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绝对优势
五月初,漠北的天气终于稍稍暖和了些,可也只是让人感觉北风没有那么刺骨了而已。 莫说是在江南,便是在冀州,有些争娇的花儿这月份也开了。 可是在漠北这个地方,走在这砂砾上的感觉,就像是冰层在摩擦冰层。 莫说什么花儿会在这个时候开了,便是你去野地里撒个尿,分叉的毛病都能给你冻好了。 黑武的边军和中原北疆的边军,适应这种气候,可从别的地方来的队伍,对这里的严寒还是会感觉到畏惧和厌恶。 来北疆的宁军,其中有一半以上是江南的兵,他们这次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滴水成冰。 当地的百姓们说,这里还算好的呢,再往前数上一百多年,连白山那边都是中原的。 白山那才叫真的冷呢,有个百姓开玩笑说,你放个屁都能看出来,一股白气从裤裆里往外钻。 还有人说你出门撒尿得带着跟棍子,一边尿一边敲,不然就冻上了。 可是,好在是现在的宁军真的不缺物资,士兵们的冬衣足够厚实,储备也足够所需。 以前在北疆的边军,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寒风里吃两口干粮,勉强能维持个不被饿死。 现在,驻守北疆的边军每一顿都能吃上热乎饭菜,还有热汤喝。 还有人说,燕山边关这边其实还好,冬天下雪的日子不多,你知道白山为什么叫白山吗?就是因为那边的雪,常年不化。 去年的雪还没化呢,今年的雪又盖上去了,一层压着一层。 可是啊,也不知道怎么了,边军兄弟们就想着,要是能驻扎在白山那边才好呢。 五月初六,第一支去营救高真先锋营的宁军离开边关出发了,这是一支四万六千多人的队伍,为首的将军正是柳戈。 在柳戈的队伍出发之后三天,第二支队伍也离开了边城。 这是一支五万人左右的的队伍,领兵的将军是沈珊瑚,这支队伍多数都是步兵,骑兵数量很少。 沈珊瑚是在李叱登极之前才从蜀州赶到长安的,结果又遇到了黑武人南下的事,所以没有回西南,直接跟着北征大军到了边疆。 又三天后,第三支队伍离开了边关,这是一支大概有六万人左右的队伍,为首的将军是唐安臣。 又两天后,第四支队伍出发,这支队伍大概有八万人左右,领兵的将军是澹台压境。 前前后后四支队伍加起来,已有二十几万人的规模。 黑武人大营。 阔可敌夜澜站在地图前边,看着手下人在地图上把宁军队伍的位置标注出来。 “唐匹敌大概是猜到了我们的打法,所以才会这样用兵。” 阔可敌夜澜看着地图说道:“第一支队伍看起来是要去酒宁军高真所部,可实际上是一支诱饵队伍。” 他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唐匹敌自然想到了我们会打援兵的战术,所以用一支诱饵队伍来引我们出击。” “这支队伍一旦我们打了,哪怕不是大规模的围歼,我们的兵力调动也会暴露在唐匹敌面前。” “后边的三支队伍,就是一个连环打法,用这三支队伍冲击我们的包围圈,如此一来,为了保证被困住的敌人不能脱身,我大军就要全部调动起来。” “而此时,唐匹敌手里必然还有数十万军队,便可趁着我们先一步调动,他找出破绽攻打。” 说到这,阔可敌夜澜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继续说道:“素闻唐匹敌用兵极凶狠,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为了引我们先调动兵马露出破绽,他不惜接连派兵引诱。” “如果我们只有五十万军队,甚至,我们有八十万军队,唐匹敌都能找出破绽进而将被动之势化为主动,可是他低估了帝国的实力。” 阔可敌夜澜道:“唐匹敌不可能想到,这次我带来多少军队。” 他看向手下众将。 “记住,我们有足够的兵力,把唐匹敌派出来的队伍全都放进来再打,让他的计划彻底落空。” “唐匹敌前后派出的四支队伍,按照距离放进来,分开切割包围,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阔可敌夜澜转身走到地图前边,用木棍指向地图上宁军位置开始安排兵力调动。 他手下的将军们全都肃立听着,一个个屏气凝神。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兵力布置已经安排妥当,各军的将军转身离开大帐。 看着地图上那一道道标注出来的包围线,阔可敌夜澜再次缓缓吐出一口气。 “唐匹敌......你未曾输过,我也是。”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五月十六。 北疆边关,城墙上。 李叱站在那看着北边,战场远在数百里之外,他当然不可能看得到。 可是他每天都会到城墙上来看着,似乎唯有如此,心里才能稍稍安定一些。 他信任唐匹敌,无条件的信任,但这一战实在要紧,他又怎么可能做到真的心无波澜? 他对唐匹敌信任的最大表示,就是对军务事的不参与,把指挥权完全交给老唐。 “陛下!” 余九龄从城墙下边急匆匆跑上来,手里拿着一份军报。 “大将军派人送来的军报。” 余九龄双手把军报递给李叱。 从第一支队五出发到现在过去了十余天,第一份军报到了,可不是好消息。 黑武人的兵力规模远超预计,多到了一个让李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步。 从目前来看,敌人已经暴露出来的兵力就已经超过百万,而这似乎还不是全部。 在黑武人的大营里,应该至少还有数十万大军作为预备队伍没有上战场。 老唐用于试探敌人深浅的四支队伍全部被隔断,不是被包围在一起,而是被分割包围。 四支队伍之间的距离,最短的也要有六七十里。 黑武人利用他们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在这漠北荒原上画了五个圈。 五个圈,分别困住了宁军的五支队伍,加上高真的人马,有将近二十五万宁军被切割包围。 余九龄这样不懂军务事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事态的严重性。 老唐的本意应该是用四支队伍,勾引黑武人把全部兵力亮出来。 唯有如此,才能制定好破敌之策。 可是现在,黑武人完成了对所有出关宁军的分割包围,可至少还有数十万军队没用到。 而这数十万人,就是阔可敌夜澜留着用来对付老唐的。 在阔可敌夜澜看来,你唐匹敌不是要试探吗,那就让你看看黑武帝国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 切割分开包围之后,黑武所余下的兵力,尚且还有足够的实力来应对唐匹敌剩下的主力队伍。 他就是要让唐匹敌眼睁睁的看着,他是怎么把那二十万人吃下去的。 就算是唐匹敌手里还有大概三十万左右的宁军,也根本不可能把被困的宁救出来。 阔可敌夜澜还想告诉唐匹敌的就是,兵力上的巨大优势,不是靠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弥补的。 余九龄看着李叱,李叱看着战报,眉头紧皱。 “接下来......就只能是看时间了。” 李叱自言自语了一声。 余九龄有些懵,他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破解之法,所以立刻问了一句:“陛下,什么时间?” 李叱抬起头再次看向北方:“老唐的时间,高真的时间,沈珊瑚的时间......他们每个人的时间。” 余九龄更加不懂了。 漠北,鱼尾岭。 这里算是漠北荒原地势最高的地方,但也称不上是山。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大概有三十几里的高坡,被当地人称之为鱼尾岭。 最高的地方,大概也就是二十丈左右,而且还是那种缓坡,绝对说不上险峻。 此时此刻,阔可敌夜澜就在这鱼尾岭的最高处,让人搭建起来一座高台,他站在上边观察着战况。 百多万大军的战场,不是他站在这种高处就能一览无余的。 可是他心里的战场,就如这漠北荒原一样辽阔,所有的布置和之后的发展,都在心里装着呢。 “报!” 一名士兵跑到高台下边,单膝跪倒后说道:“殿下,各军将军陆续派人回来报信,皆已完成对宁军的合围。” 阔可敌夜澜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朝着下边喊了一声:“把大纛立起来。” 吩咐完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声:“得让唐匹敌看到我在这。” 这鱼尾岭不是什么险峻的地方,但绝对是重要的地方。 这里就像是一条分割线,唐匹敌若要率军来救援被困住的宁军,就必须要冲过鱼尾岭。 阔可敌夜澜亲自带兵再次等候,他要在这把唐匹敌死死拖住。 根据阔可敌夜澜的推算,最多只需要七天时间,被困住的二十几万宁军就能全都吃下去。 就算是宁军能打,再给他们加三天的时间,十天也必是宁军的极限。 到时候,不管是宁军的士气,还是他们所携带的粮草,都要耗尽了。 “报!” 又有报信的士兵飞骑而来,冲上高坡后没有下马,在马背上对阔可敌夜澜喊道:“殿下,南边三十里发现宁军总计,看旗号是唐匹敌的中军。” “知道了。” 阔可敌夜澜一摆手:“再探。” 那斥候应了一声,立刻拨马冲了回去。 “括耶保保!” 阔可敌夜澜大声喊着,在高台下边的一名黑武大将立刻转身看向他:“殿下!” 阔可敌夜澜吩咐道:“唐匹敌兵力最多只有三十万,我们手里也还有三十万人,这里只留十万,我亲自带着阻拦唐匹敌北上,你带二十万人,等到唐匹敌进攻此地之后,你绕开他,去攻打宁军边关!” 括耶保保立刻应了一声:“遵命!” 阔可敌夜澜道:“务必在十天之内攻破边关,切断宁军退路,如果你做到了,我请示陛下为你封侯,如果你贻误战机,我必会灭你满门!” “是!” 括耶保保再次应了一声,转身下了高坡,二十万黑武大军开始往侧翼移动。 阔可敌夜澜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唐匹敌......我想看看,你是要救你的兵,还是救你的陛下。”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我们有大将军
边关。 李叱看着退下去的黑武人,像是退潮回去的海水一样,他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从前天开始黑武人就突然杀到边关城外,没有任何的停顿,直接就开始了猛攻。 这两天来,黑武人已经被压下去十几次,可是用不了多久下一次攻势就又会扑上来。 他们就是在和宁军抢时间,哪怕他们很自信的认为,在漠北的宁军根本挡不住百万大军的围攻。 又或许,他们是在和其他的黑武军队在抢时间,看看是其他队伍先把唐匹敌击败,还是他们这边先把大宁的皇帝陛下生擒活捉。 “陛下。” 余九龄压低声音对李叱说道:“还是下去歇一歇吧,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下城了。” 李叱摇头道:“只要朕还在这,那谁都可以下城,唯独朕不能。” 余九龄道:“士兵们尚且轮换下去休息,陛下你一直在这,万一累坏......” 话没说完,李叱在余九龄肩膀上拍了拍:“怕朕累坏了,那就去给朕搞些肉来吃吃,朕不怕累,但朕一直都怕饿。” 余九龄心里一疼,连忙转身往城下跑,一般跑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 “人家那些做皇帝的,哪有一个像你这样在最前边拼命的,哪有你这样的!” 他跑到半路的时候,正看到高希宁带着不少人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或者是抬着箩筐。 “陛下呢?” 高希宁看到余九龄连忙问了一句。 余九龄道:“大哥......不是,是皇后娘娘,你得去管管陛下,臣劝不动他,他就是不肯下来。” “谁又能劝动?劝不动就不劝。” 高希宁一招手,带着她的人继续往城墙那边走,余九龄一看这架势就急了。 “皇后娘娘,你又要上城去?” “我当然要去。” 高希宁一边走一边说道:“陛下在,陛下的婆娘怎么能不在,我不能上城杀敌,但我能给城墙上的每一个大宁的勇士都送一些热乎饭菜。” 从打起来开始,高希宁就始终都在后勤辎重营那边,跟着火头军做饭。 “我替你去吧。” 余九龄急切说道。 “我是皇后,我上去给将士们送饭,和你去给将士们送饭不一样。” 高希宁对余九龄笑了笑道:“大哥知道你担心,可大哥现在是皇后了啊,皇后就得有个皇后的样子。” 说完后就带着她的人往城墙上跑。 这是黑武人退下去后难得的间隙,也许用不了多久黑武人的下一次攻势就又上来了。 所以,她必须让城墙上的将士们,在这个难得的间隙吃上一口热乎饭。 她跑起来,她带着的人也都跟着跑了起来,这可能是中原天下,有史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场面。 皇后娘娘带着一大群宫女侍从,拎着篮子抬着箩筐,跑着往城墙上给边军兄弟们送饭。 余九龄不是什么有文采的人,他也讲不出什么震撼人心的大道理。 可是在这一刻,余九龄心里只想着,如此的大宁,将来有怎么能不强盛? 如此的皇帝和皇后,这一战的胜利,又怎么可能会属于敌人? 城墙上,高希宁和她的侍从忙着给将士们分发食物,眼睛却不时的往四周寻找。 当她看到李叱在远处举着千里眼看向城外,她立刻抓了个篮子跑向李叱。 “趁着这会儿不打仗,快吃。” 高希宁把篮子递给李叱。 李叱嘿嘿笑了笑,把篮子接过来看了看,那热气腾腾的包子啊,光是闻着就让人嘴里的口水往外流。 这个世上知道李叱最怕什么的人不多,最了解李叱的有两个人,一个就是高希宁,另一个是师父长眉道人。 尚在襁褓之中,就开始了十余年江湖路,他最怕的,就是饿啊。 李叱此时也是真的饿了,厮杀的时间太久,将士们的体力消耗都很大,李叱又一直都在最前边。 他的体力消耗比其他人还要大一些,普通士兵发出去三箭的时间,他能发出去七八箭。 这一仗打下来,他一个人能顶的上几十个人,毕竟将士们轮番下去休息,可他没有。 这个城墙上打足了黑武人十几次进攻的人不多,李叱必然是其中一个。 李叱抓了一个大包子就往嘴里塞,一口下去,腮帮子就鼓了起来。 “你一会儿就赶紧下去吧,黑武人那边又在调动队伍了,估计着很快就会再打过来。” 李叱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的说话,眼神里都是关切。 高希宁嗯了一声后说道:“你快吃,不用和我说话,先把肚子填饱,看你吃完我就下去了。” 李叱嘿嘿笑了笑,大口大口的吃饭,很快,这篮子里十来个大包子就被他全都干掉了。 “小灶呢?” 李叱贼兮兮的问了一句。 高希宁把手伸进小布包里,从里边取出来一块糖,剥开糖纸塞进李叱嘴里:“给你带着呢。” “嘿嘿......” 一口糖进了嘴里,李叱朝着高希宁挑了挑眉角:“你家男人要打仗了,快下去吧。” 一边说一边伸手:“今夜的小灶也给我,你夜里不要上来了。” 高希宁哼了一声:“想的美,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给将士们送饭,顺便给你送个小灶而已。” 说完一转身走了。 走出去几步后回头,朝着李叱笑起来:“爷们儿,好好打仗,不许受伤。” 李叱哈哈大笑:“晓得了婆娘,快走快走。” 他看向余九龄:“快把你大哥送下去。” 余九龄连忙上前,跟着高希宁往城墙下边走,高希宁走过的地方,所有人都朝着她欢呼。 “别喊什么皇后娘娘威武了,喊那玩意儿有什么用,要喊就喊你们想吃什么,做好了之后我给你们送上来!” “皇后娘娘给送什么我们都爱吃!” “对,都爱吃!” 高希宁笑道:“那你们可得抢快些,最起码得比陛下抢的快才行,他可能吃了。” 将士们全都笑了起来。 “全都保护好自己,杀敌越多越好,你们都活着就更好!” “我们听话!” 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喊道:“大家都听皇后娘娘的话!” 高希宁:“呸!你们得听陛下的!” 从城墙上下来之后,余九龄劝高希宁回去休息一会儿,高希宁却不肯,还是回了火头军那边。 “我做不了其他的事,但能做的就要做好,陛下是大宁的第一个皇帝,他不想给这第一丢脸,我是大宁的第一个皇后,我当然也不能给这第一丢脸,你知道第一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得给子孙后代打个样。” 高希宁拍了拍余九龄肩膀:“九妹,回城墙上去,大哥指望着你保护陛下呢,我这不用你保护。” “是!” 余九龄应了一声,转身往城墙那边跑。 才吃过饭不到一刻,黑武人的攻势再一次上来了,他们似乎是一点儿都不怕死,一层一层的往上冲。 黑武人攻城没有什么诀窍,就是这种悍勇的冲击,死多少人都不在乎。 到了子时,黑武人的攻势再一次退了下去,或许是因为这漠北的夜晚太黑,他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城墙上的守军也趁着这会儿开始轮换,已经打了足足一天半夜的士兵们下城去休息,换上来的宁军迅速的进入位置。 “陛下......” 大内侍卫统领叶小千劝李叱道:“看起来黑武人后半夜不会来攻了,陛下回去歇一歇,哪怕天一亮再上来也行。” “不必。” 李叱往四周看了看,指了指不远处:“把那块苫布给朕搬过来,朕就躺在那上边睡。” 叶小千还想再劝,李叱已经靠着城墙坐下来了:“听话就别让朕再多说话了,朕累了,想歇歇。” 叶小千觉得眼睛里有些酸,连忙跑过去把那块苫布搬过来,和手下大内侍卫一起把这苫布折叠的整齐一些,就铺在冷硬的城墙上。 李叱在苫布上躺好,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有敌情,记得马上把朕叫醒。” 话才说完,叶小千还没有来得及应,就听到李叱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这是陛下在城墙上与敌人死战的第三个夜晚了,叶小千手扶着城墙,心里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出现。 大宁啊......以后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更加强大起来,强大到让黑武人的皇帝去守城,夜里也睡在城墙上,还不敢睡的踏实了。 大宁啊......以后一定会有一天,将来大宁的将军们,带着百万雄兵,在黑武人的疆域内横行无忌。 “叶小千......” “臣在呢。” 叶小千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李叱轻轻叫了他一声。 李叱才睡着了片刻而已,又醒了。 他压低声音对叶小千说道:“再去给朕寻点吃的来,晚饭虽然吃了,可是又饿得慌......” 叶小千连忙吩咐人去寻吃的,不多时从火头军那边找来了一些馒头和咸菜。 李叱也不在乎吃什么,只是肚子饿着睡不踏实。 一边吃着馒头,李叱问叶小千道:“你知道,楚国最强盛的时候,中原的北疆在什么地方吗?” 叶小千回答:“白山。” “不是啊......” 李叱摇头道:“比白山还往北,楚国疆域最大的时候,一直到白山北边的珞珈湖......” 他喝了口水后继续说道:“打完这一仗,咱们把边疆推回到白山,以后再找机会,把珞珈湖也打回来。” 说到这,李叱笑了笑道:“传闻珞珈湖里有一种鱼,是当世美味,这种好东西怎么能一直在黑武人手里,以黑武人吃饭的那种方式,什么好东西不是糟蹋了。” 叶小千道:“将来一定能把珞珈湖打回来,咱就在湖边吃鱼。” 李叱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咱们等不到那一天,黑武人的国力有多强,这次你就看到了,随随便便就能调动一百五十万左右的军队,大宁和黑武比,还差得远着,可咱们不用急,也不能急,今天追他一分,明天追他一分,终究有一天会追上,终究有一天会超过......” 叶小千心里有些紧张,因为陛下提到了这一百五十万左右的敌人。 而这次来北疆的宁军,几乎是调动了如今大宁可以调动的所有兵力,也才五十几万人。 再加上本来就在北疆的队伍,还有自发过来的民勇,一共也就六十万左右。 “你也睡会吧。” 李叱吃饱了,又在苫布上躺下来:“朕要睡了,养好精神,等着大将军凯旋。” 听到这句话,叶小千心里一震。 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笃定。 大将军凯旋! 叶小千深深的吸了口气,是啊......几倍的敌人又怎么了,这几倍的敌人是黑武人又怎么了? 我们有大将军!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吓一跳要命
后半夜的城墙上显得更加寒冷了,北风似乎能穿透城墙再穿透人身上的甲胄,把寒意直接送进骨髓里。 李叱身上盖着一件大氅,也不知道醒来是因为这寒风实在令人难受,还是他过于警醒。 他起身之后活动了一下四肢,好在还有这苫布和大氅,不然他觉得自己会被冻的缩缩了。 男人啊,缩缩了可不大好。 手扶着城垛往外看了看,城外黑漆漆一片,不见火把光亮,看起来黑武人今夜是不会来攻了。 可是这只是看起来,李叱在看向城外的这一刻眉角却微微往上扬了扬。 今夜的风尤其大,风大寒意就重,可李叱警觉的不是这寒意,而是风中的土味。 “火箭。” 李叱伸手。 身边的大内侍卫立刻就找来了火箭,李叱把箭簇上包着的油布点燃,然后朝着城外一箭放了出去。 以他这臂力,这箭飞出去好远,那一团火光就划过弧线下落。 当火箭落到距离地面没有多远的时候,城墙上的士兵们发出一声呼喊。 “敌袭!” 随着喊声响起,号角声也响了起来,城墙上睡着的士兵们立刻就爬了起来,纷纷去抓自己就放在身边的羽箭和箭壶。 那火箭落下,照亮了的地方,是一片黑武人。 黑武的军队在寒夜里再次来袭,而且没有点上火把,为了保证尽量不发出声音,甚至还有用布包了他们的靴子。 可是队伍的人太多了,走路的时候难免带起沙尘,而今夜的风又那么大。 其实风中带着些土味本来也算正常,可谁叫李叱不正常来着。 “放箭!” 随着号令声起,城墙上一层羽箭放了出去,在这羽箭之中,还有明显更大更重也更快的重弩。 一轮羽箭出去,城外就响起来哀嚎声,不知道有多少黑武人被羽箭放翻。 “箭壶给朕,多拿几个。” 随着李叱下令,大内侍卫们立刻把箭壶拿过来,一个一个摆在李叱身边,触手可及之处。 李叱没有用那三石以上的铁胎弓,虽然威力巨大,可太耗费力气。 用那样的弓,能发出去的箭太少了。 他手指上缠了皮子,这几天他发箭实在太多,若不缠好手指的话,早就已经被弓弦割破了。 一个箭壶装三十支箭,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一次把三十支箭全都射出去,胳膊也会格外酸麻。 可在别的士兵才放出七八支箭的时候,李叱一个箭壶已经射空了。 当士兵们射空一个箭壶的时候,李叱身边的三个箭壶都射空了。 这般臂力,这般韧性,就算是军中那些将军们见到了,只怕是人人都要觉得自愧不如。 宁军打到后期,需要李叱亲自动手的时候实在不多,所以军中这些人,尤其是在后期被提拔起来的将军们,见到李叱出手的机会更是不多。 许多人大概也只是听闻陛下可能打了,却不知这可能打到底是多能打。 这么快把三个箭壶射空,如今在城墙上的人,无一人能及的上李叱。 三个箭壶射空之后,黑武人已经冲到了城下,他们疯狂的往前挤压,似乎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 一架一架云梯抬上来,在黑武人那种独有的呼喊声中,云梯被逐渐举高。 李叱就瞄准那些想把云梯架在城墙上的黑武人射,到了城下这个距 离,还有火把光芒照着,李叱的箭就更为精准了,箭箭不离致命处。 很快,李叱身边的第四个箭壶就射空了,身边大内侍卫再递过来一个,李叱却看向不远处的标枪。 用于防守的标枪,就不同于战场上宁军配备的那种铁标枪了,毕竟那玩意造价也不低。 守城的时候就这么往下扔,虽然杀伤敌人必不会少,可终究是有些浪费了。 所以守城所用的标枪都是木杆,比起枪兵用的枪短了一半还多,枪头也更小,更粗糙。 李叱一指那些标枪,身边护卫立刻过去抱过来不少。 李叱抓了标枪在手,就瞄着那些云梯附近的黑武人掷出去。 一枪一个脑袋,准的可怕。 眼看着不远处,有一架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李叱立刻喊了一声:“叶小千!” “臣在!” 喊声在远处,叶小千已经冲出去了,到了那云梯近前,叶小千手中横刀一扫,直接将梯子给斩断。 寻常士兵可没有这般的刀法,也没有这般气力,造云梯的木材多坚韧,寻常人砍上十几刀都未必把梯子扶手砍断。 越来越多的黑武人把云梯举起来,而城墙上的宁军士兵则用挠钩将云梯奋力往外推。 他们可没有叶小千那样的刀法,在他们手里,对付云梯最有效的东西也不是横刀,而是挠钩。 挠钩就是一根长杆子上绑着一个弯钩,但这钩子不是朝内的,而是朝外。 利用杆子的长度把云梯推起来,让云梯往后倒下去。 因为云梯的顶端都有钩子,只要勾在城墙上,云梯分量本来就重,还长,再加上黑武人会迅速的往上爬,这种重量之下,想横向把梯子推倒根本不可能。 这深夜里的厮杀来的格外突兀,也格外惨烈。 羽箭密集的无法精准的描述出来,若是有人能在远处看到,便会觉得那是银河落在城墙上。 城墙上有火把照亮,箭飞过的很快,但箭簇上难免还是会有些反光。 就是这一闪一闪的反光,太密集了,似乎比天上的银河还要密集。 城下的黑武人在不断的倒下,一层一层的倒下,城墙上的边军勇士们也不断有人倒下。 “陛下,城墙下的黑武人太密了!” 有人朝着李叱喊。 李叱往喊话那边看了看,因为距离稍稍有些远,中间隔着密集的士兵,也只是依稀看出来那人应是贾阮。 挂刀门大师兄贾阮在李叱称帝之后,被调入禁军做事,任职禁军将军,在夏侯琢帐下。 “泼油点火!” 李叱朝着贾阮那边喊。 贾阮听到了李叱喊话,立刻朝着另外一边喊:“小师弟!小师弟!陛下让泼油!” 早就等在那的挂刀门小师弟甄艮立刻带着人把铁锅往前抬,锅里是烧的冒泡的热油。 甄艮在到长安城之后,被调入兵部任职,这次北征他也奉旨随军。 随着第一锅热油泼下去,城下的黑武人立刻就跟炸开了似的。 那滚烫的油泼在脸上,手一碰,一层肉皮就被抹下来。 热油不断的泼下去,一根根火把也扔了下去,很快,城下的火焰就蔓延起来,像是沿着城墙出现了一条火龙。 聚集在城下的黑武人拼了命的想把云梯立起来,人群密的如同被捅开的蚂蚁窝。 所以在一瞬间,就有数不清的黑武人被火焰吞噬了进去。 站在城墙上的人,没多久就闻到了一股一股刺鼻的人肉烧焦了的味道。 还能看到身上冒着火的黑武人在疯狂的乱窜,满地打滚。 这火势一起来,把黑武人逼的不断后退,城墙上守军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放箭,继续放箭,压退他们!” 李叱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城墙上往外流的羽箭再次变得密集起来,朝着退后的黑武人放。 李叱把身边最后一根标枪投出去,手臂刚收回来,一支羽箭飞来,擦着他的铁盔飞了出去。 嚓的一声,那箭簇在李叱的铁盔上划出来一串火星。 “你他妈的!” 李叱一怒,抓了一根长枪在手,朝着城外狠狠掷了出去,那长枪化作一道流影,一枪穿透了三个黑武士兵。 在这一刻,李叱身上的江湖气再次展现出来。 可是这一下,把余九龄和叶小千全都吓坏了,李叱还在往四周踅摸东西,他俩上去拉着李叱往后退。 “陛下,陛下消消气。” 余九龄脸都白了,他是真怕李叱一怒之下从城墙上直接跳下去,拿一把刀在人群中乱砍。 他俩明明是害怕李叱受伤,可此时劝的是陛下千万别生气,消消火消消火...... 这俩人在李叱身边守着,也是怪不容易的。 李叱却余怒未消,见身边不远处有防备着敌人攀爬所用的滚木,弯腰就抱起来一根。 那滚木可不是木棍标枪那么轻,至少也有数十斤沉重,李叱抓起来就往外一掷。 那么重的东西笔直的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一个黑武将军的脑袋上。 这一下,把那将军的脑袋都给砸没了似的,好像给砸进胸腔里了。 李叱当然要瞄着当官的砸,谁穿戴的好就砸谁,尤其是穿铁甲的。 黑武人的号角声响起来,但那不是撤退的号角声,而是重新整队的号角。 他们在等着城墙下的火势变得小一些,很快就会再次扑上来。 李叱看了看距离,黑武人已经退回黑暗之中,像是一群狼,只是利用黑暗藏住了身形,却因为贪婪而没有退走。 “妈个鸡,竟敢把朕吓一跳。” 李叱骂了一句后朝着外边伸手指了指:“火箭,齐射!” 嗡的一声,一层火箭飞了出去。 这一片流光落下来,李叱看到了有个黑武人骑在马上,像是从后队过来,刚刚才到阵前的。 李叱还管他是不是刚来的,只想着这个时候,还骑在马上的必然是什么将军之类的家伙。 李叱心说老子也他妈要吓你一跳,伸手就把那张三石半的铁胎弓抓了起来。 随着他稍作瞄准后一松手,一支铁羽箭飞了出去。 可此时,火箭已经尽数落地,城外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射出去这一箭的李叱把铁胎弓放下,抓了一张寻常硬弓在手,等着黑武人再次来攻。 可黑武人没来。 一直等到天亮都没来,这就显得有些没道理了。 当然没道理,李叱一箭把黑武人二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括耶保保射死了,一箭射穿了咽喉。 该着倒霉,括耶保保一直都在后军来着,刚上来,马还没停呢。 若他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一定也会想着,是哪个王八蛋把宁帝吓了一跳,竟是连累了自己。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脸的方向
任谁也是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位大将军,黑武帝**中有名的猛将,纵横沙场二十年从无败绩的勇士,被黑武汗皇称赞为帝国之虎的重臣,竟是死的这般不明不白。 天晓得那一箭是怎么来的。 当时括耶保保见宁军往城下泼了火油,火势起来,黑武军队被火势逼的不断后撤。 他担心军心会有所不稳,前军一乱后撤会冲撞了后军,以至于阵型大乱。 所以他从后军赶过来想稳住阵型,那号角声响起,就是他下令身边号手吹响的。 在队伍出现混乱的时候,大将军到前边来压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铁羽箭在他刚刚出现的时候到了,一箭就洞穿了他的脖子。 箭穿过去后还不算完,箭羽如刀片一样,又把这伤口扩大了不少,脖子上直接给掏出来个血洞一样。 这种伤没有人能救的活,就算是黑武帝国真有月神,下凡来看看这伤势也会摇头砸吧嘴。 啧啧啧,救不了救不了。 于是,这位踌躇满志的黑武帝国大将军,就被手下人抬着仓惶而退。 他领兵南下攻打边关的时候还想着,若自己是攻入中原第一人,汗皇陛下说什么也得给他封侯吧。 现在是封喉了,一箭封喉。 大将军都嗝屁了,黑武军队一下子失去了指挥,也只能是暂时退兵,然后连夜派人往鱼尾岭那边去报信。 而此时此刻,宁军守边关承受着多大压力,阔可敌夜澜那边也一样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二十万黑武军队猛攻边关,唐匹敌的军队正在猛攻鱼尾岭。 若非这守鱼尾岭的黑武军队,是阔可敌夜澜手下最为精锐的一部分,这鱼尾岭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唐匹敌。 争时间啊,双方都在拼了命的争夺时间,时间在这个战场上就成了最至关重要的东西。 黑武人争的是他们死守鱼尾岭的时间,比黑武其他各军围歼宁军的时间要久。 阔可敌夜澜的预测是,七天左右,他的百万大军能把那二十几万宁军彻底吞下去,就算宁军善战,再能撑,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天。 所以他对手下人的要求是,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死守十天。 把唐匹敌的人马死死的挡在这,给黑武其他各军争取时间,这就是阔可敌夜澜的战术。 吞掉那二十几万宁军之后,黑武百万大军合围过来,再把唐匹敌的队伍剿了。 这一战,将会把中原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宁帝国所有精锐军队,一网打尽。 来漠北的宁军,是宁帝李叱打天下的军队,最善战,最勇猛,也最能抗。 把这支军队彻底打没了,中原还拿什么来抵挡黑武大军的南下之势? 可是阔可敌夜澜万万没有想到,唐匹敌率领的宁军这么能打。 他可是打的防守战,且还有地势之利,虽然这鱼尾岭算不上有多高大险要,但高就是高,守在这里的黑武军队,就是居高临下。 可是三天三夜了,在有地势之利的情况下,双方军队的伤亡居然差不多是一比一。 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也不能说是很没有道理,应该说是非常他妈的没有道理的事。 从黑武立国至今,阔可敌夜澜仔细回想所有能载入史册的战争,就没有遇 到过宁军这样的敌人。 不但能打,而且战意极凶。 在南下之前,阔可敌夜澜的印象里,中原人都是那种矮小且孱弱的样子。 和黑武帝国的军人相比,中原人在先天条件上就存在着不可忽略的劣势。 可是这三天三夜,他看到的宁军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虎狼。 打起来,他们比虎狼还要凶还要猛还要悍不畏死。 防守战啊,伤亡居然和进攻一方差不多,想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可怕之处。 如果是在相同兵力下的对攻,换句话说,如果此时唐匹敌手里也有超过一百万军队的话...... 一想到这些,阔可敌夜澜的后背都一阵阵发寒。 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就又想起了元桢拼死送回黑武的那封信。 元桢断定,未来的宁国,将会是黑武帝国最可怕的敌人。 如果不把宁国扼杀在初建之时,以后再想如欺负楚国那样欺负宁国,几乎没有可能。 在元桢的信里,他把李叱描述成了一个中原千年过往中都没有出现过,如今也只此一个的绝世人物。 因为在这个名为大宁的中原帝国尚未建立的时候,李叱就已经把这帝国的隐患一个一个的拔除掉了。 也就是说,宁国建立之后,不会出现楚国那样的情况。 楚国刚刚建立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强势,楚军也是前所未有的善战。 可是那个帝国,依然在建立之初就被中原的各大家族暗中操控。 哪怕是楚国的开国皇帝,那般雄才大略之人,也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可是李叱不用,别说李叱已经在立国之前就把绝大部分隐患给拔掉了,就算是没拔,他也不会如前朝的皇帝那样畏首畏尾左右为难。 这就造成了一种极为良好的局面,最起码在三十年之内,不可能有任何人任何势力,可以左右宁帝李叱的想法。 有这三十年的发展,以李叱的能力,中原帝国的崛起根本不可阻挡。 所以元桢才会断定,若在大宁立国之初不能将其扼杀的话,以后,强如黑武,也再难有机会马踏中原。 若一开始阔可敌夜澜对中原人还多多少少有些轻视的话,此时的他,哪里还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宁军的三天猛攻,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胆战心惊,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有一天他率领着黑武十万大军,居然会被打的胆战心惊。 在这之前,其实不只是他布置在这的十万大军的每一个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守住十天并非是什么难事。 在这守十天,和平日里过十天又能有什么区别,他军中有足够的粮草物资,有足够的武器装备,需要怕什么吗? 完全不需要。 “殿下。” 一名黑武将军快步跑到阔可敌夜澜身边,俯身道:“殿下,宁军退下去了。” 阔可敌夜澜道:“我看见了,我又没有瞎。” 心情不好,所以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好气。 阔可敌夜澜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天色依然漆黑如墨,可他知道,距离天亮已经很近了。 宁军暂时退下去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害怕了,而是他们也在等天亮。 “不知道括耶保保那边怎么样了......” 阔可敌夜澜自言自语了一声,眼神里都是期待,期待着前方攻打边关的括耶保保,尽快给他送来好消息。 只要边关一破,宁帝不管是死了还是被生擒,这一仗就算是彻底胜了。 与此同时,黑武帝国南征大军的大本营。 许素卿从山下的林子里悄悄往外探头看了看,黑武大营里看起来灯火通明,不时有巡逻的队伍经过。 可许素卿还是觉得有问题,因为帐篷的数量不对,太少了...... 也就是说,黑武人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了营地,如果是都去了血浮屠营地那边,根本没必要带上那么多军帐,因为这里距离血浮屠营地实在算不上很远。 正因为发现了这不对劲,所以许素卿要到黑武人营地里看看。 看着一支巡逻的队伍经过之后,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的许素卿知道,下一次巡逻队出现是在一刻之后。 他趁着这个空隙,悄悄的从一侧进入了黑武大营,那围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进来之后,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想找出来自己要去的位置。 他想杀阔可敌夜澜。 以他的推测,阔可敌夜澜这样的黑武亲王,应该不会随随便便的亲自领兵去打仗。 他还推测,而要想找到阔可敌夜澜,就要找到最大的军帐。 想法没错,可是黑武大营实在是太大了,毕竟这里可是能放下百万大军的连营,想在这样大的一片营地内找到阔可敌夜澜,不能说是大海捞针,也可以说是大湖捞针了。 他在营地里不断的搜寻穿梭,好在是身手着实的了不起,再加上此时黑武大营里几乎是空的一样,所以并未被察觉。 越走,许素卿越觉得不对劲,他想着今天八成是找不到阔可敌夜澜了。 那些巡逻队,可能就是留守的队伍全部兵力了,他们不断的巡逻,大抵就是故意在做做样子。 看这营地里空荡荡的,这巡逻队伍就算不是全部兵力,大概也有一半了。 许素卿一路往前寻找,已经知道这里黑武人兵力不多,他探查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即便如此,一直到天都已经蒙蒙亮了,他才总算是找到了那座他觉得应是这里最大的帐篷。 此时的许素卿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他已可断定阔可敌夜澜不在这里。 可既然已经找到了,进那大帐里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从大帐后边往前探头看了看,前边有大概十几个黑武士兵守着,想来也是做样子的。 许素卿把头收回来,见这大帐居然还有个后窗,他决定从后窗进去。 可就在要进去之前,他忽然僵硬了一下,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惊惧。 他慢慢的又回来,没有丝毫遮掩的走出来,就往那大帐的前边走。 十几个黑武士兵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他,然后立刻发声呵斥,可许素卿却好像傻了一样,依然那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在那大帐前边的空地上,戳着一根大概有手臂粗的木棍。 木棍最上边有一颗人头。 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那人头的脸,就对着许素卿的方向。 肖亭的人头。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试试?
许素卿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虽满是血污,可却仿佛还活着一样,瞪着眼睛看着许素卿在问。 问,你怎么才来? 问,你现在可知道自己错了吗? 问,就算你才来,就算你知道自己错了,但你知道你的兄弟们想要的是什么吗? 问,来世,还能再见吗? 许素卿一步一步朝着那颗人头走过去,而那些黑武士兵已经呐喊着冲向了他。 一把把弯刀出鞘,朝着许素卿砍了下来。 片刻之后,地上多了十几具尸体,这些黑武士兵虽骁勇善战,可又怎么能是许素卿的对手。 杀他们这些人,对于许素卿来说简单的像是儿戏一样,儿戏的不能再儿戏。 甚至,许素卿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因为许素卿的眼睛始终盯着肖亭的人头。 那天在血浮屠营地,肖亭跟着黑武人走了,许素卿心里还想着兄弟莫怕,我会接你回来。 此时看着这颗人头,许素卿感觉自己心脏上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那么疼,不是一刀,是一刀接一刀。 他把人头从那根木桩上摘下来,抱在怀里,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没有选择离开,他想去找找兄弟的尸身在什么地方,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也仅仅是把尸体和人头凑到一起。 看了看大帐外边有两排点着的火盆,许素卿抽了一把黑武人的弯刀,将火盆一个一个的掀翻,全都泼洒在了那座大帐上,借着风势,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远处林子里藏着的血浮屠马贼,看到火烧起来,立刻就冲了出来。 圣将军之一的高无坎看着火光起的地方催马疾冲,一路上杀了不少黑武人士兵,冲到地方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大将军抱着一颗人头,正在疯了一样的在四处翻找。 虽然他没有看清楚大当家怀里抱着的人头是谁,可他能猜到。 所以一瞬间,高无坎觉得自己心口也被一把利刃狠狠的刺了一下似的。 “杀,去杀人!” 许素卿看到高无坎到了,朝着高无坎嘶吼了一声。 高无坎转身就冲了出去,朝着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黑武人冲过去,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迟疑。 黑武人留在大营里的队伍确实不多,而且分成了两批轮流当值。 他们防备的重点也是在大营南侧,毕竟大营北侧是他们来的方向,是黑武的方向。 见到中军那边火起,大营四处的队伍迅速的朝着这边赶过来。 就算是留守的队伍人数再少,也远比血浮屠那些马贼的数量多。 高无坎冲杀一阵,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已浑身是血,顺着衣服都能往下淌。 他再次找到许素卿,许素卿依然在四周寻找着肖亭的尸体。 可肖亭什么时候被杀的都不知道,这天气还冷着,人头在外边冻上了,所以没有腐坏。 尸体说不定早就找地方扔了,以黑武人的做事风格,把中原人的尸体剁碎了喂给他们饲养的獒犬也不是没可能。 “大当家咱们得赶紧走。” 高无坎拉了许素卿一把:“黑武人合围过来了,我们撑不住的。” 许素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双眼睛红的好像随时都能滴出血来似的。 “烧了这里,烧了这里!” 许素卿嘶吼起来,那样子像是一头受了伤的下山虎,伤到了,反而更为狰狞。 “大当家,咱们得赶紧走,黑武人留守的队伍不少,咱们打不过的!” 高无坎又劝了一声。 “那就死!” 许素卿一只手抱着那颗人头,一只手抓住了高无坎的衣服。 “都要死!” 高无坎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大当家,他无法理解大将军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都是要死的......” 许素卿野兽一样朝着高无坎喊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们解释吗?因为都要死!你,我,所有人,都要死!我不跟你们解释,就是因为我要让你们都死掉!” 高无坎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那双眼睛里的不可思议也越来越重,还夹杂着一种惊恐,还有一些对眼前人的陌生。 这是他们的大当家?这是和他们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兄弟?这是他们当初拼了命从官府手里救出来的许素卿? “为什么!” 高无坎忍不住,朝着许素卿喊了一声,他的眼睛也因为充血而变得发红。 “因为都该死!” 许素卿嘶吼道:“十几年了,我每一次杀人之后都觉得自己该死,我每一次看你们杀人之后都觉得你们也该死。” “可是我舍不得,我也怕死,十几年了,就这样煎熬十几年了!我快活吗,这十几年你觉得我会因为活下来而快活吗!” 许素卿攥着高无坎的衣服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高无坎被拉的踉跄了一下。 许素卿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们都是该死的,十几年前不该死,可到了这漠北之后就都该死了!” “如果不是黑武人来了,我可能还会那样苟且偷生的活着,那样煎熬的活着。” “可黑武人来了,血浮屠的命,所有人的命,就该绝了!” 高无坎抬起手,也一把攥住了许素卿的衣服前襟,眼睛怒视着许素卿的眼睛喊道:“好啊,那就死啊!” “死就死了,难道我还会怕吗?我是心寒,大当家,你若是直接和兄弟们说,兄弟们还会怕死吗!” 许素卿道:“你们不怕死,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死,这不够!” 他松开攥着高无坎的手,指向那些马贼:“这些人,都得死,我说出来你们愿意陪我,他们呢?!” 高无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就要炸开一样,胸腔已经放不下这团火了,下一息就可能把他自己,也把许素卿一起炸个粉身碎骨。 高无坎喊道:“所以你要去招惹宁军?去杀了人家几千边军?” “那怎么了?!” 许素卿道:“那是中原欠我的!” 高无坎又怔了一下。 许素卿道:“我都要去死了,我还在乎那么多?死的人越多我越开心!” 高无坎一把将肖亭的人头从许素卿怀里抢过来,两只手捧着那颗人头递到许素卿的眼睛前边。 “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你开心吗!” 他咆哮着,像是另一头受了伤的蒙虎。 许素卿一声咆哮,然后一脚把高无坎踹翻在地,高无坎没能抱住,那颗人头也滚了出去。 两个人同时朝着人头追过去,跌得找在连滚带爬,四只手同时把人头抱住。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大当家......我们当初要救的那个,是让整个北境江湖都为之倾倒的义三州许素卿啊。” 高无坎带着哭腔,看着许素卿的眼睛说出这一句话,然后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 许素卿跌坐在地,片刻后也嚎啕大哭起来。 “漠北这个地方,是地狱啊......” 眼泪往下流的时候,在那张满是沧桑也满是风沙的脸上,冲出来两道泪痕。 此时此刻的许素卿,看起来哪里有当年那个交游遍三州风采无人及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便是整个北境江湖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他都是那般崇敬。 他在三州遍访名家的时候,那般风度,让多少江湖男儿看了为之折服,让多少江湖女子看了为之倾倒。 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会流泪的行尸走肉。 “大当家......” 高无坎回头看向那些马贼,他们在放火,在和黑武人厮杀,还有的在黑武人尸体上翻找着值钱的东西。 “他们不是人啊......他们就是你我的心魔,我们把心魔放出来了,所以才有了血浮屠。” 高无坎看着那火光中的人影,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不是怕那些人影而是怕自己的内心。 原来,心魔是如此的可怕。 “我们放出来的......我们自己灭了。” 许素卿把肖亭的人头捡起来,撕下来一条衣袍包好,然后背在自己背后。 “兄弟们!” 许素卿朝着那些马贼喊道:“黑武人不多,杀光这里的人,这大营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高无坎拉过来战马,把缰绳递给许素卿。 许素卿翻身上马后,抽出来他的刀,高无坎牵了另一匹马上去,看向许素卿。 “大当家,这应是我们最后一次杀人了,那就多杀一些?” “那就多杀一些!” 许素卿应了一声,然后催马疾冲。 那些马贼习惯的跟着许素卿和高无坎往前冲杀,不久之后,就看到了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的黑武人。 在这一刻,那些马贼怕了。 就像是在黑武大军兵临血浮屠营寨外边的时候一样,看到那么多凶悍的黑武士兵,他们怕了。 “心魔怕了!” 许素卿催马扬刀:“本我不怕!” 高无坎紧随其后:“杀!” 午后...... 荒原上,两匹马在跑的筋疲力尽后倒了下去,马背上的人也翻倒在地。 高无坎拼尽全力的爬过去去扶许素卿,许素卿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风从地面上卷着沙尘飞过,扫过他们的身体,扫过他们的脸。 “血浮屠没了。” 许素卿自言自语了一声。 高无坎道:“还有呢......我们还活着,血浮屠就还有呢,得死。” “是啊......得死。” 许素卿挣扎着坐起来,往北边看去,依稀还能看到那边的浓烟滚滚。 一座黑武营地,居然被一伙马贼给烧了,对于黑武人来说,打击最大的是粮草辎重也被烧了不少。 那些黑武人忙着去救火,也不知道能救下来多少。 三千多血浮屠马贼,除了许素卿和高无坎两个人之外,再没有人从那座地狱里杀出来了。 “大当家......” “别叫大当家了,叫我许大哥吧,好像有很多年你没这么叫过了。” “许大哥......咱们歇歇,然后继续去杀?” “继续去杀。” 许素卿再次躺下来,正好看到一群鸟儿成群飞过,飞向了南方。 “魂儿能回去吗?” “八成不能,毕竟离家久了。” “试试?” “试试!”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尔等岂能看懂
鱼尾岭。 黑武人已经挺了七天,说实话,这七天对他们来说,如同在地狱中遭受煎熬一样。 不是说这七天来,宁军每一天都看似要攻上鱼尾岭,而是这七天来,宁军始终给他们巨大的压力,持续不断的压力。 这七天,阔可敌夜澜每天都盼着能有捷报传来,要么是边关那边的,要么是其他各军的。 可是七天了,别说边关那边还没有打下来,就连围攻宁军的队伍也没有任何好消息过来。 以百万大军,将二十几万宁军分割包围,然后猛攻,这般打法怎么可能不赢? 纵然是宁军善战,也扛不住如此围攻才对,除非...... 阔可敌夜澜想着,除非是有天神相助吧,若非如此,宁军断然不能坚持这么久。 就在阔可敌夜澜想着这些的时候,总算是有军报从宁国边关那边送过来。 一听说有军报到,阔可敌夜澜的眼睛都亮了,立刻起身问道:“可是捷报到了?” 送信来的那人也是九死一生才到了这,毕竟此时鱼尾岭外边,可有唐匹敌近三十万大军。 “不是......不是捷报。” 送信的人跪在那,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将军他......大将军括耶保保,战没。” “啊?!” 阔可敌夜澜的脸色骤然一变,紧走几步,一把抓住那送信之人的衣服:“你胆敢散布谣言乱我军心?!” 送信的都快哭了,颤抖着嗓音说道:“攻城时候,大将军他被一支流箭射中咽喉,当场,当场就死了。” “这......” 阔可敌夜澜的那张脸啊,看起来都要裂开了一样,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黑。 “速去叫跌瑁过来!把谢琴科也喊来!” 阔可敌夜澜喊了一声,连他的嗓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了。 手下人哪里敢耽搁,连忙跑出去喊人。 这跌瑁是阔可敌夜澜手下一员大将,后来也被调到了南苑任职,曾经追随阔可敌夜澜四五年。 前些年,阔可敌夜澜战功显赫,可正因为如此,被黑武汗皇逐步的摘掉了兵权,他手下的将军们,也分派到了其他各军之中,有几年时间,阔可敌夜澜就是个高贵的亲王,一点实权都没有的那种。 谢琴科则是阔可敌夜澜的幕僚之首,此人极有头脑,算是阔可敌夜澜的心腹。 不多时,这一战将一谋士就急匆匆的赶来,两个人在半路上碰到,没有说话,对视一眼,就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担忧。 此时亲王殿下只喊了他们两个来,万万不可能会是什么好消息。 真若是好消息,有捷报来,亲王殿下必然会通传全军才对,而不是只把他们两个找来议事。 阔可敌夜澜见这两个心腹到了,他一摆手:“其他人都出去。” 一听到这句话,那两个人又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里的担忧更重了些。 “括耶保保战死了。” 阔可敌夜澜倒也直接,他看向跌瑁说道:“明日一早,你就带上一支骑兵,从侧翼突围出去,尽快赶到南征的队伍里,不然那二十万大军军心必乱。” 跌瑁连忙俯身应了一声。 阔可敌夜澜又看向谢琴科说道:“现在已有七天,各军皆无捷报传来,你觉得此事是不是有些反常?” 谢琴科道:“殿下可还记得,两日前,我和殿下提起过此事......” 就在两天前,谢琴科求见阔可敌夜澜,将自己的担忧仔细说了一遍。 可当时阔可敌夜澜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只觉得谢琴科是担心的过头了。 当时谢琴科对阔可敌夜澜说,他有所怀疑,这一战,会不会是唐匹敌的计谋。 阔可敌夜澜就笑问他说,你觉得如今宁军已经被分割包围,这般战局之下,唐匹敌还能有什么计谋? 谢琴科说,唐匹敌会不会是故意的......故意把二十几万宁军分派出来,就是送给咱们来包围的。 当时阔可敌夜澜哈哈大笑道:“是你傻了,还是那唐匹敌傻了?派出来二十几万最为善战的军队,故意被我们合围后吞掉?” 谢琴科道:“殿下,若唐匹敌要和咱们抢时间的话,现在这战局,极有可能就是他故意为之。” “他先派兵分批出关,然后顺利被我帝国大军分割合围,看起来,我们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 阔可敌夜澜道:“什么叫看起来,难道这不就是我们已经占尽优势了吗?” 他懒得再和谢琴科说些什么,借口还有军务事,就让谢琴科走了。 此时,阔可敌夜澜听谢琴科再次提及当日的话,他心里也变得没有多大底气了。 所以阔可敌夜澜连忙问道:“你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谢琴科道:“唐匹敌可能就是故意让他手下这二十几万宁军被我们合围的。” 站在旁边的跌瑁问道:“理由呢?” 谢琴科道:“唐匹敌知道,他们兵少,不能与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决战,而他又想在这边关之外打这一仗,所以要想取胜,只能以奇兵之策。” “他故意分派二十余万宁军被我们分割包围,如此一来,看似我们占据了优势,可实际上......是唐匹敌用二十几万人,牵制了帝国百万大军!帝国以四倍的兵力,打的却不是唐匹敌亲率的主力军......” 阔可敌夜澜摇头道:“他是中原最有名的将军,领兵多年从无败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谢琴科道:“殿下为何觉得唐匹敌是犯了错?” 阔可敌夜澜道:“百万大军合围二十几万宁军,唐匹敌凭什么以为,他的人可以坚持的比我们久?” 说到这,他愣住了。 谢琴科就那样看着他,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亲王殿下总算是想明白了。 “唐匹敌他......他料到了我会在鱼尾岭阻拦他的队伍,而他根本就不是去救援那些被困的宁军,他就是要在这鱼尾岭和我决战的?” 阔可敌夜澜猛的站起来,脚步很急的在这大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 “他宁愿把那二十几万宁军送给我们,也要争取时间把我生擒?或是......或是杀了?” 一边走动,阔可敌夜澜一边自言自语。 “可是......” 阔可敌夜澜看向谢琴科:“从昨日午后开始,宁军就停下了攻势,此时已到后半夜,宁军也未再攻打,这是为何?” 谢琴科道:“明日......怕是宁军要尽全力猛攻了,今日没有进攻,只是在让他的士兵们积蓄力量。” 听到这句话,阔可敌夜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跌瑁!” 他转身看向跌瑁吩咐道:“不要等到明日一早你再出发了,现在就走,趁着宁军没有攻打,你带一支骑兵从侧翼绕出去,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征南大军之中,带着那二十万军队回来,从背后猛攻唐匹敌!” 跌瑁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谢琴科连忙说道:“将军一定要小心,元桢大人的书信中曾经提到过,唐匹敌用兵奇诡, 最善揣摩人心,你率军返回的路上,千万小心,不要中了唐匹敌的埋伏。” 跌瑁点头:“记住了。” 说完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离开大帐之后就赶回自己营中,挑选了一千多最为精锐的轻骑,每人带上三天的干粮,每人带上两匹马,即刻出发。 他们从鱼尾岭的后边下去,绕出去一个大圈子后才往南赶路。 这一路上走的胆战心惊,也遇到了宁军的斥候,可是见他们人多,宁军斥候也不敢主动招惹。 就这样昼夜兼程的赶路,走了两天多的时间,总算是赶到了征南大军这边。 可是...... 征南大军没了。 他们到的时候,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远远的就看到那边场面格外的混乱,烟尘冲天。 跌瑁带着这一千多人的骑兵往前疾冲,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到了近处才发现,在远处一座高坡上,竟然有唐匹敌的帅旗! 一时之间跌瑁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再三看过,才敢确定那真的是唐匹敌的帅旗。 此时此刻,唐匹敌也看到了从北边来了一支小规模的黑武骑兵,他对这支队伍根本没有兴趣,连看第二眼的**都没有。 他用了七天的猛攻,来麻痹了阔可敌夜澜。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亲自率军攻打七天,在打到第四天的时候,他就带着一半宁军在夜里撤出。 场面上来看,宁军似乎没有少人,毕竟留下的还有十几万人,旗号还是照着三十万人规模来打。 在那个给阔可敌夜澜报信的人到鱼尾岭的时候,唐匹敌已经带着队伍绕回来了。 这场战争打了两天两夜,唐匹敌以十五万人的宁军,对近二十万黑武南征大军展开猛攻。 两天两夜之后,在关内李叱亲自率军出城夹击之下,这二十万人被一口吞了下去。 杀敌已有十余万,俘虏有七八万人。 “大将军,那支黑武人的骑兵要不要顺手也给灭了?” 一名宁军将军问。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那就灭了吧。” 于是,数千宁军骑兵从高坡上冲了下去,从两侧朝着跌瑁那一千多骑兵包夹过去。 唐匹敌看向身边亲兵:“你去告知陛下,我已没有时间去向陛下告辞,我要即刻率军赶回去,请陛下恕罪。” 亲兵应了一声,策马朝着边关那边冲过去,可才跑了没多远,竟是看到陛下带着人亲自过来了。 李叱到了那高坡的时候,正看到唐匹敌在换装,亲兵在帮他换上黑武人的军服。 李叱伸手从侍卫那要过来他带的东西:“知道你心急,这是才刚出锅的包子,你带了路上吃。” 唐匹敌换好了黑武人的甲胄,笑着把包子接过来:“多谢陛下!” 李叱道:“皇后她亲手给你做的。” 唐匹敌一个踉跄:“不然......” 李叱:“没有不然,你还敢不吃?” 唐匹敌:“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此处......” 李叱笑起来:“朕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先带着队伍赶去救援,后边的事朕来做。” 唐匹敌再次抱拳:“臣遵旨。” 他翻身上马,看向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内大军就要往北开拔,没有换好黑武人甲胄的,大军不等!” “是!” 传令兵应了一声,立刻分散出去,往战场各处传令。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破计
跌瑁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只有咫尺之遥了,没有死,是因为他足够能打,手下还有一千多最精锐的黑武轻骑,最主要的是他运气不错...... 有一支箭卡在他肩甲的缝隙里,没能刺穿进去,可箭簇在那卡着,他在马背上颠簸,肩膀上就一下一下的划痛。 血就顺着甲胄一直往下流,他感觉自己身上都是黏-腻的。 来的时候太着急,而且为了赶时间,他穿戴的是一身轻甲。 脖子位置上没有链甲保护,若这一箭稍稍再偏一些,就能刺进他的脖子里,这位置,只要是稍稍偏那么一些,就是动脉所在。 一千多精锐轻骑,杀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三四十人,跌瑁回头看的时候,这剩下的士兵也几乎是个个带伤。 眼见着后边宁军的追兵被甩开的稍稍远了些,跌瑁这才勉强松了口气,也这才有时间把肩甲上卡着的箭拔下来扔掉。 虽然是昼夜不停赶过来的,可现在却没有一点困意了,也不觉得疲乏了,只想着尽快逃离此地最好。 人在怕死的时候,什么困倦还能在乎,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们逃命。 况且他们还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报信,因为他们看到了宁军在更换甲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宁军会穿着他们黑武人的甲胄,然后去鱼尾岭那边偷袭。 他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送回去,不然的话,战局就有可能发生巨变。 正想着这些,忽然从斜刺里又有一支宁军骑兵追了过来,看起来和之前战场上的宁军不同。 这些中原人身上穿着黑色甲胄,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所以显得格外醒目。 根据对宁军的了解,跌瑁知道,这是一群廷尉。 他素有听闻,宁军中的廷尉都是精选出来的高手,个个武艺不凡,大概就等同于他们黑武的青衙高手。 若是这那些难缠的家伙绞住,消息怕是难以送回去了。 “挡住他们!” 跌瑁立刻下令。 他身后的三四十个已经精疲力尽的黑武骑兵,人人知道若回头必然是死路一条。 可他们向来军纪严明,黑武人又悍勇,所以在听到命令后,立刻停下来,几十人也列好阵势,等待着后边追兵的冲击。 跌瑁一个人催马加鞭,不时回头看一眼。 他那些忠诚的部下,没多久就被黑色铁骑吞噬了进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宁军越是追的这么急,他越是确定自己判断是对的。 在逃命中跌瑁不断回头看着,那支廷尉府的队伍始终紧追不舍。 也就是跌瑁体力超群,他带着的两匹马又都是上等的战马。 所以跑出去数十里后,慢慢的把宁军追兵甩开了一些。 可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忽然间斜对面有一支宁军的游骑过来了。 这支骑兵显然不是故意埋伏在这等他的,而是在战场四周巡查的轻骑兵。 可他倒霉,正巧就遇到了。 他只好避开那支宁军游骑,不停的打马,试图将这些人全都甩开。 说他运气不好,是真的不好,毕竟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说他运气好也是真的好,跑出去六七里遇到了一支黑武人的游骑。 “拦住后边追兵,我是将军跌瑁,要赶回鱼尾岭向亲王殿下报信!” 跌瑁扯着嗓子嘶吼,那声音比风吹过破旧的风箱还要难听。 这支百余人的黑武游骑兵听到喊声,分出来十余人保护跌瑁继续往北跑,其他人朝着宁军骑兵迎了过去。 有这些游骑兵不计生死的阻拦,总算是让后边宁军的追兵慢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跌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困到骑着马都能睡着,也没停下来休息。 好在是有十余人保护着他,他实在是熬不住了,就换到其他骑兵的马上,让那骑兵扶着自己,他趴在马背上稍稍睡上一会儿。 就这样赶回鱼尾岭,这才短短四天左右,看起来跌瑁已经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整个人都已经在彻底崩溃的边缘,眼睛里都已经没了神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尘土太多,看起来竟是显得那么的暗沉。 他强撑着把南征大军全军覆没,和宁军更换战甲准备偷袭的事说完后,便一头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医官连忙上前,把他抬下去救治。 听闻南征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阔可敌夜澜感觉自己心口裂开了一样。 这是完全出乎了预料的事,唐匹敌怎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分兵回去? 想来想去,不过是揣摩人心,可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又是何等的艰难。 唐匹敌把对手的心思都想的无比透彻了,他料定鱼尾岭的黑武人不敢反攻,也知道,阔可敌夜澜必然会觉得他强攻鱼尾岭是要与黑武人争夺时间。 所以,黑武人如何能想到,他会带着十五万人杀一个回马枪,别说阔可敌夜澜想不到,南征攻打大宁边关的那二十万黑武人,也一样想不到。 对于阔可敌夜澜来说,好在他有跌瑁这样忠诚勇敢的部下,及时把消息送回来了。 如果跌瑁也死在南边的话,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鱼尾岭就会被宁军攻破。 想想看,若唐匹敌带着一支穿戴黑武人甲胄的队伍,假意从宁军背后-进攻。 在鱼尾岭上的阔可敌夜澜,必然会觉得是跌瑁率军回来了,所以也必会率军出击。 只要他一离开鱼尾岭,再想回去就难了,这近十万大军,还不是一样的全军覆没的结局。 “传令下去。” 阔可敌夜澜道:“今夜撤军回去,留下五千兵力断后,在鱼尾岭上多点火把迷惑宁军。” 他已经不想在这继续和唐匹敌打下去了,这一战打到现在,已经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他的百万大军,前前后后已经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围攻那二十几万宁军,却依然没有好消息传来。 此时的阔可敌夜澜也总算是懂了,为什么唐匹敌就敢做出那等违背用兵常理的事。 主动派出来二十几万宁军做诱饵,是因为唐匹敌的自信,还有他对部下的信任。 他确定他的人能够坚守住,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能坚持到唐匹敌这边取得胜势。 这是相互的信任,但凡部下和主帅之间,有一人起了怀疑,这局面也坚持不到现在。 所以阔可敌夜澜已经不想等下去了,他必须带兵回去,亲自督战,尽快把那二十几万宁军解决掉。 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这战局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连他都不能确定。 可是刚要准备回军的时候,从后方赶来的人报知,说大本营被血浮屠的马贼偷袭了。 也不知道那些马贼怎么就那般的悍勇无畏,居然这么大胆子。 虽然数千马贼尽数被杀,可是黑武人的大营也被祸害的不轻。 最主要的是,一百多 万大军赖以生存的粮草物资,被那些马贼一把火烧了大半。 听到这消息,阔可敌夜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气的浑身都在发颤。 只是后悔,当初为何没有直接把那些马贼灭了,竟然还想着可以好好利用他们。 他又哪里知道,这些马贼不是什么悍不畏死,而是许素卿有意为之。 到了夜里,阔可敌夜澜带着绝大部分兵力,急匆匆的往回撤。 唯恐走的慢了,被唐匹敌率军回来拦住,这一夜狂奔,可谓狼狈至极。 撤回去的路上,阔可敌夜澜仔细看了地图,距离最近的队伍是他手下大将骆铃兰的军队,围困的是一支大概有五六万人的宁军队伍。 阔可敌夜澜想着,此时回大营那边也已经晚了,索性就直接去骆铃兰军中,督促他尽快把那支宁军围剿。 三天的路程,急匆匆的赶到,却只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二十五万大军的骆铃兰,为什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败了,而且看起来还是全军覆没。 他派人在战场上搜寻的时候,找到了几个受伤还没死的士兵。 询问之下才得知,昨日才刚刚天黑,一支穿着黑武人战服的宁军突然到了。 骆铃兰将军派人去问是何处来的队伍,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出营,那支队伍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营门口。 只是放下一封信,然后就急匆匆的赶了回去,这信里说,阔可敌夜澜已经暴怒,因为这么久都没能把那支宁军拿下,他觉得骆铃兰有负他的重望。 所以阔可敌夜澜分派来了一支队伍,今夜进攻宁军,若再不能将宁军剿灭,就罢免了骆铃兰的兵权。 骆铃兰完全没有想到,这支友军,居然是宁军假扮。 毕竟按照军报来说,唐匹敌的宁军还被亲王殿下挡在鱼尾岭过不来呢。 况且就算是过来了,宁军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黑武军队的战服。 骆铃兰是万万没有想到,征南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被打的全军覆没了。 他夜里亲自率军攻击宁军澹台压境所部,这次是真的要拼尽全力,二十几万大军从四面猛攻。 哪里想到,那支后来的友军,突然从骆铃兰的中军背后杀过来。 这一夜的厮杀,黑武军队彻底懵了。 杀到后半夜的时候,哪怕是迎面而来的真的是他们的同袍,这漆黑夜里他们也不敢相信。 如此一来,整个指挥全都乱了套,二十几万黑武军队变成了一盘散沙。 唐匹敌率军十几万,配合澹台压境反攻,将骆铃兰所部斩杀过半。 剩下的黑武人也没法打了,夜里根本不知道谁是真的同袍谁是宁人假扮。 二十几万军队,有一半是逃走的。 阔可敌夜澜闻讯之后就知道坏了,唐匹敌昨夜里得手,现在一定已经急着赶去救下一支被围困的宁军。 后边的黑武队伍,也未必知道有一支队伍是宁军假扮,说不定还会被唐匹敌轻易给骗了。 如此一来,唐匹敌就可能用这十几万人,一鼓作气打破所有围困。 这一下阔可敌夜澜是真的慌了。 百万大军的布局,如此被毁掉,就算他能现在挽回颓势,消失传回黑武的话,汗皇陛下也必然大为震怒。 他这个征南大元帅,怕是保不住了。 此时此刻,他还在担心着自己的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慌的已经完全不知轻重。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臣敢不敢
阔可敌夜澜知道这次事情可能要出大问题,所以哪里还敢耽搁一点儿时间。 从战场来看,他比唐匹敌只慢了不到半天时间,只要现在赶上去,就能在唐匹敌攻打下一处之前,将唐匹敌的退伍拖住,然后调集兵力合围,还能在颓势中寻出胜机。 如果能把唐匹敌所部也困住的话,就能把唐匹敌抢到的时间夺回来。 进而将在漠北的宁军全部歼灭,那阔可敌夜澜还有理由向黑武汗皇陛下请功。 如果追不上,就这样被唐匹敌救出被困的宁军然后跑了,那阔可敌夜澜可以预料到汗皇陛下的怒火会有多恐怖。 征南的那二十万黑武精锐已经被唐匹敌打没了,若是再被唐匹敌救出被困宁军,阔可敌夜澜觉得自己不但这大元帅的位子坐不稳,连亲王的爵位都不稳了。 所以阔可敌夜澜下令全军急追,同时分派出去人传令,把围困血浮屠营地的那数万黑武军队调过来。 此时那营地里被困的一万宁军已经不重要了,就算都杀了,也影响不了战局。 从这里赶到下一处黑武军队所在,实在是太近,只有六七十里的距离。 此时宁军已经先走了有半日左右,估计着已经快到地方了。 阔可敌夜澜带着十余万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追,只盼着他们赶到的时候,唐匹敌也才刚刚开始攻打。 就这样追了能有三十里左右,前边的骑兵忽然回来报告,说是就在大概四五里处,有大规模的厮杀。 阔可敌夜澜立刻催马向前,到了可以观察的位置,要过来千里眼仔细看过去。 只见前边混战成了一团,战场的规模很大,粗粗看起来,至少也有数十万军队搅在了一起。 阔可敌夜澜立刻判断,应该是前边围困另一支宁军的黑武军队,收到了求援报信后,分派出兵力过来,结果半路上和宁军遇到了。 阔可敌夜澜立刻一声令下,他麾下的队伍立刻就呐喊着冲了上去。 不得不快啊。 唐匹敌手里有十余万人,还有救出来的那些宁军,虽然兵力不详,可加起来应该要超过分兵过来的黑武军队,毕竟那边也是在围困着一支宁军,不可能把全部队伍多调过来。 阔可敌夜澜想着此时也算是天意,紧赶慢赶,唯恐唐匹敌比他更快,哪想到被拦住了。 他麾下十余万黑武军队立刻就投入了战局,然而......他再次中计了。 那在混战的双方,都是宁军。 唐匹敌在远处观察着战局,他坐在战马上往南边看着,一见到黑武的队伍上来,立刻让人吹响号角。 阔可敌夜澜的队伍一进来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往前冲,那还在混战着的双方忽然就开始往两边分开。 等到他们杀到近前才看出来,那些穿着黑武人军服的都是宁人。 这一下,他们再想撤出去都来不及了。 这一场混战打的天昏地暗,从正午左右,一直打到了天黑,又从天黑杀到了天亮。 阔可敌夜澜在他的亲兵营保护下,左冲右突,总算是杀出了重围。 可是回头看,队伍已经被打散了,跟在他出来的也只有几千人而已。 可还没容得他松口气,后边大批的宁军赶来,铺天盖地一样的出现在眼前。 这是那支攻打鱼尾岭的宁军,从后边跟上来了,那黑甲如云红旗漫卷,吓得阔可敌夜澜掉头就走。 他逃跑的时候还在想着,为什么明明是宁军兵少,只有黑武大军的三分之 一还不足,可现在打起来后,却显得宁军兵力那么多,处处都在压制着黑武大军。 后续上来的十余万宁军彻底改变了战局,阔可敌夜澜的队伍直接被吞了。 一天一夜的厮杀之后,近十万黑武军队被杀了能有七八万人,有一两万人大概是在夜里混战的时候,打着打着就打丢了。 之所以没有一个伤兵,是因为大将军下令,不留俘虏。 宁军这边其实也已经快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毕竟已经连续奔袭作战数日。 可是胜利就在眼前,大将军还在一马当先,士兵们也自然就咬紧牙关紧随其后。 破了阔可敌夜澜的十万黑武大军之后,唐匹敌带着宁军继续往北攻。 说起来,这一战对于宁军来说,打的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澹台压境带着的六万兵力,本来按照布置,若有可能要向北突围,尽量汇合前边的宁军。 他肩负着在被围困之后,还要尽全力支援其他被困同袍的重任。 可正因为如此,见他这边兵多,黑武人调动了更多的队伍合围。 十几日的厮杀,六万宁军,这些从中原打了一个通透的精锐将士们,阵亡四万余。 唐匹敌从南边带来十余万人,再加上后来赶到的十余万宁军,汇合澹台压境之后,兵力差不多有近三十万人。 这个时候,唐匹敌已经可以用优势兵力去进攻了。 这就是阔可敌夜澜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打着打着,好像唐匹敌的兵反而更多了呢。 何为帅才,在此时被唐匹敌展现的淋漓尽致。 宁军一鼓作气往北继续压着打,又救出来了另一支被困的宁军。 这支宁军出发的时候有五万余人,可是打了这十几天后,现在已经不足两万,活着的也有小半带伤。 到了这个时候,李叱亲率的援兵也到了,虽然只有三万余人,可却是还没有疲乏的生力军。 合兵之后,宁军还是铆足了劲往北打,不管伤亡多大,就撵着黑武人的屁股后边杀。 唐匹敌很清楚,在开战之前就很清楚,这一战打完,宁军必然损失惨重。 可是值得啊。 这一战若是大胜,将会打掉黑武人南苑的所有精锐,也会让黑武人再动心思南下的时候有些忌惮。 只要是赢了,就能至少打出来二十年的太平。 现在的大宁太需要北疆安定了,只要黑武人不来犯,二十年内,大宁的皇帝陛下就能让中原实力翻上一倍。 那时候,黑武人再想南下,再想如欺负楚国时候欺负大宁,就是做梦。 也许在未来一百年内,两百年内,论综合国力,大宁还依然不是黑武人的对手。 可只要有这二十年发展的基础,大宁必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宁军连战连捷,围困着宁军的百万黑武大军,被唐匹敌这种滚雪球似的连珠打法,打的支离破碎。 百万大军的优势完全没有发挥出来,一点儿也不像是黑武人把宁军分割开来打,而是宁军把黑武人分割开来打。 四天后,血浮屠营地。 黑武人已经撤走了,百万大军损失至少有四五十万以上,再加上其他战场和边关一战,宁军杀敌总计要超过七十万人。 而且打掉的,可都是最精锐的黑武南苑大军。 以至于唐匹敌本来做好了布置,要队伍黑武人最为强大的重甲骑兵铁浮屠,到最后竟是没有用上 。 那是因为黑武人已经不敢再冒险了,他们的亲王阔可敌夜澜失踪了,没有了主帅,他们眼见着宁军士气如虹,怎么还敢把铁浮屠投进来。 一旦连铁浮屠也被打没了的话,他们就算能从战场上侥幸回去,那也依然是死路一条。 别说铁浮屠也被打没了,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战局,也足够让黑武汗皇大开杀戒的。 一百五十万大军南下,在这样绝对优势兵力之下,还打的是黑武人最为擅长的平原野战。 居然被五十几万宁军打掉了七十万黑武军队,这是黑武帝国立国以来,之前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营地里。 看到唐匹敌率军归来,李叱连忙带着众将迎接过去,他知道,唐匹敌一定累坏了。 一到营地门口,唐匹敌就从战马上跳下来,紧走几步后跪倒在地。 “臣唐匹敌,罪该万死!” 说完这句话后,唐匹敌连磕了几个头,跪地不起。 李叱跑到唐匹敌身前想把他扶起来,可唐匹敌就是不肯起身。 “陛下,请陛下治罪,臣辜负了陛下的重托,辜负了数十万将士的信任,这一仗臣没有打好,臣让大军损失惨重,臣难辞其咎。” 李叱听到这些话,心里都在滴血。 五十几万人,打一百五十几万那么精锐那么善战的黑武军队,如此大胜,是中原天下,有史以来都不曾出现过的壮举,往前翻看史书,一遍一遍的翻,一个字一个字的读,都再也不可能找到如此辉煌的胜利。 可是唐匹敌现在却跪在自己面前不肯起身,无论如何都要请罪...... 李叱心在滴血,是因为他实在太懂唐匹敌了。 “你哪里有什么过错,没有你,如何能有这般大胜?!” 李叱伸手拉唐匹敌,唐匹敌依然不肯起身。 “五十几万随臣来漠北的大宁勇士,损失超过二十万人,二十万人啊陛下,这一战......臣罪该万死,决不能恕。” 李叱道:“老唐,你是想逼朕犯错吗?” 唐匹敌道:“陛下,臣虽然击退了黑武人,可是损失实在太大,这不是大胜,只能是惨胜......” 李叱蹲下来,在唐匹敌耳边说道:“你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当日朕在江南封你为大将军王的时候,你没有推辞,可朕看的出来,那时候起,你就在想着怎么把这大将军王给去掉......” 唐匹敌跪在那说道:“陛下,此先例不可开,外姓封王是大忌,如果陛下不在此时拿下臣的王位封爵,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李叱:“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朕被人骂死吗?” 唐匹敌道:“千秋社稷啊陛下。” 李叱站直了身子说道:“不管你说什么,现在战事未消,其他事都要往后压一压,你的事,留待回长安之后再说。” 唐匹敌也知道此时不能逼迫太紧,不然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他的心意已经让陛下知道了,这便最好。 所以唐匹敌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该拉臣一把。” 李叱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唐匹敌一眼,然后伸手拉唐匹敌胳膊:“快起来吧,朕给你准备了饭菜,先去吃饭。” 唐匹敌顺势而起:“罪臣多谢陛下。” 李叱往前探了探身子,在唐匹敌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今日逼朕,朕以后会找回来的,你等着。” 唐匹敌俯身:“臣......不敢等。”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你死了心吧
李叱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血浮屠的木楼,不得不说,能在这漠北荒原上把一座楼修的这么漂亮......一定杀了不少人,抢了不少货,做了不少孽。 这木楼的每一根柱子,每一根房梁,甚至这地上铺着的每一块砖,都带着血。 “血浮屠的人烧了黑武人的粮草辎重,据说焚毁了有一多半。” 李叱看向唐匹敌:“你觉得这些人算什么?” 唐匹敌回答:“算该死的匪,莫说他们烧了黑武人的粮草,就算是他们把黑武人杀光了,他们也是该死的匪。” 李叱嗯了一声,走到唐匹敌身前,看着唐匹敌的眼睛:“你也是匪。” 唐匹敌立刻低头说道:“陛下......消消气。” 李叱呸了一声:“当众逼朕是吧?这件事咱俩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 唐匹敌:“可陛下应该知道,臣所言是没有错处的,是为陛下着想,是为大宁的千秋社稷着想。” 李叱:“话你说的有错没错放在一边,才打了一场大胜你就逼着朕把你的王爵摘了,是不是朕以往太好说话?” 唐匹敌后退两步,刚要跪倒,李叱一把拉着唐匹敌的衣袖:“又来这套?” 唐匹敌:“那臣是跪还是不跪?” 李叱:“回头再跪,今天就免了吧,看到你跪就来气。” 唐匹敌笑起来:“陛下今日不摘了臣的这王爵封号,臣早早晚晚都还是要找个机会,无论如何都得把这王爵去了才行。”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王爵太重了,压着臣的脑袋,压的很难受,若陛下真的体谅臣,就应该......” 李叱狠狠瞪了唐匹敌一眼:“就应该踹你一脚,如果不是朕觉得应该打你不过,朕这一脚早就踹过去了。” 唐匹敌:“陛下要踹,还是可以踹的。” 他转身把屁股对着李叱:“陛下,请。” 李叱:“朕请你大爷!” 唐匹敌笑起来,找了个地方坐下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陛下知道,臣这样做也不都是为了陛下,不都是为了大宁,臣也是有私心的......臣啊,可是和陛下还有一个赌约呢。” 李叱:“哪个?” 唐匹敌道:“生孩子的那个,比谁多,臣这半生好胜,想着大概以后也是这般性子,怕是难以改了......所以这赌约,臣是一定要赢的。” 李叱道:“和你王爵有什么关系?你是当朕以后会抠门,见你子女多了,舍不得分封?” 唐匹敌看向李叱无比认真的说道:“臣怕的就是,陛下太舍得给臣之子女分封。” 李叱表情一怔。 唐匹敌道:“陛下啊,臣是打算多生一些的,难保这些子女中有哪个不听话,仗着家里有王爵封号,仗着臣过往的军功,就敢飞扬跋扈......这王爵的封号,对于臣来说,臣这脑袋虽然怕重怕疼,可还勉强扛得住,可臣的子孙后代,凭什么扛?” 李叱道:“就凭你刚才说的,你唐匹敌有资格扛的住这王爵封号,你的子孙后代,就都有资格!” 唐匹敌苦笑:“陛下啊,你就别难为你的侄子侄女们了,还有你侄孙,侄重孙......” 李叱被唐匹敌这句话给气笑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后,走到唐匹敌身边蹲下来,像个小孩子求人办事似的,一脸的真诚。 商量的还是,你看我这里有点好东西,我送给你好不好,你别不要啊,你就先试试,试试好不好,要是好你就留着,行不行? “那朕和你商量一下,王爵给你留着,咱们暂时看看,若以后你子孙后代都成器,那这世袭罔替也留着,若到时候真有不成器的,咱到时候再说......” 唐匹敌:“不行。” 李叱:“你是皇帝朕是皇帝?” 唐匹敌:“当然是陛下。” 李叱道:“那朕为什么要听你的?” 唐匹敌:“是陛下蹲在臣面前,和臣商量着来的,商量啊,就得有行有不行......别的事都是陛下说了算,这件事,还是让臣说了算吧。” 李叱:“放屁,朕既然是皇帝就可以不讲道理,你想说了算就能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原来做皇帝还能有这个作用,讲不讲理的都能说了算。” 这就好像小孩子和另一个小孩子商量事,另一个不同意要他的好东西。 而李叱这小孩子才想起来,他辈儿大,所以抬出来这辈分压人了。 唐匹敌叹了口气:“这件事臣可以过阵子再提,但是这次的军功,陛下不能再给臣了。” 李叱:“不给你?不给你,你是让朕帮你存着,你给朕利息钱吗?” 唐匹敌:“看多少......” 李叱道:“扯淡,你是大宁的大将军王,可你家里能拿出来的现银要是超过五百两,朕再多给你五十万两。” 唐匹敌:“臣不敢说有五百两,臣怕陛下真的给臣五十万两。” 李叱:“那就真给。” 唐匹敌道:“赏钱的话,臣可以要,不如陛下给臣六十万两,但是把王爵给摘了?” 李叱:“咱大宁的王爵,就值十万两?” 唐匹敌:“那值多少?” 李叱:“无价,所以朕也给不起,你就把这幻想收起来吧。” 说到这他往外看了看,起身道:“朕去看看九妹怎么还没回来,让他去踅摸些酒来,他难道是现酿了?” 唐匹敌笑道:“陛下难道还不清楚,这世上有两件东西交给九妹去找,比任何人都找到的要快,一是青楼二是美酒......九妹还没回来,是因为九妹怕影响了陛下和臣说话。” 李叱道:“朕和你没的说了,所以九妹也该回来了。” 他走到木楼门口往外看了看,果然见余九龄就在远处来回溜达呢,双手抱着个酒坛,他也不怕累,不晓得把酒坛放下再溜达,就那么抱着来回走。 李叱朝着余九龄招了招手,余九龄立刻就跑了回来。 “累不累,想溜达就把酒坛放下啊。” 李叱笑着说了一句。 余九龄道:“这边太冷了,这酒也冷,臣多抱一会儿,兴许能把酒暖一暖。” 李叱怔住,正走到门口的唐匹敌也怔住。 李叱抬起手在余九龄肩膀上拍了拍:“你这个马屁拍的......朕有些招架不住,要是把朕拍哭了,朕就罚你俸禄。” 余九龄嘿嘿笑,抱着酒坛进门:“臣这几句话才不是拍马屁呢,陛下要是哭了,那是被臣暖了心窝子。” 唐匹敌笑起来,搂着余九龄肩膀:“后边这几句话,就显得有些浮夸了,不如前边那两句好。” 余九龄:“就,有点画长虫添脚丫子?” 唐匹敌哈哈大笑,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还没动过呢,刚才只顾着和陛下聊天了。 这地方也找不出什么好菜来,更不至于这会儿就让火头军去炒几个小菜。 只是一盘花生米,还是生的,一大盘酱肉,当然也是冷的,可看着倒是真不赖。 “臣饿了。” 唐匹敌看向李叱。 李叱瞥了他一眼:“朕还饿了呢,骂你骂饿了。” 余九龄:“那陛下你这骂人的本事可不行,你看臣出去骂人的时候,骂三五个时辰都不来累的。” 李叱 :“那你骂老唐。” 余九龄俯身道:“臣多多少少是有点病,但不是绝症......没必要没必要......”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 三个人坐下来,余九龄倒了三碗酒,这酒是从血浮屠的地窖里寻来的,闻着倒是酒香扑鼻。 “黑武人虽然败了,但他们不会放弃白山一线,所以接下来的仗可能会更难打。” 李叱端起酒碗:“还得是你辛苦。” 唐匹敌道:“让队伍休息几日,缓一缓,臣就带兵往白山一线进攻。” 李叱又看向余九龄:“也想敬你一杯,但没词儿,你就别等着了,来,干了。” 余九龄嘿嘿笑,三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唐匹敌道:“陛下,现在就可派人回关内,尽可能多的招募工匠来,还有臣从渤海带回来的那八十万劳力,也可尽快调集一部分过来。” 李叱明白唐匹敌的意思,只要把黑武人打出白山一线,就要立刻在白山修建边关。 当年黑武人强势,把楚军压回到了燕山一线,白山这边的边关大抵上都废了。 当初刚刚打下来这里后不久,黑武朝廷里有一人向汗皇进言,说是请黑武朝廷拨款,重修白山边关。 当时黑武朝廷的文武官员笑了大一片,连黑武汗皇都笑了。 修北山关城,有必要么......难道中原人还敢主动打过来? 此时想想,若当年黑武人真的重修已经荒废破败的边关,此时唐匹敌想收复白山一线也几无可能。 白山本就地势险要,比燕山要险要的多,而且黑武人造什么都喜欢造的很大,越大越好。 所以若他们真的修好了白山边关,必然比原本楚国修的更要坚固高大。 这种情况下,连唐匹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硬攻? 黑武人巴不得呢,虽然他们损失了七十万左右的兵力,可他们还有七八十万人在这。 虽然这剩下的七八十万军队,多数都是黑武各部族的队伍,死伤的那七十万才是黑武精锐。 可他们难道会怕宁军攻城? 宁军以三十几万兵力硬攻有那么多兵力驻守的边关,那真的就是在求死。 即便是现在白山没有像样的城关,李叱刚才也已经说了,接下来的仗比刚刚打完的还要难打。 “接下来就等着辎重队伍上来了。” 唐匹敌道:“等到抛石车都上来后,打白山,主要是抢山峡,有抛石车压制,咱们在白山山峡南边一边打一边修,日子久了,黑武人也就只能是看着咱们把边关修起来。”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可实际上三人都知道,哪里会那么简单容易的。 李叱嗯了一声,他起身,给唐匹敌和余九龄倒酒,那两人连忙也跟着起来,余九龄伸手就要拿酒坛。 “这酒朕来倒。” 李叱把酒坛端起来,给老唐和九妹倒酒,一边倒一边说道:“朕是不是说过,打下来白山,要在白山上与三军同饮?” 余九龄:“陛下说过。” 李叱叹了口气:“那一会儿你再去翻翻,看看这马贼窝里的藏酒还多不多,能用一点是一点......这么说,是不是显得朕有点抠门?” 唐匹敌:“陛下,有点这两个字用的不妥。” 李叱:“那换成什么?” 余九龄:“陛下谦虚了,还换什么,去掉不就行了么......” 李叱哈哈大笑:“酒,朕已经都准备好了,九妹,这差事就交给你了,明天一早你回边关,把酒运来!” “好嘞!” 余九龄应了一声,眉眼带笑。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暗河
北征的宁军,除了夏侯琢带兵留守边关之外,诸多大将都已经在漠北荒原了。 要说这世上强敌,也唯有黑武人才当得起这般配置,当然从这一战的结果来看,也不是特别当得起。 百万大军围攻二十几万宁军,耗时半个多月,没能把二十几万人彻底打下来。 阔可敌夜澜退走之前说,这是黑武帝国立国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奇耻大辱,说的一点都没错。 自从鬼月八部联合黑武之地各族,击败了强大到几乎无敌的蒙帝国铁骑后,黑武人就继承了蒙帝国的无敌模式。 他们只是没有打下来中原,不是打不过中原。 早些时候有白山天堑在,后来楚国又花费大力气修建了燕山边关,这才挡住了黑武数百年。 换角度思考的话就会明白,如果中原没有楚国这样一个完整的统一的强国,而是分裂成几个甚至可能是几十个小国,如何能挡得住黑武人? 现在,一个崭新的,更为强大的,更为统一团结的中原帝国出现了。 大宁。 黑武人还能不能如以往那样强势,就看大宁接下来的几十年会如何发展。 说起来,阔可敌夜澜也不是蠢材,南下的一百多万黑武大军也不是不能打。 只是他们赶上了这个时候,赶上了这样一个敌人。 黑武人以为是最后一次能顺利侵入中原的机会,可碰到的是一群强到变态的将军,数十万强到变态的宁军战兵。 是啊,那不是一个两个人看起来比较强,而是一群人都那么强。 再换了个角度来看这场战争,如果不是唐匹敌领兵,换成夏侯琢,换成沈珊瑚,换成澹台压境,或许没有老唐打的这般激进这般狂放,可黑武人想要打破边关进入中原就是容易事了? 此时此刻,李叱心里踏实了,总算是踏实了。 这一仗打的着实惨烈,前所未有的惨烈,可这一战会为中原打出来几十年的太平安稳。 将士们死伤无数,可是他们的牺牲,会为更多的中原百姓争取到安稳生活的未来。 站在血浮屠营地的木楼前边,高真看着这木楼,良久之后问李叱:“陛下,这楼要不要烧了?” 李叱摇头:“为什么要要烧了?拆了多好,把拆下来的东西运到白山去,都有用。” 高真楞了一下,心说自己果然不是一个聪明人......这么看起来,自己也着实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对了......” 高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把在这营地里发现了地下暗道的事向李叱禀报了一遍,这倒是引起了李叱的好奇。 李叱想知道这条密道通向什么地方,因为血浮屠那些人能轻而易举的烧了黑武人的大营,就足以说明这条暗道可能出现在黑武人大营的背后,不然黑武人不可能防不住。 这漠北荒原的部族害怕血浮屠,那是因为他们不能打,血浮屠的凶名又实在太盛。 黑武人会怕了一群马贼? 总不能是这几千马贼一出现在黑武大营,那些黑武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所以才会被马贼把大营烧了。 “去探探。” 李叱看向高真:“调派一些人手来,把坍塌堵住的地方清理出来,若是这暗道能通到白山那边的话......”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道:“如果能通到白山那边,或许就和捡了一座边关一样。” 李叱笑起来,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他们从这木楼一楼的入口下去,打着火把,一路往前走。 这漠北的地貌真的是让人觉得神奇,谁能想到这荒原之下还有暗河。 漠北的人都缺水,这里生活的各部族百姓,要说一年到头都没什么机会洗澡一点都不过分。 水源对于漠北来说,比金矿还要更吸引人。 血浮屠把营地选在这,最初可能是因为那片小小的绿洲,可当他们居然找到了 一条暗河后,这座木楼便随之拔地而起。 控制着水源,在漠北就几乎等同于占据了统治地位,与其说是为了隐藏,不如说是为了霸占。 下来之后,李叱发现这条暗河的水流并不是很急,水量看起来也不算大。 暗河宽的地方大概有三四丈左右,窄的地方连一丈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经历多少年的冲刷,多少年的沉淀,才会有这样一种地下奇观出现在人面前。 余九龄本来是要回边关运酒的,听闻要探暗河,说什么也想跟着。 李叱哪能熬得住余九龄撒娇,所以便准了他不回去,而是派了别人回边关去把庆功酒都运来。 此时余九龄一边走一边纳闷,他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满脸都是不解。 “咱们头上是不是漠北荒原,难道不都是沙子吗?沙子怎么会在头顶上不落下来的?” 余九龄好奇的看向李叱。 李叱道:“下次不要当众问出这种朕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显得朕也不是那么博学多闻。” 余九龄:“陛下可以编啊,反正臣也听不懂。” “编?” 李叱想了想,然后咳嗽了两声,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这地方从风水上来看,叫做戳流之局,不是先天就能存在的,而是后天地貌经过外力的干涉,然后形成了暗河......” 余九龄:“陛下你真是抬举我了,编成这样以为臣就能听懂了?” 李叱:“倒也有个简单明了的解释。” 余九龄:“请陛下简单明了一些。” 李叱道:“你小时候玩过沙子吗?把沙子堆起来,用小棍在下边捅出来一个洞,你朝着洞里撒尿,尿就能流到沙堆另一边去。” 余九龄:“这还真玩过!” 李叱:“嗯,这就是戳流之局,戳玩了尿,尿完了流。” 余九龄:“噫!” 李叱笑道:“够不够简单明了?” 余九龄:“够......” 这般闲聊扯淡着到了那坍塌的地方,当时高真他们退回来的比较急,地下环境又阴暗,所以没有看的多清楚是怎么回事。 此时仔细观察才发现,坍塌下来的东西,或许不是暗河顶上的土层掉落了。 而是有人故意在这里提前堆放了不少东西,或许是血浮屠的人在发现这暗河之初就做好的准备。 他们把这条暗河当做撤离的密道,为了防备后边追兵上来,所以提前在这准备了不少木材和石头。 用绳索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固定住,当他们撤离的时候,将绳索斩断,石头就落了下来封住过道。 高真带着人上去清理,把石头木材之类的东西全都搬开,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清理了出来。 继续往前走,似乎比之前走过的地方更要狭窄了些。 高真带着人走在最前边,手下士兵也将连弩摘了下来,戒备前行。 谁也不知道这里还会不会藏着马贼,这种地方如果遇到伏击的话,连躲都躲不开。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几个时辰,算计着外边都已经天黑了,居然还没有走到头,而且往前看,还是没有边际一样,深邃的像是仿佛直通另外一个世界。 如此看来的话,也许要走出去需要几天的时间,李叱他们随即放弃了亲自探查,毕 竟还有许多军务事要处置。 李叱让高真安排斥候,带上足够的食物继续往前查,他们则返回血浮屠营地。 回到那木楼里已经是第二天了,因为走的太久,还在暗道里休息了半夜。 一出来,只感觉心情都开阔了起来,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若是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受。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什么大事,士兵们需要休整恢复体力。 之前那一战打的实在太凶了些,每个人的体力精力基本上都已经快到耗尽的时候。 这种疲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缓过来的,况且那是战场啊,面对的是这世上最凶的杀戮之事。 虽然这次来漠北的都是正规的宁军战兵,他们在中原战场上早就经受过无数次血流成河的历练,可不代表他们会一点儿问题都不出。 所以李叱交给澹台压境他们一个任务,让他们没事就组织士兵们玩儿,或是蹴鞠,或是马球,或是其他什么事,让士兵们尽量放松下来。 因为这一次实在是和以前打的仗不一样,以前宁军征战四方,何时有过这么大的伤亡。 二十万人阵亡在这漠北荒原上,北征的宁军主力减员超过三分之一。 又几天后,进入暗河去探索的斥候才回来,向李叱禀告经过。 他们走了足足三天半才走出去,出口的地方果然就在白山下,一片林子里。 而且是在一条颇为狭窄的山崖缝隙中,那缝隙只能容得下两三个人勉强通过。 再窄一点的话,可能马匹都过不去,在出口的地方还发现了几具血浮屠马贼的尸体,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死于内乱,还是受伤太重被抛弃于此。 斥候从那山崖缝隙里出来,在林子转了一圈,还能看到当初马贼在这停留的痕迹。 又顺着这些痕迹往外走,到了林子边缘处,果然看到了黑武人那残缺不全的营地。 因为黑武人退走的很急,这营地又被烧了大半,以至于剩下的营帐都没有带走,大概也只是带走了残存的粮草物资。 这一趟探路,斥候还把路线和地形大致画出了图,这是宁军斥候的习惯,从很早之前就养成的习惯。 李叱听完后,又接过来那些绘制的草图看了看。 “稍显狭小,几千马贼还好说,若是几万大军从这里走,怕是不太实际。” 李叱看向唐匹敌:“是否可以让高真带着狼猿营从这过去,提前布置好埋伏?” 狼猿营在这种山野林地作战,最为擅长,也最能发挥出他们的实力。 唐匹敌点了点头:“陛下考虑周到,确实可以让狼猿营先去布置埋伏。” 李叱又问斥候:“如重弩之类的器械,可以带出去吗?” 斥候摇头道:“回陛下,带不过去。” 李叱点了点头,看向高真道:“那就多准备绳索和其他攀爬所需的东西,把出口地形探查清楚,看看是不是可以利用山势,突袭黑武人山口里的守军。” “是!” 高真应了一声,出门去准备了。 李叱问唐匹敌:“朕能不能一起去?” 唐匹敌没回答,就是那么看着李叱,把李叱看的有些郁闷。 因为这眼神就回答了李叱的问题,当然是不能去。 “朕有些时候,也会任性。” 唐匹敌道:“陛下如果不听臣的话,那臣只好去请皇后娘娘来了。” 李叱:“......” 就在他们说着这些的时候,在漠北荒原上,有两个人,迎着北风,跌跌撞撞的走着。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能换吗
暗河。 虽然队伍还没有出发,但在这暗河之内,每隔一段距离,便安排了当值的士兵。 这暗河格外重要,若是被黑武人也察觉到了,便是极大的麻烦,所以自然要安排重兵把守。 于是,当那两个人从出口位置进来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宁军士兵的警觉。 与其说这两个人是跳进来的,不如说他们是跌进来的,落地的时候谁都没能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正在戒备的宁军连忙上前,抽刀在手后围了上去,不少士兵把连弩也端了起来。 其中一人喘着粗气坐起来,待看清楚了面前宁军士兵的军服,他楞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这两人都是蓬头垢面,看起来身上还有已经干透了的血污,但还有没散尽的血腥气,所以围上来的宁军士兵都格外警觉。 不等宁军士兵问话,其中一个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先问了一句:“知道我是谁吗?” 距离最近的宁军士兵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是谁?” 这人又笑起来:“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需知道,我要送给你一个大功劳。” 说完后往后一仰,躺在地上就不动了,看着是已累的精疲力尽,似乎多余的话也懒得说了。 几名宁军士兵靠前看了看,见这两个人跌下来的时候,还带着几个布包,看起来形状有些不对劲。 有士兵将其中一个布包用刀挑开,从中滚出来一颗人头。 三天后,血浮屠营地。 这里如今已经变成了宁军大营,征北的数十万宁军战兵以此为中心,建造了连绵营地,看起来格外壮阔。 三天过去,那两个进入暗道的人看起来精神也已经恢复了不少。 两个人这一路走回来也有说有笑,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未来会如何,看着都是格外的放松。 等宁军士兵把他们押送到营地后,立刻就交给了随军的廷尉审问。 半个时辰之后,这两个人已经被带到了李叱面前。 说实话,连高真第一眼都没有能认出来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许素卿,毕竟高真可是他面对面见过的,没有认出来,可见此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蓬乱着,脸上都是血污和灰尘。 所以就显得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就不跪你了,毕竟我算不得是你这新立宁国的臣民。” 许素卿看着李叱,仔仔细细的看着,尤其是看着李叱的双眼。 这就显得很无礼,但李叱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任由此人看着。 “挺好的......” 许素卿忽然笑了笑道:“虽然我没有见过皇帝是什么样子,但想来你这样的人是皇帝,应该不差,比起我印象中的罗耿和周师仁,你看着确实顺眼多了。” 他这话李叱兵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站在李叱身边的唐匹敌却皱了皱眉。 唐匹敌这一皱眉,立刻就吸引了许素卿的注意,他看过来,沉默片刻后一脸恍然:“原来是你。” 因为在唐匹敌一皱眉的瞬间,许素卿就感觉到了危险,是他这般绝顶高手的敏锐直觉。 然而再想想看,当今天下能一皱眉就让他有所警觉的人,可有几个? 如唐匹敌这般能用杀气给人压力的,普天之下,或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要说论武功,李叱的实力其实绝对不会弱于老唐,但李叱身上比唐匹敌少了几分杀气。 那是杀穿了中原 南北,也平趟了中原东西的大将军啊,唐匹敌身上的杀气可不是杀几人能有的。 那是杀百万人才有的气势,他自己可能没太察觉,可他只是眉角一扬,这气势便会沛然而出。 “你很强。” 许素卿看着唐匹敌说道:“如你这样强的对手,我前半生都没有遇到过,若是放在十几年前,我一定会好好向你请教,现在......没有什么**了。” 他把手里拎着的布包扔在地上:“你们的人想拿走,我没给,只是给他们看了看。” 那布包散开,从里边滚出来的人头脸朝着下边,许素卿上前用脚踢了一下,那张脸随即转到上边来了。 “这个人,黑武帝国的亲王,好像是叫阔可敌夜澜,我追了他五天才追上。” 许素卿一脚把人头踢到李叱脚边:“用这个东西,想和陛下谈个条件。” 余九龄刚要开骂,他肚子里那些能移山填海的词儿都要喷涌而出了,却被李叱摆手阻止。 李叱问:“你想谈什么?” 许素卿指了指身边那个一样蓬头垢面的人:“这个是我兄弟,他叫高无坎,他是我们之中最干净的一个,他杀过不少人,但他杀的人应该都是该死的,大概是这样吧......总之比我干净多了,所以我想用这一颗人头,换他一颗人头,请陛下给他一条活路。” 高无坎脸色一变:“大当家,休要再说胡话了,咱们可是约好了的,回来这里一起死,再说了......我自己该死不该死,我难道还不清楚?” 他看向李叱俯身一拜:“陛下,我们两个皆有必死之心,只是想回到这里再死,不然的话,我俩杀了那阔可敌夜澜后也就逃了,大当家与我,不可有一人独活,所以别听他胡言乱语。” 李叱道:“该死之人必死,不会因为你们杀了阔可敌夜澜就免死,至于为何该死,你们两个心里也该清楚。” 许素卿问:“一颗黑武帝国亲王的人头,换不了我兄弟的人头?” 李叱:“换不了,不管他是不是你兄弟,也不管他是任何人,换个说法,若是一个大宁的普通百姓,干干净净不该死之人,拿黑武汗皇的人头来换他一死朕也不换,若是个该死之人,拿黑武汗皇的人头来换他一条活路朕还是不换。” “如此......” 许素卿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那也好,这么看......以后中原的天下,大概会很好。” 高无坎点了点头:“应该会很好。” 许素卿又看向李叱问:“黑武亲王的一颗人头换不了,那两颗行不行?”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再加上这颗。” 李叱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不必说话。 许素卿见李叱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伸出手指了指李叱的脑袋:“那用这颗来换呢?” 李叱依然那样看着他,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许素卿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抓向李叱的咽喉,这一下格外突兀,暴起如雷。 砰!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因为他的手才伸出去一半,李叱的拳就迎了上来。 一击,许素卿居然后撤了一步,而李叱站在那没有动。 所以许素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着实是没有想到,一位皇帝陛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朕为中原敢与天下为敌,朕为百姓敢与群雄较量,朕为公义敢与诸邪不容,能打,是朕敢做这些事的底气之一。” 李叱语气平淡的说道:“你想用朕的人头换你兄弟的人头,大概比较难。” 而就在许素卿出手的瞬间,在李叱身边的人也都出手了,只是速度有快有慢。 最慢的也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最快的那个,刀锋已经到了许素卿的身前。 最慢的那个是余九龄,最快的那个是唐匹敌。 就算李叱没有出手,许素卿若不避让的话,在他那只手触碰到李叱之前,唐匹敌的刀能把他戳一个通透。 也就是在这瞬间,四周的大内侍卫也都抽刀出来,弓箭手把羽箭瞄准了那两人。 “大当家,别浪费力气了。” 高无坎在许素卿肩膀上拍了拍:“这样不挺好的吗?我们没有回中原,可现在已经看到了中原未来的样子。” 许素卿沉默片刻,看向李叱说道:“那,我现在还能换个条件吗?” 这一刻,唐匹敌已经动怒了。 大将军一怒,后果可想而知,别说是暴怒,只是稍有怒气,也会伏尸百里。 李叱却还是给了许素卿一个机会,他问:“你想换什么条件?” 许素卿认真的说道:“我无所谓,死成什么样都没关系,我兄弟死的能不能稍微好看一些,留个全尸?” 李叱点头:“你们两个都可留全尸,另外,你们在中原可还有亲人在?若有的话告诉朕在哪儿,朕会派人去送一些抚恤,且告诉他们,你们是在和黑武人的厮杀中战死的,有功于中原百姓。” 许素卿愣住,他下意识的看向高无坎,高无坎点了点头:“这就是真的赚到了。” 许素卿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吐出。 片刻后,他撩袍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罪人许素卿,多谢大宁皇帝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愿大宁千秋万世。” 说完后起身,看向高无坎:“怎么死?” 高无坎看向李叱:“陛下,可否让我俩做个饱死鬼?”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木楼:“就死在那里吧。” 李叱嗯了一声:“好。” 然后转身:“九妹,去给他俩准备些饭菜,还有酒。” 余九龄点头:“臣遵旨。” 他看向许素卿,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我想办法。” 许素卿抱拳道:“好酒热菜,别无所求。” 余九龄:“只要想到了,告诉我即可,我尽可能给你们找来。” 许素卿道:“看不出来,你人这么丑,心还不错。” 余九龄转身就走了。 半个时辰后,木楼中,看着桌子上那颇为丰盛的酒菜,高无坎伸手抓过来酒坛给许素卿倒了一杯。 “大当家,看起来还真不错。” “是啊,这宁军中的随军伙夫,应是比我们血浮屠里的厨子好一些。” “我说的不是这饭菜,我说的是那皇帝。” “唔......你以前没有见过皇帝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可是看到他之后就想着,咱们中原的皇帝,大概就该如此。” “是啊......大概就该如此,大概早该如此。” “嗯,少说些废话吧,这酒菜看着着实不错,我先动筷了。” “大当家,咱俩罪孽深重,临死之前还有这样一顿饭菜吃,算不算是还有些福报?” “福报不是因为你我罪孽深重,福报是因为你我在这罪孽深重之外杀对了几个人,哈哈哈哈。” 许素卿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个时辰后,两人自缢于木楼之中。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哎呀一不小心
在这以后,漠北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憾三州和血浮屠的传说了。 可是从这以后,也许中原江湖会再流传起来许素卿和当年那些江湖义士的传说。 在中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是在漠北横行无忌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马贼血浮屠。 只会知道他们是当年深受楚国朝廷迫害,背负冤屈不得已逃亡边塞。 却又在为了抵抗外寇入侵的战场上拼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他们是为了守护中原而战死的。 他们会成为英雄,会成为中原江湖的楷模,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传说。 在他们临死之前,高无坎大概想到了以后会是这样,所以才会对许素卿说这次是真的赚到了。 两个人的死说不上有多悲凉,他们自己都不觉得,别人觉得还是不觉得,也就更无所谓。 死在了这座木楼里,是他们最后的盼望。 李叱吩咐人把那两具尸体掩埋,把木楼拆了一些,造了两口棺材。 “这样......他们就会永远都睡在他们的木楼里了。” 余九龄看着那两口棺材下葬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声,语气并不沉重,或许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两个人的放下。 片刻后,他走到即将入土的棺材旁边,在两口棺材上都轻轻的敲了敲,像是在提醒。 “你们要记得,虽是死在漠北,将来投胎转世还是要回咱中原,到你们轮回出生的时候,看一看大宁,你们不会再遭受到什么不公......要记得路。” 棺材缓缓的下入土坑里,这漠北的沙土覆盖上去,就像是在为这两个人的一生涂抹上最后的色彩。 “他们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楚国朝廷祸害了太多人,尤其是大太监刘崇信在的时候,江湖中人被迫害的,蒙冤的,致死的不计其数。”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九妹,记得回去后提醒朕,诏令各地官府仔细查一查,都有多少江湖中人被陷害的,该给他们有些帮助就给一些,该给他们恢复名声就一定要恢复。” 余九龄使劲儿点了点头:“臣记住了。” 他告诉自己必须记住,那不仅仅是许多许多人的冤屈,还是许多许多人的未来。 澹台压境在后边问道:“陛下,那阔可敌夜澜的人头怎么处置?” 李叱道:“找石灰封了,不要让那颗人头坏掉,等打下来白山后把这人头给黑武人送回去,记住,要对他们说不用谢。” 澹台压境咧开嘴笑了笑:“记住了。” 回到住处,李叱看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高希宁,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高希宁盖在身上。 高希宁一下子醒了,连忙要起身,李叱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困成这样,就不要等我回来,这几日你太过辛苦,好好休息一下。” 李叱坐在高希宁床边,抬起手理了理高希宁的发丝:“早就说不让你跟着来漠北,这边气候也冷,又辛苦。” 高希宁道:“我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没有事等你回来说,我早就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了。” 李叱:“什么事这么重要,一定要等我回来说?” 高希宁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我有些不对劲。” 李叱:“哪里不对劲?” 问这句话的时候,李叱显然紧张了起来,连眼神都有些变了。 高希宁道:“我觉 得这些日子,明显比以往能吃了,而且看见什么都觉得馋。” 李叱:“这......” 高希宁:“你不觉得吗?” 李叱道:“我觉得你可能是太累了,所以连过往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你莫不是以为,你原来不是见什么都馋?” 高希宁:“急急如律令!” 李叱:“好了好了好了,咱们好好说话,不要乱动法力......” 高希宁笑道:“真的是觉得比原来要馋了,哪怕是看到人家吃馒头夹咸菜,我也想马上吃上这一口。” 李叱沉默片刻,然后猛的起身:“你不会是......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高希宁:“那不能,吴婶说过,有了身孕的女人可难受了,看见什么吃的都想吐。” 李叱:“不是都这样,是有女人怀上了之后就如你说的这样,看见什么都吃不下,总想吐,可也有的人和你一样,有了身孕后格外的馋,胃口大开,见什么都想吃。” 高希宁:“这样么......” 她一下子坐起来,眼睛里开始放光:“我真的可能是有了身孕?!” 李叱:“不然呢......等等,刚才你以为自己怎么了?你说的你不对劲,是怎么想的?” 高希宁:“我以为,我以为我是和神雕相处的久了,被神雕影响了呢。” 李叱:“呸!你和我相处的时间还更久呢。” 高希宁:“意思一个样.....也不一样,神雕比你吃的少点。” 李叱:“......” 他伸出手来:“我给你诊脉。” 高希宁:“你会?” 不等李叱回答,高希宁醒悟过来什么似的,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为何女子有了身孕之后什么反应,你比我这个女人知道的还清楚?”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后认真的说道:“原因有二。” 高希宁:“说一。” 李叱道:“一,是因为我当年和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想赚钱不容易,所以就要什么都会一些,当年咱们师父他老人家,在妇道人家的病上,也是稍稍有些涉猎的......当年他老人家在北境七县,医术名气也不小,不然你真以为,凭我们俩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就连乱民贼寇听说是长眉道人,都不会下杀手了?” 高希宁:“说二。” 李叱道:“二......二就是,我当年是给师父他老人家打下手的......” 高希宁:“呵呸!” 她把手伸出来:“来吧,诊脉。” 李叱嗯了一声,像模像样的摸着高希宁的脉门好一会儿,然后又叹了口气。 高希宁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李叱道:“朕!不会。” 高希宁:“......” 随军当然带着御医,李叱很快就让人把御医请过来给高希宁诊脉。 这可是大事,大事之中的超级大事,一听说皇后娘娘可能是有喜了,连御医都变得紧张无比。 这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巨大的考验,万一要是说错了什么,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三个御医轮流上来给高希宁诊脉,又仔细询问了一些事,然后三个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老半天。 李叱都等的有些心急了,又不好打扰了人家在那商量,只好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终于,三位御医 商量结束,三个人走到李叱面前撩袍跪倒。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的脉象,确实是喜脉。” 李叱明明希望是这个答案,可是当答案已经进了他耳朵里之后,他反而有些懵了。 为首的那位御医看着李叱这个反应,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句:“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李叱这才缓过神来了,看向高希宁,第一句话是:“朕这么猛?” 高希宁吓了一跳,连忙吩咐手下侍女给那三位御医发了些赏赐,然后还要交代几句,刚才陛下的话绝不可外传。 三位御医拿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千恩万谢后出去了,看出来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走路都轻松起来。 而李叱看起来还有些懵呢,只是那张脸兴奋的开始有些变形,那一双大眼睛,都要往外发射光束了。 那三位御医出了门,为首的那位老御医已经六十几岁,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啊,还是年轻。” 另一个中年御医点了点头:“是啊,陛下当然是年轻,所以龙精虎猛......” 那老御医看了这中年御医一眼,然后点头说是是是,确实如此。 可这位老人家心里想着的却是,你特么也是个懂医术的,当然该明白,怀上孩子这事其实和猛不猛关系不大,其实就算是不那么猛,咳咳,就算是不猛,也能怀...... 可这话他敢说吗? 他当然不敢说。 那位中年御医是真的不知道吗? 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 两个时辰之后,天都已经黑了,李叱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到了唐匹敌的军帐门外。 他往大帐里看了看,见唐匹敌正在地图前边思考着什么,沈珊瑚站在唐匹敌背后也看着地图。 两个人时不时交谈几句,应该是在商量着接下来打白山应该怎么打。 李叱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背着手缓步进了大帐,老唐和沈珊瑚见陛下来了,连忙行礼。 李叱摇头道:“不用不用,都是自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朕也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嗯,咳咳,就随便走走。” 唐匹敌看了看李叱那脸色,然后笑着说道:“陛下看起来应不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看陛下神采奕奕眉目带喜,是有什么好事要跟臣说?” 李叱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朕这脸上,就这么藏不住事吗?真的就像是你说的,神采奕奕眉目带喜了吗?” 唐匹敌:“倒也不是那么明显,要是臣猜错了,陛下就不用告诉臣了。” “对了,对着嘞,你是大将军,你慧眼如炬,怎么可能看错呢。” 李叱背着手,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说道:“就是吧,咱们之前还提到了的那个赌约,你八成是,不......你十成十是要先输一阵了,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叱看向唐匹敌:“行了,不打扰你们夫妻商议军务事了,朕再随便去走走。”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朕也不是刻意来炫耀什么,朕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只是想说,哎呀喂,怎么就一不小心领先了呢。” 看着皇帝陛下那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还时不时傻笑几声的样子,沈珊瑚有些懵了。 她看向唐匹敌:“你和陛下之前提到什么赌约了?” 唐匹敌叹了口气,往外看了看,又看了看沈珊瑚,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要不然,先吹了灯我再和你说?咱仔细的说。” 沈珊瑚:“什么事就要吹了灯才能说!”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集体违抗军律事件
唐匹敌和沈珊瑚两个人,看着李叱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看背影都能看出来咱大宁的皇帝陛下在笑。 笑的都在抖肩了...... 沈珊瑚问老唐,到底和陛下有了什么赌约,唐匹敌其实本不想说,毕竟略有些难为情,可架不住沈珊瑚逼问,索性就把看谁生孩子多这事说了。 沈珊瑚听完之后就陷入了沉思,老唐以为她不开心,毕竟这事他确实忘了和沈珊瑚说一下。 哪知道沈珊瑚沉思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老唐:“我们老家兖州那边有一种药,据说吃了能怀上双胞胎,甚至可能是三胞胎四胞胎,要不要去搞点?” 唐匹敌:“......” 沈珊瑚道:“如此一来,也就不用你将来再把这取胜的希望寄托在其他女人身上,我一个人就把陛下三宫六院都赢了,一次四胞胎,咱生个十次八次的......” 唐匹敌:“......” 沈珊瑚:“看起来你好像有些质疑我的能力?” 唐匹敌:“不是,我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沈珊瑚:“那就给你吃药。” 唐匹敌:“......” 他看着沈珊瑚那双充满了求胜欲的眼睛,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本以为,我就很好胜了,和你一比......” 沈珊瑚起身:“我先把灯吹了再说。” 唐匹敌:“这......” 沈珊瑚噗的一口把油灯吹灭:“这什么这,这不是你刚才说的要吹灯再说的事吗?” 唐匹敌:“这几日确实有些乏了......” 沈珊瑚一把将老唐推倒在床上:“你乏了也没什么关系,你躺好,我来。” 唐匹敌:“噫!” 李叱在外边溜溜达达的就到了澹台压境的军帐,门口的亲兵看到陛下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要行礼,李叱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迈步进了军帐。 澹台压境正在灯下读书,他确实和程无节余九龄等人不同。 如老程和九妹那样的人,若是闲下来,大概是研究一下怎么休闲娱乐。 而澹台压境喜好读书,在闲下来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一会书。 听到脚步声,澹台压境一抬头见是陛下突然来了,连忙起身。 “坐着坐着。” 李叱笑呵呵的说道:“朕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吃过晚饭后闲着有些无聊,所以随意走走。” 澹台压境笑道:“陛下怎么不陪着皇后?” 李叱道:“皇后睡下了,有些乏,最近她总是觉得很容易就疲乏易困,而且还越发的馋了,她说自己看到别人吃东西就馋的受不了,哪怕别人吃的是馒头夹咸菜,她也想自己搞一些来吃吃。” 澹台压境连忙道:“臣这里还有一些,陛下给皇后带回去?” 李叱看了一眼,澹台压境刚才确实吃的是馒头夹咸菜,桌子上还有呢。 李叱:“你以为......朕是看到你桌子上有馒头咸菜才进来的?” 澹台压境:“是......不是,是......还是不是?” 李叱道:“当然不是。” 澹台压境道:“臣也想着肯定不是,毕竟陛下也不至于因为点咸菜过来......” 李叱:“你这个憨货,朕当然不会因为你这里有点咸菜过来一趟,你想想,朕刚才说了些什么?” 澹台压境:“说了些什么?” 他回 忆了一下后恍然大悟:“陛下说,皇后娘娘馋,尤其是最近,更馋。” 李叱:“......” 澹台压境抬起手挠了挠头发:“错了?陛下也知臣鲁钝,若陛下想让臣做什么,请陛下明示。” 李叱道:“从医术的角度上来讲,一个女人,忽然间变得容易疲乏,而且还变得贪吃起来,这是什么原因?” 澹台压境:“如果是突然间这样,可能是出了问题,但皇后娘娘应该不是,陛下你不用太担心,这不是忽然间的事,皇后娘娘她天生馋。” 李叱:“......” 他看着澹台压境,像个温厚慈祥的老先生,再循序善诱的引导着澹台压境:“你想想,是不是有一种可能,皇后她是有喜了?” 澹台压境道:“有喜事那就更正常了,吃的多一些是因为心情好啊,臣有喜事的时候也想喝两杯......噫?噫!” 他看向李叱:“皇后是......有喜了?” 李叱心说你这个憨货,总算特么想到了。 然后他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澹台压境,一脸你怎么还没有开始夸朕威武的表情。 澹台压境那憨货有些激动的说道:“皇后娘娘她厉害啊,简直太厉害了!” 李叱:“咳咳......朕,你觉得难道不是朕厉害?” 澹台压境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来炫耀的,这还不是一般的炫耀啊,这是你听不懂就揪着你耳朵喊给你也要让你懂的炫耀啊。 于是澹台压境连忙说道:“陛下威武啊!” 李叱:“哈哈哈哈哈......一般一般,倒也不是你以为的那般神勇无敌,威武,哈哈哈哈,倒确实是威武......哈哈哈哈哈......” 笑着就走了。 满足了,畅快了,笑哈哈的走了。 澹台压境抬起手又挠了挠头发,想着陛下这是开心的有些失常了吗? 他走到大帐门口看向李叱远去的背影,也看出来李叱笑的都在抖肩呢。 不久之后,余九龄的军帐外边,李叱侧头往里看了看,见余九龄趴在行军床上正呼呼大睡。 于是李叱咳嗽了一声,迈步进了军帐。 余九龄听到声音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是李叱到了,连忙要起身。 李叱示意他不用那么多规矩,拉了把凳子过来,坐在余九龄对面。 余九龄揉着眼睛问:“陛下,是有什么紧急军务交给臣去做吗?” 李叱摇头:“不是,朕只是闲来无事......算了,朕直说吧,朕,要当父亲了。” 余九龄楞了一下,然后问:“陛下是收了谁为义子?” 李叱:“......” 余九龄看李叱这表情,知道自己是猜错了,又猜了猜,眼睛顿时亮了。 看到余九龄的眼睛亮了起来,李叱就知道余九龄猜到了,想着要说沉默,还得是看九妹的。 余九龄略显激动的说道:“原来不是陛下,是皇后娘娘是收了谁做义子了?” 李叱抬起手在余九龄脑壳上敲了一下:“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余九龄的表情一下子就惊呆了似的,然后猛的起身:“我大哥牛......” 说到一半停住了,然后连忙改口道:“陛下牛......” 李叱瞥了他一眼,余九龄软软的坐了下来,低着头:“臣错了,臣知罪......” 李叱抬起手又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去搞点酒来喝喝!” 余九龄立刻起身:“好嘞,臣这就去。” 李叱瞪了余九龄一眼,又追加了一句:“再搞点肉来吃吃,不要光拎着点酒回来。” 余九龄道:“臣遵旨!” 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没多久,就看到澹台压境从外边进来,一边走一边笑,李叱见他来了,笑问:“你是怎么来九妹这了?” 澹台压境笑道:“刚才九妹一口气跑到臣的军帐那边,一边喊一边笑,说陛下要做父亲了,请大家一起喝酒。” 李叱哈哈大笑。 不多时,看到披着大氅的老唐也来了,李叱看了一眼,然后指向老唐的身上:“刚才就睡下了?怎么衣服口子还是扣错来的。” 唐匹敌:“没有,没有睡下,只是单纯的扣子扣错了。” 李叱眼睛眯了起来,唐匹敌扭头看向大帐外边:“这天可真黑啊。” 没多一会儿沈珊瑚也到了,他俩可是住在一个军帐里的,没有同时来,是一前一后来的,李叱觉得显然更有问题。 然后李叱又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又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李叱:“好胜心这么强?” 老唐:“咳咳......” 沈珊瑚才到没多一会儿,大将军唐安臣和柳戈两个人一块来了,一进门就俯身行礼,向陛下恭贺。 不用问都知道,也是余九龄跑去通知的,不得不说那家伙确实跑的快。 没多久,余九龄这军帐里就坐满了人,余九龄带着手下亲兵回来,一人怀里抱着一个酒坛。 李叱瞪了余九龄一眼:“这是在军营之中,朕和诸位将军们居然深夜饮酒,传出去,将士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余九龄一愣,连忙道:“是臣疏忽了......” 李叱:“那还不快把门关上!” 结果没多久,大帐外边聚集起来的人就越来越多,李叱他们出去看了看,才发现大量的宁军战兵围拢过来。 李叱往前走了几步,刚要问他们这是怎么了,有个宁军战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大宁千秋万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一样,士兵们嗷嗷的叫唤着,那群家伙啊,兴奋的都快飞起来了。 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受人爱戴,在此时最能看出来,士兵们是真的高兴,发自肺腑的开心。 “干脆!” 李叱一摆手:“去吧酒都运上来,本要到白山上朕与三军同饮,不如今夜就先把这酒喝了吧!” “万岁!” “陛下万岁!” 这一下,欢呼声更大了。 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的高希宁急匆匆赶来,此时看到这般场面,笑的眼睛都逐渐湿润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在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自言自语道:“小家伙啊,数十万大军同庆你的到来......将来你可得争气。” 余九龄招呼人去运酒,才刚刚从边关运过来的,干脆直接通知各军各营来领。 这一夜,数十万将士们全都喝了酒,连当值的人都每人喝了一碗。 过去多少年之后再提起刺死,这应该就是大宁历史上著名的,数十万大军集体违抗军律事件...... 违抗就违抗了,反正是陛下带头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草原事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在落日下看这漠北风光,倒是还让人觉得有些辽远壮阔的感觉。 确实会显得有些悲凉,但更多的是这辽远带给人心境上的开阔。 也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李叱想到了以后自己的孩子取名,一定要取的大气些。 他和高希宁两个人站在稍微高一些的地方,看着这荒原落日,心中感慨万千。 “这地方如此辽阔,如此深远,将来好好治理一下,让水草重新丰美起来,便是一片好牧场。” 他看向高希宁说道:“所以给孩子取名,一定也要这般辽远才好,不如就叫李辽。” 高希宁:“按字来说确实挺好的,可为什么这名字一听起来,我就想到了按摩推拿?” 李叱怔了一下,仔细回味,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是......有那么点。” 他笑了笑道:“还是等回长安后,问问爷爷和师父他们,请他们帮忙想想,若那三位老人家知道你已有身孕的事,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高希宁撇嘴道:“若非他们三位老人家百般阻拦,我家老大都会自己去打酱油了。” 李叱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所以点头:“说的在理,咱俩要是在冀州书院的时候就勇敢些,现在孩子都能领兵了。” 高希宁眼睛眯起来,看向李叱:“那会儿你居然就有如此色胆包天的想法?” 李叱:“怎么会,那会儿我什么都不懂,单纯无邪,简单纯粹。” 高希宁:“你是从还在襁褓中就被师父他老人家收养的,对吧?” 李叱点头:“对啊,怎么了?” 高希宁道:“跟着师父他老人家那样的人,你三岁的时候估计就没有什么单纯无邪简单纯粹可言了,六岁的时候给咱师父他老人家打下手了。” 李叱:“五岁。” 高希宁:“我呸!” 就在闲聊的时候,唐匹敌和澹台压境两人过来,见到李叱和高希宁俯身行礼。 “是有什么事?” 李叱问。 唐匹敌道:“前方斥候送来消息,说是在白山的黑武军队有所调动,看起来是铁鹤人坐不住了,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孛儿帖赤那在他们大本营里开杀戒的事。” 李叱道:“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唐匹敌道:“所以臣和澹台要领兵出去了,陛下可把夏侯从边关调来,继续准备攻打白山的战事。” 铁鹤人会回去,这是作战之初就已经想到的事,唐匹敌带着重甲铁骑和所有的轻骑兵,也是为了准备和铁鹤人开战。 在之前与黑武人的决战中,程无节所率领的骑兵,与铁鹤人已经打了一仗。 只是兵力相差悬殊,并没有给铁鹤骑兵造成多大的打击。 这次,铁鹤人返回必然心急如焚,半路上打一个伏击,说不定就能敲掉铁鹤人一部分兵力,最主要的是拖住。 此时孛儿帖赤那的纳兰骑兵应该已经在外草原上杀了一个天翻地覆,以现在宁军骑兵的实力,还不足以和铁鹤人骑兵在荒原决战,可只要是能拖着打,就能为孛儿帖赤那争取更多时间。 孛儿帖赤那领兵出发的时候,唐匹敌仔细告知他到了草原上应该如何去打。 该打谁,该拉拢谁,一旦有了盟友就不要又丝毫吝啬,哪怕是把战利的七八成都让出去,也不能有一丁点的舍不得。 铁鹤人在草原上占据霸主地位已经有太多年了,虽然绝大部分外草原的部族都是饱受其欺凌,都恨不得把铁鹤人杀光才好。 可如果没有一个绝好的时机,他们还是不敢反抗铁鹤人的统治。 孛儿帖赤那到了草原上就宣称不对任何部族开战,只打铁鹤人。 这就造成了草原上各部族出现 了一种观望的态度,他们不去帮孛儿帖赤那,也不去帮铁鹤人。 都是在打算着看看形势再说,而这个形势,就在于孛儿帖赤那打的够不够快。 在铁鹤人的主力骑兵回去之前,把铁鹤王庭都给犁一遍,别说回去的铁鹤人不可能还保持着三十万人的满员状态,就算是有,外草原诸多部族也不怕他们了,只剩下了这三十万骑兵的铁鹤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这次宁军出战,不求对铁鹤骑兵造成多大规模的杀伤,只求尽量给孛儿帖赤那拖延时间。 若能对铁鹤人造成杀伤,那自然最好。 “老将军快到了吗?”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应该是快了,他从漠北荒原的西南方向进来,按照计划,带凉州骑兵在孛儿帖赤那的队伍后边设伏,虽然还没有信使过来,不过按照时间预计,应该已经到了要设伏的位置。” 李叱点了点头:“保护好老将军,若打完了这一仗,请老将军到到长安城去好好住一阵子。” 澹台压境抱拳:“臣遵旨。” 李叱看向唐匹敌道:“你们只管去袭扰铁鹤人,打白山和之前与黑武人决战不一样,不是求快的打法,需等后方调运来的各种器械物资到了才能开战,所以还要一些时日,你们先把铁鹤人料理了,再回来打白山。” 唐匹敌俯身:“臣遵旨。” 两个人向李叱告辞,带着数万宁军骑兵,和那六千重骑到铁鹤人的前边去设伏了。 李叱派人去边关换夏侯琢来,那家伙一个人在边关大概也是很寂寞。 想想看,等那个家伙来了之后,又能炫耀一翻,李叱觉得实在是有些美妙。 与此同时,外草原。 一座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孛儿帖赤那从那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高台上缓步下来。 此时此刻,在这大殿上的,全都是外草原各部族的首领,大大小小的埃斤,可汗,一个个都在看着他。 这座金殿,就是铁鹤人的王庭。 外草原上的人,其实没有修建这样大规模建筑的习惯,或许是铁鹤人看着黑武帝国的皇宫羡慕,又或者是想着借此来宣示地位。 所以耗时数年,在这建造起来一座格外恢弘的殿宇。 不过这算不上是什么都城,只是一座很大的殿宇,没有城墙,也没有其他什么建筑。 孛儿帖赤那从高台上缓步下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我很开心诸位尊贵的客人能接受我的邀请来到这,大家或许也都清楚,这里是铁鹤人的王庭,这里,应该还是第一次,不是铁鹤人作为主人来邀请大家。” 他缓了缓后继续说道:“诸位尊贵的可汗,你们也应该也还记得,当年草原上的主人是谁......” 他扫视一周,笑了笑。 “现在我会代表纳兰部族回来了,但我并不是想要告诉诸位,纳兰部族将重新成为这草原上的王。” “天下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大宁帝国的皇帝陛下,我这次来,就是代表大宁的皇帝陛下来见诸位的。” “陛下的雄兵,已经在漠北荒原上战胜了黑武人的百万大军,铁鹤人的三十万骑兵也已经成为飘在外边的孤魂野鬼。’ “这王庭已经不再是铁鹤人说了算的地方,草原也不再是会被黑武人奴役的草原。” “大宁的皇帝陛下说,他将废除黑武人压在你们身上的所有枷锁,五年之内,不会向草原上的各部族征收任何钱粮赋税。” 孛儿帖赤那从高台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可能对中原还不了解,如今中原已经一统,万里河山,皆为我大宁皇帝陛下的国土。” “黑武人已经不可能再如以往那样肆意妄为了......我看诸位脸色有些疑惑,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其实倒也 也不介意你们现在就与我开战。”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几分冒险,但这话却必须说。 此时的情况很复杂,在孛儿帖赤那已经打下来铁鹤王庭之后,一些中小部族开始向他表示了善意。 而这些人,都得到了孛儿帖赤那派人送去的丰厚礼物,当然这礼物是从铁鹤人家里拿的。 逐渐的,已经有二十几个中小部族已经明确的表示,愿意承认纳兰部族重回外草原的地位。 有了这个开始,那些规模比较大的部族,也有些坐不住了。 铁鹤人被纳兰人抄了老家,他们全都看到了,纳兰人杀的太狠,狠到是奔着灭族来杀,他们也全都看到了。 在纳兰铁骑冲进王庭之后,这屠杀就正式开始。 或许是因为之前铁鹤人两次侵入纳兰草原的仇恨,或许还有当年纳兰部族被铁鹤人背叛的仇恨。 这让纳兰族的骑兵勇士,在这变成了在马背上作战的野兽。 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哪怕他们要杀的人,还包括无数的妇女和孩子。 可正因为杀的太狠了,所以外草原的诸多部族都已明白,这一下是不可能还有回旋余地。 此时,就到了要表态的时候了。 如果此时还不表态,或许不久之后,纳兰部族的骑兵,就会朝着一些规模比较大,但不大听话的部族下手。 王者归来,自然要有雷霆手段。 灭族这种事,在外草原的纷争中历来也都不算什么稀奇的。 真要说到灭族,铁鹤人这些年灭掉的部族可比纳兰人多多了。 “我已经邀请了西凉州的大将军澹台器前来,他的凉州铁骑,将会与我一起伏击回来的铁鹤人。” 孛儿帖赤那道:“大宁皇帝陛下的百万北征大军,也已经从漠北荒原的东边往这边进发。” 他再次扫视众人后说道:“我不会要求你们和我一起去打铁鹤人,但我会要求你们不要插手。” “如果被我知道了,谁在我和铁鹤人决战的时候,站在了铁鹤人那边,那么放开铁鹤人不打,我也要先把这个人的部族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孛儿帖赤那提高了嗓音说道:“现在你们清楚了没有?我再说一遍,你们可以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等到我打完铁鹤人之后,你们过来恭喜我,我还会笑着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别捣乱,别参与,就是你们该做的事。” 说完后,他第三次扫视众人。 可此时,这些大大小小部族的首领们,心里不得不去想一个问题。 纳兰人,不需要他们任何人的帮助,就有把握打赢铁鹤人...... 孛儿帖赤那太强势了,强势到让他们对这些话不敢质疑。 “我愿意追随可汗!” 一个已经拿到了不少好处的小部族首领站出来,用跪拜草原之主的礼仪向孛儿帖赤那行礼。 “自此之后,我代表我的部族,愿意奉大宁皇帝陛下为天可汗,愿意奉纳兰部族为外草原的王族。”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这些小部族的人早已被孛儿帖赤那收买。 他们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来显示作用的,平日里那些比较大的部族根本看不起他们,可现在,他们先一步表态了,那些人就会去想,自己若一直不表态,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孛儿帖赤那一旦真的赢了,他难道也真的会对所有袖手旁观的部族说一声谢谢? 鬼才信。 草原上的杀戮,历来就远远的要比中原那边血腥味更大更重。 若孛儿帖赤那真的是王者归来,今日谁不表态,他日-比被屠戮。 于是,又有人站出来了,俯身表示臣服,且越来越多。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草原决
孛儿帖赤那虽然看到了这些人表示臣服,一个个弯腰俯身的样子,看起来可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看着这些人的脸,他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来唐匹敌对他的交代。 “拉拢不是唯一的手段,且拉拢只能让胆小者顺从,你拉拢不到强大的对手,留下弱的对手,除掉强的对手,如果做到这样,才能迅速的平定草原。” 唐匹敌对孛儿帖赤那说:“如果他们全都表示的恭顺,且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表示了恭顺,那么这样的恭顺一定是假的,一戳就破。” 孛儿帖赤那问唐匹敌道:“唐匹哥哥,那我应该怎么做?” 唐匹敌道:“简单,让他们都在你的保护之下,但他们之间不能团结,让他们真正的仰仗你需要你,而不是只需要恭顺你欺骗你。” 这话唐匹敌说起来简单,让他去做的话当然也简单。 可孛儿帖赤那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绝对是个挑战。 以前他跟着唐匹敌南征北战,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决策,他只需要听令就好。 一直都是唐匹敌的手指向哪里,他就带着他的纳兰铁骑攻向哪里,如此简单,完全不用费头脑。 虽然唐匹敌一直都在有意培养他,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天赋其实并没有多强。 当然,谁在唐匹敌身边久了,都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和天赋,因为他们能力再强天赋再好,也一样是不行。 在铁鹤人南下入侵纳兰草原的时候,他用了唐匹敌教的战术,硬生生的扛住了铁鹤人五十万大军的攻势。 现在,他在铁鹤人的老家了,在铁鹤王庭,在他面前的是一群看起来已经被他吓住的顺臣,实则随时都可能对他反戈一击的敌人。 想到了唐匹敌说的那些话,孛儿帖赤那就逼着自己去思考,冷静的思考。 怎么才能让这些看起来都在自己的保护之下,离开了他就不行。 换句话说是不得不仰仗自己的保护才能生存,但他们又不能团结...... 看着这些人,孛儿帖赤那忽然间悟了。 他们本不团结,之所以需要团结起来,是因为他们单独任何一个部族,都不是纳兰铁骑的对手。 所以不需要去给他们创造出矛盾,只需要把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的矛盾扩大即可。 一念通达,孛儿帖赤那随即笑了起来。 他就在这铁鹤人的王庭大殿里设宴款待了这些部族的首领,挨着个的给他们敬酒。 等到差不多都喝了不少的时候,孛儿帖赤那借口自己有些头疼,先离场了。 然后他把手下亲信叫过来,让他们想办法,悄悄的通知几个小部族的首领,后半夜到大殿里偷偷见面。 第二天,这些见过了孛儿帖赤那的部族首领,全都找理由先离开了王庭。 而其他部族首领却都被孛儿帖赤那留了下来,还说为了庆祝草原各部的联盟,要在这里办一场盛会。 那几个离开了的小部族首领,急匆匆的赶回了各自驻地,然后调动了他们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联合起来后,突袭了一个规模比较大的部族。 当消息传到王庭的时候,那个被打了的部族首领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回去。 可他此时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他的部族已经被攻破,所有人都成了俘虏。 来报信的人说,那几个联 合起来的部族,抢走了他们所有的牛羊和钱财,甚至还抢走了不少女人。 他的部族队伍都被俘虏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回去和那几个部族开战。 于是他只好求到了孛儿帖赤那,孛儿帖赤那得知这件事后,也一样的勃然大怒。 他立刻派人,去把那几个部族首领都找来,在王庭当面解决。 几方的人都到了,孛儿帖赤那把那几个小部族的首领一顿臭骂,那几个人本就是被孛儿帖赤那授意去做的,所以也就配合着演演戏而已,装作诚惶诚恐。 最后,孛儿帖赤那要求他们把俘虏的人全都放了,至于被他们抢走的牛羊和金银财宝,那几个人说什么也不愿意交还,看起来态度格外坚决,当然这态度坚决也是孛儿帖赤那教的。 于是孛儿帖赤那就说,你们若不把牛羊物资交还回去,那就得做一件其他的事来补偿。 这时候,就顺理成章的提到了,那个被打的部族,他们和谁有什么恩怨。 于是,孛儿帖赤那做主,让这几个小部族联合出兵,再加上被打的那一家,几方联手,去把被打那一家的仇人部族给灭了。 按照约定,被灭了的部族,所有牛羊物资和大部分女人,都归之前被打的那家所有。 而所有的俘虏,都被其他几个小部族分了,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这样一来,这几家看起来都算是赚到了,只是多多少少而已。 但是被灭的那一家就显得格外倒霉,可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时候,那个被灭的部族也有相好的部族,这几个部族首领站出来,请孛儿帖赤那给个说法。 于是,孛儿帖赤那就把被灭的那个部族的草场,平分给了那几个为此部族出头的部族首领。 原本那被灭的部族首领还期盼着他请来的朋友可以联合起来,给孛儿帖赤那施压。 可没有想到,他的那些朋友,在得到了他的草原后,开心的不得了,根本就不理会他了。 可就在这时候,最初的那几个小部族又站了出来,当然还是孛儿帖赤那授意的。 这几个部族的首领在孛儿帖赤那面前大闹,说仗是他们打的,族是他们灭的,为什么草场分给了别人。 如果不能做到公平的话,那就开战。 于是孛儿帖赤那做主,让那几个分得了草场的部族,各拿出来三百头牛,给闹事的那几家平分,如此作为补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那几家还要闹,孛儿帖赤那就说,既然你们不听我的,那我就只好和另外几家联手灭了你们了。 这一下,那本来就是假装闹事的几家连忙认怂,表示这样可以接受。 这事办完了之后,孛儿帖赤那成功的让这外草原的诸多部族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纳兰铁骑确实没有能力把草原上各部族都灭了,但有能力和其他人联手把不听话的灭了。 这个时候,谁要是冒出头来做那个不听话的,那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各方势力都不得不仰仗孛儿帖赤那,这就让草原各部族出现了一种敌对的平衡。 把这一切做完之后,孛儿帖赤那都对自己有些佩服起来,心说原来我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笨。 当然他之所以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完全是因为唐匹敌的原因。 到了这个时候,孛儿帖赤那就开始了他计划的 第二部分,这第二部分,才是针对铁鹤人的。 孛儿帖赤那颁布法令,如果是谁窝藏包庇了铁鹤人,那他将率领草原联盟的军队,将这个包庇铁鹤人的部族灭了,所得的一切,都会平分给出兵的部族。 相反,如果谁主动的把铁鹤人交出来,或者是向纳兰部族的骑兵告密哪里有铁鹤人,就会得到丰厚的奖赏,反正这奖赏都是从铁鹤王庭抢来的。 这计划的第一部分是铺垫,也可以说是定一个基调,而第二部分才是真的凶狠。 这草原各部族之间哪有那么多真正的同盟,如果借助这个法令可以让自己敌对部族遭受灭族之灾,那当然要干啊。 若是谁的部族里藏了铁鹤人,他们自己不说,别的部族也会告密。 所以这些部族全都动了起来,他们谁也不敢给自己的对手机会,当然也想找到机会灭了对手。 于是,外草原上开始了一场绝对称得上惨无人道的铁鹤人灭族行动。 各部族都在查,别说是铁鹤人,但凡是和铁鹤人有关的,都被抓出来杀了。 这个计划一旦开始,草原上就再也不可能有铁鹤人重新崛起的机会。 那不到三十万的铁鹤骑兵,就算是回到草原上,也不会再有人怕他们了。 整个草原,大大小小可能有数百甚至上千个部族,他们现在全都变成了铁鹤人的敌人。 曾经被铁鹤人残忍欺压迫害他们敢怒不敢言,现在他们非但敢言他们还敢动手。 孛儿帖赤那通过他这一连串的手段,迅速的让铁鹤人在草原上再无立足之地。 而此时此刻,那二十几万铁鹤骑兵,在宁军骑兵不断的袭扰之下,根本走不快。 好不容易到了外草原的边界,马上就要回到草原了,又被凉州铁骑埋伏。 一场激战之下,凉州铁骑杀了铁鹤上万人,明明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铁鹤人却不敢恋战,仓惶逃进草原。 他们以为回到草原上,一切厄运就都会过去,谁想到更大的厄运是在他们统治了几十年的草原上等着他们呢。 这些铁鹤骑兵一回来,迎面就遇到了以孛儿帖赤那为首的草原联军。 一场大战之后,二十几万铁鹤骑兵,逃出来的不过三四万人,狼狈的离开草原又回到了漠北。 澹台器和澹台压境父子率领的中原骑兵还在这等着呢,两面夹击之下,这三四万人也没有能逃过一劫。 自这一战后,雄踞外草原那么多年的铁鹤部,也是外草原最大的部族,就这样彻底从世上灭绝了。 可归根结底来说,铁鹤部的灭亡,和他们部族自己的几次判断失误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 如果铁鹤部没有两次南下进攻纳兰草原,也就不会让铁鹤部到最后只剩下这三十万骑兵能拿得出手。 两次南下,他们都是带着四五十万铁骑进入纳兰草原,两次都几乎被打的全军覆没。 这两次惨败后的元气大伤,才是铁鹤部被灭族的根本原因。 而他们对黑武人的唯唯诺诺,是他们被灭的另外一个原因。 若他们这一战没有出兵漠北,唐匹敌和孛儿帖赤那也一样找不到机会。 如果没有这几次战争,铁鹤部依然是那个能随随便便调集六七十万善战骑兵的最大部族,那这外草原的霸主依然还是他们。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