也点了点头:“利用一伙马贼,让我们心生愤怒恨意,若是不灭血浮屠,这个仇就解不开。”
    夏侯琢道:“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后,血浮屠就会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我们去攻打。”
    唐匹敌道:“他不需要露出什么破绽,我们也一定会去攻打。”
    夏侯琢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黑武人可以利用的地方,用血浮屠把我们引出去,然后在战场的规模越打越大。”
    唐匹敌道:“是啊......如果我们派一万兵力去剿灭血浮屠,黑武人就会立刻调派几万人把我们的队伍围住,我们必会再派兵支援,黑武人也趁机再调派更多兵力,如此一来,以区区一伙马贼,却将我征北数十万大军卷进这茫茫北原之中。”
    李叱笑了笑,看向唐匹敌道:“敌人怎么想的你都已经看破,那你怎么应对?”
    唐匹敌:“血浮屠必须灭。”
    这就是应对。
    李叱看向北边的原野,沉默片刻后说道:“北原这么大,只葬一伙马贼,可惜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天纵之才

    唐匹敌已经看破了黑武人的打算,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黑武人觉得宁军没看破,且还上当了。
    说起来这似乎并不是多难做到的事,毕竟只要顺着黑武人的想法去做就是了。
    黑武人希望宁军去攻打血浮屠,那就派兵去攻打,如此一来战局必成。
    可实际上操作起来很难很难。
    其一,如果你真的只调派一万兵力去攻打血浮屠,那这一万人很快就会被黑武人围住。
    这确实是按照黑武人的计划把战局推进了,可这最初派过去的一万将士必死无疑。
    其二,你若是为了保证攻打血浮屠的队伍安全,调派更多兵力,黑武人就会推测是不是宁军察觉到了什么。
    调派一万人去攻打血浮屠,和调派三万人并无区别,黑武人该合围还是合围。
    可你若调派十万大军去攻打一伙马贼,黑武人难道会傻乎乎的觉得这很正常?
    这个局一定要去形成,但怎样形成绝非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我要自己去看看血浮屠营地的地形。”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若地形不在眼里,这一仗还不如就靠着边城打。”
    李叱点头:“你只管去。”
    虽然廷尉府的人已经把漠北大部分地形探索出来,且已经绘制成图。
    可以唐匹敌领兵的习惯,他不亲眼看看,便觉得差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唐匹敌就带着一支队伍离开边城,在廷尉的引领下朝着血浮屠营地那边过去。
    他并没有带上多少人,只百余骑,要的便是速去速回,人多了反而不好。
    唐匹敌要看的可不仅仅是血浮屠营地那一小片区域,宁军和黑武人加起来,这次战争的规模极有可能超过两百万大军,这不是那么一小片区域能放下的战争。
    如果说那片血浮屠营地那一小片区域是核心,那么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出去的区域,可能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是战场。
    在这数百里范围内,任何一处可能会影响战局的地形,都有必要提前探知。
    黑武人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当然知道,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么在意一个憾三州,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诱饵,还有憾三州对于漠北地形的熟悉。
    给唐匹敌领路的是廷尉府千办尚青竹和虞红衣两个人,除此之外,便是唐匹敌的亲兵营。
    这两个人并不是都有些紧张,这紧张不是对此行的害怕,而是因为他们跟着的可是大将军唐匹敌啊。
    他们一路向着北边疾驰,为了速度更快,每人都有三匹战马轮换。
    如果正常来说从边关到血浮屠营地大概需要四五天时间,他们只用了两天多一些就赶到了。
    这一路上,唐匹敌把所过之处的地形,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他的记忆力之强,放眼整个天下,怕是也难以再寻出一人与其相比。
    到了距离血浮屠营地还有六七里处,正好有一小片林子可以藏身,唐匹敌下令亲兵在此等候,他和两个千办往更靠近血浮屠营地的地方过去。
    这种平原上,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坡还不算大,遮挡几个人身形还算勉强,遮挡百余人和数百匹马,哪有什么可能。
    所以哪怕是他们三个人,若骑马
    向前的话,血浮屠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他们也就只能是步行向前。
    好在这荒原上野草丛生,猫着腰往前走的话,基本不会被看到。
    上次叶先生靠近到了距离血浮屠营地二三里远,那里有个小小的高坡可供爬伏藏身,尚青竹他俩认识路,带着唐匹敌摸索上来。
    唐匹敌到了高坡下边没有急着往上去,而是回望四周。
    这一大片荒原看起来能让人心中颇为开阔,若是绿草遍野,看起来应该会更舒服些。
    唐匹敌眼神流转,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爬上高坡,举起千里眼往血浮屠营地那边看过去。
    才看了没一会儿,大概几十丈外有几只雀儿飞了起来,唐匹敌的千里眼立刻转向鸟飞的地方。
    “走!”
    下一息,唐匹敌轻轻的说了一声,然后转身往高坡下边滑。
    三个人动作迅速的往回跑,可此时身后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回头看,能看到野草里冒出来不少人影。
    “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你们上次来过时候留下的痕迹,所以派人在这埋伏。”
    唐匹敌一边纵掠一边说话,他有意落在最后,让那两个千办在前边。
    就在这时候,后边有人喊着放箭放箭,唐匹敌一把将横刀抽了出来。
    “用锁链挂住我的腰!”
    唐匹敌喊了一声。
    尚青竹和虞红衣两个人立刻回头,两个人分别用锁链缠住了唐匹敌的腰。
    唐匹敌面向后方背对着那两名千办说道:“你们只管往前跑就是。”
    两个千办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发力向前冲了出去。
    大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需要去质疑,甚至根本不需要思考,完全服从命令就是了。
    他们两个发力狂奔,唐匹敌脚下一点让自己离地而起,身子就像是风筝一样被被两人拉着飘。
    可是这种飘当然不是一直都飘在半空,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必然会下落。
    唐匹敌就用这下落的时机来调整方向,以脚下发力来左右移动。
    后边羽箭飞来,唐匹敌一人一刀,将这飞来的羽箭尽数斩落。
    尚青竹和虞红衣两个人实力很强,拼尽全力之下的狂奔,速度之快也超乎想象。
    所以奔跑了没有多久,后边的那些追兵就逐渐被甩开了。
    在这期间,追兵发箭至少上百支,却没有一支能威胁到两名千办。
    可就在这时候,战马的嘶鸣声出现。
    一队骑兵从草丛里冲了出来,马背上的悍匪嗷嗷的叫唤着,挥舞着手里的刀,有的人则把连弩端起来瞄准了唐匹敌他们。
    “不用回头,继续跑。”
    两名千办又听到了唐匹敌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像是在闲聊一样。
    可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却给了两人无比的信心。
    大将军说不用回头只管往前跑,那就只管往前跑。
    这两个人再次发力,咬着牙低着头往前冲。
    一开始还好,短距离内可与奔马相较,可后来血浮屠的骑兵还是追了上来,追至近处后他们也不再放箭,挥舞着刀子砍向唐匹敌。
    唐匹敌脚下一点身子又飘了起来,人在半空一刀将靠近自己的战马斩杀,这一刀下去,马头直接被斩落。
    马背上的骑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就随着战马扑倒而甩了出去。
    下一息,唐匹敌落地长刀一扫,又斩断了另一外一匹马的两条前腿,这马上的骑兵也一样被摔的七荤八素。
    唐匹敌脚下一点,身子向另一侧飘出去,刀锋横扫,一个靠近的马贼直接被削掉了头颅。
    “猖狂!”
    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一名马贼头目纵马之中,将手中长枪掷了出来,速度奇快,也颇为精准。
    那长枪如一道流光瞬间到了唐匹敌面前,却被唐匹敌抬起左手轻而易举的一把攥住。
    下一息,那长枪在唐匹敌手里转了一圈,然后被他掷了回去。
    随着长枪出手,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又能奈何?”
    这一枪飞回去的速度,可比飞过来的时候快的多了。
    那掷出长枪的马贼头目连反应都没有,直接被一枪贯穿了胸膛。
    这一枪非但将此人从马背上撞落,后边紧跟着的骑兵也倒了霉,被尸体撞了下去。
    就在这一刻,两匹马一左一右夹击过来,唐匹敌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眼神一凛。
    黑武人。
    那两个追过来的黑武人身上穿着白衣,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剑门弟子。
    这两个人坐在马背上将重剑抽出,其中一个将重剑甩向唐匹敌。
    另外一个也把重剑甩出来,只不过目标不是唐匹敌,而是挂着唐匹敌的锁链。
    砰地一声,锁链被重剑斩断,前边疾冲的两名千办顿觉失去了阻力,身子几乎同时前倾。
    而另一把重剑已经飞到唐匹敌面前,唐匹敌竟然朝着那重剑把手伸了出去。
    便是如此精准,那旋转而来的重剑剑柄转过来的瞬间被唐匹敌一把攥住。
    借助这重剑上的力量,唐匹敌身子往后一翻稳稳落地。
    下一息,唐匹敌单手握着重剑往前一扫,重剑将疾驰过来的战马脖子斩断,然后就是那马背上的黑武人。
    一剑,连人带马,全都劈开了。
    再下一息,唐匹敌把重剑往前一甩,另一名黑武剑门弟子吓得赶紧从马背上飞身而起。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剑不是刺他,唐匹敌利用重剑的重量和速度,把他自己甩了出去。
    他在半空之中一脚踹飞了那离开马背的剑门弟子,落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黑武人的战马上了。
    在距离此处大概一里多远的地方,剑门大剑师大辛拓诺正举着千里眼观看。
    当他看到那宁军将领竟然如此夺剑杀人的时候,脸色猛的一变。
    “此人是谁?!为何能用剑门剑法!”
    他这下意识的一声低呼,语气之中尽是惊讶。
    旁边的憾三州却不屑的笑了笑道:“真正的高手,当他接触到兵器的那一刻,瞬间就能明白这件兵器的特性是什么,你们剑门的剑无非就是重而已......”
    话是这样说,可憾三州心里也是不得不惊叹,那个夺剑杀人的家伙,果真强的离谱。
    第一次接触黑武重剑,便瞬间掌握了这重剑的技巧,这种人......天纵之才。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竟敢不逃?

    唐匹敌飞身而上,半空之中将那名剑门弟子踹飞出去。
    那人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嘴里也发出一声闷哼,虽不是被利器击中,可那是唐匹敌的一脚,此人九成九是被一脚把心口踹瘪进去了。
    那一声闷响其实足以说明问题,所以唐匹敌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夺了马之后向前疾冲,半路追上虞红衣,俯身伸手:“上来。”
    虞红衣下意识的把手伸出去,被唐匹敌一把拉住,随着唐匹敌一发力,虞红衣就被拉的离地而起。
    在虞红衣腾空上来的那一刻,唐匹敌的身子居然离开了马鞍,把位置让给了虞红衣。
    下一息,唐匹敌从马背上跳下去,一个箭步追上尚青竹,不由分说抓了尚青竹的腰带往前一扔。
    战马上的虞红衣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尚青竹,两个人同坐一匹马。
    “大将军你怎么办!”
    尚青竹急切的喊了一声。
    唐匹敌却毫不在意,一转身:“再抢就是了。”
    这如此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再抢一匹马好像有多难似的。
    迎面一匹马冲过来,唐匹敌让开马背上敌人的一刀,顺势抓着那人胳膊往下拉,那人哀嚎着落地,翻滚出去很远。
    此时战马已经从唐匹敌身边掠过,可唐匹敌伸手就抓住了马尾,借着战马前冲的力量,唐匹敌飞身而起。
    在半空之中他甚至还回身拨开两支羽箭,然后稳稳的落在了马鞍上。
    前边那两个千办回头看到这一幕,两个人显然是惊呆了,眼睛睁的比鸡蛋还要大。
    他们两个并没有跟随唐匹敌做过什么事,对于大将军的悍勇无敌,也多是耳闻。
    此时亲眼见了,才知道那些传闻并不夸张,他俩甚至还觉得,那些传闻有没有可能,还故意传的低调了些?
    唐匹敌再夺一匹战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马也不算什么名品,可到了唐匹敌坐下,似乎连它都觉得自己可以骄傲起来,打了两个响鼻后发力向前。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就莫名其妙的骄傲了。
    两匹马三个人,朝着那片小树林过去。
    后边的追兵不愿意就此放弃,毕竟人没有抓到,他们还损失了十几个人,若如此放弃,着实丢人。
    从斜刺里冲出一匹战马,这马看起来就非同寻常,高大雄壮,皮毛鲜亮。
    马背上,血浮屠的圣将军之一王欢伸手把背后的铁胎弓摘了下来。
    此人是血浮屠四位圣将军中,唯一一个不是江湖出身的人。
    其他几个,都是当初兖州江湖上的豪客,廖亭楼是熊虎门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其实力仅次于熊虎门门主。
    此人就是单独出去闯荡江湖,也足以有开宗立派的实力。
    圣将军之一的高无坎,是四圣将军中实力最强之人,此人本就是兖州行上门的门主。
    论年纪比廖亭楼只大了三四岁,可是论辈分,他和廖亭楼的师父同辈。
    圣将军之一的聂佐是兖州江湖中一独行客,此人曾经最不喜与人打交道,做事一直独来独往。
    可是为了救许素卿,却和众人联手,当年在兖州那一战,他是杀人最多的一个。
    其实力还在廖亭楼之上,四圣将军中,廖亭楼实力其实最弱。
    圣将军王欢之所以独特,便是因为他是楚国边军出身,原本是边军一名五品将军。
    当初许素卿他们从兖州出关
    ,若非是此人帮忙,他们也是不能轻而易举出来。
    那可是边关,如果边关不开,纵然他们那些人都是高手,想闯出去难道还是随随便便的事?
    王欢在楚国北疆边军中名气很大,可军职不高,此人是当年楚国最后一次武考殿试的状元。
    他原本是个性格内向之人,不善与人言谈,所以在官场上也是郁郁不得志。
    被分派到了边疆之后,连年都有战功,可从无升迁,军功尽数被人占了。
    再后来,更是因为得罪了上官,被派到了一处小的边城做主将。
    恰好当年许素卿等人从兖州往北逃的时候,走的就是那里。
    王欢对许素卿向来仰慕,一直都听闻其侠义之名,再加上本身他就对楚国朝廷充满怨念,所以得知许素卿遭遇后,直接把他们放出关了。
    后来王欢手下人劝说他,如此放走许素卿,等兖州节度使周师仁派的追兵到了,必会处置所有边关将士。
    与其被人全都当替罪羊杀了,不如干脆也反了算了,反了还能有一条命在。
    所以王欢就带着这边城三百余名府兵,带上所有兵器储备,弃了边关去追许素卿。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在边疆受尽屈辱,所以王欢到了漠北之后,是这些人中第一个性格大变的。
    原本木讷老实,后来却杀人如狂,且手段极为凶厉。
    血浮屠这么多年来在漠北横行,其他人带兵出去劫掠,若所得颇丰,便不会难为那些部族。
    可王欢不一样,他哪怕已经得到了不少东西,往往还是会下令把部族的男人全部屠杀,不论年纪。
    此时见那个中原的武将连续杀人后夺马而行,王欢气不打一处来。
    他眼里看到的那人,仿佛便是当初在楚国从军时候,见到的那些将军。
    他将铁胎弓摘了下来,略微一瞄准,一箭朝着唐匹敌的后背射了出去。
    如今唐匹敌的作战经验,怕是如今整个中原也无人能及了。
    他纵马之际,当然不会笔直的坐在马背上,而是身子往前压着,不时回头观望。
    王欢从斜刺里冲出来的时候,唐匹敌就已经看到了,见那人背后的弓极大,唐匹敌便多了几分警惕。
    此时见那马贼头目一箭射出,唐匹敌没有立刻躲闪,因为他发现尚青竹和虞红衣两人,就在自己正前方。
    若他避开,这一箭可能会把那两个千办直接穿透,毕竟他会挡着那两人,他避开时候,那两人再想躲闪也来不及了。
    于是唐匹敌在那箭飞来瞬间,一刀挑出。
    若只是一刀把箭荡开,倒也不至于让后边追着的王欢大惊失色。
    关键是这一刀劈砍的角度格外刁钻,一刀挑出去,那箭没有被荡飞,而是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唐匹敌第二刀平着拍了出去,刀身拍在箭尾,那箭受了巨力,笔直的激射而出。
    王欢真的是吓坏了,立刻就爬伏在马背上,那箭擦着他的后脑飞了过去。
    他躲开了,可是他后边的血浮屠马贼没有躲开,箭正中左眼眼窝,箭簇透穿而过,从后脑钻了出来。
    这一击,就把王欢吓得不轻。
    武功高强之人都有傲气,自然是不容易服了谁,更不容易怕了谁。
    可仅仅是这一击,王欢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惧意。
    就在王欢避开这一箭,下意识的没有继续发力催马的时候,圣将军之一的聂佐从另外一侧冲了出来。
    此人是江湖独
    行客,越是世道乱,江湖越险恶,他孤身一人能在江湖中杀出来不小的名气,其实力之强已可见一斑。
    之前聂佐眼见着两名黑武帝国剑门弟子被杀,心里还有些高兴。
    此时追来,是故意要显出本事,让那黑武剑门的什么狗屁大剑师看看,他们黑武的人和血浮屠的人相比差的远了。
    见唐匹敌一刀将箭劈开,聂佐心里其实也马上就紧了一下。
    可此时已经追到近处,若再停下,或是避开,那就显得丢人了些。
    于是聂佐一声暴喝后,双手往前猛的一甩,至少十余柄飞刀,分散着打向唐匹敌。
    唐匹敌往前看了一眼,对面,他的亲兵已经冲出来接应了,所以唐匹敌嘴角微微一扬。
    他喊了一声,提醒尚青竹和虞红衣往旁边避开,然后在马背上飞身而起。
    那些飞镖比之前攻来的羽箭可要精准的多了,唐匹敌起身后,有几把飞刀在马鞍上飞过去,另外几把飞刀击中了那匹战马。
    唐匹敌人飞了起来,可是缰绳没有松手,这就造成了一种令人眼睛有些迷乱的假象。
    他仿佛在半空滞空了一小段时间似的,随着战马还在往前,被缰绳拉的往前飘起来。
    就在聂佐都想揉揉眼睛的瞬间,唐匹敌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那马摔倒之前,双脚同时在马屁股上蹬了一下。
    凌空翻落,唐匹敌一刀斩下,聂佐吓得立刻从一侧跳了下去。
    这一刀落在马鞍上,唐匹敌另一只手伸出去抓了战马的鬃毛一把,身子借力翻了过来。
    下一息,在唐匹敌一刀横扫直奔聂佐的脖子,聂佐才落地起身,第二刀到了,他只好再次往后一翻避开,连续几个翻滚不敢停下。
    就在这一刻,第二支铁羽箭如电飞来,这一箭是为了救聂佐。
    唐匹敌听到铁羽箭破空的独特声音,这次连头都没回,右手刀往上一撩,当的一声把那铁羽箭荡飞了出去。
    这王欢在心理上,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然而这打击还没有完,因为唐匹敌的亲兵营到了,虽只有百余人,迎面而来,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唐匹敌等亲兵到了近前,看了一眼亲兵递过来的缰绳,他翻身上马,然后伸手:“枪。”
    他,要枪了!
    远处,尚青竹和虞红衣两个人被亲兵营挡住,他俩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追过来的马贼至少有六七百人左右,甚至可能更多,其中还有不少高手,更有黑武剑门的人。
    虽然亲兵营只有一百余人,可他们两个想着,这可是大将军的亲兵营,所以杀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个人正想着这些,就见唐匹敌伸手把那杆铁枪要了过去。
    然后,他们看到,那些亲兵开始把面甲往下拉了......
    在这一刻,虞红衣和尚青竹两个人又是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唐匹敌上马之后,一只手把铁枪接过来,另一只手接过铁盔。
    铁盔戴上去的那一刻,连这北原荒野的气息似乎都变了一下似的。
    北原冷冽?
    收敛些,大将军已露枪锋。
    下一息,亲兵营的所有士兵同时把面甲拉下来,身子微微前倾,所有的长枪开始向前。
    “还不后撤,竟敢紧追不舍?”
    唐匹敌身子一压,催马向前:“攻!”
    “呼!”
    百余亲兵,跃马而起。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惊退

    血浮屠圣将军之一的王欢眼见那宁军将领居然跃马杀回,他心里那种惊惧便越发的浓重起来。
    他是从军之人,在楚国为将,于北疆边军中生活多年,在血浮屠队伍中,他对军人最为了解。
    此时见唐匹敌手下亲兵气势,便知道这次麻烦大了,这么多年领兵,他都没有见过这般气势的士兵。
    看士兵什么样子,就能看出来主将是什么样子,那些骑兵虽只百余人,可就是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
    王欢立刻再次拉弓,这次不只是一支铁羽箭,而是三支。
    这是王欢最拿手也是最有威力的箭术,这三支箭并非一起射出,而是以连珠手法,让三支箭几乎是首尾相连的打向敌人。
    就算敌人反应迅速能挡住第一箭,也不可能再有那般神速的反应连破后边的两支箭。
    可他选错了对手。
    那三支箭飞向唐匹敌,而唐匹敌连避开的想法都没有。
    长枪往前一突,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骑兵突刺,可是这一枪却将三支箭全都崩开了。
    一枪破三箭。
    若说这三支箭在同一条直线上,以精准枪法连破三箭......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
    试想一下,若一个寻常人持枪突进,对面飞来的也是三支寻常的羽箭。
    巧合之下,这人一枪将前边羽箭崩开,这巧合就只能是唯一的巧合了。
    第一,后边的两箭跟的太紧,不可能再有反应,第二,箭上的力度也足以让枪路所有偏差,没办法去格挡后边的箭。
    然而唐匹敌的枪看似这简简单单的向前突进,可有轨迹上的变化。
    可以说是一枪三变,也可以说是瞬息三枪,而那急速而来的三支铁羽箭没有改变枪的任何轨迹。
    那么重且力量还那么大的铁羽箭,甚至没有让枪有些许的颤抖。
    在一串火星中,三支铁羽箭旋转着崩飞了出去。
    在这一刻,王欢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再次发箭,这次依然是三箭连发。
    相同的是这三支箭还是那般速度,不同的是,三支箭呈品字形飞出。
    其中一间射向唐匹敌,两箭射向唐匹敌的坐骑。
    疾冲之中,唐匹敌的铁枪居然在身前抖出来一个圆环,在战马前边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光圈。
    那是铁枪上的锋芒。
    啪啪啪,连续三声脆响,三支铁羽箭再次被挑飞。
    王欢大惊失色,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发箭,他只好拨马就跑。
    可是天知道,唐匹敌那匹马怎么能如此之快,在王欢惊慌拨马转身的时候,唐匹敌的枪也到了。
    破!
    枪如霹雳,声如惊雷。
    唐匹敌策马疾冲中,长枪突进,一枪刺穿了王欢的后背。
    这一枪将王欢直接挑了起来,唐匹敌依然纵马,没有丝毫影响。
    而王欢却已经挂在了那杆铁枪上,这一枪瞬间击穿他的身体,他一时之间也还没有死去,所以还能奋力挣扎。
    于是,这一幕就让看到的人惊讶到无以复加!
    那大将军纵马狂奔,长枪上挑着一个还在手舞足蹈家伙,枪身居然还保持着绝对的平稳,没有一点儿起伏!
    这般臂力,怎么能不让人心中惊惧?
    不远处,黑武剑门大剑师大辛拓诺看到这一幕,眼睛也骤然睁大了。
    “绝对不能放此人离开,他必是宁军中的大将,务必留下此人!”
    随着他一声
    令下,他身边数名剑门弟子催马朝着唐匹敌冲过来。
    这些剑门弟子难道心中不怕?
    只是剑门规矩森严,若有违令,一样是死。
    剑门大剑师的命令,他们谁敢反对,谁敢犹豫?
    这几名剑门弟子将重剑抽出来,其中两个人一左一右夹击唐匹敌。
    左边的人重剑往右边平伸出去,右边的人把重剑往左边平伸出去,这两个人的剑便像是两道拦索。
    只是一人拦的是唐匹敌,一人拦的是唐匹敌的马。
    这般速度之下的对冲,若是被重剑扫中,人会断,马也会断。
    唐匹敌催马冲过来,在那两把重剑靠近之前,铁枪往左边横着一敲,砰地一声敲在战马脑袋上,这一击之下战马直接横翻出去,连一声悲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下一息,唐匹敌铁枪往右边横扫过来,当地一声扫在右边那剑门弟子手中重剑上。
    一枪把重剑拍的翻回去,这重剑便将那剑门弟子从马背上切掉了半颗人头。
    那战马还在前冲,而马背上的剑门弟子,前半个脑袋没有了。
    剑是横着切过去的,从头顶往下到脖子,包括脑门和脸在内的前半个脑袋飞了出去。
    脸噗的一声掉在地上,眼睛还睁着呢,也不知道他是否还看到了,后边骑兵的马蹄就朝着他眼睛落下来。
    马踏而过,那张脸被踩的瘪了下去,脸下边,也不知道是肉还是什么东西,被踩中的时候还挤出来一股。
    血浮屠圣将军之一的王欢,被唐匹敌一枪击杀,许素卿看到了。
    此时许素卿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杀意,大辛拓诺说那人必是宁军中的大将,要留下,可许素卿哪里还有留下此人的心思,只想杀了他为王欢报仇。
    当年,兖州一群江湖豪客保护他杀出重围,若非是王欢在边关将他们放出去的话,他们也必会被周师仁的追兵围住。
    纵然他们都是江湖上名声显赫的高手,也挡不住大队人马的围攻。
    王欢对于许素卿,那是有救命之恩。
    见两名剑门弟子先后被杀,大辛拓诺催马就要向前,可他还没有动,他旁边的许素卿已经冲了出去。
    疾冲之中,许素卿伸手把一侧挂着的斩-马刀摘了下来。
    这种刀类似于大楚府兵的制式陌刀,不过刀身比陌刀要长不少,刀柄长度与陌刀基本相同。
    这种斩-马刀威力巨大,一刀能将人马全都劈开。
    许素卿是江湖高手,可是这些年在漠北横行为贼,他也练了不少马背上的功夫。
    此时见那宁军将领已经冲杀到近前,许素卿一句话都没说,手中斩-马刀朝着唐匹敌劈了下去。
    唐匹敌自然不知此人就是许素卿。
    知道也无妨。
    见对面敌人手中斩-马刀凌厉,唐匹敌一枪突进,还是如之前杀王欢那样的枪法,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
    当的一声,这一枪居然精准的刺在斩-马刀的刀刃上。
    那才劈落的斩-马刀,硬是被一枪给撞了回去,刀身往回落。
    许素卿脸色一变。
    他之前看到了那宁军将领的厉害,可真正交手之后才知道这厉害是有多厉害。
    这一枪的力度,竟是连他都有些压不住。
    刀身往后一扬的瞬间,被许素卿硬生生用力量压住,然后横扫,切向错马而过的唐匹敌。
    然而他这一刀横扫出去的同时,唐匹敌的枪也横扫过来。
    枪身与刀又撞在一处。
    当!
    一声金属铮鸣。
    唐匹敌的枪往后荡了一些,许素卿的刀也往后荡出去一些。
    两个人交错而过,然后许素卿身后便传来几声惨呼。
    许素卿忙于应付唐匹敌的亲兵突进,那些亲兵虽然实力远不及他,可是这种规模冲锋之下,他们又配合默契,许素卿无法杀人,只能是勉强挡住连环而来的长枪突刺。
    可唐匹敌在他身后却连杀数人,几名血浮屠马贼哀嚎落地。
    这一刻,剑门大剑师大辛拓诺腾空而起。
    他没有带那剑门独有的重剑,赤手空拳,飞上半空后一把抓向唐匹敌的脖子。
    “给我过来!”
    大辛拓诺一声暴喝。
    唐匹敌一枪刺死面前的血浮屠骑兵,回手把长枪抡了出去。
    “给我回去!”
    砰地一声,枪杆正打在大辛拓诺的掌心,大辛拓诺手掌剧痛,身子向后翻出去,又落在了他的战马上。
    来得快回去的也快,除了挨了一下外,其他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唐匹敌带着一百余亲兵,将追击而来的血浮屠骑兵杀了一个对穿。
    这一个对冲,便有至少两百余血浮屠马贼被刺死,却没有一个亲兵落马。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让所有马贼心里都慌了起来。
    他们在漠北荒原上纵横无敌,号称可敌幽州铁骑,更是自称血浮屠。
    然而这一次,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
    许素卿拨马回来还想打,肖亭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当家,再打会死更多人。”
    许素卿一怔。
    他这才注意到,他带出来的手下,已经有一小半被人杀了。
    之前追人的时候有多气势汹汹,此时就有多狼狈不堪。
    他想再打,可他手下的马贼却怕了。
    对冲啊,以六七百人的规模,和一百余骑对冲,人家一兵未损,他们死伤两三百人。
    再对冲一次的话,还能剩下几个马贼?
    此时另一个圣将军聂佐抱了王欢的尸体回来,这尸体之前被唐匹敌随手甩出去落地,身上满是血污。
    “大当家......”
    聂佐眼睛血红的叫了一声。
    许素卿一咬牙:“走。”
    他接过来王欢的尸体抱好,一拨马朝着营地那边退了回去。
    他们这一退,原本也还想再打一仗的大辛拓诺也只好退走,因为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剑门弟子了。
    唐匹敌也没有追击,停下战马后把面甲往上一推,看了一眼逃走的马贼,却没有任何得意之色,表情平淡之极。
    他随意摆了摆手,手下亲兵随即跳下去,把地上尸体的人头一个一个的都剁下来。
    大辛拓诺回头看向战场,他看到了那些宁军骑兵,朝着尸体一刀一刀剁下去,看着那些士兵,把一颗一颗血糊糊的人头拎起来,随意的绑在自己腰带上。
    这一幕,让大辛拓诺的心里都一阵阵发寒。
    这就是传闻中孱弱可欺的中原军队?
    一名剑门弟子下意识的说道:“不知此人是谁,竟然如此强悍......”
    大辛拓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若一对一交手,我必能胜他,可若是在这样的战场上,我挡不住他。”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
    大辛拓诺此时心中想着,这样的战场上,哪怕给他五百黑武人的骑兵,那个人依然只带一百余骑,自己还是挡不住。
    那个家伙,是战场上的霸主。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看

    以六七倍于宁军的兵力追击,而且还是设伏,结果这一仗却打成这个样子。
    不但是输了,且撤回营地的这些马贼,还个个心有余悸,这就不仅仅是输了的事,最主要的是怕了。
    确切的说,他们不是撤回来的,撤字可没有那么狼狈,甚至还有几分体面。
    他们是逃回来的,只要是用到逃这个字,便没有任何体面可言。
    回到木楼里,把王欢的尸体放下,许素卿的眼睛依然是红着的。
    在他们出营地的时候,谁又能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本以为只是随随便便出去转一圈,随随便便抓几个宁军的斥候回来。
    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多想什么,难道不是谈笑间便能办好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有人开玩笑说,只不过是去抓几个宁军斥候而已,居然连大当家和几位圣将军也惊动了,真可谓是小题大做。
    可回来的时候呢?
    出去六七百人,活着回来的,连他们同伴的尸体都没敢往回带,死在外边一小半。
    其中还有一位圣将军也被人杀了,当时看到那场面的所有人,此时心里依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人,那马,那枪。
    三者合一,便天下无敌了吧?
    便天下无敌。
    大当家上去交手,没有把人家怎么样,那个黑武剑门的大剑师,飞过去就飞回来了,连碰都没有碰到人。
    这一仗不但打的场面输了,脸面也输了,而且脸面比场面输的还要难看的多。
    木楼中,许素卿一言不发的看着王欢尸体,脸色阴沉的像是下暴雪之前的天。
    “只是去抓几个斥候......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圣将军之一的聂佐跪在王欢尸体旁边,手还在发颤,不是吓得,而是悲伤。
    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怎么就发生了,而且发生之后怎么就无法阻挡?
    明明对方人少,明明血浮屠这边占尽先机,明明是他们追着人家打的。
    “我要知道他是谁。”
    良久之后,许素卿自言自语了一声,声音很轻,可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不用猜了,也不用查了......”
    军师肖亭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宁军之中,能如此霸道的,大概便是那位被称为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唐匹敌了。”
    “唐匹敌?”
    许素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着那人的枪,一开始追击的时候,他看到那人被锁链挂着飞来阻挡后边羽箭攻击,当时他还笑着说有点意思,是个有些许小聪明的家伙。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觉得唐匹敌会是对手,所以还有心情说笑。
    可是当唐匹敌上了马,手里有枪的时候,唐匹敌就变了,完全变了。
    “呼......”
    许素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传令下去,所有人暂时不要离开营地,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行。”
    “是!”
    肖亭连忙应了一声,听到大当家如此吩咐,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如果大当家还如上次一样,廖亭楼被杀之后,一个人跑去宁军边关那边,那......
    结果可想而知,因为这次不一样了,唐匹敌已经到了,说明宁军的大队人马也到了。
    上一次大当家可以在边关轻松回来,这次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当家......”
    肖亭看向许素卿想安慰几句,许素卿只是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什么,你去忙你的吧。”
    肖亭也只好出门去了,还有很多事需要他来操持,比如王欢的葬礼。
    走出门的时候肖亭心里还想着,王欢这个结局,比廖亭楼还算好
    了......
    最起码,尸首带回来了,廖亭楼的尸体应该是在那座边城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掩埋了吧。
    肖亭出门之后,圣将军之一的高无坎也跟了出来,这次他没有随众人出营地,看起来心情似乎很沉重。
    “肖先生。”
    高无坎追上肖亭。
    “怎么了?”
    肖亭等高无坎上来后问了一句。
    看起来,高无坎显然是欲言又止,表情的复杂和眼神的飘忽,都说明他心事重重。
    “到底怎么了?”
    肖亭道:“你我兄弟之间不用如此计较,想说些什么便直接说了,难道我还会怪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高无坎重重的吐了口气,又是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觉得,现在我有些看不懂大当家了。”
    肖亭一怔。
    这些话,他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似乎怎么接都不对。
    片刻后,他也只是跟着一声长叹。
    “肖先生......你是咱们兄弟中心思最活的人,也是想的最多的人,难道你不觉得大当家最近的表现,着实有些让人不理解?”
    高无坎道:“他想报仇,兄弟们都愿意跟着他去报仇,不管这个仇怎么报,咱们刀山火海,哪怕是血浮屠拼一个全军覆没也认了......”
    说到这,他回头看了木楼方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可是现在和黑武人联手,我心里有些过不去。”
    肖亭劝道:“大当家怎么安排,自然有大当家的道理,他不会害了兄弟们的。”
    “我知道大当家不会害了兄弟们......可是死我不怕,我怕的是死的不明白。”
    高无坎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
    “就算是和黑武人联手,大当家愿意,我们也不会说什么,联手就联手了,可是......”
    高无坎看向肖亭,眼睛里的红越发重了些。
    “可是肖先生你看看,廖亭楼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尸首都没有找回来,现在王欢也死了,一样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咱们兄弟五个,现在去了两个,死的憋屈啊。”
    这几句话说完,高无坎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管他们后来变得性格如何,是算作好人还是算作坏人,他们五个在漠北荒原相依为命十几年,情分有多深可想而知。
    高无坎难受的是,报仇报仇,仇还没有报呢,兄弟已经去了两个了。
    照这样下去的话,可能都回不了中原兄弟几个就死光了。
    他心里的矛盾之处,关键就是在于这一点,连中原都没回去呢,人就死了。
    “我......”
    肖亭抬起手在高无坎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回头再去劝劝大当家。”
    “好......”
    高无坎应了一声,然后擦了擦眼泪:“我和你一起去给王欢准备后事。”
    两个人肩并肩的一边聊着一边走了,在他们身后,木楼门口,许素卿站在那看着他的两个兄弟走远,眼神也有些飘忽。
    良久之后,许素卿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只是想报仇,我错了么......”
    边关。
    唐匹敌带着队伍回到边关城内,见到李叱之后,把这次出去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李叱听闻唐匹敌和那个许素卿交过手,还和一个剑门的高手交过手,他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怎么样?”
    李叱问。
    唐匹敌笑道:“哪个?”
    李叱道:“当然是两个。”
    唐匹敌语气平平淡淡的说道:“不好说......你也知道这是战场冲锋,所以理所当然没人是我对手,换个地方换个场合再打,就不好说了。”
    李叱问:“有多不好说?”
    唐匹敌道:“打两个的话,应该有些艰难。”
    李叱瞥了他一眼。
    “许素卿当年在江湖上有北境无敌之称。”
    李叱道:“这个人的实力确实不是能在战场上全部发挥出来的,但即便如此,他还能在马上和你交手......”
    说到这,李叱道:“话说你刚才那装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可恶啊。”
    唐匹敌道:“还没适应?”
    李叱不想搭理他了。
    “许素卿这个人必须死,血浮屠所有人也必须死,哪怕没有他们杀害我边军兄弟的事,只和黑武人联手这一件,就都必须死,但相对来说,我现在更想杀了那个剑门的人。”
    唐匹敌道:“楚国虽然丢了漠北,可那依然算是中原疆域,剑门的人已经跑到这里来放肆了,以往我们看不见遇不到也就罢了,这次遇到了,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李叱点头:“我来想办法。”
    他看向余九龄:“楚先生呢?”
    余九龄摇了摇头:“没见过,从咱们到边关之后就一直都没有见过他人,之前陛下让我去找,问过不少人,都没有见过楚先生。”
    李叱思考片刻后,下意识的往北边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
    荒原中。
    楚先生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看着远处那些血浮屠的马贼在收敛尸体。
    之前唐匹敌与血浮屠的人交手,楚先生就在不远处,但他没有马上出手。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看得出来,那些人威胁不到唐匹敌。
    战马在,铁枪在,别说还有一百余骑悍勇无匹的亲兵,就算是唐匹敌孤身一人,那些家伙也留不住他。
    楚先生只是看着,是因为他需要仔细看看。
    就连在大兴城的楚先生,在很多年前便听说过许素卿之名。
    许素卿和楚先生的不同之处在于,许素卿的名气太大了,而楚先生一直都比较淡泊。
    楚先生的名气大概只在大兴城里,还是在大兴城的江湖之中。
    许素卿的名气非但在北境,在江南也一样时常被人提起。
    在大兴城的时候,也有人问过楚先生,如果是他和许素卿来打的话,他能不能赢。
    楚先生当时的回答很笃定,答案是......不能。
    或许不是两个人武功上的差距有多大,让楚先生觉得他一定不能赢。
    而是经验。
    许素卿与人交手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了,别说是在北境,放眼整个中原江湖可能都找不出一人与其相比。
    许素卿迅速崛起的过程,就是在不断的挑战,在帮助别人不断提升的同时,他自己也在不断的提升。
    而楚先生很少很少与人交手,若非身上还有楚国皇族血统,连那些刺杀皇帝的事他都懒得管。
    如果两个人的武艺都在一之上,那么楚先生觉得如果交手的话,败的那个一定是他。
    如果败的那个是许素卿,楚先生觉得那才是没道理的事。
    所以这次李叱让他来,他没有急着出手,因为这个许素卿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让楚先生在出手前觉得自己没有十足把握的对手。
    可此时此刻,看过了许素卿和唐匹敌交手之后,楚先生觉得许素卿有些不一样了。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许素卿,哪怕这十几年来许素卿还是一直都在与人交手,甚至是在不停的杀人。
    可他的武艺,退步了。
    所以楚先生觉得有些惋惜。
    心境啊......
    一个人的心境,对于武功的高度来说,影响巨大。
    他看着那些血浮屠的马贼在收尸,看了许久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形闪了一下后便消失不见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毕竟

    血浮屠营地,木楼。
    大辛拓诺坐在屋子里已经沉思了许久,他在考虑,到底还应不应该留在这。
    按照黑武帝国亲王阔可敌夜澜的要求,他留在这的是为了监视着憾三州等人。
    阔可敌夜澜信不过这群马贼,可这群马贼在不久之后的大战中还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所以这才有了一位大剑师亲自到来,不然的话,以这区区一伙马贼的分量,难道还值得大辛拓诺来?
    让大辛拓诺萌生退意的原因有三个,其一,看起来这伙马贼和宁军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是假意投靠黑武帝国。
    其二,这个憾三州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个人就算不会背叛与黑武帝国的结盟,但他对黑武人也没什么好感,在这停留的时间越久,他越容易被憾三州算计,那个家伙在大战之前是不可或缺之人,所以大辛拓诺还没办法先出手杀了他。
    其三......见识过那个宁军大将军的武艺之后,大辛拓诺觉得留在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因为宁军肯定是要灭了血浮屠的,他留在这,就算是完成了亲王殿下的交代,他也没法活着回去。
    再仔细盘算一下,若自己就这般回去了,亲王殿下会不会责怪他?
    他当然也不是那么怕,毕竟他是一位大剑师,亲王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他。
    所以思考到了这里后,大辛拓诺就决定走了。
    这种是非之地,少待一天是一天,天知道会再冒出来什么人直接杀进这营地里。
    血浮屠是诱饵,是吸引宁军在漠北与黑武递给军队决战的诱饵,大辛拓诺是在看着这个诱饵的,他可不想成为诱饵之一。
    一念至此,大辛拓诺随即下令,让仅剩下的几个弟子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帝**营里去。
    黑武帝国如今南下的大军已经到了有十之六七,数十万兵力就在距离血浮屠营地二百余里的地方。
    他们如果赶路走的话,一天一夜就能回去了。
    正想着这些,弟子忽然进门来说,憾三州想请大剑师过去议事。
    原本许素卿也是住在这木楼里的,可是王欢死了,他要为王欢守灵,此时在空地上搭建了一个灵堂,血浮屠的那些主要首领都在。
    大辛拓诺本来不想去,那家伙让自己过去,自己就乖乖听话的过去,显得掉了身份。
    可是再转念一想,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这,何必再多增是非。
    于是大辛拓诺让那弟子去回复,说自己一会儿就到。
    他把随身带着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越是收拾东西,心里越是恼火。
    这一趟算是干嘛来了?
    尤其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掌心就会疼,被那个宁军将军一枪拍在手心里,那力度可不轻。
    大辛拓诺甚至相信,如果不是他,换做别人,那一枪连手骨都能给拍碎裂了。
    把东西都装好之后,大辛拓诺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鬼地方,无论如何是不会再来了。
    他住在这木楼的三层,一出门就是一条走廊,下楼的楼梯在走廊的尽头,转角处下去。
    他出门后朝着拐角那边走,走了几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抬起头往前看了看,见在那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那里灯火不是很明亮,依稀能看出来是个身穿长衫的家伙,看款式似是中原人。
    大辛拓诺一开始没有在意,因为这是在血浮屠的营地,在木楼里遇到中原人又有什么稀奇的。
    他只觉得那人是憾三州的手下,看了一眼就继续迈步往前走。
    可是才走
    了三五步,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发的浓烈起来,他再次停下脚步抬头看那个人。
    那人没有说话,在拐角处负手而立,一身长衫在夜风中微微飘着,即便是看的不那么清楚,也还是让人觉得,这家伙大概是个读书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辛拓诺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对劲。
    不对劲到越是靠近那个人,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不由自主的扩张着。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上像是有风在吹过,那感觉很奇怪。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那不是什么风,而是汗毛好像都挺起来了似的。
    “你是谁?”
    止住脚步后,大辛拓诺忍不住问了一句。
    暗影里的那个人往前迈了两步,走到灯火下,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那应该就是个读书人吧,不但是看这身装束像,看这张脸也像。
    就在这时候,那长衫男子于是平淡的说道:“我想和你借一样东西,我家主人想要,这件东西只你有,别人借不来。”
    大辛拓诺连问两句。
    “借什么?”
    “你家主人是谁?”
    长衫男子抬起手指了指大辛拓诺的脑袋:“你的头。”
    这句话倒是把大辛拓诺真的激怒了,因为瞬间就到了这怒气值的巅峰,所以那浑身上下的毛孔扩张起来的感觉,更为清晰。
    “是憾三州派你来的?”
    大辛拓诺冷笑道:“连憾三州都不是我对手,你以为有资格拦住我?”
    这不怪大辛拓诺怀疑是憾三州派来的人,因为在不久之前,憾三州刚刚才派人来过,请他去灵堂那边。
    站在大辛拓诺面前的,当然是楚先生。
    楚先生语气依然那么平淡的说道:“不是他让我来的,我也有东西向他借,只是他排名在你后边,他还要等等。”
    “狂妄。”
    大辛拓诺的怒火一下子就炸开了。
    他跨步向前,白衣飘起来,倒真的是有几分风采。
    在靠近楚先生的时候,大辛拓诺右手抬起来,中指和食指并拢成剑,朝着楚先生的心脉点了过去。
    楚先生没有避让,只是在那两根手指快要靠近自己的时候,他也抬起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成剑,迎着大辛拓诺的两根手指点了过去。
    大辛拓诺何等身份,他才不会避让。
    他也不相信,这随随便便冒出来一个中原人,就能和他抗衡?
    难道这中原,还处处都是憾三州和唐匹敌那样的绝世高手了?
    如果真的到处都是这样的高手,那黑武人还南下个屁。
    他想的没错,对着嘞。
    中原当然不可能到处都是这样的绝顶高手,放眼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他能连续遇到,只是因为他倒霉。
    四根手指就那样碰撞在一起,没有任何波澜出现,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这样的动作,如果是被寻常人看到的话,大概还会笑起来,觉得那两个年纪那么大的家伙,竟然如此幼稚,玩手指对对碰?
    这难道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不是。
    在那悄无声息之后,忽然出现了很细微的一个声音,细微到如果不仔细听都可能会被忽略掉。
    咔......
    然后大辛拓诺的眼睛就骤然间睁大。
    他立刻想撤手回来,可是在他刚刚动念的那一刻,又是一声很轻的声音出现。
    咔。
    这一声比之前那一声稍稍大了些。
    原因很简单,之前那一声比较轻,是因为他的手指断了。
    第二声稍稍重了些,是因为他的小臂骨头断了。
    和楚先生的两根手指对在一起之后,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铁钎,比廷尉府标配的铁钎还要尖细的多的铁钎,从大辛拓诺的手指里钻了进去,刺断了指骨,然后刺进了臂骨。
    再下一息,钻心的痛感出现,那看不见的铁钎在骨头里钻的越来越深,刺穿了骨髓。
    两声咔之后不久,又是噗的一声轻响。
    那看不见的铁钎似乎是从大辛拓诺的肩膀处钻了出来,他肩膀上裂开了一条细细的血口。
    “啊......”
    这时候,大辛拓诺才惊呼出声。
    声音格外的惨烈凄厉,一下子就把这个夜都给撕裂了似的。
    “不大好。”
    楚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把左手抬了起来。
    于是,大辛拓诺那一声惊呼就戛然而止。
    但凡嘶吼,都是拉长了声音的,结束的时候也是长音下来,这戛然而止的声音就是一种宣告。
    血浮屠的人,和后边剑门的弟子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喊声,立刻朝着这边跑过来。
    他们冲到走廊上,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大辛拓诺。
    那应该是大辛拓诺,从衣着上来看,不会有错。
    他们之所以疑惑了一下,是因为那是一具无头尸体。
    戛然而止,是因为脖子断了。
    许素卿等人正在灵堂里守夜,听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赶来,当他们看到大辛拓诺尸体的时候全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高手,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潜入血浮屠营地,更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位大剑师?
    许素卿是和大辛拓诺暗中比试过的,虽然只是试了试对方的内劲,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手。
    可对大辛拓诺实力有多强,许素卿当然心知肚明,所以他才那么震撼。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做到这样。
    除非是在大辛拓诺毫无防备之下的偷袭,不然以大剑师的实力,怎么可能死的这么快?
    显然没有剧烈的打斗,如果有的话,不等那一声惨呼出现他们就察觉了。
    “能是谁......”
    许素卿自言自语了一句,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可哪里还能看到什么。
    夜幕中。
    楚先生拎着一颗人头在原野上走着,夜风吹过他的衣衫,也吹过了那人头上的乱发。
    楚先生抬起右手看了看,中指和食指的骨头都断了。
    胳膊也隐隐作痛,骨头应该也受了伤,只是没有断开而已。
    “大剑师么......”
    楚先生看向那颗人头:“杀你不容易,尽全力一击,还反被你震断了我两根手指。”
    人头当然不会说话。
    楚先生又补充了一句:“好在我的手指骨头会接起来,但你的脑袋接不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身子向前疾冲出去。
    那看起来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交手,真的是楚先生尽全力的一击。
    没有保留。
    因为要杀的毕竟是一位大剑师。
    楚先生本来还想再去杀许素卿,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十分把握,毕竟他的左手比右手稍稍差了些。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主要是爱吃

    边城。
    楚先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颗人头,一颗这个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带回来的人头。
    黑武剑门的大剑师一共只有九个,而这颗脑袋的主人,还是位列大剑师前三的绝顶高手。
    这样的高手就算放在中原让其闯荡,必然会在江湖中掀起一番风浪。
    楚先生不是完好无损回来的,毕竟他伤了两根手指,手臂也受了伤。
    毕竟,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他可能都无法再刺出那样没有剑的一剑。
    如果当时真的有人可以亲眼目睹那场交手,一定不会觉得有多了不起。
    因为那看起来真的是没有任何惊艳可言的一场交手,不过就是四根手指碰了碰而已吗?
    是的,场面来说,就是这样。
    此时在楚先生休息的房间,医官为他诊治好之后出门,才走出院子就看到迎面过来的李叱,连忙俯身行礼。
    李叱也就没有急着进院去,压低声音问了问:“先生伤势如何?”
    医官道:“回陛下,楚先生他右臂经脉受伤,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恢复过来的,也不能再轻易运气动武......不过,恢复好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叱点头,示意医官先去配药,然后迈步进了屋子。
    楚先生已经站在那等着了,见到李叱,俯身就要行礼,李叱紧走两步扶着楚先生道:“先生切勿行礼。”
    李叱看了看楚先生受伤的胳膊,已经用夹板固定,两根断了的手指是单独固定。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后,话题就到了那大剑师身上。
    “绝非庸手。”
    楚先生道:“与臣的差距,也不只是在毫厘之间。”
    说到这楚先生又笑了笑道:“不过若真仔细说起来,到了差不多境界的习武之人,生死之间的较量,差距都是在毫厘之间。”
    他看向李叱道:“武学是有止境的,不似习文学海无涯,习武本也无涯,可人力有穷极,到了这个地步的高手,比他再强一些的大剑师,与臣交手依然是毫厘之间,臣该是胜在那毫厘之间。”
    李叱点了点头道:“从楚国立国之后算起来,这数百年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原的侠士去往黑武刺杀汗皇,却无人能成,可见剑门的实力。”
    楚先生道:“臣推测剑门中的绝顶高手,用的都不是那重剑功法,练重剑的那些本事,也就那样,大将军他第一次接触重剑,便能悟出其中诀窍。”
    李叱:“不要夸他。”
    楚先生道:“大将军又会被夸的飘起来,臣之前还想着,若是太平盛世,大将军不领兵,也可能在江湖中无敌了。”
    李叱道:“若太平盛世,他可能都不会习武。”
    楚先生仔细想了想这句话中的深意,良久后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是......太平盛世之下,少有人愿意吃苦习武了。”
    李叱嗯了一声:“所以得搞起来。”
    楚先生一怔,他没跟得上李叱的思维,这一时之间就没有想到搞起来这三个字,是要搞起来什么。
    李叱道:“将来要在长安城办书院,也要办武院,先生回头得空了,去书院好歹指点一下。”
    楚先生笑起来:“原来陛下说的是这个,臣指点再多,其实不如陛下一句话。”
    李叱问:“哪句话?”
    楚先生道:“习文习武皆有出路。”
    李叱点头道:“将来要在四疆办四库武府,就是让年轻人看到习武有出路。”
    楚先生道:“陛下要做的都是造福千秋的大事
    ......”
    话还没说完,李叱已经笑了:“先生这句话,顶的上余九龄那家伙一千句马屁。”
    刚说完这句话,余九龄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进来,虽然戴了厚厚的棉手套,可还是烫的龇牙咧嘴。
    “陛下背后说臣坏话,这也就是臣嘴不得空,不然好歹也要反驳几句。”
    余九龄把砂锅放在桌子上,立刻就把棉手套摘了,然后两只手都抬起来捏着自己耳朵。
    这北疆的天气依然冷着,用耳垂给手指降温,大概很有效。
    “给楚先生炖了一锅黄豆猪蹄。”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吃哪儿补哪儿。”
    李叱噗一声就笑了:“明明是一番好意,这句话说出来便会找打。”
    余九龄道:“要打去打皇后娘娘,这可是皇后娘娘炖的。”
    李叱这次来北疆,本意是说什么也不带着高希宁来,可是他拗不过。
    高希宁给了李叱三个不能反驳的理由,三个理由,个个都非常有说服力。
    第一,皇帝陛下才刚刚登基大宝便御驾亲征,如果皇后不随行,会有人在背后乱说话。
    第二,本皇后娘娘是陛下你的福星,只要我在你身边,福星高照,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第三,陛下莫不是忘了,除了北征这种刻不容缓的大事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也一样刻不容缓。
    李叱当时问是什么事,高希宁一本正经的说......生小孩。
    高希宁说,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只要皇帝有后,便臣心安稳,臣心安稳便民心安稳,民心安稳便天下安稳,这是不争的事实,陛下要争那就是愧对天地日月。
    李叱总算是悟了,原来高希宁讲道理,讲的是一点都不讲道理。
    他对高希宁说,你说的这义正辞严,可我一个字都不信,生不生小孩的放一边,你就是想玩我。
    高希宁居然认了。
    没奈何,惹又惹不起,说有说不过,于是皇后娘娘也就随着陛下亲征了。
    此时看着那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蹄炖黄豆,李叱看向楚先生,尽力用平和且真诚的语气说道:“先生,外边的传言也不用都信,所谓传言,十有七八是假的,只有十之一二是真的。”
    楚先生压低声音问:“那......皇后娘娘煮菜连神雕都不爱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叱立刻摇头道:“当然是假的,皇后娘娘煮的菜神雕怎么会不爱吃?神雕是根本不吃。”
    他认真的说道:“你看,朕刚才不是说了吗,所谓传扬,十之七八都是假的。”
    楚先生再看向那一锅猪蹄炖黄豆,犹豫片刻后说道:“臣听说,这道菜......其实功效对外伤也不大好,还应有别的功效才对。”
    余九龄:“是,催奶。”
    楚先生:“......”
    李叱在余九龄屁股上给了一脚:“催你婆婆的奶......”
    楚先生:“陛下和余将军也赶上了,不然就在这一起吃饭?”
    余九龄起身道:“后边还有个汤,我去给陛下和楚先生端过来。”
    李叱一把拉住余九龄的衣服:“说吧,需要给你点什么,你才肯吃第一口?”
    余九龄:“臣也是有原则和底线的人。”
    李叱:“提钱管用吗?”
    余九龄:“陛下对臣看来误会很深,臣刚才也说了,臣是一个有原则和底线的人,陛下提钱,这不就是提到了臣的原则和底线了吗,陛下你也真是的,怎么还不了解臣呢。”
    李叱看向楚先生:“这钱,朕觉得应是咱俩一人出一半。”
    楚先生:“......”
    李叱:“毕竟是皇后娘娘她亲手炖给先生吃的,朕和九妹其实都可以不吃,能陪着先生吃,这算大义了......”
    楚先生道:“陛下要是这么说的话,臣出八成吧,不然臣觉得心里有愧,要不然出九成的吧......”
    余九龄拿了银子,深吸一口气,用勺子舀了些黄豆出来,不得不说,火候是炖的足够了,这一勺黄豆入口,软绵香糯,吃的余九龄眼睛都亮了。
    “不该啊......”
    余九龄不相信,他又舀了一勺豆子吃,确实滋味很美,肉香融入其中,令人欲罢不能。
    他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蹄上的肉皮下来,放进嘴里后,表情居然都有些飘飘欲仙起来。
    楚先生看向李叱,眼神里都是疑惑,李叱道:“演的,他肯定是演的。”
    余九龄舀了一勺黄豆递给李叱:“陛下你尝尝,臣若是骗陛下,就直接阉了臣。”
    李叱:“你就是想被阉......你肯定是记着呢,上次朕说你要是做内侍总管,一辈子不扣你俸禄。”
    余九龄:“......”
    李叱终究还是好奇,尝了一口后眼神也亮了,连呼万万没想到。
    楚先生好奇之下也吃了一口,立刻就被这菜的滋味给降服了。
    三个人都不是没见识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偏偏是这菜里朴实的味道,让三个人都觉得好吃到不得了。
    余九龄把刚收的银子取出来:“这种昧良心的钱,臣不赚,臣还是有骨气的。”
    与此同时,在后厨那边。
    高希宁声音温柔的对吴婶说道:“不管谁问,吴婶你都说那是我做的,好不好?”
    吴婶有些为难的说道:“娘娘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可陛下不一定信啊......”
    高希宁:“他肯定是不信,但楚先生信就行了,况且我还在乎陛下信不信的......骗人也不能骗自己人对不对。”
    吴婶看着高希宁那认真的样子,心说娘娘为了她的名声,也是拼了。
    高希宁叹了口气后说道:“我现在可是皇后了,皇后怎么能有缺点呢......”
    吴婶点头:“是这个道理。”
    高希宁:“所以吴婶你一定要咬紧牙关,以后再有这事,也说是我做的。”
    吴婶使劲儿点头:“娘娘放心,我明白。”
    高希宁道:“那就行,吴婶你帮我去看着点呗?”
    吴婶:“好嘞。”
    说完就出门看着去了。
    倒也不是去看看李叱和楚先生他们爱吃不爱吃,而是看着别让谁这会儿进来。
    厨房里,高希宁坐在小板凳上,抱着一碗她刚才让吴婶分出来的猪蹄炖黄豆,吃的美滋滋......
    “吴婶。”
    “在呢。”
    “这菜真的能催-奶?”
    “都那么说,到底能不能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想着,既然都那么说,应该是真的吧。”
    高希宁:“那......要是不到有奶的时候,能,能......”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能增大吗?”
    吴婶低头看了看自己,摇头:“八成是不能......不过,也许娘娘吃了管用呢?”
    高希宁道:“我也不是多想那个,主要是爱吃。”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不告诉他们

    廖亭楼是死在边城里的,他在临死之前得知罗境已死的消息,可是他也没办法让他的大当家知道这消息了。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许素卿其实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杀了的徒弟罗境其实早已不在人世。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心里会作何感想?
    罗境是罗耿教导出来的孩子,可他其实没有学来多少罗耿的阴损。
    有些东西其实是与生俱来的,并非你学就能学到其中精髓。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罗境性格里有些东西,确实和罗耿一模一样。
    比如优柔寡断。
    当初罗耿想反而又不敢反,还期盼着楚国朝廷给他厚厚的封赏,一边以武力威胁着朝廷,一边又不停的讨好朝廷。
    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捞到手里。
    最后罗耿被气死,其实和本身性格也有着巨大关系,若不是他这犹如挂断魄力不足的缺点被武亲王死死拿捏,他也不会那么难受。
    当时楚国朝廷内,但凡领兵之人,对罗耿还都颇为尊敬,因为罗耿确实领兵有方,能力超群。
    可是罗耿的性格,却被满朝文武嘲笑,有多少人说过他有心无胆,好不容易有胆了,又有胆无识。
    武亲王在离开冀州的时候甚至对罗耿的评价已经掉落低谷,以杨家皇族血脉的身份来看待罗耿,武亲王给出了极具羞辱性的评语。
    武亲王和皇帝杨竞南下的路上,杨竞问起武亲王,如何看待罗耿这个人。
    武亲王沉思片刻后回答说,一只看门狗,如果朝着主人呲牙了,只有三种办法解决。
    其一是给他一些好处,让他多吃几根肉骨头,下次再见了主人就会摇尾巴,可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如果有一天主人不给他肉骨头了,他还会呲牙,甚至可能会真的咬人。
    其二是狠狠敲打一顿,呲牙一次就打一顿,打到他老实为止,这样选择是因为家里还缺这样一条看门狗,毕竟对付外人还挺好用。
    其三就是一次打死,呲牙一次的狗就不给他活着的机会。
    这番评价,或许才是气死罗耿的缘由。
    看门狗这三个字,从楚国皇族的人嘴里说出来,理所当然,可在罗耿听来,却如遭雷劈。
    最终是罗耿气出一场大病,没熬多久便一命呜呼,用心比天高这四个字来先让他,不为过,用命比纸薄四个字做总结,也不为过。
    环境是会改变人的,如果后来罗境没有跟着李叱他们一起生活一起打天下,可能罗境性格里,像他父亲的那部分,会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突出。
    可无论如何,人已经不在了,再去多做评价也并无多大意义。
    血浮屠营地,木楼。
    许素卿的脸色一直很阴沉,因为他猜着大概很快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其实这也不是多难猜的事......一位剑门的大剑师死在这了,还有一位剑师也死在这了。
    如果这样两个人死在这里黑武人都能不闻不问的话,那黑武人如何会成为天下霸主级别的存在?
    黑武人骨子里的高傲和霸道,已经存在了千年。
    所以接下来血浮屠何去何从,似乎到了一个拐点,而这个拐点又不是他们自己能选择的。
    “大当家......”
    肖亭看了许素卿一眼,欲言又止。
    许素卿正在往火盆里放纸钱,听到肖亭叫他,侧头看了看:“怎么了?”
    肖亭终究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不然,咱们还是离开这吧。”
    他拿了一些纸钱过来,一边往火盆里放一边说道:“现在我们真的是把两边都得罪了,黑武人不会放过我们,宁军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
    许素卿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反正话都已经说出口,肖亭一咬牙,想着干脆就直接就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算了。
    “大当家,你也知道黑武人为什么会在乎咱们,他们是用咱们做诱饵。”
    肖亭道:“这个诱饵,我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从黑武人找上门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
    许素卿又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有阻止,似乎他也确实是想听听身边的老兄弟是怎么想的。
    “大当家,就算没有大辛拓诺被杀的事,咱们也一样是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去的了中原报仇。”
    肖亭道:“大家都听你的,没有人质疑过大当家的决定,我本来也不敢......”
    “我不走。”
    肖亭的话说到这,终于还是被许素卿打断了。
    许素卿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说道:“你下去召集所有人到校场,告诉他们,谁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说完后,他瞥了一眼肖亭:“你也可以走。”
    肖亭终于爆发了。
    “大当家!”
    肖亭猛的站了起来,怒视着许素卿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素卿道:“你刚才不是在劝我说要走的吗?现在我准你们走,你却恼火起来,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他把纸钱全都放进火盆里,起身:“既然你把自己心思说出来了,那我就成全你,也成全所有人,只要想走的,我不留。”
    “但你们走之前想想清楚,你们能走到哪儿去?一边是百万宁军,一边是百万黑武人,你们能走出去多远?”
    许素卿道:“我们在漠北立足,这片荒原是我们十几年的家,可这个家,现在是我们说了算?”
    许素卿扫视众人:“从得知黑武人要南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必须有个选择,要么选择投靠宁军去和黑武人打,但我们名声太臭,宁军不会要的......所以我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与黑武人联手,成了,我们还能回中原把仇报了。”
    他说到这,语气变得更加森寒起来:“还是那句话,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不想走的,也就不用再劝我。”
    他转身往灵堂外边走,手在王欢的棺椁上拍了拍,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安慰,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深意。
    等许素卿走了之后,圣将军之一的高无坎看向肖亭,他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看,他是不是变了?
    肖亭没有说话,他也看着高无坎,可他的眼神却已经回答了高无坎。
    肖亭眼神里的含义是......是啊,大当家是变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要追随一生的人啊。
    高无坎读懂了这个眼神,所以不再说些什么,他能读懂,是因为他心中也一样想法。
    高无坎看向那口棺材,沉默许久后说道:“或许王欢和廖亭楼他们俩走在前边,还算好的。”
    肖亭听到这句话心里都颤了
    一下,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天后,黑武大营。
    亲王阔可敌夜澜坐在大帐里,正在看着报上来的各军账册。
    两名剑门弟子急匆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个人悲戚戚的把大辛拓诺和耶伏芝都死了的事禀告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悲戚戚,还是因为害怕,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发颤。
    “知道了。”
    出乎预料的是,阔可敌夜澜居然脸色格外平静,似乎那两个人的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连情绪都未曾出现丝毫波动。
    他看向身边站着的护卫说道:“主死仆在,这是耻辱,送他们两个上路去陪着大剑师。”
    “是!”
    护卫们应了一声,随即迈步向前,那两个剑门弟子吓得脸色煞白,可却连反抗都不敢。
    不久之后,大帐外传来两声惨呼,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护卫拎着进来给阔可敌夜澜看了一下。
    “殿下。”
    站在阔可敌夜澜旁边的幕府参事德森律俯身问道:“憾三州那些人,是不是马上剿了?”
    阔可敌夜澜看向德森律:“为何?”
    德森律道:“大剑师之死,一旦消息传扬出去的话,军中必然愤怒,人人都盼着殿下发令出兵剿了那伙马贼,若不如此的话,怕是会人人都觉得屈辱。”
    他看了看亲王的脸色,然后继续说道:“消息若是传回国内的话,门主那边也会向陛下施压......”
    阔可敌夜澜问:“那为何要让三军将士知道?为何要让消息传回国内?”
    德森律一怔,然后瞬间就明白了亲王殿下的意思。
    阔可敌夜澜起身,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说道:“没有什么是比南下更重要的事了,和南下夺取中原相比,一个大剑师再加上一个剑师,又算得了什么。”
    “憾三州的马贼是诱饵,没有这个诱饵,宁军就不会出边关来和我们打......”
    他看向德森律:“所以如果谁坏了这件大事,谁才真的该死,你明白吗?”
    德森律立刻俯身:“臣下明白。”
    阔可敌夜澜走到大帐门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若这次可以打下中原,陛下会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汗皇,而我的名字,也将永远记录在帝国的史册上。”
    “中原有万里河山,一个大剑师,怎么能和这万里河山比?”
    “剑门的人会觉得屈辱,那不让他们知道,他们也就不觉得屈辱了。”
    “士兵们会觉得愤怒,那不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愤怒又因何而来?”
    德森律压低声音道:“可是军中还有一些剑门弟子在......他们,终究还是会来问殿下,大剑师去了何处。”
    阔可敌夜澜看向德森律:“我军中哪里还有剑门弟子,不都跟着大剑师出去做事了吗?”
    德森律又是怔了一下,心里一阵阵紧张起来。
    可他还是很快就俯身回答道:“是臣下记错了,军中确实已经没有剑门弟子在,他们都随着大剑师出门办事去了,至于他们遇到了些什么,因为全军覆没,没有人能回来报告,所以殿下不知情。”
    阔可敌夜澜嗯了一声:“是啊......怪可惜的。”
    他摆了摆手:“去吧。”
    德森律俯身:“臣下会把事情办好的。”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将战

    夜里,高希宁和李叱闲聊,说起来昨日那一锅猪蹄炖黄豆,李叱还是赞不绝口。
    高希宁在李叱面前,自然不能说是她亲手做的,这么不靠谱的谎话她都不稀得说。
    毕竟这个事,就算是她说的天花乱坠,李叱也不能信。
    说到她也吃了不少,还请教了吴婶关于这菜还有没有别的功效的问题,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在意这个做什么?”
    李叱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往高希宁胸脯上瞄了一眼,确实是说不上有多大规模。
    高希宁轻叹一声:“我是为咱们以后的孩儿着想。”
    李叱:“这又是为何?”
    高希宁盘着腿往前挪了挪,这动作看起来乡土气息很纯粹。
    “我跟你说......”
    高希宁先往外边瞄了两眼,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不是小么,都说刚出生的娃儿眼神不好,这要是找不着,我怕咱家娃儿一出生,脾气大,一怒而起,钻进厨房给自己做个三菜一汤。”
    李叱都愣了。
    高希宁一脸智者模样:“老话不是说了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对不对?”
    李叱道:“有我呢。”
    高希宁:“你喂他?”
    李叱:“我给他带路啊。”
    高希宁一瞪眼,李叱就躲到一边去了,这名震中原的大宁开国皇帝陛下,瞧着怂的好像鹌鹑一样。
    高希宁又叹了口气:“要是生一个还好,你能给他带带路,这要是生双胞胎的话,你......”
    李叱严肃的说道:“就算是生了双胞胎,也不能娃儿有了饭,就让他们爹挨饿。”
    高希宁脸一红:“滚......”
    李叱:“一起?”
    高希宁:“这不好,天还没有完全黑呢。”
    李叱:“你还真想!”
    高希宁:“废话,我随军干嘛来的。”
    李叱:“......”
    俩人正先聊着,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在外边说道:“陛下,有军情。”
    李叱连忙把衣服穿好,是的,是先穿的衣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闲聊呢,可能是聊的热火朝天的缘故,衣服什么时候就脱了呢,好在是刚脱了一半儿。
    “什么事?”
    李叱穿好衣服后出门问。
    来向李叱请示的,正是已经调任大内侍卫统领的叶小千,他俯身道:“大将军他们都去城门楼上去,说是有敌军在城外出现,大将军派人来请示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李叱点了点头,让叶小千他们守好这里,然后他赶到了城墙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登上城墙后,只能看到城外有一大片火把光亮,从规模上来看,城外出现的敌军兵力应该不算很多,粗粗估算,也就万余人左右。
    这夜里观察起来做不得准,也可能连一万人都没有。
    “黑武人会来攻城?”
    李叱上来后问唐匹敌。
    唐匹敌微微摇头:“陛下,看着不像是黑武人的大队人马,更像是骑兵,还没有靠近,所以看不真切。”
    李叱觉得奇怪,这点规模的骑兵来了能有什么意义?
    正看着,见有三五个火把光亮朝着城墙这边过来,速度很快。
    到了距离城墙不远处,那三五人停下来,为首的正是血浮屠的大当家许素卿。
    许
    素卿抬起头往城墙上看了一会儿后,高声喊道:“罗境来了没有?”
    余九龄喊道:“你就是憾三州吧?罗境大将军在征南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只这一句话,许素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看起来像是一下子就僵硬在那。
    许素卿这次来,本是想着既然宁军要打他的血浮屠,那就直接向罗境叫阵,让罗境来打。
    这恩恩怨怨,总得有个了结。
    此时突然听闻罗境已经不在人世,他精神都恍惚了一下。
    城墙上,叶先生往前走了两步,到城墙边缘处朝着许素卿喊道:“廖亭楼临死之前和我说起过,你与罗境大将军之间的恩怨。”
    “你在幽州落难的时候,罗境是被他父亲故意支走,后来,他父亲又骗他说已经把你放了,他一直都以为你已经去了什么地方隐居,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罗境将军并不知情。”
    “哈哈哈哈!”
    许素卿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可没有丝毫快意可言,他也绝非是因为罗境死了而开心大笑。
    “他倒是死了......”
    许素卿笑了好久之后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厉声喊道:“是谁杀了他!”
    叶先生回答道:“在攻打京州的时候,他与楚武亲王杨迹句同归于尽。”
    许素卿又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那还差不多,我教出来的徒弟,若是死于别人之手,辱没了他也辱没了我,与杨迹句同归于尽,不丢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般恨着罗境的许素卿,在刚刚听闻罗境已死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是谁杀了他,怎能不报此仇?!
    片刻后,许素卿又问:“那原来的兖州节度使周师仁可还活着吗?”
    叶先生回答:“周师仁也早就已经死了。”
    许素卿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他想杀的人,竟是都死了么?
    早前他倒是听闻幽州将军罗耿已经病死,当时他还大笑了一场。
    那是真的快意,唯一的遗憾就是罗耿不是死于他的手中。
    可刚才听到罗境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开心可言,甚至,心口里还疼了一下。
    “罗境......可有后人?!”
    许素卿又大声问了一句。
    叶先生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可是城墙上灯火通明,所以许素卿倒也看到他摇头了。
    “无后?”
    许素卿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又疼了一下。
    十几年前他教罗境武功的时候,罗境还是少年,意气风发,当时罗境还对他说,以后有了孩子,他也会把师父教他的这些本事,全都教给孩子,传承下去,绝对不能丢了。
    哪里想到世事竟然这般无常,罗境英年早逝,连个后人都没有。
    就在这一刻,将军高真往前跨了一步,扶着城垛喊道:“大将军他虽然没有子嗣,可他有徒弟,我就是他的弟子,你有什么事可对我说!”
    “嗯?”
    许素卿抬起头看过去,离着还远,灯火明亮也不是能很清楚的看出来那人模样,只可以看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汉子。
    “既然如此......”
    许素卿大声说道:“那你就替你师父来和我做个了断吧,我知道你们必会攻打我血浮屠,既然如此,索性我先来挑个人......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高真回答:“本将军名为高真。”
    许素卿大声说道:“高真,罗境是我弟子,你是罗境弟子,但你我之间并无关系,我要杀他,他既然已经死了,
    那你替他再死一次也好,若别人领兵来攻打我血浮屠,我可能带着兄弟们离开,不与你们交手,若你来打,我就在营地等着你。”
    高真怒道:“一言为定,谁也不能失约!”
    许素卿哼了一声:“等你就是了。”
    然后一拨马走了。
    没多久,这支马贼队伍就朝着北边退去,很快那一片火把光芒也消失不见了。
    高真转身看向李叱,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陛下,臣要请战!”
    李叱道:“这一战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谁领兵去攻打血浮屠,都会被黑武人围住,脱身必然艰难。”
    “臣知道。”
    高真大声说道:“就算是没有和大将军的恩怨牵连,这一战,作为先锋将军,也该臣去打,现在又多了和大将军的牵连,这一战就只能是臣去打,必须是臣去打,大将军虽然已故,可大将军不能被人看不起,更不能被人侮辱。”
    唐匹敌在旁边低声对李叱说道:“高真若愿意领兵去攻打,也可行。”
    李叱随即点了点头:“那好,这第一战便由你去就是。”
    高真道:“陛下放心,臣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莽撞之人,臣不会耽误了大事。”
    李叱伸手把高真扶起来:“朕没有什么不放心,对你也只有一句话交代,朕在,大将军在,你只管放开了打。”
    高真俯身一拜:“臣明白!”
    一个时辰之后,边城将军府的大厅里,李叱和唐匹敌坐在那讨论着军务事,各军的将军们陆陆续续的赶来。
    “人都齐了吗?”
    唐匹敌问。
    手下人回答道:“除了已经分派出去的孛儿帖赤那,其他将军都到了。”
    唐匹敌起身,所有将军立刻肃立。
    唐匹敌道:“你们刚才也都知道马贼来叫阵了,为什么这些马贼竟是敢突然来叫阵?这似乎足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马贼有底气了。”
    他看向众人:“为什么一伙区区几千人的马贼突然有底气了?”
    将军高真回答道:“因为黑武人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能随时给他支援。”
    “是啊......所以这一仗到了该打的时候了。”
    唐匹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孛儿帖赤那的骑兵,我已经提前分派出去了,所以这一战我们没有草原兄弟的骑兵支援,而黑武人的铁浮屠一定到了。”
    唐匹敌看向程无节:“我们的重骑只有六千人,黑武人的铁浮屠据说有三万多人,你心里有底气吗?”
    程无节抱拳道:“卑职的底气,比那马贼可大的多了。”
    唐匹敌笑了笑:“既然如此,若这一战引出了黑武人的铁浮屠,我便交给你了。”
    程无节大声说道:“大将军放心!”
    唐匹敌又看向高真说道:“除了你的本部狼猿营之外,我再分给你五千轻骑,至于这第一仗怎么打,陛下之前对你说了,你攻打马贼营地,只要不输,你想怎么打就去怎么打,至于其他的,你不用考虑。”
    高真抱拳:“卑职遵命!”
    唐匹敌一一交代,众将全都领命。
    李叱等他都交代完了,还不见对老唐对他说些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朕呢?”
    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陛下真想去打一仗?”
    李叱:“当然是真想。”
    唐匹敌笑着摇头:“真想......那陛下也不能去。”
    李叱:“朕为何就不能去?”
    唐匹敌轻轻吐出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他们不配。”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人质

    血浮屠营地。
    肖亭看着他们的大当家,已经看了有好一会儿,大当家沉默的坐在那,他也只是沉默的看着。
    也不只是他们两个,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可怕的沉默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肖亭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说话:“大当家,没有仇可以报了。”
    听到他这句话,许素卿猛的看向他:“那就这样算了吗?”
    肖亭连忙道:“我没有说就这样算了,只是我们想要杀的人都已经死了......这次......这次。”
    他说了两次这次,下边的话也没能继续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了许素卿那血红血红的眼睛,这双眼睛里,依然还有这解不开的仇恨。
    “你们之前跟我说,不管什么事都听我的安排,对不对?”
    许素卿问。
    众人点头,肖亭道:“大当家,现在也一样,只是我在这个位置,该劝的大当家的地方,我还是要说话。”
    许素卿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来安排你们的生死,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们不用质疑,但你们想走就可以走,只要是留下的就不要再多说什么。”
    高无坎道:“大当家,我们是不会走的。”
    许素卿抬起手在高无坎的肩膀上拍了拍:“之前的十几年都是我欠你们的,这件事办完了之后,还是我欠你们的。”
    高无坎摇头:“咱们之间,何来谁欠谁的。”
    许素卿看向身边众人,缓了一下后说道:“我们这些人,在漠北荒原十几年什么事怕过?什么事干不成?”
    “十几年了,你们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欠你们的了......最后一次。”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走了,留下众人站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在许素卿才转身走了没多久,营地门口的马贼急匆匆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嗓音都有些发颤。
    “黑武人!黑武人的大队人马!”
    这一声喊,把众人全都惊着了。
    他们之前就猜测,黑武人因为大辛拓诺和耶伏芝的死可能会来报复,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肖亭立刻喊了一声:“告诉兄弟们准备好打仗,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快!”
    他身边的人立刻就分散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呼喊,很快营地里就乱了起来。
    许素卿还没有回到木楼就听到喊声,立刻就转身回来了。
    他带着众人到了营地门口,只见远处起了一层灰蒙蒙的沙尘,那样子就好像沙尘暴席卷而来。
    在那沙尘之中,黑武人的旗帜显得那么刺眼。
    “好......好多人啊。”
    一个马贼咽了口吐沫,从他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他是真的害怕了。
    来的黑武人太多了,像是在地面上平铺过来的一样,黑压压的看不到边际。
    此时,这些在漠北荒原上横行无忌的马贼,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他们是有几千人的队伍,可是和此时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黑武人军队相比,这几千人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像是原本在荒原上摆着一块很大的石头,在这,不可能再找出来一块更大的石头来,所以这石头就是霸主。
    忽然之间,一座巨大的山出现了,山在地面上碾过的时候,大地都在颤抖,而这块漠北荒原最大的石头,也被震的不住颤抖。
    当黑武人的军队停下来之后,那烟尘扑进了血浮屠营地里,就真的好像被沙尘暴狠狠扫了一遍似的。
    烟尘逐渐散去,这营地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盖了一层土。
    黑武人的骑兵在营地外边列阵完毕,这支队伍的规模之大,根本就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往左看,看不到队列的尽头,往右看也是一样。
    马贼们面面相觑,有的人握刀的手在上下掂量着一样,像是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可实则那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是怕。
    不久之后,黑武人的骑兵分开一条路,几十名铁甲的黑武将军从中催马而出。
    在这几十名将军后边,一个身穿金黄色甲胄的黑武人缓缓催马走了出来。
    他到了马贼营地的大门口,抬起手把面甲往上推了推。
    “谁是憾三州?”
    他问。
    许素卿迈步走到大门外:“我是。”
    那个催马到近前的黑武人,正是黑武帝国的亲王阔可敌夜澜。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素卿,看了片刻后笑了笑:“汗皇陛下亲自册封的汉王,果然名不虚传,看起来,真的是威武雄壮。”
    因为这一句话,许素卿他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黑武人好像并不是来报仇的。
    “你是谁?”
    许素卿问。
    阔可敌夜澜把自己身份说了之后,看向营地里的那些马贼。
    说实话,他很失望。
    这些马贼害怕的样子,就像是他在以往所征服的地方见到的人一样,看起来是还没有跪下,却只差他一声命令而已。
    他有把握,只要自己现在喊一声跪下,这营地里的马贼必然有不少人会马上下跪,没跪下的也会腿软。
    “我来,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帝国的勇士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为帝国而战了。”
    阔可敌夜澜没有下马,甚至没有靠近许素卿,大剑师大辛拓诺就死在这了,所以这个许素卿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看起来你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阔可敌夜澜笑着说道:“看着你们愿意为帝国出力,我很开心,也替汗皇陛下觉得开心。”
    许素卿问道:“殿下如果有什么吩咐,不妨直接说出来。”
    他暂时还没有想到阔可敌夜澜来做什么,不是报仇的话,又能是来做什么的?
    阔可敌夜澜道:“我来,是带给你们一个好消息。”
    他催动战马,在营地大门外来回走动。
    “为了让你们能更有把握打赢中原人,我这次给你们带来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
    阔可敌夜澜一摆手,他身后的骑兵队伍再次分开,从打开的通道里,一辆一辆马车陆续出现。
    阔可敌夜澜说道:“你们也都是帝国的勇士,帝国不会亏待愿意为帝国效力的勇士,这些,都是汗皇陛下给你们的赏赐。”
    许素卿抱拳道:“多谢汗皇陛下的恩典。”
    阔可敌夜澜道:“我带来了陛下给你们的赏赐,也带来了我自己的诚意。”
    他看向许素卿道:“我很喜欢你们,也愿意重用你们,但不能把你们都带走留在我身边做事,所以我决定从你们之中挑选一人入我幕府,为我出谋划策。”
    他扫视了一眼后说道:“我听闻,你们血浮屠中有一个军师叫肖亭,人在何处?”
    许素卿迈步向前,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肖亭跨步拦住许素卿,然后看向阔可敌夜澜说道:“亲王殿下,我就是肖亭。”
    阔可敌夜澜笑道:“看起来就是一个智者,我
    最尊敬有智慧的人......你到我身边之后,也能感受到我对你这样的人的是何等的尊重。”
    肖亭:“殿下,我还是留在血浮屠比较好,这里还需要我。”
    “不不不。”
    阔可敌夜澜说道:“他们不需要你,他们需要更多的武器,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金银财宝。”
    说到这,阔可敌夜澜再次招了招手,他手下的从马车上卸下来不少弩车,看起来就威力不小。
    “这些才是他们需要的,而你,是我需要的。”
    阔可敌夜澜道:“跟我回去吧,我会善待你的,等打完了这一仗之后,我也会让你回来,和你的朋友们相聚。”
    许素卿:“他去不了。”
    阔可敌夜澜:“你说什么?”
    不等许素卿说话,阔可敌夜澜伸手指了指那些靠近营门的马贼。
    顷刻之间,至少千余支羽箭飞了过去,那些马贼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翻在地。
    哀嚎声立刻就响了起来,只粗粗计算,应该有两百人左右倒地。
    阔可敌夜澜用马鞭指着许素卿问道:“他为什么不能来我身边呢?”
    说着话的时候,他的马鞭缓缓移动,指向了另外一边,在他身后,黑武弓箭手已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瞄准了过去。
    “我能去!”
    肖亭连忙上前:“多谢亲王殿下的厚爱,我也愿意到亲王殿下身边效力。”
    许素卿挡在肖亭身前:“你不能去。”
    肖亭:“大当家!”
    急切的喊了一声之后,肖亭语气又柔和下来:“如果我不去,他就会抓其他兄弟去,大当家,那个大剑师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如果我一人去能让兄弟们暂时安全,我去了又何妨?”
    许素卿刚要说话,阔可敌夜澜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手往下一摆。
    一层羽箭再次激射过来,马贼们立刻避让,可没有人敢还击。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多无数倍的黑武人,谁都知道此时的还击,换来的一定是被屠杀殆尽。
    “大当家......刚才你说,这十几年来什么事都是听你的安排,现在你就听我一次。”
    肖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看向营地里的人:“兄弟们......”
    他本来有不少话要说,而且这些话似乎都已经到了嘴边,可此时却停住了。
    良久之后,他只是抱着拳说了一声:“都保重。”
    然后转身朝着黑武人那边走过去,有黑武士兵给他牵过来一匹马,肖亭上马之后,朝着许素卿他们再次抱了抱拳。
    阔可敌夜澜笑起来,学着肖亭的样子也抱了抱拳,可他这个动作,无疑是对每个人的羞辱。
    “就这样吧,把汗皇陛下给你们的赏赐抬进去吧,好好打这一仗,打完之后,汗皇陛下还会有更丰厚的赏赐。”
    阔可敌夜澜说完后拨马就走了。
    那规模庞大的黑武骑兵队伍也陆续拨马,后队转前队,在一声声号令下逐渐加速离开。
    荒原上再次激荡起来一层一层的沙尘,黑武人像是沙尘里钻出来的妖魔鬼怪,在杀了人之后,又退回进了沙尘之中。
    许素卿站在那一言不发,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也被风沙凝固住。
    高无坎缓步走到许素卿身边,陪着他站了好一会儿,等到风沙散去,黑武人的队伍已经消失不见,高无坎也转身走了。
    这营地门口就只剩下了许素卿一个人,像是这荒原上早就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枯木桩。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中计

    黑武人的军队中,阔可敌夜澜看了一眼肖亭,忽然笑了笑问道:“你觉得这一仗谁会赢?”
    肖亭笑着回答道:“当然是强大无匹的黑武帝国,当然是英明神武的亲王殿下。”
    阔可敌夜澜道:“这话可是实话?”
    肖亭道:“当然是实话,这世上哪有谁挡得住黑武帝国的百万大军?”
    阔可敌夜澜道:“可我不相信你说的是你心里真诚的想法。”
    肖亭道:“殿下,你总不能是想听我说,黑武帝国必败无疑这样的话?”
    阔可敌夜澜:“难道这不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
    肖亭道:“我确实还没有这样想过,但亲王殿下如果觉得我应该想想的话,现在想也来得及。”
    阔可敌夜澜的眼睛眯起来,看着这个一点儿也不高大魁梧的马贼,觉得这个人好像要死了,只要他一句话,这个马贼会死的很快也很难看。
    所以他笑着说道:“你们中原人中有许多江湖术士,号称可以看到前途未来,你会吗?”
    肖亭点头:“会一些。”
    阔可敌夜澜问道:“那你为自己算过前程命运吗?”
    肖亭又点了点头:“算过。”
    阔可敌夜澜问:“是什么结果?好的还是坏的?”
    肖亭道:“不好,那可是大大的不好,我给自己算过,我应该是不得好死,而且遗臭万年。”
    阔可敌夜澜倒是没有想到肖亭会这样回答他,他本来是等着肖亭说一些漂亮话,比如说他自己前程似锦什么的,然后阔可敌夜澜就可以说你算错了......
    结果肖亭说他自己不得好死还遗臭万年,以阔可敌夜澜对中原人的了解,这八个字,可谓狠毒之极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未来,做出这样的判断?
    所以阔可敌夜澜问:“你为什么这样想?”
    肖亭笑道:“瞎算的,我又不是精通此道,也许不准呢。”
    阔可敌夜澜倒也没心情再说什么其他的,也不想再理会这个人了。
    肖亭跟着黑武人的军队到了地方,然后他才明白,在血浮屠营地外边看到的那漫无边际一样的黑武大军,并非全部,甚至可以说,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这座营地看起来根本就找不到头,连绵不尽的帐篷,彰显着黑武的国力。
    而这还仅仅是黑武军队,还有大量的来自黑武附属小国和草原部族的军队没有在这。
    当阔可敌夜澜看到肖亭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的时候,他笑了,有些开心。
    “如果打完了这一仗后,你有机会可以到帝国的都城去看看。”
    阔可敌夜澜道:“你就会明白,为何是黑武帝国能屹立千年......如果这次可以马踏中原,那么下一个千年,下下一个千年,黑武帝国依然是世上最强大的国家......”
    他看向肖亭:“你应该感到开心,因为你选择了成为帝国的臣民。”
    肖亭俯身:“多谢殿下厚爱。”
    阔可敌夜澜哈哈大笑,似乎已经觉得这个马贼其实并没有值得自己在意的地方。
    留下这个人,无非是为了要挟憾三州而已。
    “我安排人带你去休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宁军就会进攻你们的营地了,到那时候,你会看到帝国的军队,会怎么样把宁军碾压成粉。”
    说完这句话后阔可敌夜澜一摆手,示意手下人把肖亭带走,然后他朝着那座巨大的军帐走了过去。
    肖亭被一个黑武人带着走向后边,他一路走一路看,越看越是
    心惊。
    黑武人不但兵力规模巨大,而且他所见到的武器装备,让他觉得心里发寒。
    就在空地那边,那一排一排的弩车,还在散发着一种属于崭新的气味。
    黑武人随便带他去了一座空的帐篷,告诫他不准胡乱走动,然后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后走了。
    站在这帐篷外边往四周看过去,那一张张面孔上都写着一样的字......轻蔑。
    那些黑武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待奴隶或者说是牲口一样。
    肖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自言自语道:“大当家......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们呢?”
    战争的到来已经不可避免,而这场战争,也必将会被以最浓的笔墨写入史册,不管是大宁的史册还是黑武人的史册,都会详细的记录下来。
    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中原的军队不敢离开边城与黑武人在平原上交战。
    这一战的结果,将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一天后,原野上,宁军的骑兵像是一条长龙,朝着血浮屠营地的方向进发。
    在队伍的最前边,将军高真举起千里眼看了看,距离血浮屠的木寨已经不远了。
    “将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狼猿营副将方别恨放下千里眼,语气中带着些担忧的说道:“木寨上似乎看不到马贼。”
    高真点了点头,他也看到了。
    血浮屠营地的木寨修建的很完善,木墙很高也很宽,可以摆下足够的兵力用于防守。
    但刚才仔细看过,木墙上却没有一个人守着,似乎那些马贼主动放弃了防御。
    方别恨道:“莫非他们是想打对攻?”
    高真摇头:“许素卿是江湖高手不假,可他不是真正的军人,所以他自己也会明白,和我们打对攻他没有一分胜算。”
    队伍到了马贼营地外大概二里远停下来,高真再次举起千里眼仔细观察。
    非但在木墙上没有看到一个马贼的身影,在那营地里也没有看到有队伍。
    他只看到了一个人。
    就在那血浮屠营地的寨门口,许素卿一个人站在那,像是已经等他们许久了。
    高真催马向前,方别恨担心有什么意外,一招手带着亲兵营也跟了上去。
    到了门外,高真看向许素卿问道:“你的人马呢?”
    许素卿抬起头看向高真,没有马上说话,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很复杂的东西。
    良久后,许素卿问:“你既然是罗境的弟子,那你可愿意代替罗境来与我比试?”
    高真刚要说话,方别恨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将军,战局为重,不要上了他的当。”
    高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许素卿说道:“我们已有约定,我代替大将军来和你打这一仗,所以我现在给你机会回去把队伍准备好,个人之间的比试,等灭了你这寨子后,我再和你打。”
    许素卿摇头:“不必了,我的人都已经走了,只有我自己在这,你可以下令乱箭齐发把我射死,也可以选择下马来与我一战,不过我料来你该是没有这般胆色吧,若罗境来了,他大概此时已经下马过来了。”
    高真道:“你无需用激将法,要打,你就去集合你的队伍。”
    许素卿忽然笑了:“在这一点上,罗境不如你,我刚才说过了,若换做是他的话,他早已下马过来与我一战了。”
    说完这句话,许素卿忽然转身朝着营寨里边走,好像完全没把外边的宁军当回事。
    高真抓了铁枪在手,朝着许素卿一指:“攻!”
    宁军骑
    兵开始蓄力,队伍缓缓向前,用不了多久就会把速度提起来。
    许素卿进了营地之后也开始发力,朝着那座木楼方向冲过去,他奔跑起来像是踩着地面在飞一样,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高真见他跑了,催马急追。
    许素卿一口气跑到木楼那边,拉开门就进了大厅,高真带着宁军冲进营地,却见四周确实是真的空了,没有一个马贼的身影。
    高真骂了一声果然是胆小鬼,带着人马追到那木楼处。
    下了马,高真拎着铁枪一脚把木门踹开,往大厅里看了看,却见许素卿就站在大厅的屏风旁边。
    “有几句话要和你说,时间有限,黑武人的斥候就在外边盯着呢,你好好听着。”
    许素卿道:“我们这些人,在漠北这么多年一件好事都没有做过,因为这个破世道,做好事的人就算不短命,也一定过的不好。”
    “这十几年来我们的舒坦日子过够了,所以想换个法子活一次......”
    许素卿看向高真,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那桌子上有一本册子,是我所修武功的记录,我教过罗境的那些东西,都在册子上写着呢,你是罗境弟子,我便把这些东西留给你了。”
    高真脸色一变:“你到底是要说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许素卿道:“没什么,无非是去杀几个黑武人而已。”
    高真:“你少在这花言巧语,你杀害我边军数千兄弟,血债尚在,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骗我?”
    “那怎么了?”
    许素卿理所当然的说道:“要想做大事,死一些人怎么了,况且他们死了也就死了,难道我会在意?”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不是要讨好你们宁军的人,死一些宁军让黑武人信任我,我为什么不做?”
    许素卿道:“莫要跟来,这事接下来和你们无关,这寨子送给你了,不久之后这里会被黑武人死死围住,你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祝你有个好运气。”
    说完后,许素卿转身到了屏风后边。
    高真连忙去追,绕过屏风才发现,地板都已经被掀开了,那里居然有个很大的地洞。
    高真让人点了火把,让亲兵持连弩,互相照看着往下边探索。
    谁又能想到,许素卿在这地方建了一座木楼,是为了藏一条暗道?
    而这暗道,非人力能成,而是天然所成。
    高真他们进了暗道之后不久就明白过来,这地方应该是塌陷下去一个坑后被人发现,居然有一条地下暗河。
    顺着河流两侧可以走,虽然有些不平坦,但也不算狭窄难走。
    高真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前边传来一阵轰鸣,紧跟着就是一股风吹来,带着大量的烟尘,显然前边的路被人堵死了。
    高真连忙带人往回撤,回到木楼上来,只觉得这事越发的离谱起来。
    想了想许素卿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高真忽然间明白了。
    许素卿他们这些人,是真的不在乎杀几千边军士兵,只要有用,再多杀一些他们也干。
    而他们确实利用了这一点,取得了黑武人的信任,最起码在他们杀害数千边军后的一段时间,黑武人肯定信任他们。
    可此时高真却想不出来,许素卿他们要去做什么,难道他们还敢去攻打黑武人的营地?
    又或者,自己还是上当了,许素卿只是利用这暗道脱身而已,却把高真的队伍困在了这,不久之后,黑武人的大军就会将此地合围。
    高真想着必须先撤出去,刚要下令,外边有士兵急切的跑进来:“黑武人来了,四面都是!”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战场不止一处

    黑武人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宁军的队伍到了血浮屠营地之后,没有厮杀就冲了进去,这显然有问题。
    于是,阔可敌夜澜帐下的大将谢罗浮歌随即下令进攻。
    谢罗浮歌曾经在阔可敌夜澜帐下领兵数年,后被调到了南苑为将军。
    上一次黑武人南下的时候他也在,只是没有轮得到他抛头露面。
    这次阔可敌夜澜领兵,当然要重用自己的老部下,所以将谢罗浮歌提升为大将军级别。
    合围血浮屠营地的这一战,谢罗浮歌带来了十万黑武大军,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支宁军困住。
    不是攻,就是合围。
    唯有如此,才能引宁军的援兵过来,阔可敌夜澜要打的就是后边的宁军援兵。
    谢罗浮歌今年三十四岁,正是一个男人的巅峰时期,也是最为自信的时期。
    而且这一战对他来说,确实也没有什么难度可言,只是将那支万余人的宁军队伍死死围住即可。
    此时随着号角声响起,四周的黑武军队开始朝着绿洲营地席卷过来。
    营地中,高真看着四面皆有尘烟激荡,他回身大声说道:“黑武人以为是他们成功了,要把我们死死困在这,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是我们要把他们拖在这里。”
    高真一边说话一边登上高墙:“就守在这,让黑武人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打!”
    “呼!”
    先锋营的士兵们呼喊了一声,迅速的登上城墙完成防御布置。
    高真回头看了一眼,心说黑武人倒是还很体贴,居然还提前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弩车,真是周到。
    “可惜了......”
    高真朝着木楼那边看了一眼。
    如果那条暗道没有被堵死的话,他们还多了一条退路,虽然也不知道那暗道究竟通向什么地方。
    再想想那个许素卿的行事,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邪。
    黑武人的队伍来的很快,尘烟席卷之中,迅速对绿洲营地形成了合围。
    在攻打这里之前,唐匹敌就猜到了会是如此,高真带兵来的时候,斥候也已经探查到在远处有黑武人的队伍。
    可是这一仗还是这样打了,高真没有去问大将军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跟着大将军打仗,只需要服从大将军的命令即可。
    在距离更远的地方,唐匹敌站在一个高坡上,举着千里眼看着血浮屠营地那边。
    当他看到黑武人的队伍陆续出现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还松了口气。
    “黑武人以为这一仗是在这决出胜负,那就配合他们把戏演的漂亮些。”
    唐匹敌看向夏侯琢:“夏侯,我把从冀州调过来的轻骑都给你,共计五万人左右,你把兵力布置在......”
    唐匹敌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夏侯琢抱拳:“领命!”
    同样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夏侯琢直接领命带兵走了。
    唐匹敌又看向程无节:“重骑六千都在你军中,除此之外,我再给你重甲两万,你把兵力布置在这里。”
    他伸手在地图上又点了一下
    ,程无节随即抱拳:“卑职领命!”
    唐匹敌倒是不担心高真那边,因为高真的队伍是诱饵,黑武人是不会这么快就把饵收掉的。
    但现在唐匹敌有些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血浮屠的马贼为何不战而退?
    宁军的斥候始终都在血浮屠营地外围看着,一直到高真领兵到了之后,也未见有马贼队伍离开。
    可是唐匹敌已经看到了高真让人点起来的信号,那是提前约定好的,意思是营地已经完全占领。
    马贼没有打,也没有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营地让出来了?
    虽然这一点目前没有搞清楚是为什么,但不影响他继续排兵布阵。
    “那边地势最高。”
    唐匹敌看向大将军庄无敌:“庄大哥,你带兵去那边,把队伍摆好,要严整一些,打起来陛下的龙旗。”
    “是!”
    庄无敌一抱拳,带着他的本部人马朝着那边过去。
    不久之后,庄无敌的人马就在那边地势比较高之处布阵完毕,也将象征着大宁皇帝陛下的龙旗在那竖立起来。
    在最后边的队伍中,李叱举着千里眼看向庄无敌那边,一看到龙旗立起来,李叱就撇了撇嘴。
    “不让朕上去,只让朕的旗子上去......”
    这有些埋怨的语气中,还透着一丢丢的委屈。
    漠北荒原很大,在中原内陆百姓们心中,他们觉得漠北荒原可能就是一片沙漠。
    可实际上,这片被称之为漠北的地方,从边关到白山山脉,南北最宽的地方有七八百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五六百里。
    漠北荒原东西为长,能有两千余里,打个比方就是,这片荒原可以放下两个半渤海国。
    在漠北荒原的东边,与兖州只有一山之隔,那片更为寒苦,基本上常年都被冰雪覆盖。
    而在漠北荒原的西北侧,连接着的就是外草原。
    当初铁鹤人两次南下攻打纳兰草原,走的都是这里。
    此时此刻,就在铁鹤人曾经走过两次的地方,来自纳兰草原的八万铁骑沿着他们敌人走过的路,逆向而行。
    纳兰部族的可汗孛儿帖赤那把脸上围着的纱巾往下扒了扒,抬头往前看,这灰黄色的荒原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视线的远处,能看到一层草黄。
    “铁鹤人的队伍已经过去有六七天了。”
    孛儿帖赤那大口的呼吸了几次,让冷冽的空气进入自己的身体里,精神也随之变得振奋起来。
    “他们还想着要在漠北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却来他们的家里找他们的麻烦。”
    孛儿帖赤那将弯刀抽出来,指了指那外草原的方向:“铁鹤人两次杀进了咱们的家里,不少兄弟姐妹被铁鹤人屠杀,这次,就让他们十倍偿还吧!”
    他将弯刀往前伸出去:“攻!”
    “嗷!”
    “呼!”
    纳兰草原的骑兵们发出一阵阵咆哮声,各种各样的咆哮声,像是一群虎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绵羊。
    八万铁骑,埋伏在这已经有半个月之久,他们看着铁鹤人的至少三十万骑兵从眼前过去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报仇雪恨的这一天。
    铁鹤人经过了几次大战之后,他们的实力其实已经大打折扣。
    这次,黑武汗皇也必然会再次调集铁鹤骑兵到漠北参战。
    孛儿帖赤那看的仔细,他一营一营的数着铁鹤人的骑兵过去的。
    他差不多可以推算出来,这能有三十万人的铁鹤骑兵队伍,大概就是如今铁鹤人可以调用的最大限度的军队数量了。
    所以如今在铁鹤人的草场上,绝对不会有多少像样的军队抵抗纳兰人复仇的怒火。
    八万铁骑,像是浩荡的洪流朝着外草原席卷过去。
    从楚国衰落后,外草原的各部族宣布不再归属楚国开始,这片外草原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过来自中原的军队了。
    当年,作为楚国朝廷分封的外草原之主,纳兰部族在战败后就退回内草原。
    一百多年了,纳兰人的骑兵,再次回到了这片更为广袤的草原上。
    孛儿帖赤那跟着唐匹敌已经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一下子就绕到了敌人的背后,在几乎没有防备的敌人家里杀一个天翻地覆,这种感觉爽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杀入外草原的第一天,纳兰铁骑就让这里的人体会到了什么叫狂澜怒卷。
    只一天,草原外围的几个小部族就宣布了投降,其中两个反抗的部族,直接被灭。
    然后孛儿帖赤那就把俘虏放了出去,让他们去其他部族奔走相告,纳兰人回来了。
    他让那些俘虏去各部族报信,就说他暂时不会与其他部族为敌,只打铁鹤人。
    但如果谁要是敢帮助铁鹤部抵抗,那么纳兰铁骑就会先把帮忙的人灭掉。
    而若是有哪个部族愿意与纳兰人并肩作战,去攻打铁鹤部族的话,所得的一切,纳兰人都愿意与兄弟盟友平分。
    孛儿帖赤那很清楚,那些部族绝对不敢跟着他去打铁鹤人。
    以为铁鹤人的大队人马只是走了,又不是已经全军覆没。
    就算是他派人四处宣扬说铁鹤人三十万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其他部族的人也只能是暂时观望。
    袖手旁观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勇气的极致了。
    所以这就需要纳兰铁骑打的更凶更快,其他部族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铁鹤部被打的七零八落,那时候,他们就会动心思。
    这么多年来,外草原的各部族都被铁鹤人欺负着,打的抬不起来头。
    若有机会从已经倒下的巨人身上割几块肉,他们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所以快,就是唯一的要求。
    其他部族只要不敢参与,这对于纳兰铁骑来说就是帮助了。
    孛儿帖赤那算计过时间,铁鹤人的三十万骑兵想赶回来,最快也得二十几天了。
    消息传到铁鹤人骑兵队伍里就得十天八天的时间,得到消息再回来,又要只要十几天。
    所以只要纳兰人足够快,二十天踏破铁鹤部族营地,那么铁鹤人就算回来了也一样必败无疑。
    因为那个时候,整个外草原的部族就都不再是铁鹤人的臣民了,而是敌人。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去干吧

    血浮屠营地。
    高真站在木墙上往四周看过去,黑武人没有马上就进攻的打算,甚至已经在构建工事,开始在营地外围的四周挖出来壕沟,应该是为了防备营地里的宁军突围。
    他们的部署就是让被困住的宁军不可能突围出去,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还会偶尔放一些求援的宁军回去。
    唯有如此,才能吸引越来越多的宁军,在这里决战。
    所以高真站在看着敌人完成合围,把之前想要立刻突围的念头又压了下来。
    虽然陛下和大将军对他说的都是,让他怎么打都可以,其他事只管交给他们,可高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做事简单冲动的高真了,他现在学会了思考。
    看着那些敌人,高真心里想到了牵制这个词。
    只要他不走,敌人也不会攻的太凶,那么就至少牵制住了五万以上的黑武人。
    而黑武人要打这一战,就必须以这血浮屠的营地为中心来布置。
    所有的战术安排,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这么分析起来,似乎他不走,不突围,对黑武人更为有利,毕竟是也让黑武人达到了预期目标。
    可再往更深层次来想想,黑武人貌似是占据先机形成了一个势,可是这个势是死的。
    为了保证高真这支宁军杀不出去,最少要摆下五万人长期合围于此。
    而一旦高真想要突围,牵制过来的黑武军队,怕是可能会达到十万人的规模。
    如果说黑武人想布下一个大阵,现在这个大阵已经成型,看起来这大阵也不可能有什么破绽的话......那就错了。
    因为这个破绽,就是阵眼不是他们自己人,阵眼是高真的这支宁军。
    方别恨走到高真身边轻声问道:“将军在想什么?”
    高真看了方别恨一眼,笑着问道:“你心里怕不怕?”
    方别恨摇头:“我本来还以为我会怕的,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后,我发现心里一点都不怕。”
    高真道:“你看看外边那些黑武人。”
    他抬起手指了一圈。
    “因为我们这一万人,他们却至少要摆下五到十万人的队伍,不能轻易随便的调动。”
    方别恨道:“对啊,他们只要想引大将军上当,前提条件就是我们得在。”
    高真道:“以大将军的领兵能力,黑武人的这个破绽,大将军会好好利用的。”
    方别恨道:“这样一场大战,十万人规模的军队被咱们牵制在这,相当于还没打,咱们就已经完成了一换十。”
    高真笑了笑说道:“我愚笨,猜不到大将军会怎么打,但我确定黑武人现在得意的地方,就是大将军会狠狠打的地方。”
    方别恨道:“咱们就看着吧,不走了。”
    高真嗯了一声:“不走了,就看着。”
    黑武人大营。
    当阔可敌夜澜听说已经完成了对宁军的合围之后,立刻就笑了起来。
    “大事已经成了一多半。”
    阔可敌夜澜在大帐里一边走动一边对手下将军们说道:“各军盯准了宁军动向,按照计划行事。”
    他走到地图前,就挂在他大帐一侧的地图,是根据血浮屠提供的情报绘制而成。
    “要记住。”
    阔可敌夜澜指着地图说道:“不要贸然的与来救援的宁军开战,
    要一点一点的放进来打,敌人现在只有一支队伍被我们困住,他们其实并不会太难受。”
    “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壮士断腕吗?如果我们对来救援的宁军打的太狠,损失惨重,他们很可能就放弃救援了。”
    “现在是一支宁军被困,放进来打,就会有第二支第三支宁军的队伍被困。”
    阔可敌夜澜回身看向他手下的将军们:“只要有超过五万以上的宁军被困住,这一战,就由不得那个唐匹敌了。”
    就在这时候,有报信的士兵飞骑而来,到了大帐外边跳下战马,单膝跪倒:“亲王殿下,前方军报!”
    阔可敌夜澜道:“说!”
    报信的士兵大声说道:“前方斥候探知,在血浮屠营地往南大概二百里左右,发现了龙旗。”
    “龙旗?”
    阔可敌夜澜的脸色一变,下一息,眼睛里就冒出来了一种犹如爆闪一样的光。
    “宁国皇帝李叱也亲自出来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了。
    这一战,他之前觉得最辉煌的胜利,就是把唐匹敌所率领的宁军全部歼灭在漠北荒原。
    现在他又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中原才刚刚结束战乱,宁国取代了楚国,成为新的中原霸主。
    如果这一战能把李叱杀了的话,那么这个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帝国,就会瞬间崩塌。
    宁帝一死,中原很快就会再次陷入内乱之中,对于黑武帝国来说,这绝对最大的好处。
    “再派人去探!”
    阔可敌夜澜吩咐了一声,说完了之后就摆手:“等下......”
    他看向手下大将龙离:“你亲自去看看,若真是宁帝到了,立刻回报。”
    “是!”
    龙离立刻应了一声。
    “呼......”
    阔可敌夜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起来:“诸位将军,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把宁帝杀了的话,你们想想,陛下会怎么赏赐我们?怕是要敞开国库,让咱们进去自己随便挑!”
    “哈哈哈哈......”
    一群黑武将军全都笑了起来。
    另外一边,宁军队伍中。
    站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唐匹敌举着千里眼看向北边,距离血浮屠营地还远,还看不到黑武人的大规模兵力布置。
    可是在这,已经可以看到黑武人的游骑不时出现,那不是斥候队伍,而是成建制的游骑兵。
    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黑武人是多迫切的行程在漠北决战的局面。
    看了一会儿后,唐匹敌放下千里眼,转身看向他身后的宁军将军们。
    “这次和黑武人打,是我们从军以来,要打的最为艰苦的一仗。”
    唐匹敌缓步走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们都骄傲,都自信,因为你们每一个人,在过去几年中都没有打输过任何一仗。”
    “在中原,已经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甚至听到我们的名字,敌人就已经在害怕了。”
    “但!”
    唐匹敌指向北边:“黑武人不会怕我们,他们在面对中原军队时候的自信,大概和咱们之前面对其他敌人时候有的自信是一样的。”
    “黑武人的自信不是自大,他们在平原野战的不败时间,可比我们久的太多了,
    算算看,至少已经有近千年,黑武人没有在这样的战场上输过了。”
    “他们比我们更自信,比我们更骄傲,可是我们却利用不了这一点,因为他们不会轻敌,他们会在占据所有优势的情况下,对我们全力一击。”
    “所以要想打赢这样的敌人,难。”
    唐匹敌停顿了一下,缓缓的呼吸了几次。
    这些将军们,也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大将军的脸上有如此凝重的表情了,甚至,在这其中有一部分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大将军表情凝重的时候。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常胜将军,诚如唐匹敌说的那样,他们赢的太多了,太顺利,所以太骄傲了。
    “如果......”
    唐匹敌继续说道:“如果这一次我们把黑武人也击败了,而且不是在守城战中击败的,那么我们才可以真真正正的骄傲起来,等以后,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你们的子孙后代说,当年黑武人是怎么被我打哭了的。”
    唐匹敌道:“以往要打仗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说这么多话吗?”
    一名将军回答:“没有,大将军大概就只会说一句......去干吧。”
    众人都笑起来。
    唐匹敌也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所以我这次我说了这么多话,你们明白我的用意了吗?”
    “明白!”
    “黑武人不好打。”
    “这一仗得用尽全力。”
    众人回答着,唐匹敌点头着。
    片刻后,唐匹敌再次抬起手指向北边:“所以这一次,我会用一种看起来必输无疑的打法和黑武人打。”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唐匹敌的脸色更为凝重了。
    “我从来都没有用过这样的打法,哪怕是在和武亲王杨迹句决战的时候,我也不会用,甚至想都不会想。”
    “但是这次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不管是兵力规模上,后勤支援上,还是单个士兵的战斗能力上,都要强于我们。”
    “我只能用这样一个冒险到看起来必输无疑的打法,才能有唯一的取胜机会。”
    唐匹敌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唯一。”
    “大将军请下令!”
    “大将军下令吧!”
    “不管大将军想怎么打,只要大将军一句话,我们就按照大将军说的去拼了这条命。”
    唐匹敌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将军们的声音随即停了下来。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在来到这之前和陛下聊了好一会儿,我对陛下说,这一仗,在前期可能看起来会打的很难看,憋屈,窝囊,甚至可能会有些屈辱......”
    说到这,他看向将军们:“你们猜,陛下是怎么跟我说的?”
    众人没有搭话,全都看着唐匹敌,等待着唐匹敌把答案说出来。
    “去干吧。”
    唐匹敌大声说道:“陛下只对我说这三个字,就像是以前我对你们说的那样,知道为什么陛下只说了这三个字吗?”
    唐匹敌高举右臂:“因为陛下信得过我们!”
    “呼!”
    “呼!”
    “呼!”
    漠北的荒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宁军将军们的战意。
    “按照我给你们每个人的安排。”
    唐匹敌手一指:“去干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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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