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华年时代TXT下载华年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华年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衣山尽     华年时代txt下载     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可是我等待许久的机会啊

    宋轻云心中担忧,停下脚步偷看。

    有一个男人吼:“你爸爸不在吗,还是藏起来了?给我搜!”

    那群男人就在家里一阵乱翻。

    杜景景地声音带着哀求:“他没在家,你们不要找了,真不在。我给你们钱,我给。”

    “每个月只给一千块,打发叫花子啊!麻痹,欠老子五十万都十年了,十年前的五十万是什么概念,那个时候的房价才三千,现在都三万了。老子当年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结果被你家老畜生把流动资金都卷走了。如果不是被他摆了一道,我能破产,我能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杜景景:“害你的是那个女人,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无辜的。”

    “屁,那婆娘是你爸爸的老婆,怎么和他没关系,搞不好是那两口子在打套拳,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还有,他们离婚的时候,你爸爸自己傻承担了所有债务,怪得了谁?给钱,给钱。”

    杜景景:“我说了要还钱的。”

    “还钱,还多少,还是一千?我现在着急用钱,今天你得给我两万,不然我,嘿嘿!”来的这群人中为首那个人可不想刚才那个张叔叔好说话,发出阵阵冷笑。

    “不然怎么样?”杜景景颤抖着声音问。

    那人:“我今天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就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

    杜景景:“要不,你看看这屋里还有什么东西你用得上,都搬走吧!”

    “你这些破家具谁稀罕啊!”那人吼道:“如果要说值钱的怕是只有你了,杜景景你不是在外面兼职吗,我帮你找个工作,包你一个月赚十万。兼职几月,这债不就还完了?”

    “啊!”宋轻云吓了一跳,这是想干什么呀?

    里面的杜景景也叫了一声,颤声道:“你你你……你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那人:“我怎么不能说了,我都被你爸爸和你以前那个后妈害成这样了。”

    杜景景道:“钱叔叔,咱们两家认识已经有二十年了吧?当年你在建筑工地做工头,爸爸搞设计可没少帮你。还有,小时候你和阿姨可是抱过我的,还说要收我做干女儿。如果不是因为八字不合,我还得叫你干爹,叫阿姨干妈。小时候,我爸爸工作忙,我天天在你们家玩,把你和阿姨当成亲爹亲妈。你如果这么说,我得去问问阿姨了,她忍心吗,忍心吗?”

    大约是太伤心,杜景景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号啕大哭:“日子怎么过成这样,我究竟有什么错,我究竟有什么错!”

    那个叫钱叔叔的一呆,半晌才愤怒的叫了一声:“我也就是说说气话,我又不是畜生能干这种事?杜里美你这个王八蛋,你看看你把孩子都害成什么样了?麻痹,钱不要了,大不了回家被婆娘打死,老子不要了,走!”

    宋轻云心中恻隐,悄悄离去。

    不一会儿杜景景的微信发过来一条信息:宋书记你好,今天家中事多有点乱,招呼不周敬请谅解。谢谢你告诉我爸爸回省城的事,我下来会去找的,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你。如果你见到爸爸,希望也能告诉我一声,免得家里人担心。还有,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爸爸的身体不好,如果让他知道怕气出病来,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宋轻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回了一个:“知道,你不要难过也不用担心,杜老板或许跑什么地方去玩了呢,保持联络。”

    当年小宋同志父亲破产的时候,家里同样是债主盈门,同样恶劣的情况自己也经历过无数次。

    他们母子也常常被登门恶客吓得瑟瑟发抖。

    虽然说现在日子好过了,但宋轻云半夜还时不时梦到自己被债主纠缠,然后浑身冷汗地醒过来。

    这已经成为他一生的心理阴影。

    杜景景所经历的一切他实在太理解了。

    只不过当初的宋轻云母子还可以互相依靠,而那个看起来个头很高内心柔弱的女子却要独自一人面对。

    “玛德,或许这就是生活吧!”宋轻云狠狠地对着垃圾箱吐了一口唾沫。

    他感觉有点丧,中午的时候在街边叫了一碗臊子面,实在太辣,吃了两筷子就没有胃口。

    “叮——”手机响了,是梅咏的号码。

    宋轻云:“喂,师妹啊,是不是让我帮你带饭啊?喂,我都成你免费的劳动力,有点过分啊。对了,你有男朋友没有?”

    “没有,怎么了?”梅咏一怔。

    宋轻云:“如果你有男朋友,我一日三餐帮你带饭,人家会嫉妒的,这不是影响你们的感情吗?如果没有,会让人误会我是你的心上人,也就没有人追你,成了单身狗我是要负责任的。”

    梅咏:“师兄你还是这么贫,是,你是挺帅的,不过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你没感觉,希望你能理解。”

    宋轻云:“师妹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咱们做个普通朋友吧。”

    梅咏:“还在贫,跟你鬼扯半天,忘记正事了。你快回学校,出大事了。”

    宋轻云:“怎么了?”

    梅咏:“你一个朋友正在白教授家里打拳,快被他给打死了。”

    “我一个朋友,谁呀?”

    梅咏:“一个四十多五十岁的中年人吧,大背头,大肚子,人老帅老帅的,但一看平时就不怎么运动的,更别说练拳击,被教授揍得那叫一个惨。”

    “杜里美,王八蛋!”宋轻云大叫:“师妹我马上回学校,你跟老师说让他不要停,继续打!”

    等赶回农大白马教授的家,宋轻云看到自己的汽车停在楼前的空地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杜里美没有拿自己的车去抵帐。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而梅咏则煞白着脸站在门口,颤抖如鸡。

    宋轻云:“打完了,死没有?”

    “师师师……兄你自己去看,打打打打完了。”

    宋轻云走进去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屋中开着暖气,很热,空气中弥漫着男人汗水的味道。

    杜里美和白马都穿着短裤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喝茶,场面看起来很基情四射。

    只不过,白马满面惬意,而杜里美整个人都变形了。

    他一张脸肿得像馒头,嘴巴歪了,眼也斜了,鼻孔里塞着卫生纸,胸口全是血迹,显然被揍得厉害。

    看到宋轻云,白马教授招手:“宋轻云你这个朋友不错,扛击打能力不错,刚才打得过瘾,要不要一起玩玩?”

    宋轻云:“我可没有自毁倾向。”

    “运动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肾上腺激素飙升,热血奔涌,挥洒汗水,生命力喷薄而出,何等地迷人?”白马问杜里美:“还打吗?”

    “打,怎么不打,你不答应那事我继续跟你打。”杜里美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双拳互击。

    “你体能实在太差,我是真没兴趣。”白马摇头:“杜里美,那事是真不行。”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要打败你。”杜里美眼睛都红了:“白马,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只要我能打赢你,你就把红石村实习基地这个业务交给我做。”

    宋轻云一楞,问:“怎么回事,跟红石村又有什么关系?”

    白马:“就在先前这位杜先生跑我研究室来聊了半天,说他是你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依旧是想说服我在你们弄个实习基地。这事我前两天跟你说得已经很清楚了,红石村不合适。想不到你宋轻云夹缠不清,你这个同伴也是个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

    宋轻云这才醒悟,这杜里美就是个经济动物,只要有赚钱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他把主意打到实习基地上来。虽然只是一两百万的投资,几十亩地,可杜老板是穷疯了的人,大鱼要吃,渣渣生意也不放过。

    “那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杜里美适时插嘴,因为鼻子在流血,声音含混不明:“老夫与白马教授以武会友,所谓,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这句诗正是魏晋诗人曹植《白马篇》中的名句。

    白马一笑:“杜先生真是个雅人,我和他约定,只要能够打赢我,我就把实习基地放在你们红石村,工程由他承办,帮你们村的贫困户,也帮他杜先生脱贫。”

    宋轻云问:“结果呢?”

    他看了一眼被揍得满脸是血的杜里美,觉得自己这句话纯粹是多余。

    白马又笑了笑:“我这个条件对你一样有效。”

    宋轻云:“我认输。”

    “我不服,我不服,继续,这可是我等待许多年的机会呀!”杜里美跳起来狂呼。

    声音凄切,状若厉鬼。

    宋轻云大惊,忙把他抱住:“老杜冷静啊,你有三高啊,要爆血管啊!”

    白马很不满:“宋轻云你没有亮剑精神。”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成了

    再打下去杜里美会死的。

    这一点宋轻云毫不怀疑,虽然说大家比赛的时候都戴了拳套。但看白马那双和自己大腿一样粗的胳膊,可想冲击力有多强。

    宋轻云费了老半天劲才把崩溃的杜里美弄上车,载回宾馆,又用冷水拧了张毛巾递过去,苦笑:“老杜,你这是何必,明明打不过,干嘛要去送人头?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一些,确实困难。但赚钱的机会多的是,只要用心,总归是能找到。而且,金钱并不等于幸福。平淡而闲适的生活,和家人和和美美未必就不是一种幸福。”

    杜里美擦了脸,又点了一支烟,恢复正常。

    他又变成了那个大老板模样,笑道:“困难?我最近个人财务是遇到一些困难。你想啊,我那套大平层每个月光物业费就是三千,对了,城郊别墅一年也得三万物业。平时我自己吃饭零花就不说了,这卫生总得打扫吧,家政那里又得几千,保姆费又得上万。另外,我家幺女每个月买化妆品买衣服就得十几万。那丫头……对了,景景你看过的吧,美吧?那丫头就是个败家子,一万多的衣服只穿一水就扔了。生活艰难啊,当爹不容易啊!”

    宋轻云听得目瞪口呆,心道:吹,你继续吹,你特么都穷得被人追杀了,还在我这里装什么大头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亿万富翁呢!

    他原本以为杜里美把自己的车开去抵帐,现在看到了车,心中的气也消了,也懒得拆穿他的牛皮。

    再说自己也答应过杜景景不告诉他家里的事情。

    宋轻云这人性子温和与人为善,见杜里美被白马打得那么惨,也不忍心在骂他娘。

    虽说这事杜里美有自己小算盘,但客观上也是在帮红石村帮宋轻云的忙。

    宋轻云:“老杜你好好养伤,对了,这两天你跑哪里去了,手机怎么打不通?”

    “现在能打通了,我遇到尴尬事儿了。”杜里美道:“我车上那两个女人你是知道的。”

    “什么你车上,是我车上。”宋轻云纠正。

    “是是是,是你的车,我的车不是坏了吗。”杜里美一脸精彩地说:“宋书记,我这两天过得真是精彩绝伦。你想啊,两个美女,左拥右抱,那可是男人的至高理想。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花谢空折枝。人啊,也就短短几十年,今朝有酒今朝醉。人间五十年,宛若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宋轻云大怒:“你原来和两女的在瞎搞,我极是不齿。”你倒是快活了,忘记家里的女儿面对的是何等恶形恶状的债主,你还有人性吗?

    “什么瞎搞,我单身,她们未婚,合理合法。最多只能算是脚踏两只船,但她们也愿意啊!”杜里美:“不过,我万万没想到,这两女的竟然要约我去雪域高原自驾游,我业务那么多,几百员工等着我赚钱吃饭,能走吗?自然是先关手机人间蒸发。”

    其实,这事说到底是要钱。

    那两女人见杜里美看的是百万豪车,牛皮吹得山响,就想让他赞助旅费。

    也不多,给个十万八万吧!

    杜老板如何肯上这个当,反正仙女座流星雨看了,两女的便宜也占了,对不住,先溜为敬。

    君子当不贪女色,穿衣无情大丈夫。

    别人的私生活再糜烂宋轻云也无权过问,反正车已经拿回来,车内也没有什么异样。就道:“算了,白教授的事你别管,我最后再争取一下,实在不行只能打道回府。”

    “怎么能够不管,我都被打成这样,难道白挨了?”杜里美眼珠子一转:“这样,我们等下约梅咏吃顿饭,看能不能从她那里突破一下。”

    宋轻云:“我和梅咏也混得熟了,彼此倒谈得来,能突破早就突破,估计她也没有办法。”

    杜里美面上露出笑容:“就吃顿饭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宋轻云,你觉不觉得梅咏长得挺好看的,要不和先和她交个朋友?”

    宋轻云愤然而起:“人家梅咏可是个好姑娘,杜里美你不要乱来,混帐吗你?”

    杜里美正义凛然:“玩笑,玩笑,你不去就算了,我现在就约梅咏吃麻辣烫,我这也是为了工作,为了红石村,为了你宋书记,也是为了脱贫攻坚战的最后胜利。为了国家和民族,我义不容辞。”

    宋轻云无语:“杜里美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杜里美:“对了,今晚我住你这里,反正是双人间,床空着也是空着。”

    他蹭了宋轻云的车两天,现在又蹭酒店。

    宋轻云讽刺地问:“你放着大平层和郊区别墅不住,和我挤小旅馆?”

    杜里美:“家里人少,女儿飞欧洲出差了,我一个人住家里没人说话,寂寞啊!寂寞是什么,寂寞是一条毒蛇在撕咬你的心灵。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啊!”

    宋轻云:“……”

    大学有个最妙的地方就是吃的东西很多,出大学校门一条街都是餐厅,而且花样百出。

    川菜、粤菜、鲁菜、淮扬菜,印度咖喱,泰国冬阴功,只要你想得到的都有。

    宋轻云很开心,一路吃下去,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正抓着一把烤腰子啃着,就看到旁边的麻辣烫摊儿上杜里美和梅咏正吃得上劲。

    杜里美正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把梅咏笑得前伏后仰,口中的藕片儿都喷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老流氓杜里美挺有女人缘的。他人长得本就老帅老帅,有能说会道,懂得女人心思,这样的人活该命里有桃花劫被第二任妻子骗光身家。

    宋轻云吃过晚饭,回酒店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辙,最后只能愤然而睡。

    睡到半夜,他被人拍醒。

    “怎么了,别打搅我呀。”宋轻云睁开眼睛。

    眼前是杜里梅那张被人揍得浮肿的脸,在夜色中色做蓝靛,形若阎王。

    杜里美:“成了。”

    “什么成了?”

    “白马答应把实习基地放红石村了。”

    宋轻云脑子都睡迷糊了,随口问:“你打赢白教授了?”

    “我哪有那本事,就算再年轻二十岁也打不过他呀。”

    “啊,白教授答应了!”宋轻云猛地坐起来,瞪大眼睛:“怎么会?”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波三折

    这个时候宋轻云已经睡意全消,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夜里两点。

    杜里美兴奋地点了点头:“和梅咏吃过麻辣烫后,我综合分析了你师妹给出的信息,跑白马那里去当说客,喝了一壶茶,熬到现在,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的白教授心悦诚服,纳头便拜,携全体学生带着资金技术来投。”

    宋轻云:“就别再吹牛皮了,正经说吧,你是怎么说服白马的,他又怎么肯答应你,难道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宋书记你可真猜对了,世界上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需求,我们商人所需要做的就是摸准客户的心思,需求互补,强强联合,达到双赢。那么,白教授的需求是什么?”

    “他想要什么?”宋轻云抓了抓脑袋。

    是的,白马是学科带头人,社会地位学术地位都有,个人财务健康,换自己是他已是无欲无求了。

    对了,白教授单身狗一个,难道杜里美要替他解决个人问题?

    也不对。

    杜里美笑道:“刚才吃消夜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事,就在今天下午和白教授切磋武艺的时候。我和白兄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双方经过一百来招的激烈交锋,终究是棋差一着惜败。在和他过招的时候,白兄一再提醒我小心家里的书,不要打坏了,又得意地介绍了那些书籍的价值,这给了我很大启发。”

    “点到为止,经过一百来招激烈交锋,吹牛的吧?”宋轻云终于忍不住驳斥:“你都被打得满脸是血,是点到为止?白教授那么能打,你能撑过一分钟就算是很了不起的,那书怎么了?”

    杜里美:“白教授家的书多吧,都两万多本了,据说,他另外还租了房存书,总藏书达五万之巨。这其中大多是国学类书籍,在国学类书籍中专一收藏地理志和游记类,自成一个系列,其中还有不少珍本善本。”

    宋轻云点头:“他的书是多,想不到一个植物学农学专家竟然爱好收集地理志类古籍。”

    杜里美接着说,当时他心中就起了个念头,问梅咏,白教授光棍一条,将来死了,这书籍该如何处理,是不是都捐给学校图书馆呀,或者转赠送给得意门生?

    梅咏说老师现在年富力强,还没想到这些,估计将来会捐赠给学校图书馆吧。

    杜里美点头说是啊,老师现在才五十出头,年轻得很,以他的身体条件,怎么也能再活个三四十年,家里就那么大地方,将来白教授相必还会陆续收藏不少书籍,可没地方搁。再说,省里潮湿得很,也不利于书籍保存。不如选个气候干燥,又距离省城不远,交通便利,山青水秀的地方,弄个小型私人藏书阁,咱们红石村就挺不错的……对,我怎么忘记了这事了,走走走,咱们去见白教授跟他说说。

    对于杜里美提到的这事梅咏也上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恩师的心思。

    当下二人饭也不吃了,就跑白马家去,泡了一壶茶聊了起来。

    杜里美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想法跟白马说了。道,白教授,我也是读书人出身,你这批书籍自成体系,很有意思。将来如果捐赠给学校图书馆固然是好事,但别忘记了,农大毕竟是专业理科院校,学生们对于国学都是外行,怕是没有人借阅,更别说研究了。

    如此,岂不是束之高阁,明珠蒙尘?

    当然,捐赠给文科大学也是可以的,但意义却是不大,至少对白教授你个人而言如此。

    我个人觉得你不妨效仿《天一阁》古人弄个私人藏,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名字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就叫《白马》。

    藏书是需要条件的,红石村风景好,距离省城近,气候干燥,却是个好地方。而且,你的实习基地不是放在那里吗。以后你带着学生去村里实习,白天看看地里的葡萄,搞搞科研,晚上躺楼上看书。青灯古卷,夜阑卧听更深露重,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那又是何等的人生快事。

    白马:“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把实习基地放在红石村了?”

    杜里美肯定地说:“那地方难道不好吗,你怎么可能不同意?人生啊,如此短暂,总得要留一些什么地方在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比给人类留下一笔精神财富更重要的事情?人的**可以毁灭,但一座小小的藏却能把先辈的精神财富一代代传承下去,事情就这么定了。”

    白马顿时动了心,沉吟:“你所说的弄个私人收藏博物馆这事对我很有启发,如今确实有不少收藏家在弄自己的博物馆。我的藏书虽然不多,但自成门类,书籍也齐全,算是国内独一份儿的。恰好我手头积蓄不少,弄个藏博物馆也是不错的。这样,我下周抽时间去你们红石村看看。”

    “那么说来,你答应把实习基地放红石村了,我代表红石村的父老乡亲谢谢你。”杜里美一阵狂喜:“教授,藏的装修,还有实习基地建设的物料工程能不能承包给我?”

    白马不快:“我先去村里看看,如果地理条件适合把实习基地放那里也没什么。你这人口口声声都说钱,俗不可耐,不想看到你,梅咏,送客!”

    杜里美被赶出门后,心中却道:好你个白马,你是江南书香门第,建国的时候成分不好还被收拾过。你特么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读书又厉害。一路读到大学,硕士、博士,然后在学校任教,从来没有为吃饭问题忧愁过,哪知道没钱的苦处?

    何不食肉糜说得就是你们这种人。

    他暗地里又计算了一下,白马弄私人藏怎么也得投资个三五百万,自己接了这个工程,一百万利润还是见得到的。另外,实习基地怎么也得投资个两百万,物料供应差价怎么也有四五万,不无小补。

    这生意做得。

    杜里美自从离婚破产后无时无刻不在打探市场信息,寻找发财机会。无奈时代变了,网络大物流时代一切公开透明,要想靠信息差赚钱谈和容易?

    这些年他不但没能重振往日雄风,反碰得头破血流,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到全靠女儿救济的地步。

    如今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到了,如何不叫人欣喜若狂。

    我杜里美要翻身了。

    杜老板自认为办了一件大事,兴冲冲跑回宾馆,把宋轻云拍醒。

    宋轻云也很兴奋,但清醒过来之后,突然叹息一声:“弄个博物馆类的藏?这事怕是搞不成。”

    杜里美:“怎么搞不成了,这事我看很简单,咱们引白教授去红石村,让他选一栋农民的房子,签个长期租约,改造装修后把书往里面一搁完事。作为交换条件,他白教授得把实习基地放在红石村,一句话钱过来技术过来,让村里贫困户有钱赚。”

    宋轻云摇头:“事情不想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其中有法律法规上的问题。”

    话还没有说完,杜里美的电话响了:“宋书记,是白教授的视频,估计是为这事。”

    视频接通,白马:“宋书记也在啊,好,当着你的面我把这事说说。杜里美,宋轻云,弄藏那事怕是不行,实习基地的事只能说声抱歉。”

    杜里美大叫:“怎么就不行了,白兄你得把话说清楚。”

    白马:“杜老板你走后我查了一下国家的法律法规,像这种私人性质的小型博物馆手续非常烦琐。申报人要向当地文物部门提交申请书、场所使用权证明、验资报告、有关藏品目录清单等十项材料,由市文物局组织专家到现场察看藏品、现场馆舍安全情况,初审通过后报到省文物局,由省文物局派专家审核,给出评审意见。通过后,当地文物局会给申报人一个意见,申报人再到当地民政局部门登记,方能取得合法身份。”

    宋轻云在旁边点头:“我刚才正要和杜老板说这事呢!”

    白马:“我收藏的书籍中虽然有些珍本善本,但数量不足。其他书籍大多是最近七十年正规出版社出版,文物价值不大,只能算是我个人的一点爱好,要想申请博物馆,资质不够,只能说抱歉了,希望宋书记你能理解。”

    宋轻云:“我能理解。”

    旁边的杜里美正憧憬着百万利润到手,重新活出个人样子来,此刻白马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到头上,顿时凉透了心。

    白马:“好吧,就这样吧,打搅了,再见。”

    杜里美悲怆大叫:“等等!”

    宋轻云也道:“教授你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

    白马有点不快:“杜老板你是个雅人,至于宋轻云你就算了,时间已经不早,如果还夹杂不清,未免有失体统。”

    宋轻云:“教授你别急嘛,我有个折中的方案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白马:“好,我给你三分钟说服我。如果不能,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纠缠不清,咱们还是朋友。”

    宋轻云:“私人性质博物馆办不成,教授可以弄个农村图书室,国家政策正大力支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旁边,目光已经暗淡下去的杜里美顿时精神起来,叫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宋书记高明啊!”

    今天这事一波三折,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二老

    所谓农村图书室,指的是设在农村,服务于三农,保管和管理图书的一间或几间屋子。

    可以自办,可以和他人合办,或者公助民办。

    规模可大可小,小的一间屋子就可以。大,你如果资本雄厚弄个省级图书馆那样规模也没人好说什么,只要有足够的面积。

    对于三农问题,国家一向重视。

    农村图书室设立的目的是为农民送去丰富的精神食粮;实施知识工程,在农村树立藏书用书的先进典型;坚持业务培训,也是宣传国家政策的主阵地。

    所谓,全面小康建设,缺少农村图书室,就不算是五位一体全面小康。

    农民图书室国家的政治一向是交由市场筹办运作,如此才有生命力。最好能够和某种经济活动配套,如此,才不会流于摆设,存之不久,走之不远。

    宋轻云的意思是你白马不就是想弄个搁书的地方吗,博物馆就算了,不如整成农民图书室,反正都是一回事。

    如此,完美地回避了政策上的一些规定。

    听宋轻云说完,白马眼睛亮了:“好办法,这钱我投,也算是给人类的文明留下一点东西。对了,如果我将来死了,这些书怎么办?”

    宋轻云:“白教授你正当盛年,谈何身后事?再说了,图书室是你的私人投资,将来要如何处理还不是你一句话。可以捐回学校啊,实在不行,将来捐给我们市图书馆也可以。”

    白马哈哈大笑:“可以,可以,下周我抽时间去你们村看看,如果真和你吹的那样,我把实习基地放那边也可以的。”

    宋轻云:“绝对不会让教授你失望的,今后你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和村两委一定全力配合。这样,我明天也回去准备迎接教授你的到来。另外,各项合约文件也要准备一下。”

    白马:“那好,你们村不是有个退役特种兵吗,联系一下。”

    宋轻云哈哈大笑:“教授说笑了,你可是我们的财神菩萨,如何能够得罪?”

    通话结束,杜里美朝宋轻云竖起拇指:“还是宋书记你水平高懂政策,佩服,佩服,你这样的人将来必有一番成就。明天我就不跟你回村了,我们公司也准备一下,得让高管们写个红石村农民图书室和农大实习基地的企业划书,另外还得跟白教授弄个承建合同。”

    其实,他主要想先跑跑建材市场,看能不能赊些材料。

    他也没有钱垫资。

    “宋书记,我承建这个工程你和村两委没意见吧?”

    宋轻云翻了个白眼,你的公司,还高管企划书,都装在皮包里吗?

    不管怎么说,杜里美算是帮了他和红石村一个大忙,这个情宋轻云记下了:“我个人没意见,村两委同志那边可以帮你做做工作。另外,如果后来有什么需要,只要不违背原则,我个人是愿意配合的。”

    和杜老板聊完,宋轻云给杜景景发了个消息,说已经找到她爹了,现在正和自己睡一块儿。如果你放心不下,明天一早过来与他汇合。

    杜景景:“……”

    良久,她又发过来一个信息:“我不是一个保守的人,能理解,宋轻云你不要想太多,也不用自责,这只是上帝的笔误。”

    宋轻云抓了抓脑壳,心道:这姑娘怎么回事,没头没脑的。

    当天夜里,杜里美好象失眠了,一晚上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尔低声嗟叹,忽尔以拳击墙,忽儿哑哑偷笑。

    他不停抽烟,宋轻云好几次都被熏醒。想骂娘,考虑到老杜为红石村做出重大贡献,强行忍了。

    两人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晨杜景景过来的时候,他们都是衣冠不整,两眼红丝,面容苍白。

    杜里美惊讶地问:“幺女,你怎么知道我回省城又住在农大宾馆?”

    宋轻云:“我加的她。”

    杜景景急忙给宋轻云递过去一个眼色,面上全是担忧。

    小宋书记无奈,只得接着说:“万新客偷看了你的手机,帮我加上的。老杜你是来我村投资的企业家,你的个人情况咱们总得要摸清楚,希望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幺女,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兄弟宋轻云,这是我女儿景景,漂亮吧,大美女一个吧?”

    宋轻云点头:“确实是个大美女,老杜你长得帅,遗传基因不错啊!”

    他个人审美上挺欣赏杜景景这种类型,不过,这话就好象两个老人在议论晚辈。

    宋轻云也有点讶异,心道:我的心态怎么老化了呢?

    可见学生时代困窘的生活对一个青年精神戕害何等之大。

    杜里美:“行,宋书记我走了,等过几天我再去红石村。有时间到我家来玩,咱们找几个朋友在我大平层也好,别墅也好,吃火锅打麻将,热闹热闹。要不你迟两天再回去,反正也不急,先到我家看看。”

    杜景景窘得红脸:“爸,快走吧,别耽误人家宋书记了。”

    宋轻云:“不了,工作要紧,以后有机会再说。”我今天如果真去你家,你又该怎么办哟?

    成年人最基本的做人原则就是宽容,宽容别人吹牛逼。

    “宋书记再见。”景景感激地看了宋轻云一眼。

    宋轻云温和一笑:“再见。”

    再见,可爱的懂事的小姑娘。

    不对,这么高个子就不是小姑娘。

    再见,大美女。

    和白马教授说好了实习基地的事情之后,宋轻云精神亢奋,也不耽搁,立即拉了激光驱鸟器赶回村去。

    他实在太兴奋了,急切地想把这个好消息通知村两委的干部们。

    刚到村口,却发现这里很热闹。

    红石村进出只一条独路,此刻,路中心摆了一张八仙桌,黄明和几个小伙子正蹲在长椅上打扑克。

    听到引擎声,黄二娃把手中的牌一扔,提起长矛跃下,就要刺来。

    见是宋轻云的车,这才停手:“原来是你啊,跑这么快干什么,捅漏水箱我可不负责。”

    “你人为损害,保险又不赔,不找你找谁?”宋轻云笑着跳下车:“这是怎么了,如此大阵仗?”

    一个小伙子笑道:“支书和永华说了最近鸡瘟闹得厉害,怕外面的人把病带进来,就让咱们在这里设卡。不许带任何鸡鸭进村,所有人员和车辆还得消毒,这边由黄二娃负责,村另一头归老吊管。”

    宋轻云很满意:“情况怎么样?”

    黄二娃:“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你就放心吧!”说罢,一挥手,就有两人背着喷雾器冲上去,对着人和车一通乱喷。

    宋轻云捂着口鼻又问:“村民和访客能不能理解,有没有抵触情绪。”

    黄明凶眼一瞪,拍了拍手中的长矛杆子:“我管他抵触不抵触理解不理解,反正进来的人都得消毒。只要放进来一个,搞不好全村的鸡鸭都得死光,这谁受得了,大伙儿还过不过年?敢强闯,我认得他,手中的家伙认不得。”

    再看其他人手中的也都提着家伙,除了棍棒和长矛,还有镰刀、强光电筒和用来做盾牌的锅盖。

    红石村古代是有名的土匪窝子,民风剽悍,其中黄二娃和老吊最是不近人情。

    有这两大恶人一人管一个路口,倒也稳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村两委很振奋

    宋轻云:“也是,为了咱们村,必要的时候确实需要采取强硬手段,这事大意不得。对了,你们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守?晚上怎么办,那么冷?”

    黄明回答晚上的时候冷,民兵轮班,大家都呆龚竹家小卖部里。路中心放了花杆拦着,还栓了狗。至于老吊负责的路口,独手爷还有陈新一家人用竹子搭了一个棚,大家在棚里烤火值勤,冻不着。

    红石村三百多户家家皆养鸡鸭,少的三五只,多的二三十,都很紧张。

    黄明:“长时间这么值班也不是办法。”

    宋轻云:“我了解过情况,又问过街道领导,这次疫情因为各地都严格执行消毒隔离政策已近尾声,估计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能解除警报,到时候正好过年。对了,为了防备飞禽把禽流感带进村来,村两委又是怎么做的?”

    红石村自然环境不错,他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在鸟鸣声中醒来。

    记得前一段时间霜降,鸟儿飞不动落到村两委外面的电线上,密密麻麻好长一串,起码上千只,几乎把电线都压断了。

    黄明:“还能怎么着,放鞭炮,敲锣打鼓吹唢呐赶呀!可这玩意儿在天上飞,又怎么撵得走。李双喜这两天忙坏了,吹唢呐都吹得口吐鲜血。”

    宋轻云一笑:“什么吐血,没那么严重,他有牙周炎,早就该去医院看看。对了,我车上拉了十套激光驱鸟期,太阳能的,你带上人去村两委卸车,然后和龚留山一起安装到合适地地方。有了这种高科技的仪器,李双喜也不用那么辛苦。”

    说完话,宋轻云就用消毒液洗手。

    黄明他们已经预先在路面上铺了一层稻草,草早被药液泡透,车轮碾上去很方便就消了毒,也不会留下死角。

    载了黄明和两个民兵回到村两委。

    黄二娃自去卸车,然后叫上龚留山安装激光发生器不表。

    今天是陈建国坐班。

    “建国,有个要紧事,你马上通知一下所有村委委员和各组村干部来会议室开会。”

    开车回到红石村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宋轻云精神上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也不觉得累。

    想了想,他又道:“算了,打电话逐一通知太慢,广播吧,我等不及了。”

    说完,宋轻云右拳狠狠打在左手掌心。

    广播中响起了陈建国标志性的土话:“重要通知,重要通知,宋轻云书记从省城回来了,带回来特大喜讯。请龚珍信支书,刘永华主任,乐意委员,各组村民组长听到广播后马上到村两委开重要会议,传达上级精神。会议将在半小时后举行,如果迟到……”

    他顿了顿,迟到了自己确实拿人家没办法,就补充道:“如果迟到了,我就在广播里一直点名。”

    “重要通知,重要通知,宋轻云书记从省城回来了,带回来特大喜讯。请龚珍信支书……”

    会议室中,宋轻云拉开提包,将自己大出血买回来的四包烟砰一声扔大圆桌上。

    又拿起一支点燃了。

    刚抽了一口就呛得不住咳嗽,只得掐灭在烟灰缸中。

    这玩意儿实在学不会,好象也没有什么镇静的作用,也无法平复他激动的内心。

    他觉得奇怪,陈建国怎么知道自己带回来特大喜讯。

    也对,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快乐怎么也掩饰不住啊!

    过得半个小时,各村组干部陆续来了。陈建国也烧好了水,给大家泡上茶。这人其实心挺细,是个不错的大管家。

    心细也是一项难得的素质。

    宋轻云先说了禽流感的事,道,街道和市里都非常重视,咱们村尤其大意不得。红石村是有名的贫困村,不少家庭值钱的东西也就养的鸡鸭,平日里的盐巴钱都是从鸡的屁股里抠出来的。如果都病死了,后果是严重的。

    这次自己带回来十套激光驱鸟器,留山和黄明他们正在安装,另外来人员的管理还有消毒都不能放松。消毒液和各项开支我请示过领导,街道报销。

    各村组干部要轮流在路口值勤,卫生也要打扫干净。

    说起消毒的各项费用,龚珍信道:“陈新赞助了五千,值班人员的吃饭还有买药的钱倒是够了。他家鸡最多,又是咱们村的企业家,这钱我就收了。”

    陈新什么时候成企业家了,宋轻云一笑。

    说完禽流感的事,宋轻云又说到白马准备在这里弄个实习基地。

    说了半天,最后道:“白马教授说了,他下周就会过来考察,算起来也就三天的时间。如果考察之后满意,八十多个建挡立卡贫困户明年种葡萄的种苗、水泥柱、铁丝、还有大棚都由他负责。咱们也得做好准备迎接他的考察团的到来,要好好配合人家。”

    黄葛问:“宋书记,这次白教授投资多少?”

    宋轻云回答说,我算了一下,投资额在一百万到两百万之间。

    “嗡”下面各村组干部都小声议论起来。

    “一两百万投资,我的老天,这可是大买卖啊!”

    “啥,种葡萄要花这么多钱?”

    “难道是金葡萄。”

    宋轻云一笑:“就是金葡萄啊,白教授这么会引进最新品种,价值也高。打个比方,外面市场上的葡萄六块一斤,白教授的新品种就敢卖六十,你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啊,这就厉害了。”

    “这是要发呀!”

    大家又开始议论,很激动。

    “安静,都安静。”刘永华喊。

    忽然,老吊问:“宋书记,你说白教授愿意出所有的本钱,那么,葡萄种出来后归谁,怎么分钱?”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话算是问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宋轻云:“分钱,分什么钱?这么跟大家说吧,白教授这个实习基地是企业赞助,算是科研经费,研究的成果归他和企业。至于长出的果子,他们拿去也没用,就送给种植户了,算是企业对口扶贫项目。”

    “啊,白送啊!”

    “宋书记,我也种葡萄行不行?”

    “屁,你又不是贫困户,对口支援也支援不到你们头上。”

    宋轻云笑道:“话是这话,你们或者其他村民如果对葡萄种植有兴趣也可以参与,但是得自己投资,这次主要是扶持建挡立卡贫困户,消灭贫困。如果成功,明年咱们村的贫困人口可以归零。”

    “好!”陈建国带头鼓掌。

    众人高兴得把巴掌都拍红了,都说,咱们这里自古都是土匪山寨,穷了几百年,现在可算是能够脱贫了,感谢党感谢国家感谢街道领导感谢宋书记。

    宋轻云等大家鼓掌结束,道:“大家别这么早高兴啊,白教授只是口头承诺,他将来是不是把这个项目落地咱们村,还得等考察结束再说,咱们也得做好准备,务必让他满意。白教授所提出的条件刚才我也说了,我不是红石村人,这事行不行还得村两委点头。”

    白教授的条件不外是两项,一是看看这地方的气候水土是否适合种植优质葡萄,本地民风如何,是否能够和他们研究中心长期合作;二是在村里弄一套房子长租,最好是三十年那种,建图书室。

    龚珍信:“刚才宋书记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咱们村的自然条件那是没话说,适合水果种植,这是硬件。但人家来投资,除了看硬件还会考虑风土人情,这是软件。等白教授到了,咱们要热情要让他和学生们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充分地感受到我们的热情。这事咱们村誓在必得,必须拿下了。”

    说到这里,他拍案而起,厉声道:“谁如果让白教授和他的学生们不高兴,那就是让我们村两委不开心,就是让我龚珍信不开心。谁如果破坏了这次考察活动,放跑了投资,那就是全村八百多村民共同的敌人,到时候直接捆了,打!就算把人给打残废打死了,我龚珍信负责。这话我撂这里,不是开玩笑的。”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不愧是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大家长,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凛然的气氛,大家都不敢再说话了。

    龚珍信:“至于白教授要办图书室,好办,咱们把村两委腾个他都可以。”

    宋轻云笑道:“文人的心思支书你大约是不太了解的,白教授估计对村两委这种钢筋混泥土建筑也没什么兴趣。人家要的房子怎么也得有个上百年历史,最好是文物古董。”

    陈建国道:“这村里哪家的房子不是上百年历史,主要是穷,没钱建新房子。白教授倒是怪了,新房子不要,专要老破旧。”

    龚珍信:“你懂得个屁,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才是真的好。这样,白教授一来,咱们就陪着他在村里转,他看上哪家的房子咱们就给他。如果被看上的那家人不搬,那就是全村的敌人。”

    陈建国:“对,敌人,捆了,打!”

    宋轻云苦笑:“别这么简单粗暴啊,白教授不差钱,会给优厚的补偿的。”

    “补偿,怎么补偿?”乐意好奇地问。

    宋轻云回答:“我和白教授大概交流过,按照面积算,比照当地拆迁补偿条例。如果是价构,大概是六百一平方。另外,每个人头补偿八万。至于养老保险金,他因为是私人行为,没办法帮着买,五十岁以上人员可补偿六万。另外还要补偿装修费、拆迁过度费……”

    他说着,下面的村干部都在算帐。

    本村的农民家的老屋面积都大,动辄两三百平方,这还不算院子、晒坝,光价购就是十八万。人头费一家四口不过分,就是三十多万。养老补贴十来万,装修和过渡费又是几万。

    如此下来,那户人家可都六七十万,直接就可以在城里买一套房,从此跳出农门。

    最妙的时候,这只是租,过得三十年后,房子还还给你。

    这简直就是中**彩啊!

    “国家政策真好。”有一个村干部感慨。

    宋轻云笑道:“和国家没有什么关系,白教授私人掏腰包。”

    “白教授真有钱啊!”众人感慨。

    刘永华:“对了,宋书记,珍信支书,三天后白教授来咱们村,这接待该怎么搞?”

    龚珍信:“白教授和他的学生们就安排住在村两委,陈建国你组织几个婆娘把屋子都收拾出来,把床给人铺上。另外,再在院子里起个灶,让黄二娃爹妈过来做饭,一应费用从村两委的帐上支出。”

    陈建国:“保证接待好。”

    刘永华又提议:“是不是弄个欢迎议事,把李双喜他们喊过来热闹热闹?”

    陈建国却道:“我反对!”

第一百八十六章 菩萨的心

    陈建国道:“封建迷信要不得,再说了,宋书记一向反对铺张浪费搞形式主义。”

    说罢,他讨好地看了宋轻云一眼:“宋书记,你说我说得对吗?”

    陈建国竞选村长失败,一直担心刘永华对他有意见,自然是紧跟宋轻云这个“上级领导。”

    宋轻云却道:“拉横幅,贴标语,放鞭炮又花不了什么钱,不算浪费。这事很重要,要让白教授了解我们对他对这件事是非常重视的,所以,这个仪式必须搞,还得搞得隆重热烈。建国,你得办好。”

    陈建国有点尴尬:“一定一定,李双喜那边给钱吗?”

    龚珍信:“他就是一个封建迷信的反动分子,还敢要钱?”

    宋轻云:“好了,事情说完了。下来之后咱们分别找个组的贫困户谈话,说种葡萄的事,问问大家愿意不愿意。据我所知,村里的贫困户都是老弱病残,这事毕竟相当于种田,怕他们没劳力。”

    大家却不以为然,说种葡萄算什么体力活,三岁小儿都会。

    宋轻云去走访的时候,刚开始贫困户还有点不愿意,说庄稼种的好好的干嘛改种葡萄,光吃水果又填不饱肚子。

    小宋书记只得把道理掰碎了,说,你种葡萄可以拿去卖呀,卖了钱再买粮食。

    贫困户说那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卖不出去呢,不是要烂地里?

    宋轻云道怎么可能卖不出去,都是市场上最畅销的品种,其实不用我专门去找销路,商家自己就回上门收购。再说了,人家白教授搞了一辈子葡萄,随便说一句话,你的葡萄还愁没人要?

    贫困户说可是我没本钱啊……啥,不要钱,种苗、水泥柱子和大棚都白送白帮建,那我就种。就算种不出来卖不掉,我还得了个棚,改种大白菜也行呀!实在不行,棚子拆去卖也能回本,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宋轻云无语问苍天——这些农民还真够朴素的。

    至于他所担心的劳动力问题,其实纯属多余。

    和他谈话的那个贫困户正在锄地,之见这个干瘪的老头挥舞的锄头一口气就挖了一亩地,连汗水都没有流一滴。

    宋轻云自问如果换成自己,干这么长时间的活估计已经瘫软在地,身上要疼上一个星期。

    农村所说的没有劳动力是指劳动后所获得的成果只勉强果腹,要想赚钱却难,但这体能已经大大超过四体不勤的都市白领了。

    小宋书记严重怀疑自己的力量和耐力在村里成年人中排名最后,约等于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

    那人又开始刁难宋轻云了:“宋书记,听说要拆迁。白教授如果租我家房子,我就种葡萄。”

    宋轻云苦笑:“人家只租一套房子,村里可有三百多户,人人都提这样的条件,他可就不来了。再说,白教授未必能看上你的屋。”

    “我不管,反正不拆迁我我就不种。”

    这话惹恼了陪宋轻云走访的黄明:“你爱种不种,不种就把名额让给我家。”

    那人这才叫起来:“黄二娃你什么意思,想占我便宜?这是党和国家给我的扶贫政策,你凭什么要抢,我还真不服这口气,这葡萄种了。”

    “黄明你真要种葡萄,得自己投钱。你家条件挺好的,要不试试。”下来后宋轻云问。

    黄明一翻白眼:“现在都是你自说自己话,将来是赚是亏鬼知道,不陪你赌。我现在好好的,又不缺钱,折腾什么?”

    宋轻云心中好笑,这人赌性极重,现在反说不陪我赌了。

    黄明没兴趣,万新客却留了心。

    当天晚上,她跑进宋轻云宿舍,一口气把他的床罩床单都拆了,又要把魔爪伸向小宋书记的外套。

    宋轻云大惊,哀求:“不能再洗了,再洗就没换的了。”上次万新客直接用毛刷刷他的冲锋衣,把涂层都给刷掉。

    我的《狼爪》呀!

    “宋书记,我想种葡萄,我家大狗是五保户,能够享受这个政策吗?”

    宋轻云:“可以可以,只要你不洗我的床单和衣服就帮你申请。”

    “那好,我帮你把被子装上。”万新客眉开眼笑:“白给的苗子,还帮建大棚,傻子才不干。就算种得葡萄卖不出去,棚子也赚到了。”

    又是这样一句话。

    宋轻云终于忍不住感慨:“咱们红石的村民真是淳朴啊!”

    大家既然都是这样的心思,明年麦收后改种葡萄的事情看来也没有任何阻力,宋轻云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接下来个贫困户要改种葡萄的事情还得签个协议,不然人家白教授开始建基地了,你却反悔,那不是胡闹吗?

    这是后话,前提是白教授要看上这里,确定把实习基地落户红石村。

    终于到了白教授来红石村的那天。

    一大早宋轻云就打电话问他出发了没有。

    白教授回答出门了,人在锦江,刚上汽车。

    等了半个小时,宋轻云又问:“教授,到哪里了?”

    “绕城高速。”

    “哦,挺快的吗?”

    ……

    “教授,你到哪里了?”

    “第二绕城高速。”

    ……

    “教授。”

    “你有完没完,我到彭祖老家了,烦死人,我在开车啊!”

    “教授不好意思,我这是真的着急,事到关心每怕真。”

    “你怕什么呀,我答应过来难道中途能反悔?”

    宋轻云还是不塌实,不好意思打白马的电话,就微信联络梅咏。

    梅咏回话:“师兄,你沉住气啊!”

    “师妹,额想你。”

    “少贫。”就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梅咏估计也是对宋轻云没有语言,直接给了他位置共享。

    如此,宋轻云可以直接掌握白马一行人的动向。

    她不发位置共享还好,一发,宋轻云看着他们在地图上如蜗牛一样挪动,心中就好象有猫儿的爪子在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个小时后,白马他们总算快到了。

    宋轻云叫道:“还有三公里,大家准备好了。”

    全体村干部还有两三百村民早早地就等在村口,挤成一锅粥,听到他喊,都骚动起来。

    “呼”黄二娃就和一群青年骑着摩托冲出去迎接。

    又过得十分钟,就看到一支车队浩荡而来。

    有四辆车,为首是一辆suv和两辆轿车,最神奇的是,末尾还有一辆房车,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自驾游车队呢!

    黄二娃他们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开道,所有人都是一身迷彩,车上插的彩旗迎风招展,倍儿精神,显得隆重热烈。

    黄明同志是个不正经的,远远就一声喊:“同志们辛苦了!”

    人群中同时爆发出热烈回应:“为人民服务!”

    村两委干部面面相觑,黄二娃简直就是神经病,这是开玩笑的场合吗?

    龚珍信面容铁青,咬牙道:“如果白教授不愿意投资咱们村,先关黄明两天小黑屋。”

    车停下,立即就有十几个嫂子、媳妇背着喷雾器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来人来车就是一阵猛喷。

    打头的梅咏从车上下来,措手不及,被喷了一头一脸,尖叫一声就哈哈大笑:“师兄你在搞什么鬼……消毒啊,你这里搞得很不错啊!”

    都是研究生,基本的科学素养还是有的,来人纷纷踩着沁透了消毒水的稻草。

    开房车的是白马,大冷天的,他竟然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满是肌肉的胳膊。

    众村民都吃了一惊,这老头真有块儿啊,就好象是村里的石匠。

    “准备了,预备——起!”陈建国对着李双喜一挥手。

    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

    却见以丁芳菲和关丽打头的一众女子穿着旗袍,手舞红绸,载歌载舞而来。

    为了今天的欢迎仪式,陈建国昨天晚上特意打电话请关丽回来做拉拉队长。

    关丽在城里做家政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跳广场舞,平日里就羡慕前面的领舞者,这次能够做队长,自然是肯了。

    毕竟是排名红石村前十的美女,二女一个妖娆一个青春无敌。扭胯、甩手,昂首,姿态优美。

    白马看到两人,顿时眼睛一亮,喊:“宋轻云,太隆重了。”

    话还没有说完,又听得“蓬”一声,就有彩色纸屑在他头顶炸开,彩带、撒花……

    到处都是红旗,到处都是横幅——欢迎农大白教授一行莅临考察葡萄种植项目——“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白马今天不但来了,还把自己所带的博士生都叫过来,十个学生。

    宋轻云便带着村两委干部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互相介绍认识。

    白教授本就不是个正经人,其他学生也都笑嘻嘻好奇地看着四周,倍感有趣。

    特别李双喜,今天竟然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道袍,手中提着一把桃木剑。大概是没找到道冠,他就弄了顶nike帽扣在头发稀疏的脑袋上。

    梅咏就问李双喜你是道士吗,龙门还是符录?

    李双喜哪里知道这些,只回答说是家传的道法,也不知道是什么门派,反正就是给人看看风水算算命,混点烟钱。

    梅咏好奇,说,要不大师你帮我算算。

    “你叫什么名字?”

    “梅花的梅,咏诗的咏。”

    李双喜就装模做样地看了看她的手相,唱道:“梅咏的心是善良的心,梅咏你有一颗菩萨的心……”

    众学生笑得前伏后仰,其他村民也跟着大笑。

    宋轻云一看不好,这也太不严肃了,喝道:“李双喜不要乱说话,回家去。”

    龚珍信也骂:“老子收拾你。”

    李双喜面色大变对梅咏一拱手:“施主,官府太凶,贫道先告辞了,有缘再见。”

    梅咏:“喂喂,我该怎么找你?”

    “我叫李双喜,是红石村二组村民,一问就能问到。女施主你要算什么呀,我回去再用《周易》给你推下一下。”

    梅咏:“你帮我算一下姻缘吧,人家才不要有一颗菩萨的心。”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考察

    这些博士生其实挺惨的。

    他们从小都是学霸,成绩那是好得没话说。从小学开始,就在家长和老师的督促下学习学习学习再学习。考上大学之后,研究生、博士生一路读下来,大多二十七八甚至三十岁了。

    学生们以前的生活中只有学习,对于其他却一无所知。到年纪了,家长催婚,这才愕然发现自己成单身狗,而且短期内无法脱单。

    这成了他们心中最牵挂的事儿。

    宋轻云他们和白马握手后,就让白教授把车放在村口,大家步行去村两委。

    一来白教授他们开了四五个小时车腿都酸了,正好活动一筋骨通一通血脉,二来也可以就近看看村里的情形。

    这一路走过去,沿途到处都是彩旗和标语。

    特别是那些标语引起了白马的注意。

    刚开始的时候标语还很普通,不外是“欢迎白教授前来考察”“农业是基础,知识是第一生产力。”

    到后来渐渐变了味,“谁破坏白教授的考察就是破坏生产”“谁是白教授的敌人就是红石村的敌人”“客人不开心就是红石村不开心”“坚决打击破坏本次考察的犯罪分子。”

    真是杀气腾腾。

    白马:“……”

    到了村两委,宋轻云又提议让白教授开个座谈会,说说葡萄种植的事,毕竟八十多户贫困户对于种植葡萄心中没底,而村里个干部也需要掌握市场信息。

    白教授也不推辞,就坐在会议室里,从国外的葡萄种植说到国内的相关产业,从葡萄门纲目科属种说起,说到各种葡萄的分类和用途。

    村干部坐在会议室里,几百村民则挤在门窗后偷听,并是不时小声议论。

    惹得陈建国不停跑出去让大家安静,说,你们别闹,再闹就是与全体村民为敌,就是破坏红石村经济建设。

    一堂课说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刘永华开了摄象机全程录象,准备下来在反复观看。而陈建国则奋笔疾书,满满地写了一本笔记薄。

    白教授这堂课的中心思想是:随着人们生活水准的提高,对于水果数量和质量的需求会越来越大。你们好好干,我们农大如果确定把实习基地放在你们村,会给予一定的技术支持,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

    不愧是大知识分子,这一堂课说得村干部们眼睛都亮了。

    都道,白教授你可真是咱们村的菩萨啊,梅咏女士是女菩萨,学生们是小菩萨。

    不过,大家心里还是担心,担心白教授看不上红石村。

    如果他不把实习基地放这里,又该怎么办?

    白马说他和学生们会在红石村呆两天,取土样、水样分析,测量气温、另外就是看看有没有合适做图书室的农家院子。

    开完会,已经近黄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先安排白教授和学生食宿。

    村两委早已经收拾好了房间,两人一间,居住上没有问题。

    白教授却住在他的房车上。

    教授择铺,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躺下去。

    听他说,他的房车里还有一整套仪器,说穿了就是个流动的实验室。

    天色已经黑下去了,村民还不肯走。宋轻云提醒龚珍信:“支书,大知识分子都喜欢安静,不少人还有神经衰弱和抑郁症,这么闹下去,休息不好,把人惹火了,没准人家进城里酒店去住,明天还来不来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龚珍信黑着脸在外面走了一圈,众人这才散了。

    接下来就是吃饭。

    饭是老黄两口子做的,他们的手艺自然没任何问题。

    可是白教授和学生们只扒拉了一碗饭就停了筷子。

    简单洗漱后各自睡去。

    毕竟开了一天车,又没吃好,都累了,情绪不是太高。

    老黄发愁:“宋书记,白教授这是怎么了,不应该啊?”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怀疑。

    宋轻云一拍额头:“忘记了,白教授是江南人氏,平时饮食以原滋原味为主,其他学生都是外省人,吃不了辣,只梅咏例外。”

    老黄:“要不,我明天中午把喂在塘里的冷水鱼捞起来给他们清蒸。”

    宋轻云笑道:“你舍得吗?好,那我明天中午就来这里蹭饭。”

    没招待好白老师和学生们,村两委干部也很担忧。

    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大家在微信群里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主张,只能明天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日清晨,宋轻云正睡得香甜,就听到外面有梅咏在尖锐的叫:“快起来,快起来,不得了,太厉害了!”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一个骨碌翻身起床,披衣跑出村两委。

    只见梅咏和几个同学正指着红石村那标志性的红色山岩又跳又叫:“太美了!”

    “牛比!”

    只见照样照射在红石山上,殷红如血,那山岩就好象是一颗硕大的剔透的红宝石。

    所有人都拿起手机不住地拍照。

    宋轻云一笑,记得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也被这美景所震撼。呆的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

    他喊:“梅咏你别激动啊,再看看那边,前方十点方向。”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顿时都说不出话来。

    只见宋轻云左手方向的天际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雪山,再阳光下仿佛梦幻得仿佛不真实。

    那边就是大西部,那边就是大高原,那边就是大横断。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原来老杜的诗是真的。”

    学生们都在颤栗,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冷的。

    再看看旁边白教授房车的挡风玻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霜花。

    宋轻云问梅咏:“师妹,美吧?”

    梅咏点头,脖子上一层鸡皮疙瘩。

    宋轻云:“觉得美就把实习基地设在这里,每年过来住两个月。”

    梅咏:“好啊!”

    这景色叫日照金山,可惜只有短短的两小时,等到气温上升,云雾一起来,雪山就看不见了。

    上午,宋轻云和龚支书、刘永华陪着白马一行人测量了贫困户的农田,取了土样。

    龚支书糖尿病犯了,精神很差,却苦苦支撑,时不时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剥了扔进嘴里。

    后面的梅咏小声对宋轻云嘀咕:“你们的村支书小气,自己吃独食。”

    宋轻云:“师妹你这么胖,不能再吃了,尤其是不是吃糖果。”

    “哪有,昨天晚饭就没怎么吃,刚才我在老师的房车里用体脂秤称了一下,都瘦了五斤。”

    “五斤,好了不起。”

    其实土样没有什么好分析的,上次柳书青就做过,结果是这里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

    唯一奇特的就是干热河谷气候。

    忙了一个多小时,学生们都热得受不了,一个个多脱了厚实的羽绒服,索性穿了一件背心跑竹林里躲阴凉。

    宋轻云就喊:“不要脱,不要脱,就算要脱也得站在太阳下面,会感冒的。”

    可学生们如何听得进去。/

    白马:“好了,土地看过,土样取了,现在就是水的问题了。葡萄种植费水,如果没有便利的灌溉条件,这事也弄不成。”

    “有水,有水。”刘永华忙不迭地说:“我们村为了这一天,早就挖了一口二十亩的水塘,我领教授你们去看。”

    他说的水塘就是陈尚鼎上次出钱出人挖的那口。

    一行人爬上山,定睛看去。不但白马喊了一声好,就两宋轻云也大吃一惊。

    这口水塘是村里为冬小麦种植配套的,因为不缺水,他也没在意。

    想不到才两个月没来,这里就已经蓄满了

    但见二十多亩面积虽然不大,水却深,足足有两米,在阳光下蓝如翡翠,乃是一巨大水体。

    一个学生将温度计测了测,竟只有四度,好冷。

    白马是内行,让学生取了水样,又道:“水温太低,需要挖两口用来醒水的储水池,让太阳晒一晒,提高温度。”

    刘永华刚要说话,宋轻云递过去一个眼色,又道:“白教授你如果要把实习基地放在这里,想要瓦储水池,看上哪块地说一声就是。”

    得,他想让白马出钱。

    刘永华这人最大的毛病是是实在。

    正在这个时候,梅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宋轻云:“别玩水,小心感冒。”

    可如何阻止得了一众兴致勃勃的学生们,大家都脱了鞋子跳进水中嬉戏,被雪水冻得呲牙洌嘴。

    特别是在老黄两口子过来抓鱼的时候,他们更是蜂拥而上去帮忙,玩个不亦乐乎。

    老黄那二十多条鲤鱼本是喂来过年吃的,既然白教授来了,他便贡献出来。

    鱼都关在竹笼子里扔在水中养着,笼子用一根长绳系着。

    鱼们这两个月过得实在有点惨,没吃没喝饿了两月,肚子里的脏东西早已经排光,就连脂肪也被消耗干净,看起来一个个瘦骨嶙峋。

    水温实在太低,它们冻得都不肯动弹,任由学生们抓在手中把玩,两眼生无可恋,仿佛在说:“累了,毁灭吧!”

    白教授是江南人士,平时嗜鱼如命,就叫了一声:“野生冷水鱼,妙啊!老黄,别放太多辣子,少放调料。不然就是暴殄天物。”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武林高手白马

    老黄:“不敢再放,不敢再放。再重口味,龚支书就要把我捆起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老黄:“拿两条软烧,再清蒸两条。”

    白马点头:“挺好,要不还是我来做吧,免得浪费原材料。”

    老黄突然满面屈辱:“白科学家,你这是在羞辱我吗?我老黄虽然是个农民,可也是有自尊的。”

    白马:“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话虽然这么说,他心中却不以为然。

    早听说老黄做菜好吃,可昨天的晚饭实在不怎么样。

    对这人,他不太相信。

    那个麻辣呀,叫人根本就吃不下去饭。如果实习基地放这里,每年在这里呆两月,那时候岂不是要天天受他折磨。

    要不,基地就不放这里?

    白马对于把基地放不放在红石村本无可无不可,他这人性格单纯,一辈子都在学院的象牙塔里,凡事都喜欢按着性子来。

    老黄知耻进乎勇,你白马不让放花椒辣椒,不放就是。我就不信离开这些作料还做不出好菜来?

    当下他就提起全部精神做午饭。

    等到菜肴一端上桌,白马只吃了一筷子软烧鲤鱼,眼珠子就瞪圆了。

    宋轻云:“白教授,可合你胃口?”

    白教授:“好吃,真好吃。”

    那份软烧鲤鱼的做法很简单,先把酸菜、生姜片放进荤素油锅里爆出香味,然后放水煮开。接着下鱼块,待到肉熟,勾芡,撒上小葱和藿香。

    汤做奶白,葱花藿香绿油油发亮。

    咬一口,简单纯粹的鱼肉味道在舌尖炸得开了,香得人上头。

    至于清蒸鱼则很清淡,就是放了点盐、葱姜,切上几片腊肉盖在上面,和了黄酒上笼去蒸。或许没有那种鲜得使人咬掉舌头的香味,却隽永绵长。

    这两道菜的关键是原料好。

    好就好在鲤鱼在冷水里冻了两月,肌肉已经紧实,身上的土腥味早已洗尽,和野生鱼没有任何区。

    白马师生们毕竟是知识分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很矜持,吃到最后都是甩开了膀子,风卷残云般把四条鱼消灭干净。

    “太少了,晚上做六条吧。”白马打着饱嗝,意尤未尽:“我把菜钱转给宋轻云,他下来给你。不错啊老黄,你是个好厨师,以后还会多多打搅。”

    为了吃,把基地放这里也可以啊。

    老黄得意:“怎么样,服不服?”

    白马:“服,那谁……万大嫂子,麻烦盛一钵饭过来,我用鱼汤泡了吃。”

    一钵饭至少七两,吃完,他还想要,宋轻云提醒:“可不能再吃了,会撑。”

    梅咏:“老师可是国家健将级拳击运动员,一顿吃两斤牛肉毛毛雨,不要担心……哈——欠!”

    她受凉了。

    白马:“也对,吃太多碳水化合物不好,下午还有事,大家干活儿吧!”

    下午要做土样和水样分析,学生们挤进房车忙碌起来。

    看了看里面各色仪器,宋轻云不觉想:白马才是真正的科学家,柳书青那个柳科学家只怕是崴的。

    他给柳书青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问:“老柳,你老同学住在红石村,要不要过来玩两天,顺便帮我说服一下白科学家。”

    柳书青声音都在颤抖:“不来,会被打死。”

    宋轻云心中好奇,追问了半天,吃知道,柳书青大学的时候和白马有过节。

    他们同时追求过一个女同学,还打过几次架,当然最后都是柳书青被揍得哭爹喊娘。

    可惜两同学忙了半天,那女同学去出国嫁人了,到现在孙子都一大群。

    这样,两人一直都有心节,虽然也打电话聊微信,却从不见面。怕就是看到人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这叫王不见王。

    下午分析的土样和水样和上次柳书青做的没有多大区别。

    宋轻云早有心理准备,结果至少可以说明这里的土地很正常,种什么都可以。

    学生们脱衣服躲阴凉造成了不好的后果,毕竟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梅咏发烧了,另外四个同学也喊头疼。

    吃了药,大家都躲在屋里睡觉,估计明天也干不了活。

    至于明天,其实也没有什么活儿可干——白老师要选一家农家小院做图书室。

    和学生们委靡不振形成强烈对比,白马从车里拿出一个沙袋挂在村两委的门前的树下,蓬蓬蓬打个不停,打得浑身都是汗水。

    他的拳头何等有力,每一拳下去,沙袋就剧烈摇摆。大树痛苦呻吟,叶子落了一地。

    这偌大动静惊动了村民,很快就有二十多人立在旁边看热闹,并指指点点。

    “好大力气,不是说知识分子都没劲儿吗?”

    白马:“谁说的,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

    说话那村民摇头:“听不懂。”

    白马:“古代的读书人要能骑马射箭,要学武艺的。如此才能上马将,下马相。”

    又有一个大婶感慨:“真壮士的,白教授这身体不干农活可惜了。白老师,你有老婆吗?”

    白教授:“婚姻不是生活的必须。”

    大婶:“老白这身体不结婚可惜了。”

    白马拳头更加有力,上百斤的沙袋晃到天上去,树枝发出咯吱响。

    大家惊呼:“要断了,要断了。”

    白马:“要一起玩吗,咱们打一场?”

    众村民看着他健壮如牛的身坯,都抽着冷气不住后退。

    跟他打,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宋轻云听到这动静走出来:“白教授练着呢……不不不,我不会拳击的,你和我打也没意思。”

    “你不是说要让十条壮汉陪我练习吗?”

    “壮汉,哪里有,在白老师你的面前,谁敢说自己是壮汉?”

    “对了,你们村不是有个特种兵吗,让他来。宋轻云,说话可得算话,否则我不把基地放你这里。”

    “好好好,我试这去说服他。”宋轻云点头。

    ……

    “什么,跟白马上打拳?不去!”黄二娃很干脆地拒绝了宋轻云。

    宋轻云:“你是特种兵啊。”

    “特种兵又不是武林高手,又不是搏击运动员,我估计打不过白教授。”

    “不抛弃不放弃可是你们特种兵的口号,加油啊!”

    “真打不过。”

    宋轻云严肃地说:“你这是为咱们村做出牺牲,你不把白教授陪高兴了,把投资搞黄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就别废话了,陪教授对练半小时。半小时又要不你的命,到时候医药费村委给你报销,还给你记一大功。”

    黄明哭丧着脸:“我真不行的,先前我看过教授打拳。如果上去打,别说半小时,只怕一拳就把我给干趴下了。他打得不开心,投资不一样要黄?”

    他去看的时候,确实被白教授的训练水平给吓住了。

    宋轻云不解:“不能吧,你真实水平不会这样弱吧?”

    黄明满面沮丧:“如果在部队里,我还能撑半小时。可转业都这么多年了,天天在牌桌子上一坐一整天,还经常熬通宵,我现在就是银样蜡墙头,身体都虚了。”

    宋轻云无语。

    白马这种读书人也不懂人情事故,他是行业带头人,单位和学术界都捧着他哄着他。

    说到底,他现在就是个老小孩。

    见叫不来陪练的,白教授就开始骂娘,说宋轻云你就是个骗子,人呢,再不来我可就要连夜回省城了。

    无论宋轻云怎么陪小心,他就是不依。

    白马态度蛮横,早激怒了旁边的万新客:“姓白的你少欺负宋书记,他是个好人。来来来,我陪你打。”

    白马一看,咦,这妇女同志身材好庞大,简直就是一座肉山,体重至少一百六。

    所谓身大力不亏,是个对练时的好对手。

    就点头:“好,你来打我,我练习一下抗击打和躲闪步伐。”

    万新客“哇呜”一声张开十指就朝白教授脸上抓去。

    白马吓坏了,忙逃:“不是这么对练的,戴拳套啊!”

    “老娘和人打架都是用指甲的,别想逃。”

    白马:“我认输。”

    “认输也不行,你得保证不让宋书记给你找对手练武。”

    “我……哎哟……答应你答应你,别追。”一个不防,白马胳膊上被抓出一条血痕。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看房

    万新客还是不放过白马,扯开嗓门对着他就是一通大骂。

    无论宋轻云如何劝,就是不住口。

    这一骂就骂了二十分钟。

    白马实在受不了啦,很诚挚地相万新客道歉,这才让她住了嘴。

    宋轻云本以为白马会被万新客激怒,却没想到教授感慨一声:“妇女能顶半边天,万新客家的情况我了解,这才是真正的女权,我非常佩服。”

    第二日为白马选书屋地址是这次招商引资的关键,一大早,宋轻云、龚支书、刘永华、陈建国就陪着教授和那群学生在村里乱逛。

    昨天忙着分析水样土样,学生们都忙,今天得了一空闲,都高兴起来。

    梅咏他们毕竟年轻,吃了药睡了一晚上,身体就恢复过来,拿着手机到处乱拍。

    “快看快看,黄泥墙诶,这上面怎么这么多小眼,干啥用的?”

    刘永华解释说,这是土蜂打出的洞,是它们的窝。

    “好漂亮,你看这篱笆墙都是蒺藜长出来的,好一派田院风光啊!”

    “快看这井,上面的石头都被绳子勒出深沟了。”

    “啊,这里还有个小砖塔,两米高吧,上面还有字。”

    白马解释说:“这是行字是‘敬惜纸墨’古时候写了字的纸不能乱扔乱用,得集中在一起在这塔里用火焚烧。因为在古人眼中,字是有灵魂的,是人类用来沟通天上神灵的。仓颉造字的时候天雨粟,鬼夜哭。对了,刘村长,你们村古时候出过读书人吗,什么功名?”

    刘永华:“出啥读书人,文盲了十几代了。咱们村以前就是个土匪窝,就算有读书人,估计也是绑上山来的的师爷。”

    “山寨、绿林好汉!”众学生一脸的兴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手机不停拍照。

    龚支书和刘永华等人心理却不以为然,心道:不就是水井、砖塔、黄泥墙而已,又破又旧,早就想推了换成钢筋水泥。

    他们引白马先去了老吊家,看白教授是否能够看上这院。

    之所以去老吊那里,主要是考虑到老吊儿子没和他们住一起,人口少,随时都可以搬家。而且,他又是村干部,为了集体利益,拆迁的时候也不可能斤斤计较,思想工作好做。

    最重要的是,这里地方大,铺摆得开。

    老吊家五代贫农,父亲和祖父是长工,很惨,最惨的时候连屋都没有,直接住山洞里,跟野鬼似的,是新社会让他们一家从鬼变成了人。

    这屋以前是一户土匪头子的窝,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大队的办公室场所,再后来就分给了他们家。

    地方宽敞明亮,起码三百平方。

    老吊很配合村委工作,瘸着腿,一拐一拐地给大家上茶。

    进了院子,白马就到处看,表情显得古怪。

    龚珍信小心问:“白教授,你看这地方可好好。多宽啊,地面都是打了水泥的,一水的落地玻璃,还有太阳能热水器、锅盖式卫星电视接收器,直接就能住人。”

    白马突然勃然大怒戟指老吊,骂:“快把他抓起来送公安局,可耻,罪恶的犯罪分子!”

    老吊上了茶和瓜子花生后,正在一边啃着,听到这话吓得瓜子都掉到地上:“啥,抓我,我怎么成了犯罪份子了?”

    白马一脸的痛心:“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你这院子是典型的西南民居,前后两院,土字结构,起码一百年历史,这是文物啊!好好的青砖碧瓦你不要,却弄了水泥糊了,还贴上瓷砖。瓦也换成了玻钢瓦,你这是在毁灭我们民族的历史,你是个大罪人。”

    老吊脸色变得苍白:“我我我……我要被判几年?”

    “这就不是判几年的问题,你这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老吊不服:“钉柱子上,那不是炮烙之刑吗,我在电视里看过,新社会可不兴这个。我也是村干部,懂政策的,你不要吓人,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就要撵客。

    龚珍信威严地看了他一眼:“老吊,你要有大局观。”

    “大局观也不能把人钉柱子上呀!”

    宋轻云忙笑着劝解:“吊叔你误会了,白教授是不满你把这房子都给改造成新的,他喜欢的是古物。这屋以前是典型的西南民居,有一定的文化和民俗研究价值,人家要的就是古色古香。你却好,地面打上混凝土,墙上贴瓷砖,还修了水塔、太阳能电池板,装了抽水马桶,焚琴煮鹤,大杀风景。白教授痛心了,一急就骂人。他也是有口无心,你不要计较。”

    这么一说,众人才明白。

    老呆更恼:“怎么着,合着我改造自己的房屋就不可以了,合着我要住在破烂的窝里才不是罪人,凭什么呀?支书你是知道我的,以前我家房子破得很,都快塌了。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外面下大雨,里面还下大雨。我这胯里天天疼,估计是风湿害的。我又不是没钱,为什么要过苦日子?”

    宋轻云心中苦笑,这保护旧有民俗文化和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必然会有冲突。村里人想要享受现代社会便利的生活条件,城里人想看原滋原味的古代农村生活,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再则,这房子也不算是文物,白马对老吊上纲上线确实有点过了。

    刘永华劝道:“白教授你要看老屋还不容易,咱们村一半都是老屋,要不换一家?总之能让你满意。”

    龚珍信点头:“走,咱们陪白教授看最旧最破的房子,去红脸蛋家。”

    等到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老吊还在后面骂:“党和国家打扶贫攻歼战,要让农民脱贫。你这人却想叫咱们过苦日子,你坏得很。”

    前头说过,红脸蛋当初没犯病的时候在工厂做工,收入尚可。他人年轻,雄心勃勃想闯出一片天地,也不打算回村。

    所以,一开始他就制订了清晰的人生计划——赚钱,在城市买房,娶媳妇,两口子一起供楼。

    这样一来,家里的老屋也没有修葺,反正以后不在这里生活,钱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红脸蛋没想到自己竟然得了癫痫。

    这下不会村也不行了。

    他家的房子确实是老,都是木结构。木料是不值钱的热杉,墙壁是用竹篱笆编的,上面糊了黄泥,再涂上石灰。

    最糟糕的时候,房子竟然是歪了。以前这屋是长方形,现在变成了梯形,让人担心一场风雨后就会跨塌。

    刘永华小心问:“白教授,这房子够旧吧?”

    白马瞠目结舌,反问:“就这?你们不会是埋汰我吧?”

    这下就连龚珍信也有点不满,沉着脸:“白教授,你说要旧房子,我找了最旧一栋给你看,还有什么不满意。”

    宋轻云忙道:“支书,房子不是光旧就可以的。白教授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一点,不但要旧要老,还得有一定文化价值和厚重的历史感。刚才吊叔的房子如果二十年前大约是合他心意的,可惜改造过。”

    众人心中都暗想:这姓白的怎么这么难侍侯。

    白马:“算了,咱们看下一家。”

    宋轻云:“等等,将就人多,咱们把龚小小家的房子给正一正。”

    “把房子正一正?”白马满面疑惑。

    刘永华也点头:“择日不如撞日,就先把红脸蛋的房子给弄直,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倒了。”

    当下,村干部们就寻来几根大木杠,撑在房下。又招呼众学生过来,将近二十个人喊着号子用力一顶。

    奇迹发生,只见刚才还偏成梯形的木屋呻吟着一点点恢复正当初高耸矗立模样。

    “还能这样?”白马张大了嘴巴:“用手机拍下来了吗?”

    旁边梅咏回答:“拍下来了。”

    “发b站。”

    学生们也没想到变形倾斜的老木屋可以用这样的办法恢复,兴奋得脸都红了。

    这些研究生和博士生们大多在城里长大,什么时候看到过这种原生态的乡村生活。

    接下来的选房活动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盛大春游。

    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

    他们看什么都新鲜,路上的石磨、溪上石板桥、结满果实的柿子树、写满语录标语的已经废止多年的村小围墙、路边时不时矗立的用来防止走水的石缸,以前茶马古道中商队的车轱辘在石板路上碾出的车辙、用来栓大牲口的栓马柱……

    二十五六岁甚至快三十的老学生们聊发少年狂,什么都想爬上去玩玩,什么都想用手机拍拍。

    还有学生惹恼了农民养的黑狗,被追的眼镜都掉了,是陈建国发动民兵寻了半天才在草丛中找到——三千多块钱一架的眼睛可不是开玩笑的,戴上了那可就是国家未来的栋梁。

    “啊!”正在茅房解手的梅咏惨叫一声逃出来。

    他们正在看一户农民的房子。

    这户主人家的祖先原先是个开小货栈的,因为要帮着往来的古道的客商存货,房子修得不错,青砖墙上依稀能够看到蝙蝠浮雕。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问。

    梅咏一张脸已经没有了血色,身体不住颤抖:“蛆,到处都是蛆,满地爬得都是……我我我……我还踩爆了两只。”

    原来,梅咏今天一大早起床就吃了两颗苹果,肚子受了凉,有点疼。

    到这户人家的时候,经受不住,就跑去厕所。还没蹲下去,脚下就“啪啪”两声,好象把什么东西踩爆了。

    梅咏有点近视,就俯下身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当真是把她吓得几乎掉下坑去。

    只见坑中全是白花花的小动物,地面上还有十几只正在艰难行军。

    当下,梅咏同学手也不解了,立即转身夺路狂奔。

    说来奇怪,经过这一吓,她的肚子也不疼了。

    原来是踩到蛆而不是碰到流氓,村干部们松了一口气,陈建国笑道:“农村用的都是旱厕。咱们这里白天热,蛆拱子就拱出来到处爬。放心,等太阳落山,它们就回钻进屎里睡觉。”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白马和众学生们轰一声就逃了。

    户主在后面急得不住叫:“白老师,白老师,你就拆迁我家吧,拆了吧!”

第一百九十章 你们要把窝捅了

    跑到大街上,好半天梅咏才平复了心中的惊恐和烦恶。

    宋轻云对白马道:“白教授,古色古香固然好,田园风光固然迷人,但生活在这里并不美妙。环境是要保护,村民的生活质量也需要提高。你一味要求他们过着先辈那种物质生活极大不丰富的生活对他们不公平,我们在保持原有生活方式和享受现代便利之间应该取一个平衡。”

    白教授深以为然:“宋轻云你说得对,小布尔乔亚要不得,我有的时候也是书生气。”

    白马要租农家院子,开出极高的价格。

    老头一辈子光棍,收入高,祖上家底又厚实,钱对他就是个数字。

    照他和村两委初步达成的口头协议来看,租一套院子三十年,至少要给五十万安置费。最妙的是,三十年后他改造好的豪宅还要还给你。这才是舍得宝换宝——珍珠换玛瑙,单车变摩托。

    条件好的农户也就罢了,贫困户们对他的到来可谓是翘首以盼。

    为了让白教授租自家院子,招呼得不可谓不殷勤,有一味吹嘘自家房子好的,有小心接待的,有抢天呼地说自己活得太惨需要白教授这个活菩萨拯救的……上演了一出好戏。

    恶劣的事情终于发生。

    白教授刚去的一户人家户主是个中年妇女,那人的子女都在城里,早就想卖掉房子带孙子。

    房子还不错,典型的西南民居,环境也好,尤其是她家的雕花木窗很有品味。

    白教授之所以不租这家,主要原因是这里刚好在一出岩腔子下,背阴,阳光照不进来,少了“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的韵味。

    而且,这里还看不到后面的红石山,更别说远方地平线的雪山了。

    白教授说了声抱歉,欲走。

    那妇女却不干了,她不好说白马,也惹不起龚珍信和刘永华,只逮着陈建国骂。说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我家里,说了半天废话就这么走了,你得赔偿损失,给钱。

    陈建国不干了,说给什么钱,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妇女说你进公园也得买门票,今天来了二十个人,一人十块,你给两百,不给就别想走。

    陈建国说你神经病啊!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主人,中年妇女拿起个簸箕就朝陈建国头上打去,把他的发形都打乱了。

    如果不是龚珍信一通怒吼,刘永华好话说尽,陈文书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一天就在热闹中度过,白马还是没有挑到合忽心意的院子。

    宋轻云有点急了:“白教授你这是齐天大圣掰苞谷,掰一个扔一个,总想着下一个更大,到最后却一个也没得到,要不随便选一个呗。”

    为避免激怒白老师,他自然不好意思说猴子掰玉米。

    白马态度很不客气:“这是能随便的吗,如果能够随便我干嘛大老远跑你们红石村来?”

    宋轻云无奈:“你老随意,我饿了,先去让老黄准备晚饭。”

    走了一天,脚肚子都走软了,咱不陪你疯。

    正在这个时候,梅咏突然惊呼一声:“好美,神仙姐姐吗?”

    宋轻云转头看去,此刻正是夕阳西下。

    整个红石村都笼罩在一片霞光中。

    这霞光仿佛在缓缓流动,覆盖着大片的古老的民居,覆盖着小桥、石板路,苍郁凝重。

    风中,有低低的水牛低鸣,有大人喊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有两口在吵架闹别扭,还有碌碌的车轮声。

    时间到这里仿佛停止,停止在百年之前。

    百年之前的红石村是什么模样,现在也是什么模样,都没有改变。

    在那个时候,商队赶着马车行驶在这石板路上,同样发出碌碌车轮声。

    只不过当年的马车此刻换成了摩托车。

    只见,罗南骑了电驴子回家了。

    她本就长有大长腿,在夕阳中剪影出妙曼身姿,夕阳又掩盖了她面上岁月的风霜,一刹那竟有种难得一见的美貌。

    夕阳、归乡、美女、摩托,真是一副古典画卷啊!

    学生们纷纷拿起手迹喀嚓喀嚓地拍起照片。

    罗南本就胆小,被这么多人围观,为首的还是村里所有的“大人物”吓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忙一加油,逃回自家院中。

    宋轻云一笑,正要走,白马却咦一声,指着罗南家的围墙道:“这道砖墙修高了,恰好挡住了视线,应该拆掉。如此,每天早上一起来正好能够看到东面雪山,这叫开门见山。”

    刘永华:“咱们这里家家户户养狗,不要围墙,不是要乱跑吗?”

    白马:“进去看看。”

    宋轻云突然想起,罗南家好象也不错,都是老房子,只不过以前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留意。

    这下他也不忙着走,跟着进了罗南的院子。

    看到家里突然闯进来这么多人,罗南惊了,手足无措:“宋书记,支书,队长,你们……你们……请坐,我去泡茶。”

    白马:“不用了,我们就看看。不错,不错啊,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

    罗南家都是砖房,房子的样式比较古怪,有点西式洋房的意思,带却扣了个中式房顶。

    院子里放了两口大缸,里面本种着睡莲,冬天都枯了,里面的水草却发了出来,有几条金鱼懒洋洋游动。

    院子乃是青石铺就,正中心竟然还雕着龙凤,只不过年生实在太久,不知道被多少人的脚踩过,都磨得模糊了。

    角落处开了两份地,种着萝卜。

    白马走过去,愤怒地拔萝卜:“种什么萝卜,种什么萝卜,换成斑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罗南被他激烈的举动吓得面无血色:“萝卜炖肉挺好吃的呀?”

    白马:“俗,俗不可耐。女人,真是俗气的动物啊!”

    旁边的梅咏不高兴:“教授你这样我可就要生气了。”

    罗南家地方很大,有三百多平方,六间屋子。

    龚珍信说:“教授,这屋说起来有些年头,是一个外省商人建的,用来做货栈和落脚点,后来生意没做好破产了,就卖给了我们龚家。上世纪五十年代剿匪的时候,这里是部队的指挥所……哦,你看上这里了?”

    说起剿匪,其实剿的就是龚陈两家的先人,这事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

    好在听父亲说那年大军一到,还没开打,先辈听说要分地分房,还当什么山大王呀,直接就扔了手中鸟枪和梭镖下上扛锄头娶老婆过日子。也不要政府来剿,咱们自己把自己给剿了。

    白马含笑不语,但看院子的目光中却满是欣喜,口中喃喃道:“墙要推了,半开放式空间,菜地平了种上斑竹,我在弄点太湖石过来……对了,梅咏,你父亲不就是在做太湖石和灵壁石生意的,两米高的石头多少钱一个?”

    梅咏:“好象二十多万。”

    “倒不太贵。”

    中村干部骇然,啥石头要二十多万,还不贵?这还不包括从外省运过来的运费呢!

    龚珍信身体本就不好,陪大家走了一天,面色显得疲倦。

    他微微一笑:“罗南,恭喜你了,你儿子不是在城里读书吗,干脆在那里买套房陪读。”

    这可是五十多万的现金啊,恰好在城里买一套房子。

    运气真好。

    但罗南却摇头:“不卖。”

    “不卖?”龚珍信皱起了眉头。

    陈建国:“不是卖,是租,租三十年。”

    罗南:“不租。”

    龚珍信:“罗南,你要识太体,要顾全大局。”

    罗南摇头:“不顾。”

    白马开口了:“罗女士,你家真不错,我喜欢,这样,我多给钱。”

    “不要。”

    眼看着要说僵,宋轻云忙对白马道:“白教授,你们自己到处看看,我们村干部和罗南进屋谈谈。”

    白马点头微笑:“你们谈,我再看看这院儿,真不错诶!”

    罗南:“不谈。”

    龚珍信在客人面前不便发作,沉声道:“罗南,你是不是只知道说不?进屋去,少废话。”

    罗南:“我不。”

    宋轻云劝道:“还是进屋去说吧,支书是你长辈,我们都是朋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这才把罗南劝进屋去。

    白马和学生们还是很兴奋,在院子里唧唧喳喳说话,用手机拍个不停。

    白教授索性搬了椅子,直接跨上墙去,朝东面张望。

    有他带头,其他人跟着爬将上去,拿着手机对着远景不住拍,如同落在电线上的燕子。

    他们怎么就那么喜欢拍照?

    晚霞殷红,一堂济济沐浴着威风。

    “读书,真好啊!”宋轻云心中感慨,把堂屋的大门关上。

    门一关,罗南就怕了:“支书,永华哥,宋书记,我我我……”

    龚珍信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陈建国,自己也点了一支:“建国,你给罗南宣讲一下政策和村两委对白马教授此行的集体决策,罗南你仔细听着。”

    陈建国就清了清嗓子,说了半天。

    待到他宣讲完,龚珍信那支烟刚好抽完。

    他把烟屁股扔地上,踏上一脚,霸道地说:“道理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白教授的投资关系到八十多精准扶贫户的脱贫问题,将来还要带着全村人致富本小康,是国家大政方针,任何人都要配合。他转了一天,好不容易看上你家的院子,那是咱们村的运气,也是你的运气,找个时间跟人签协议,搬进城去住吧!”

    罗南摇头:“我要做生意,搬进城门市怎么办?

    刘永华:“罗南,其实这是好事。你那个门市一年也赚不了几个,吃饭都成问题。白教授租你的房子会赔一大笔钱的,五十多万,足够你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其实,如果你要开门市也可以,平时住门市里,城里的房子租出去,一年也有上万租金,足够你和孩子吃饭。这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又有什么道理不肯呢?”

    罗南只是摇头。

    宋轻云:“罗南,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再提,白教授是个大方的人,我们可以跟他谈,看能不能再添一点。这样,我可以承诺帮你再争取十万块。”

    龚珍信:“你看看,你看看,宋书记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建国在旁边一脸的羡慕,他是村两委会计,刚才已经在心里算过帐。罗南这个院子加上乱七八糟的补偿总计五十多万,再争取十万,都快七十个了。

    如果罗南点头,立即就会变成一个小富婆。

    罗婆娘人年轻,漂亮,又有钱,只怕以后门前是非更多。

    罗南低头:“宋书记,对不起。”

    龚珍信怒了:“咱们嘴皮说干你就是不肯,说清楚咯,怎么个意思?”

    宋轻云柔声道:“罗南,你不要怕,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合理,你的条件我们都会答应的。”

    罗南颤声道:“我我我……宋书记,我反正就是不搬……这里是我的家啊……”

    刘永华很奇怪:“你得了钱在城里买套房,那不也是家,只要房产证上落的是你的名字。”

    罗南突然哭起来:“我害怕啊,我怕去新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老家那边也没有往来,这里才是我的根,我死也要死在这里。就算城里有千般好,就算城里是天宫,我也不想去。宋书记,支书,永华,求求你们别赶我走呀!我就好象是一只小麻雀,你们现在……现在却要拿一根棍子把我的窝给捅了,呜呜……”

    宋轻云见到她哭,心中难受,又极其不理解。

    别人一说起拆迁,高兴都来不及,想就是漫天要价。你却好,只是不肯。

    有钱什么好房子买不到,为什么要守着这破院子。

    若是叫外人看了,倒像是我们像是土豪劣绅欺压百姓似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凭什么

    拆迁,不,应该是长期租用罗南家老宅这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既然她不肯,宋轻云也是没有办法。

    刘永华又劝了半天,罗南只是摇头哭泣,再不发一言。

    他心善,叹了一口气将头转向龚珍信:“支书,要不今天就这样吧。罗南一时想不通,先让她冷静一下,没准过两天就转过弯来。罗南,你再想想,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想着让白教授租他家的房子,可惜白老师就是看不上,惟独喜欢这屋。这可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事情如果成了,不但是你,就连你家的娃的人生也从此改变。我们做父母的是不是应该替孩子多想想,娃好了,自家才会好。”

    罗南还是抹眼泪不说话。

    龚珍信本就有糖尿病,在村里转了一天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血糖浓度低。

    这人血糖一低,心中的无名业火就压不住。

    他霍一声站起来,厉声道:“罗婆娘,话我早就说清楚了,这回白教授带着资金和技术来咱们村扶贫,那是求都求不来的大机遇。只要把人留下来,咱们村八十多个建挡立卡户从此告别贫困,连带着全村八百多老小都大步迈向小康。白老师看上你的屋了,就算他一分钱不掏,为了这笔投资,你也得把房子给我腾出来。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利益毁了咱们村的大计,你不答应就是和全村为敌。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罗南摇头:“可是别人怎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保住这个家啊!”

    “什么和你没关系,你不是红石村的人?”龚珍信用力一拍茶几,怒啸:“你这么说我倒是忘记了,你死去的男人是咱们龚家人,你这房子也是咱们龚家的。现在,为了龚家的利益,这屋我们收回了,你给老子滚!”

    这一掌含愤而出,当一声,回音袅袅,刺得人耳膜生痛。

    茶几上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果盘,有剪刀、还有一装满了东西的塑料口袋。

    顿时都落到地上,散得到处都是。

    忽然,一直在哭泣的罗南尖叫一声:“原来你一直都想赶我走,凭什么呀,凭什么呀,这土地证还有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可不是你们龚家的。当年,我男人死的时候赔的钱应该是发给我的。结果呢,结果都被你们收走了。如果有那些钱,我的日子至于过成现在这样,至于每天天不亮就去守门市,天黑才回家,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钱你们拿去了也就算了,我不计较,现在又打算要我的房子。是不是人家给了这五十多六十万租金,你也要收走。凭什么呀,就凭你是支书,你是龚家的族长,你就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这是想让我死吗,反正活不成,我我我,我撞死在这里好了。我死了,房子你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说罢,她就把头一低,朝墙上撞去。

    刘永华大惊,急忙一把将她抱住,叫道:“冷静,冷静。”

    “你你你,你这个婆娘竟然诬陷我贪你的钱。”龚珍信气得浑身发抖:“当初你男人死了赔的那些钱是村两委替你保管的,说是等娃将来读大学参加工作的时候才给他。你这婆娘当时也是签字同意了的,原来心里一直记着这事,你的记性可真好呀!好好好,我当着全村老小的面把钱还你。还有,白教授给你的拆迁款你也全拿走,我不管了。怎么样,你可以搬家了吧?”

    刘永华:“罗南,既然珍信叔已经答应把拆迁款给你,我们全体村委委员可以为你做证。”

    罗南摇头尖叫:“我不信,我不信。”

    龚珍信怒不可遏:“你还不相信个人了,什么东西?找人来把她给我捆了。不,老子现在就抽你两耳光。”

    当初罗南可是挨过龚珍信打的,顿时面无血色,一身颤个不停。

    宋轻云刚才被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忙一把抓住龚珍信扬起的右手:“支书,算了算了,今天先这样吧,下来再说,下来再说。永华,建国,你们也劝劝支书,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两人忙上来,连劝带拉,这才把龚珍信拉出堂屋。

    这事今天看来是弄不成了,得,先回去。

    白教授和学生们已经下了墙,正在研究院子里青石板上岁月的痕迹。

    见村干部们出来,满面期待地问:“主人家愿意不?”

    宋轻云苦笑:“正在谈。”

    “那就是没有谈好,刚才里面闹得厉害,出什么事了?”

    宋轻云:“没事,咱们村山大,通讯基本靠吼,嗓门都大。要不,明天我再带教授看房子,还有好地方。”

    刘永华和陈建国附和:“对,还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不错的。”

    白马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怒道:“那就是没谈好咯,我看你们村两委干部的能力也有限得很。我还就看上这地儿,如果租不下来,我们研究室就不把实习基地放红石村,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就板着脸丢下面面相觑的一众村干部,自带学生回村两委吃老黄的鱼不表。

    屋中依稀传来罗南嘤嘤哭声,大家没个主张,只得各自散去。

    离开的路上,刘永华难得地问宋轻云要了一支烟,点着了却不抽,只不住叹气。

    宋轻云好奇地问:“永华刚才罗南提到什么钱被珍信书记扣住了,怎么回事?”

    “这事也是……老一辈子做事都不太讲究,觉得做为龚家的大家长,什么事情都要管,但是,时代变了啊!”

    刘永华说当年罗南的丈夫骑摩托车不是掉山崖下摔死了吗,车是买了保险的,后来保险公司赔了五万块钱,按说,这钱应该是给罗南的。

    宋轻云问:“死一个人才赔五万……也对,摩托车上全险才一千,确实赔不了多少,永华你继续说。”

    刘永华又道,但钱赔到罗南那里之后,龚珍信怕罗南改嫁后孩子吃亏,就利用家族的压力命她把钱拿出来存在村两委的帐上。等将来孩子读大学,或者将来参加工作的时候才交到孩子手上。

    罗南毕竟是外乡嫁过来的,娘家远不说也管不着。

    胳膊拧不过大腿,加上她性格本就柔弱,要想在村里生存,只能答应了。

    这事村两委是做了担保的,还立了字据,公开公正透明。

    当时罗南正打算用这笔钱在城里租个房子,一边打工,一边陪孩子读书的。没有了钱,自然也谈不上,只得去开门市。可惜门市的生意也差,只勉强糊口。

    此番白马来租房子别家人自然是巴愿不得,可对罗南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就算租金再多,搞不好也会被龚珍信收上去让村两委保管,将来再给孩子,对于她的生活也没有实质性的改善,搞不好还会弄得连一个窝都没有。

    所以,刚才她才激烈反对。

    宋轻云听完,恍然大悟,道:“这事龚珍信其实也是考虑到罗南的孩子的利益,是对龚家晚辈的关心,是非对错我也不做评价。但是,白教授投资的事情关系重大,我想支书肯定会答应罗南的条件,这钱也不会收走。”

    是的,公民有私有财产权,当初龚珍信的做法实在欠妥,但在农村还保留着一定的宗族传统,这事不好说。

    刘永华苦笑:“可是罗南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只怕已经不相信龚支书了。”

    宋轻云不以为然后,道:“话既然说开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先和支书沟通一下,说服罗寡妇的事情就包我身上。”

    晚上,宋轻云和龚珍信通了一个小时的电话。

    果然,龚珍信本打算把这笔补偿款先交给村两委保管。否则,罗婆娘得了这么多钱,成富婆了必然被有心人觊觎。她又是个没有心计和软弱的,一旦再婚,说不好要被后面的男人骗得精光,将来娃这么办,这事不能不防。

    他的想法是,现在孩子还小,正在读初中,等满十八岁成年了,再以孩子的名义在县城买套房,如此,娃娃将来也有个着落。

    宋轻云苦笑:“珍信支书,你为晚辈好,大公无私,我是很佩服的。但是时代不同了,你这么做罗南怕是不能接受的。为了大局,你还是把钱给人罗南吧!不然,人白教授可就撤资了。我想,娃娃毕竟是罗南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就算再软弱,再糊涂,也不可能不考虑自己的亲骨肉的未来人生吧?”

    “大局……大局啊……哎!”龚珍信沉默了半天,这才叹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算了,我身体也扛不了几年,龚家的事也管不了啦。宋轻云,你和永华合计一下,有了决定我点头就是。”

    既然龚珍信点头,事情就好办了。

    第二日,白马带着学生要回学校,临行的时候又问房子的事情怎么说。

    宋轻云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都已经ok,罗南答应了,我再去街道看看这长期租赁农村宅基地有什么法律法规,还有教授你租到房子之后肯定会大刀阔斧改造,怎么改合规合法定有讲究,这都要琢磨。

    白马本打算今天就和罗南把合同签了,听宋轻云一忽悠觉得有道理。确实,农村房子的改造或者原拆原建什么的好象有许多法律条文,得弄清楚了。如果房子租来,结果法律规定一砖一瓦都不许动,那不是白忙一场?

    就点头说,这样,我找杜里美帮我设计一下,出个效果图,他的审美品味还是很不错滴。然后你再过目,看行不行,如果行,再签合约,我先走了。

    宋轻云:“教授,实习基地的事……你看……”

    白马不高兴:“我答应过把基地放你这里,说话就算话,你得先等我把房子弄好吧?再说了,下种也得等过了年,等小麦收上来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亡我也

    接下来宋轻云却在罗南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罗寡妇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龚珍信所许下的承诺,毕竟上次她的教训实在太深刻。才五万块钱都已经那样了,换这回五十万,龚珍信会放过自己?

    宋轻云保证:“罗南你放心好了,这次我还是村两委全体干部可以佐证,咱们都签字画押,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罗南摇头说不放心,你宋书记我是相信的,其他人也就那样。

    宋轻云既然你相信我,那还说什么。

    罗南:“宋书记你在自然没人找我麻烦,可如果你走了呢?你在咱们村只有两年,现在都过去五个月了,还剩多长时间。你一走,龚珍信只怕立即就会翻脸。”

    “你这人怎么就不相信个人呢,不是还有永华和建国他们吗?”

    罗南又抹起眼泪,永华建国他们又能怎么样,珍信叔是支书比他们官儿大。珍信叔就算不是支书了,他也是族长,除非我不在村里,只要在就得归他管。我是龚家的媳妇,永华和建国是外姓人管不了龚家的事。宋书记你信不信,你前脚离开红石村,珍信叔后脚就会召开宗族大会。若不答应,人家一记耳光就扇过来了。

    我这是为啥啊,钱钱没看到,连个住的窝也没有,我这是为啥?

    宋轻云没有办法。

    自己当说客不行,那就换一个人,换乐意,妇女和妇女之间很多话都能敞开了聊。

    乐意劝罗南道,咱们先不提珍信支书将来是不是信守承诺,他如果不守信,别人也就罢了,作为村委委我第一个站出来为你做主,我还不信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他还能搞封建社会那一套?退一万步说,就算钱都由村两委保管,将来这钱不还得给娃娃,你把娃养大辛苦赚钱,不就是为给孩子买车买房吗?

    罗南回答说,不是,不是这个说法,我现在就没住的地方呀!

    乐意说,不是赔你钱了吗,你自己去买呀!

    罗南说,珍信叔不是要把钱没收了吗?

    乐意说,支书说了这钱给你呀!

    罗南说,我不信。

    乐意:“村两委可以担保呀!”

    罗南说,没用。

    两人说了半天车轱辘话,最后乐意也没办法,悻悻而归。

    换陈建国出马。

    高春容跳出来不干了,说,罗婆娘骚得很,我怕建国经受不住这种考验。

    大家都奇怪,说,你不能这么说人建国,建国在这种事上人品还是很好的。

    高春容火暴暴地说,好个屁,陈建国这个畜生成天在我面前说罗婆娘长得瘦,他这次去了就是老鼠掉进米缸,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我这不是送羊如入虎口吗,反正就是不许去。敢去,我打断陈建国的腿。

    陈建国不想断腿,就道,各位领导,你们就别为难我了,我誓死不从。

    气得龚珍信骂,陈建国你就是个趴耳朵废物。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村两委的干部都愁得不得了。

    今天冬天的天气好得出奇,天天大太阳,日间温度二十二,小麦长势良好,都开始灌浆了。过完年,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收割,到时候难道让地空着?

    再说了,白马那边估计也等不了几天,夜一长,梦就多。红石村穷了两百年,都穷怕了。

    其实最怕的是杜里美杜老板,白马走了三天后,他又回到了红石村。

    宋轻云问:“老杜你怎么来了?”

    “宋书记何来如此一问,我的车还留在村里,再说了这里又有我的事业,能不来吗?”

    杜里美的越野车放村两委空地上有一段日子,电瓶缺电,再次打不着。

    没办法,宋轻云只得让他在自己车上接了电。

    此刻,杜里美的车还在轰隆响的充电,油哗哗地烧,令人心疼。

    杜里美化用电脑做了效果图,带过来给宋轻云看。

    宋轻云:“图纸以后再说,这事有点麻烦。”

    听他说完罗南的事,杜里美神色大变,心中叫了声呜呼哀哉天亡我也。

    宋轻云见他面色不对,忙问老杜你怎么了?

    杜里美说:“可要被你们害死了,宋轻云我对你的工作能力有保留。”

    原来,杜里美出了效果图和设计理念之后,白马一看,很满意。

    他也是心急怕到手的生意跑了,加上手头窘迫到连修车的钱都拿不出来,就自作主张和白马签了房屋改造装修协议,拿了预付款。

    白马本就是个书生,如何是杜里美这种积年老鬼的对手,被一通忽悠后也不管是不是合适,就写了合同,转了十万块钱给杜里美。

    “你可真是……行动力惊人啊……可如果这事黄了呢?”宋轻云:“别怕,大不了你把钱退给白教授。”

    “退不了,我已经在w市建材市场花了七万块购入开工时所需的材料,明天就要运过来。”杜里美哭丧着脸:“退不了的。”

    宋轻云无语。

    这老头胆子可真大,房屋租赁的事情都没谈好你就敢写合同就敢收钱。

    “那你自己赔钱啊,反正你是亿万富翁,还差这几万?”小宋书记没好气地说:“也就是你的几顿饭钱,至于这样如丧考比?”

    他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客气。

    杜里美这人一向输人不输阵,立即哈哈大笑:“也对,不过是两顿饭钱,毛毛雨,我只是担心宋书记你。”

    宋轻云:“承蒙关心,如果事情黄了,我会负责,我会向全体村民委员会成员做检讨。但是,你的损失我可不赔。”

    “赔啥,一点小钱。”杜里美口头说得漂亮,心中却叫苦不迭。虽然说欠钱是他的生活方式,被人追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金脸罩铁面皮功,心理素质极其强大,可惟独白马的债他不敢赖,人家可是要直接下手擂人的。

    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次白马的实习基地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因此在操作的时候也不考虑那么多,直接朝前冲就是。说不定莽上一波,就这么莽成了。

    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兴冲冲跑回红石村,结果吃了当头一棒。

    想到这严重的后果,杜里美背心出了一层冷汗,顿时气血浮躁,心中有无名业火涌起。

    当下,他再顾不得和宋轻云说话,急吼吼开了车去罗南的门市。

    罗南的门市在以前公社所在的乡场上。

    今天是闲天,场上也没几个人,空荡荡的只风卷着沙尘。

    乡场很小,就一条百余米的街。在以往,十里八乡的农民遇到每个月的三六九日都会带着土产来这里变卖,并购入生产生活资料,这几日就是赶场天。除了三六九,其他日子就是闲天。

    此地交通不便,当年这里一赶场,街上就挤得水泄不通。可惜时代在发展,随着村村通基建的完成,而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有汽车和摩托之后,要赶场大家直接跑隔壁镇,甚至去市区。

    于是,这里便冷清下去。

    交通基建越发达,偏远地区的人口、资金流失得越严重,这就是所谓的虹吸效应。

    这些年,因为此效应而消失的自然村也越来越多。

    杜里美久闻罗婆娘大名,但以前却没见过这人,自然不知道她的秉性。

    “罗南在吗,罗南同志在吗?”

    “谁呀?”

    杜里美:“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扑哧。”里面的罗南竟然笑出声来:“是不是杜老板?你说话真好玩儿。”

    杜里美大奇:“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外面,一猜就是你。”开玩笑,杜里美老板可是村里的名人,尤其是他开的汽车。

    这可是百万豪车啊,村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罗南心中好奇,也去看过,自然认得。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佩服。我路过这里,突然想到家里还差个扫把,你店里有吗?”

    “有的,有的,杜老板快里面请。”

    两人早就听说过对方名字,又住在同一座村子里,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今日碰了头,同时感到意外。

    杜里美本以为罗南不过是一个农妇山泉有点田,三十多岁的女人,又在地里劳动,日子过得又不顺心,不知道老成什么样子。

    却不想眼前这女子皮肤白皙,身子纤细,行动仿佛风吹柳,娴静宛若花照水,竟然有一种孱弱的古典之美,让人看了忍不住有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

    再看那眉眼,小圆脸,优美大气,全然不似外间的锥子网红脸那么烂了大街。

    罗南本是一农村女子,也接触不到什么真正的大老板。在她看来,所谓老板就该大腹便便、举止土豪,十个指头又九个都必须戴上戒指,脖子上还得套一根拇指粗的大金链子,实心下水不浮的那种。

    眼前这个杜里美是有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大肚子和大背头。但身上的衣服却款式简约,却穿起来非常合身好看,给人一种文雅的感觉。

    他相貌堂堂,年轻的时候想必是个棒小伙儿,挺帅气的。

    罗南:“杜老板你请坐,我去找扫把,你要高粱做的还是塑料做的?”

    杜里美可不想买什么鬼扫把,咳嗽一声:“罗南,听说白马教授要租你家的老屋,这可是件好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悠悠苍天

    听杜里美说出这话,罗南的脸色就变了。

    这几日来说的人实在太多,她已经烦了,便冷冷道:“原来杜老板是来做说客的,你觉得我就是那么好骗的。”

    “什么叫骗,我这是对你的关爱,咱们这不是在协商吗?”

    杜里美振作起精神,将自己在商场纵横了一辈子练就的话术通通端了出来。道,你是不是担心龚珍信到时候要以龚家的名义把你的钱扣住,放心好了,宋书记和村两委干部可以签字担保。还有,钱到手后直接买成房子,装修了,我可以帮你装修,打个八折,你住进去了还能赶你走?

    他接着说说孩子是自己的,咱们赚的那点身家将来还不都要留给孩子,无所谓呀!

    罗南说,问题是孩子现在还小。房产证上写不了他的名字,怕就怕龚家人会占,或者直接写成村两委的名字,跟上次赔的保险费一样,说到时候再还给孩子。

    说到这里,她想起上次被龚珍信等抽的一记耳光,吓得浑身发抖。

    杜里美道法制社会怎么可能乱来,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人。

    罗南说是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

    同样的车轱辘话村干部们这两天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毫无新意,罗南已经听得审美疲劳,早就就免疫了。

    不过,听的次数多了,她心里也烦得很,说话也不客气起来,隐约有送客的味道。

    杜里美正要厚着脸皮深入浅出和罗南交流,电话铃响了。

    是w市建材市场苟老板打过来的:“喂是杜老板吗?”

    “我是杜里美,苟老板你有什么事?”

    苟老板:“杜老板是这样,你买的材料我正在配,明天中午应该能送到,麻烦你到时候在红石村村两委等着收货。另外,你要的环保型寸板我和商家联系过了,暂时缺货,要等一周。”

    杜里美:“缺货……太好,要不我不买了,你把钱退我。”

    罗婆娘这边死活不肯把房子租给白马,房子到不了手,白老师人家可就不来投资了。

    做生意你不能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如果白马不来自己又将背上一大笔债务,现在能减少一点损失尽量减少一点损失。

    苟老板一楞,然后笑道:“杜老板说笑话呢,你要的规格和尺寸我可都跟厂家说好了,那是特制。”

    杜里美心气不顺,说话也不客气:“我看你才是说笑话,什么时候板材要定制了,不就是一个扳子而已,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实话同你讲,我做建筑设计一辈子,比你懂行。不废话了,你把钱退我。”

    苟老板:“你也别跟我鬼扯,环保型材料价格昂贵,可不好找买主,你不要,我砸手里卖谁?”

    杜里美:“我管你卖谁,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你这什么态度,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不要了,退钱退钱。”

    苟老板大怒:“退钱,你是不是在调戏我。不退,明天我送货过来,你要也好不要也好,到直接把材料扔村两委。反正材料款你已经全额给我了,老子管不着。”

    杜里美也开喷:“你什么意思,强买强买欺行霸市,我看扫黑除恶先把你给扫了。”

    苟老板:“那我不送,我也不退款,你来咬我卵。”

    当下,杜里美也顾不得和罗南说事,就跟苟老板在电话里大吵特吵。

    杜老板原本以为自己也算是在商场上打滚了一辈子,和人争吵的经验异常丰富,对于在嘴皮子上战胜苟老板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却不想强中自有强中手,人家苟老板开装修材料门市,直接面对的是普通客户,一般人一辈子只买一套新房,对于装修那是异常的上心,容不得半点瑕疵。特别是婆婆大娘们,鸡蛋里都能给你挑出骨头来。

    和太婆们战斗了二十年,苟老板的掐架本事炉火纯青,却不惧杜里美。

    一时间,二人在电话中你问候一句我的直系女性亲戚,我问候一句你母亲身体健康。

    你想和我娘发生不道德关系,我想不道德你娘。

    两人这是彻底撕破脸皮,怒火越烧越旺。

    整个门市里全是杜里美铿锵有力的咒骂声,他骂起人来还不闲着,一手执电话一夸张比画,在屋里走来走去,气势逼人。

    杜里美好歹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大学生,那时候大学含金量极高,个人的文化素养挺高的。

    他平时也以文化人儒商自居,即便做了骗子老赖也是个雅贼,说起话来言必子曰诗云,按照村里人的说话,那就是“不说人话。”

    但今天噩耗连连,杜里美精神趋于崩溃,当下心中的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了。

    只见我们的杜老板面容扭曲,眼睛红如发怒的公牛,神色中全是杀气。

    他想咆哮,他想发泄。

    罗南本就胆小,此刻更是惊得缩在门市一觉,颤抖如鸡。

    那边,苟老板也情绪失控,吼:“姓杜的,你少跟我废话,有种来我门市,我拼着不做生意也要揍死你……不,老子直接到村里来打你,大不了拘留十五天,大不了赔钱,你等着,我马上开车。”

    杜里美:“你来,你来,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这世界谁又怕过谁!”

    “轰!”他一拳砸在货架上,货架玻璃碎了,垮了。

    “啊!”罗南惊叫一声,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怎么了?”杜里美顾不得苟老板撕,忙去扶。

    只见罗南面容煞白,眼睛都直了。

    “怎么了,怎么了?”旁边的林路涛急忙跑过来,他旁听很长时间了。

    急忙用已经积了黑垢的指甲在罗南的人中上猛掐。

    杜里美:“别掐了,再掐就会见血,要发炎的。”

    罗南终于醒过来,眼睛里包着两泡泪,生无可恋叫一声:“黄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怎么所有人都在逼我,你这是不让我活下去吗?”

    林路涛心中同情,谴责地看了杜里美一眼:“杜老板,你就别逼她了。”

    杜里美:“罗南,你怎么了?我说的那事你看……”

    “头疼,我头好疼!”罗南低声喘息,痛苦地叫:“我不能呼吸,我要窒息了。”

    林路涛用两根拇指压着罗南的太阳穴:“杜老板,别刺激她啊,要不你先回去?”做人要善良。

    杜里美无语,该叫黄天的是我呀!

    你罗南大不了不租房子,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我如果做不成这笔生意,人生就是彻底地毁了,我倒是想吼一声。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杜里美和第二任妻子离婚的时候全副身家都被人卷走,还承担了所有的债务。

    最近这些年,他所赚的钱基本都填进债务的大窟窿中去。

    这也就罢了,反正都是积年老帐、三角债、无头债,可以慢慢扯,慢慢弄,实在还不了,就拖着。

    他从白马这里预支的十万块材料款已经用得七七八八,当然也可以耍赖,但问题是白老师可是要打人的。况且,这可是他等了好多年才等到的翻身的机会,就这么黄了,真是不甘心。

    当天晚上,杜老板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滚去死活也睡不着,索性披衣出门来带外面的院子里。

    很冷,已经起了霜,白茫茫全是雾。

    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绪乱成一团。

    正郁闷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正是宋轻云。

    宋轻云:“老杜你怎么了,精神压力大?再怎么也得保重身体啊,别得了风寒我还得送你进城看病。”

    杜里美强撑着笑道:“我能有什么精神压力?我住的是大别墅大平层,手头见天几百万流水,个人财务状况健康得很。电热毯太热,出来凉快凉快,顺便思考一下人生。”

    宋轻云:“那你可有所获?”

    杜里美:“人的命运真是说不清楚,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但有的时候还得看运气,气运真的太重要了。运气一来,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如果没有气运,就算你是天空的流云,也会化做雨,跌落尘埃。”

    宋轻云:“唯心了,老杜你也是老派的读书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记得你前几天在省城说过一句话,当时对我的触动很大。你说你之所以能够成功,那是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儿,自开始做一件事就咬牙想着要做好,绝不半途而费,反正三个字——铆山了。”

    杜里美缓缓回头看着宋轻云,良久才点头:“谢谢。”

    是的,就铆上了。

    这些年杜里美的经历不可谓不坎坷,不可谓不惨,他都没有因此而沉沦,难道还说服不了一个农村妇女?

    第二日,苟老板杀气腾腾拉了一车装修材料过来,他也做好了和杜里美大吵特吵的心理建设。

    却不想,才过了一个晚上,杜里美却变了,笑眯眯地接待苟老板,爽快地签了字。又和他吃饭喝酒,说了许多亲热的话儿,道,苟老板这工程估计要干半年,到时候还得在你那里进货,你可得给我折扣哟。

    苟老板和气生财,拍着胸脯说,那是当然,咱们什么感情,跟亲兄弟一样,没啥说的,到时候肯定给你折扣,材料也给你大厂的。如果用副厂冒充,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两人说着话,喝着酒,到最后竟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送走苟老板,杜里美杜老板抖擞起精神,酒壮好汉胆,酒驾跑去罗南门市。

    结果,罗南一看到他,就惊慌地把门市的卷帘门拉了下来,怎么喊就是不开门。只说自己不舒服,已经躺下了。

    又喊几句,她竟然嘤地哭起来,说:“我活不下去,我要死了,我头好痛,要爆了。”

    杜里美心中窝火,吼:“你不开门是吧?那我就在外面等,我要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大约是中午喝多了酒,杜老板就缩进车里休息,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天已经黑了,罗南停在门市的小摩托车不见了,她回家去了。

    “喝酒真是误事。”杜里美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重新鼓起战斗意志:“回家是吧,我去家里堵。”

    到了罗南家,她正在做晚饭。

    灯光下,她系着围裙轻快挥舞着铲子,口中哼唱:“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

    再看罗南眉毛清目秀头发发亮面色红润,哪有半点生病模样。

    杜里美面上带着假笑走进去:“罗南同志,做晚饭呢,真是心灵手巧啊!”

    罗南的铲子掉地上,整个人开始颤抖,眼睛一白,接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杜老板大惊,急忙一把将她扶到堂屋沙发上,喊了半天,她才悠悠醒来:“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杜里美:“你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你再这样吓人,我肯定活不长。”

    罗南苍白着脸:“我头好疼,我发烧了,呜呜,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杜老板能不能帮我拧张湿毛巾?”

    杜里美:“……”

    罗南:“杜老板我好痛苦,能不能帮我倒杯热水,你怎么这么欺负我呀,你是坏人吗,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

    杜里美很绝望,悲愤一声吼:“你又装,又装,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再说也没有退路了。

    接下来两天,杜里美又去找罗南,但无论使出什么解数,罗南反正一看到杜里美就说病了,就说发烧想呕,让杜老板严重怀疑自己的颜值:我就这么让你感到恶心吗?

    杜里美满心愁苦,没个奈何,恹恹地坐在龚竹的茶馆里喝茶。

    自茶馆不许打牌之后生意清淡了许多,竹花看门市看得没劲,成天拿着手机刷剧。

    “杜老板,你印堂有乌云盖顶,面带凶兆。”一个声音传来。

    杜里美回头看去,正是神棍李双喜。

    他没好气地说:“啥罩?李道士你可不要乱说话,换别人可就要打你了。”

    李双喜:“要不贫道帮你看看?”

    杜里美摇头:“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双喜:“不然,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是对天选之人而言的。比如古代的名君名臣,或者个行业的一代宗师,自然是言出法随。普通人,却还是生活在自然的法则中的,这就是道。老板你不是要给罗南家装修吗,上次弄陈尚鼎的宅基地你的生意就黄了,肯定是没有做法事没有看相,要不我帮你看看是不是撞小人了。”

    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杜老板心情正恶劣,一口戾气涌起,说:“滚,上次你不是给陈尚鼎看过风水吗,结果怎么样,都把人家弄局子里去了,可见你就是个骗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旺与克

    李双喜叫屈,说:“那宅基地风水是好呀,主旺财。可这也得等人住进去才有效果,陈尚鼎被抓被罚款那房子不是还没修吗,怪得了谁?”

    杜里美气得笑起来,道:“你这歪歪理真让人无从辩驳。”

    李双喜:“杜老板你大人有大量,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对了,不知道杜老板你以前念书的时候学的什么,后来从事什么行业?”

    “我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后来干过建筑,现在名下有一家集团公司,从事的行业多了,怎么了?”

    李双喜一拍大腿:“其实,这建筑和风水关系大了。”

    杜里美:“我看就没有什么关系。”

    李双喜最近手头紧,有临近年关,使钱的地方多了。特别是自己住城里的儿子儿媳妇,你不表示一些,人家就不给你抱大孙子。

    龚竹家的茶馆不是不许打牌了吗,年轻人都不来了。但村里的老年人却找到了去处,他们也不打牌,每天都会聚在这里花两块钱泡杯茶坐上一日,唠唠嗑,说说家长里短,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把这里变成了老年俱乐部。

    到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还特意叮嘱龚竹残茶别倒了,下午还要来喝。

    得,他们坐上一天,光开水就得喝人一瓶。

    算下来,竹花不但赚不到钱,反赔进去炭火和自来水。

    李双喜干的就是给人算命选阴宅的活儿,寻思着来茶馆找老头老太太忽悠几十块钱好买一瓶金龙鱼色拉油给儿子送过去。

    一看到杜里美,他立即调高了利润预期。

    杜老板可是在省城住别墅和大平层的土豪,给别人算命十块二十块一次,换他,怎么也得弄个几百,甚至上千。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嘛!

    李双喜正色问:“杜老板,古人选阳宅讲究风水,那么请问,什么是风,什么是水?”

    杜里美:“不知道。”

    李双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风就是吹过来的风,水就是井水。人生在世,不外吃喝拉撒四件事。吃在什么地方呢,厨房;拉哪里呢,厕所。古人,其实就算是现在咱们村用的都是旱厕。厕所放的位置不对,大热天的,那味儿被风吹到厨房,你吃得下饭吗?”

    “所以,这茅房建什么地方就讲究的,不能顺风,不能让风把味吹到厨房堂屋和卧室,这就是风水中的风。”

    杜里美:“咦,有点意思,你继续说下去。”

    李双喜:“再说风水中的水,就是水井。古代家家户户都要打水井,这水井打在什么地方你得考虑到地下水的方向,选好地址,不然你费老大劲挖下去不出水,那不是白干吗?还有,茅房的屎尿必然渗进土里,你得考虑厕所不能建在地下水上方。如果污染了,人喝了井水就得生病。风水风水,其实就是古代建筑学地理学中的基础知识,和迷信却没有多大关系。”

    杜里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开眼界了,你坐下说话。”这李道士却是个有水平的人,跟他说话倒有趣。

    他是老派大学生,学识素养不错,本不信怪力乱神的事儿。不过,建筑业的人都迷信,每个工地开工都要设香案祭祀天地鬼神,看得多了,也就存而不论。

    李神棍靠嘴皮子吃饭,口才自然了得。

    坐下聊了半天,说起故事来那是相当有趣,不但杜里美听如了巷,就连龚竹也不刷剧跑过来和他们坐了一桌。

    杜里美听他说了半天,心中却有点信了。暗想:我最近一年真是霉运当头,尤其是现在更是霉到了顶点,让他收拾一下也好,没准就转运了呢?反正我现在也没辙,什么都要试试。

    就问:“李道士,你是弄看推周天易数呢还是测字?”

    李双喜心想:周天易数,测字,我懂得个屁,咱就是满口胡沁,哄得一人算一人。

    他抚着下巴短须:“看手相。”

    说罢就热情你抓起杜里美的左手,摸了半天,沉痛道:“你有凶兆。”

    竹花咯一声笑:“李双喜,我觉得你在开车。”

    李道士急着辩解:“我没有,我没有。”

    杜里美:“竹花嫂,我这里说正事呢,别打岔好不好,李道士你继续说。”

    李双喜说:“你看你这手心三条线,事业线、感情线还有生命线。感情和生命两线绵长,那是一等一的好手相。但事业线这里,你看,都分叉了,主你生意有起伏,最近遇到难事了。说不定会有迈不过去的坎,搞不好要大大破财。杜老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杜里美大惊:“你怎么知道我事业上遇到难事?”这人还真说中了,有点手段啊!

    李双喜:“手相上有呢!”心中有暗想:废话,你杜老板肚子那么大长那么肥,身体必然是极好的;还有,你是个大老板,缺女人吗,感情线自然是长得吓人。你们这种人的烦恼大多是因为钱,必然是生意上出了问题。

    李道士是从艰苦岁月过来的人,小时候还挨过饿,在他看来,胖就是健康,胖就是美。

    杜里美已经被他给忽悠住了,神色变得郑重:“李道长,我最近确实有点不顺,想请教一下该如何转运。”

    说罢就恭敬地递过去一支香烟。

    李双喜见杜老板着了自己道儿,却不急,反悠悠吸起烟。

    待到一支烟吸尽,他才悠悠道:“逆天改命这事极是不易,毕竟天道有数,非人力可为。但是……还是有办法的。我问你,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

    杜里美:“不知道。”

    李双喜:“那就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和结婚,工作决定你将来干什么,又能达到什么样的成就。结婚则决定你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生什么样的孩子。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男的也怕娶错婆娘。娶妻不贤毁三代。”

    杜里美是吃过前妻苦头的,可说他的人生都毁在那个女人身上,不禁于我心有戚戚焉。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双喜又道:“你现在是独阳不长,应该找个女人转一下运。你看你的事业线已经短了乱了,只能靠感情线救上一救,连成一片,续上一续,这样感情和事业才能双丰收。”

    杜里美:“找了呀,这次回省城我就找了,还同时找了两个女人。三人在野地里看了一晚上流星雨,难道这样还没能逆天改命?”

    李双喜和龚竹同时骇然,原来有钱人的生活如此不健康啊!

    李神棍满眼的羡慕嫉妒恨半天才感慨:“大老板就是大老板,连女人都是找两个。不过,找什么人还得看女方的八字看面相,要找旺夫的那种。胡乱去找,找个克夫的,你会更倒霉。”

    杜里美疑惑,问,还有这种说法。

    李双喜点头,说,对的。所以,杜老板你如果要找女人,得先测测对方的生辰八字,如果是旺夫的那种,对于你的事业那是有极大帮助的。只要一确定关系,你就是好风凭借力,一飞冲天了。如果遇到克夫的那种,说不定走路摔死,喝水咽死,反正是大大的不妙。这旺和克,你得弄清楚了,千万不要走错路。

    杜里美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但凡找任何一个女人,先就得问人生辰八字,那是不是太不合理,太惹对方讨厌了,再说人家也不可能告诉你呀!

    “我算是弄明白了,你这是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旁边的竹花也笑:“杜老板你别听李双喜胡扯,他忽悠你的。”

    却不料杜里美却深深得叹息一声:“我这人嘛,年轻的时候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大学时就和第一任妻子好上了,稀里糊涂结婚,稀里糊涂生了孩子。不过,原配在事业上给了我很多帮助,没有她,我也不可能有今日风光,所谓成也女人。后来原配生病离世,要重新恋爱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女人接触,也吃了许多女人的亏上了许多女人的当,这就是所谓的败也女人。当然,我什么人,怎么可能败?”

    “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可见这女人对我的人生影响实在太大,李道士的话我是相信的,道长,谢谢。”

    杜里美这话有感而法,对于李双喜也信到了十成。

    见杜老板被自己成功骗住,李双喜心中狂喜,这个月的生活费到手了。

    他正色道:“杜老板,这卦资你得给些。不是我李双喜贪财,实在是这事泄露天机,卦者恐遭不祥,需要一些弥补,如此才符合万物自有定数的道理。”

    杜里美:“应该的应该的,你要多少?”

    李双喜眼睛里闪烁中得计的光,说没有一定的数字,随意,随缘。少的一块两块,多的几千一万,都是个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杜里美的手机响了。

    杜老板接通:“啊,是甘老板的,你怎么舍得联络我?什么,有笔业务,要垫资一千万,资金压力大……这算什么压力大,要我说你这生意还真有点小,还真让人看不上,想和我详细谈谈,我哪里有时间……恩恩恩,电话上说也好,恩恩,你讲……”

    他站起来,一边讲电话一边朝外走。

    李双喜就急了:“杜老板。”

    杜里美朝他点点头,送兜里掏出一张二十块的钞票扔桌上,雄赳赳气昂昂,声若洪钟,吼了几声“一千万多大点事”飘然而去。

    李双喜楞住。

    原本以为自己话术无双,成功将杜里美骗住。

    杜老板那么有钱,一万就不指望了,给个几千块卦资才符合身份。这也是自己一心要来给他看手相的缘故,如此,今年可以过个肥年。

    想不到人家只肯给二十。、

    二十?

    这还是个人吗?

    说时迟,那是块,旁边的龚竹一把将钞票抢过去。

    李双喜急叫:“竹花你要干什么?”

    竹花气势汹汹:“你们喝茶不给茶钱啊?五块一座,两人十块。”

    得,二十变成十块钱了。

    李双喜气得有气无力:“你也别补了,将就剩下的十块钱给我打两斤苞谷酒。”

    杜里美你这个王八蛋,越是有钱越是不肯放松。

    精成这样,活该发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93/ 第一时间欣赏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衣山尽所写的《华年时代》为转载作品,华年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华年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华年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华年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华年时代介绍:
刚出社会毫无工作经验的宋轻云被派去偏远山村担任第一书记之职,带领乡亲们脱贫奔小康。他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工作,谁料村支书长期卧病,村主任又离家出走,村两委陷于瘫痪。村两委又到换届之时,暗潮涌动,人心混乱。这是宋轻云的华年时代。华年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华年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华年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