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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全文阅读

作者:端木南柯     靖难英雄谱txt下载     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4章 拜年认亲

    “好,好。”冷晗和朱棣一起笑起来,前者伸出颤巍巍的手,扶花语夕起身,后者则只是不住地笑:“冷教头既然做了娘家,那本王就做婆家好了,清筱是我侄女,从她那算起来的话,本王还是怀远的远房表舅呢。”

    “那我岂非和大王成了亲家?”冷晗仰天长笑:“快哉,真是快哉!”

    辞别朱棣后,蓝桥、蓝枫、朱清筱、风夜菱和花语夕跟着去了冷晗家。

    花语夕先是按照每日的惯例,以气针术为冷晗治疗,然后看着后者逐渐红润的面庞笑道:“义父的身子骨比我想象的还更硬朗些,恢复的速度超乎预期。”

    路子亭大受鼓舞,动容道:“自从花大家每天上门给师父行针以来,看师父的气色,确实一日好过一日。我多次探过他的脉象,也有日渐强健的迹象,看来花大家这小医仙之名,真是名不虚传。”

    “路兄就不必夸我啦。”花语夕嫣然一笑道,“照现在这样的势头,再用不了一个月,义父就可以像常人一般行动无碍,跑跑跳跳都没问题。”

    冷晗也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真的吗?这一天我真是等得太久了。”

    花语夕柔声道:“这是自然,前提是义父要好好配合我治疗,按时吃药,不要任性。”

    冷晗呵呵笑道:“你这闺女,我没白收。”

    花语夕又道:“我们之前深入草原追袭鬼力赤,虽然没拿回他的狗头,却缴回了那匹紫魅宝马,等一个月后义父康复,我就把紫魅送给义父,如何?”

    说罢她把头转向蓝桥,似在征求后者的意见。蓝桥含笑点头,同时宠溺地在花语夕的头上摸了两下。

    冷晗眼中放光地道:“我这人不好世俗的身外之物,但唯独喜欢宝马,既然你们有这份孝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

    花语夕收好银针,一边主动帮冷晗做起家务,一边又接着道:“这才只是个开始,等义父身子恢复,还可以继续习武,义父有先前的底子在,肯定事半功倍,说不定再有个两年,就能实现义父去怀柔营服役的愿望。当然了,要想彻底回复武功,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见花语夕开始打扫房间,风夜菱朱清筱等人也不闲着,几人分工帮冷晗整理房屋和庭院,很快把这座小院整得纤尘不染,焕然一新。

    冷晗感叹道:“这家里还真得有个女人操持,不然我和子亭都是得过且过,日子自然是越过越萧条。”

    花语夕油然道:“要不要我从红袖营里介绍个姑娘给义父认识?”

    “拉倒吧。”冷晗没兴趣地摆了摆手,“就我这性格和病体,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早过惯了。”

    众人中属朱清筱和冷晗最熟,她一边将一支擦干净的花瓶摆好,一边笑着对冷晗道:“冷叔叔收了花大家作义女,不拿点见面礼出来,难道白让她唤你义父吗?”

    蓝桥和风夜菱一听,也觉得朱清筱言之有理,后者帮腔道:“小郡主说的是,小花儿这么容易就答应认您作义父,怎都该意思一下的。”

    “谁是小花儿了?”花语夕失声道,“人家马上也是正经的二夫人了,小花儿叫的跟使唤丫头似的。”

    冷晗奇道:“你老公娶第二房夫人,怎么你不但不吃醋,反而还帮她说话?”

    风夜菱轻叹一声,吐出四个字道:“我见犹怜。”

    冷晗读书不多,听得一愣,蓝桥却是会心一笑,和风夜菱对视一眼,感受到这位爱妻别样的情趣。

    他初见风夜菱时,曾自嘲地说出“珠玉在侧”四字,引《世说新语》卫玠之典,婉转地表达自惭形秽之意。

    现在风夜菱用“我见犹怜”答冷晗话,同样据典于《世说新语》,说桓温新纳李氏为妾,其妻善妒,拿刀想杀了李氏,她去的时候李氏正在梳头,见她“姿貌端丽,徐徐结发,神色闲正,辞甚凄惋。”便抛了刀,上前抱住李氏说:‘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乎?’”

    她用“我见犹怜”引出背后的故事,既答了冷晗的话,又表明她和花语夕融洽的关系,更隐隐地用“老奴”调侃蓝桥,把他比作因好色而纳妾的桓温。

    众人中只有蓝枫和花语夕理解到风夜菱的言下之意,前者笑而不语,后者则幽幽地道:“也不知那李氏和这样一位正室夫人住在同一檐下,是她的幸事还是不幸。”

    风夜菱狡黠地看了花语夕一眼,话里有话地道:“是苦是甜,恐怕只有‘李氏’自己才知道了。”

    冷晗不知背后典故,也不知道谁是“李氏”,自然猜不透她们话中的机锋,哈哈一笑道:“见面礼我早准备了。”

    花语夕对此倒真有些意外,忙追问是什么,冷晗却故意卖个关子道:“先给我看看你的宝剑。”

    因今日是穿军服参加的庆典,蓝桥和花语夕都佩了剑,于是花语夕解下花舞剑捧给冷晗道:“义父请看。”

    冷晗抽剑出鞘,仔细观察剑锋上好似少女曲线的弧形,思忖良久才道:“不愧是西域传来的宝剑,这剑锋上的弧形大有讲究,使这柄剑既可以当剑使,还可以当刀用。”

    他转过身,神秘兮兮地从柜子里端出一只木盒,打开一看,赫然是一本武功秘笈,上书“灭魔刀法”四个大字。字不好看,但一笔一划非常清楚,显然是冷晗穷尽精神亲笔所写。

    “这是我年轻时自创的一套刀法,虽然只二十八式,却讲究因势利导,变化多端。”冷晗抚摸着秘笈的封面,露出缅怀的神色,“我知道你功夫走的是多变的路数,你的宝剑又可以剑刀两用,这卷秘笈便赠了给你,至于你对这套刀法领悟到各种程度,日后能达到怎样的境界,还要看你个人的造化。”

    花语夕深深一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卷秘笈。

    她看着冷晗慈祥的目光,知道冷晗认她为义女,除为她成亲找娘家人的事解围外,亦有传承之意,感动地道:“多谢义父,女儿必将加倍用功,将这套刀法练至大成,不辜负义父的期待。”

第585章 赐字清欢

    众人聊到傍晚,花语夕主动下厨,在风夜菱和朱清筱的帮手下,三个女人共同为众人呈献了一桌新年大餐。

    朱高煦正巧此时上门拜年,见饭菜可口,便也厚着脸皮留下蹭饭。

    他听说冷晗把灭魔刀法秘笈送给了花语夕,笑道:“这么算起来,你就是我的小师妹了,哈,当年师父也教过我灭魔刀法,不过是偏轻灵飘逸的路数,不太适合我的青龙巨剑。”

    “轻灵飘逸怎么了?”花语夕撇了撇嘴道,“二殿下莫要瞧不起人。”

    “好好好,你练就是了。”朱高煦不以为意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只是女孩子也不必把武功练得太强,小心将来怀远……”

    他一句话没说完,已被蓝桥塞了一个馒头在嘴里。

    “不好意思,二殿下太饿了。”蓝桥若无其事地道。

    朱高煦挣扎地把馒头咽下,这才又接着道:“当年在济南,我就劝你把这妖女搞上手算了,那就一了百了,你偏不乐意,怎么样?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后还不是要和她……”

    他说到这,用两根拇指做了个拜堂成亲的姿势,惹得众人一片大笑。

    蓝桥脸涨得通红,但想他和花语夕的婚期确实被定在正月十五,朱高煦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也真没说错。

    花语夕听说他们这些男人竟还这样在背后议论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烫,臆想着如果蓝桥在济南时真的对自己怎么样,她又该怎么样。

    她越想越是害羞,却被风夜菱抓个正着,后者拿胳臂肘捅了花语夕一下,揶揄地笑道:“小妮子想什么呢?该不是那个什么春呢吧?”

    “才没有。”花语夕连忙摇头,恨不得把看穿自己心思的风夜菱一头顶翻在地。

    风夜菱狡狯地笑道:“想也是白想,不可能发生的事,夫君当时有我这‘家花’陪着,哪有机会去嗅你那朵‘野花’?”

    “是是是,公子和奴家喝一杯茶的工夫,你这“家花”大人就找借口进来察看,显然也不怎么放心他嘛。”花语夕总算找到反击的机会。

    “你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又是晚上。”风夜菱哼了一声道,“换了你是我,你放心吗?”

    “我不放心。”花语夕娇笑道,“主要是公子太有魅力,无论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都让人不放心呢。”

    说到这,她目光看向朱清筱,暗指她跑去蓝桥房里度过的那一晚。

    朱清筱也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和蓝桥哥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发生,你可别想歪了,以为谁都和你这妖女一样。”

    朱高煦见几句话便逗起三位美女的口舌之争,在旁笑个不停,又把矛头转向蓝枫:“你看你大哥多能耐,左拥右抱的生活都快过上了,你呢?今年多大了?八字还没见个撇吧?”

    蓝枫本来还优哉游哉地看戏,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矛锋所向,尴尬地一笑道:“我刚二十,不急呢。”

    冷晗一听蓝枫已满二十,想起一事道:“行过冠礼了没?”

    蓝枫赧然道:“事务繁忙,还未及行过。”

    冷晗叹了一声道:“也是,你家中长辈……唉,想当年你大哥加冠的时候,我还是受邀的宾客之一呢,没想到仅仅数年之后,就物是人非了。”

    蓝桥不想冷晗感伤,挤出个笑容道:“通常男子加冠,都要有长辈赐字,今日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请冷叔叔给蓝枫赐个字吧。”

    他这个提议一出,朱高煦、风夜菱、花语夕和朱清筱都拍手叫好,一脸期待地看向冷晗。

    冷晗想了想,伸手在酒杯里沾了沾,在桌上写下两个潦草的大字。

    清欢。

    朱清筱念道:“蓝枫,字清欢,蓝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这个字起得好哇。”

    蓝枫肃然起身,向冷晗深深一揖道:“谢冷叔叔赐字。”

    “好啦,现在你字也有了,冠礼等有时间了我们再好好地办一场。”冷晗心怀大畅,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却惹得花语夕黛眉一蹙:“义父少喝点,对身子不好的。”

    “我高兴啊。”冷晗又继续打量着蓝枫,“清欢呀,你看你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娶媳妇的事了?看上谁家姑娘尽管和我说,百川虽然不在了,我还可以替你做主。”

    蓝枫想起蓝若海临终前给他的玉佩,因为早已替蓝桥和风夜菱说好了婚事,那枚镌刻着定远伯字样的就是让他给心爱的姑娘当聘礼用的。

    而如今那玉佩却阴差阳错的到了本雅莉手里。

    难道真是报应,父兄都在打蒙古人,只有他栽在蒙古的亡国小公主身上?

    “不着急呢。”蓝枫抓了抓头道,“冷叔叔您想想看,我大哥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那才真叫啥都不懂,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每次只是催着大哥去青州侯府做客,却绝口不提和侯府大小姐订亲的事,惹得大嫂空闺生怨,虚度多少年华?”

    朱清筱也道:“姨夫虽然不曾明说,但我一听他三番五次地要带蓝桥哥去文昌侯府,而那侯府恰好还有个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大小姐,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事实证明,女孩子的直觉都很准的,就蓝桥哥是根木头,笨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风夜菱被众人连番调侃,想起自己待字闺中时的单纯岁月,也不禁脸红起来,狠狠瞪了蓝桥一眼道:“我看某些人不是笨,是心里还装了别人,都住到我家了还拿着那什么香囊不放,大概做梦都想着江浦的李……”

    花语夕一听连忙打断她道:“都过去的事了,夜姐就别计较了,给咱夫君留点面子吧。”

    风夜菱见花语夕破天荒地叫她“夜姐”,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得她提醒,自己差点便忍不住抖出蓝桥和李静姝的事。

    “你以前惹下的桃花债,回头再慢慢和你清算。现在你有了我和花妹,谅也找不到更香的野花了。”风夜菱嘴上说着蓝桥,却向花语夕投去“我知道说错话了”的歉意目光,

    她一句话搪塞过去,蓝桥知道她是借自己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配合地苦笑道:“别人家的夫人们都是互相争宠,生怕不能讨夫君欢心,你们俩倒好,连成一气来数落我,我能怎么办?”

    “少得便宜卖乖了。”果然朱高煦忍不住在蓝桥的头上推了一把,“齐天艳福不享,还念着外边的花花草草,你傻不傻呀。”

第586章 王妃手段

    确定冷晗为花语夕的“娘家”后,接下来的几天,蓝桥和花语夕的婚事便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邀请宾客,准备场所和各项仪式所需的道具物品。

    至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记于周公六礼的婚前仪式,因朱棣亲自主婚,为他们定下婚期,则予以跳过从简,只给冷晗新赠了一套二进的四合院,以及男女仆从各两人,当作送给“娘家”的聘礼。

    冷晗本舍不得自己原来住的清静小院,但不接受新院就相当于不接受聘礼,婚事也就无法继续,只得答应,并在正月四日搬家,搬到离柳巷只隔了两条街的新院。

    王小弯盘下一间布庄、一家首饰行和一家成衣店,虽离花语夕要求的“从纺线到成衣”一条龙的产业链还有些差距,却已经可以开张大吉。

    花语夕除了每日按时给冷晗行气疗伤,就跑到王小弯的店里,为自己缝制新婚的嫁衣。等到晚上回家,她又要在房中挑灯到很久才睡,蓝桥几次试图探望,都吃了闭门羹,惹得风夜菱笑他“还未成亲就已遭嫌”。

    这日到了破五,花语夕一大早就被满街的鞭炮声吵醒,她记得今天是红袖营新人入编的日子,王妃张雨婷也会到场,当下不敢耽搁,为蓝桥风夜菱准备好早饭,便匆匆赶去了秋风岭。

    张雨婷比她到的还早,算时间只怕天不亮就出了城,穿着一身英武的戎装,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奴婢给王妃请安。”花语夕向张雨婷一揖道。

    “这处是秋风岭,你是主将,我是副将。”张雨婷微笑道,“不要叫我王妃,叫我雨婷就好。”

    “不敢。”花语夕又是一揖,“这样吧,我叫您张姐,您叫我花妹,咱们姐妹相称如何?”

    “好吧。”张雨婷点头道,“花妹,我听说你最初组建这红袖营,其实有一层月老牵线,帮她们促成姻缘,也为自己积德的意思在?”

    花语夕赧然道:“是有这个想法,只是这段时间太忙,始终凑不出时间来做。”

    张雨婷眨眨眼道:“现在鞑靼败退,盛庸一时也不敢北上,岂非正是你这‘月老’开始卖力的时候?”

    “话虽如此说,但秋风岭两营军纪严明,山下的战士们只能在自己的营盘里操练,山上的女孩子也只能远眺山下,虽是咫尺之遥,彼此却很难见上一面。”花语夕轻叹道,“即使山下战士到红袖营的营门前取食物和洗好缝好的衣物,女孩子们也会避开,严守军纪是保证战斗力的基础。”

    张雨婷又道:“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花语夕想了想道:“大概会组织几次两营联合的活动吧,看看他们在一处活动时,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张雨婷摇头道:“太慢了。”

    花语夕讶然道:“什么太慢?”

    张雨婷不答反问,含笑道:“我听你的意思,莫非还想先让这些男女们培养点感情?”

    “既是要牵红线,难道不用培养感情?”花语夕突然明白了张雨婷的意思,恍然道:“噢,难道张姐的意思是说……”

    “这世上的男女姻亲,其实绝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部分的男女直到入了洞房才第一次看到对方的容貌,哪来的培养感情?”张雨婷掩嘴笑道,“你只因自己先和蓝大公子培养好了感情,就以为天下人都需要培养感情,其实直接订亲才是常态。”

    “是我疏忽了。”花语夕莞尔道,“可就算省去培养感情这一步,我们也不能乱点鸳鸯吧?”

    张雨婷解释道:“这样,咱们先在红袖营里传下消息,把愿意立时成亲的姑娘们统计出来,包括人数和每个人的姓名、住址及生辰八字,然后在山下的怀柔营同样做此统计。”

    花语夕蹙眉道:“怀柔营现在已经有六千人,红袖营就算今日扩编,仍不过五百之数,即便她们全都急着嫁人,人数也比不过山下急着娶媳妇的战士们。”

    “筛选一下,按他们作战和平日训练中表现出的质素优先选出和红袖营待嫁女子人数相等的男子。”张雨婷似乎胸有成竹,“然后安排双方会面,不过是以团队的形式,而非让他们私下幽会。”

    花语夕开始由衷佩服起这位王妃的强大手腕,虚心地问道:“然后怎么配对呢?是抓阄还是让他们互选?”

    “抓阄太过随意,互选效率太低。”张雨婷笑着道,“咱们就单项选择,只让女孩子们抓阄,决定挑选战士的顺序,然后让她们依次从战士们中选择自己中意的郎君。战士们则事先说好,无论被哪个女孩子选中,都不得拒绝。反正他们人多,你不愿意被挑,有的是人愿意。”

    花语夕苦笑道:“虽然感觉有点不像话,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等所有人都确定后,我们统一派人去双方家里告知,并充当媒人去女方家里提亲,准备喜服,少则五天,多则七天,应该就可以完成婚礼。”张雨婷掰着手指一天天地数道,“用这个办法,咱们让他们今天报名,明天就让女孩子们选人,然后就是通知家里,做媒提亲,还有订婚期准备喜服等细节。”

    花语夕见张雨婷把事情办得这么急,猜她可能有意想赶在自己和蓝桥大婚前把此事了结,一来算是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二来也让自己在和蓝桥成亲后,可以心无旁骛地享受甜蜜的新婚生活。

    “谢谢你,张姐。”花语夕感激地道。

    “谢什么?我也是为大家好。”张雨婷摸摸花语夕的头道:“快准备吧,同时操办上百人的婚事并不简单,有大量琐碎的细务要办,还有新人扩编入营的事,这几天我们有的忙了,军务上的事也请你多多赐教。”

    “赐教不敢当,有事咱们一起讨论,这次多亏张姐,我一个人怕还真忙不过来。”花语夕一边感叹张雨婷的睿智,一边暗想自己做事太重感情,可能确实不适合统领一支军队。

第587章 百人订亲

    事情出奇地顺利,或许是受不久前的战争影响,秋风岭上的少女变得更加豪爽大方,对怀柔营的战士们也充满敬意。花语夕把消息传下后,当天就有超过一百个少女报名,愿意在第二天挑选怀柔营的战士订婚。

    张雨婷细心地记下每个女孩的信息,统计共一百二十一位少女有成婚意愿,便写下一百二十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数字,从一到一百二十一,都放进一只仅露出一个小口的木箱里。

    少女们依次从中抓取字条,抓到数字靠前的自然欢心雀跃,抓到靠后的也打起精神,想着说不定有前面人挑剩的遗珠。

    她们拿着字条,不住幻想着日后的生活,很多人甚至一夜都没睡安稳,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至于山下的怀柔营,蓝桥也配合花语夕选出了一百二十一名最优秀且有意成婚的战士,准备参加第二天的“选人订亲”。

    当晚,花语夕和蓝桥并未待在一起,而是分别在山上和山下的营帐中度过。蓝桥和李斌聊了不少行军打仗的兵法阵法,发现此君以前虽然默默无闻,其实胸有沟壑,对不少阵法战法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让蓝桥很是高兴,终于在兵法军事上觅到知音。

    花语夕同样和她的“副将”张雨婷秉烛夜谈,聊到红袖营中很多的细务。张雨婷上手快,很多问题一听就懂,一说就通,还常常举一反三,提出不少花语夕原先也没想透彻的问题。

    “张姐聪慧过人,小妹佩服。”花语夕最后叹道,“要是我还在为二七会效力,张姐必是我不能拉拢就得除掉的对象。”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张雨婷娇笑着道,“蓝桥不也是你曾想除掉的人吗?结果怎么样,人没除掉,最后还把自己搭上了。”

    花语夕脸一红,不依地道:“张姐笑人家。”

    第二天上午,蓝桥和花语夕各带营中男女在秋风岭下的空地上排开,由少女营中持有“一”字纸条的圆脸女孩曾静第一个挑选。

    怀柔营的一百二十一名战士站成一排,个个军服笔挺,英气勃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一排钉子扎在地上,也让在旁观看的其他少女心跳加速,禁不住地窃窃私语。

    曾静却似早有答案,见铁牛憨厚的面庞也出现在人群中,张开双臂大声地道:“铁牛哥,你就从了奴家吧。”

    她的嗓门极为嘹亮,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其他女孩子都没想到她如此大胆,先是哄然大笑,旋即也都激动起来,想着等下轮到自己,要怎样挑选这些男人。

    另一边的战士们也苦忍着笑,只有铁牛傻笑着出列,由于蓝桥已经言明“无论被谁选中都不能拒绝”,他径直走到曾静的面前道:“好妹子,哥哥疼你。”

    第二个挑选的少女名叫乌谷莉,她不如曾静大胆,有些羞涩地走到队伍中的大奉先面前,先是鞠了个躬,然后才红着脸娇声道:“大奉先,你愿意娶奴家吗?”

    大奉先见乌谷莉比刚才的曾静更漂亮,笑得裂开嘴道:“乐意之至。”然后直接把乌谷莉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只臊得后者不停拍打他的背脊,才终于得以平稳落地。

    接下来的两个少女不出意外地选走公孙豹和范娘,至此除了不愿参加的绝命外,怀柔营内蓝桥最欣赏的四位长官级人物全部“名草有主”。

    后续的过程就快得多,由于男女两营交流有限,除二三十位曾被花语夕当故事讲过的精英外,剩下的近百位战士连名字不被女孩子们知晓。当精英战士被排位靠前的女孩子们挑走,剩下的女孩子基本上全凭眼缘,一般只伸手指向其中一名战士,那名战士便会自觉地走到少女身边,和她一起到张雨婷处登记。

    花语夕看着眼前百人订亲的盛景,笑着对蓝桥道:“幸亏我抢先一步,锁住了你这大笨鱼。”

    她接着轻咳一声,又学着刚才曾静的模样道:“蓝桥哥,你就从了奴家吧。”

    蓝桥想起朱清筱每次也唤他作“蓝桥哥”,又想起其实若仔细算来,他和李静姝也是远房表兄妹的关系,莞尔一笑道:“静儿妹妹,你说什么?”

    当所有女孩子都选完了郎君,已是正午时分,张雨婷让她们就在山坡上席地坐下,和她们选定的丈夫一同用餐,然后和花语夕商量起接下来的说媒工作:“这件事既由官家作主,官家就得负责到底。我可以把王府里的下人散出去说媒,聘礼钱为表诚意,还是让他们各家自己出,出不起的就预支他们下个月的军饷。”

    花语夕点头道:“这安排再合适不过,我正愁要挨家挨户地说媒,只怕要跑断了腿呢。不过此事因我而起,我也总要尽到我的一份心意。姑娘们的嫁妆我全包了,每人一支金钗子,我还是送得起的。”

    “有劳花妹破费了。”张雨婷若有深意地看了蓝桥一眼道:“就算一支钗子只值十贯,这一百多人也要上千贯钱了,你藏了这么多私房钱,以后是送给夫君呢,还是自己留着用?”

    花语夕不想告诉张雨婷她和蓝桥已拥有一家首饰行,到时候钗子从首饰行里打出来,只算个成本价,眼珠一转笑道:“看他能不能宠我开心了。”

    “但愿他不会让你失望。”张雨婷咯咯笑道,“现在说媒行聘的事也解决了,最后就是订婚期和办婚礼了。”

    花语夕想了想道:“今天是初六,再算上说媒行聘的时间,我看正月十二差不多可以。还有采买喜服,这个钱张姐你看……”

    张雨婷沉吟着道:“再从他们军饷里扣只怕不妥,也不适合从军费里出。这样吧,我派人到城里问问,看有没有哪家布庄或成衣铺愿意捐助这百多套喜服的,让他们出,咱们允许他们把自家牌号绣在喜服上如何?这也算对他们的一种宣传,我记得这两天才新开了一家,叫什么‘淑香号’的。”

    花语夕一听“淑香号”,正是王小弯为他们新盘下的成衣店,不动声色地一笑道:“北平张姐最熟,全凭张姐做主。”

第588章 公子繁忙

    就在花语夕忙着帮怀柔红袖二营男女做媒提亲,催促王小弯赶制一批金钗作为嫁妆,以及男女各一百多套喜服的时候,蓝枫同样忙得近乎脚不沾地。

    朱棣任命他组建神机营,人员也马上可以到位,他当前最紧要的事就是为神机营寻找一处营地,一位教习马术的教头,还有设立一座专门制造火铳的火器工坊,三件事一件都不能耽误,他的目标是,在三个月内让神机营进入随时可以参战的状态。

    与蓝桥的怀柔营和风夜菱的昌平营不同,蓝枫的神机营因为人数相对较少,且得到朱棣的额外关注,最终确定设在北平城内。

    此事由道衍出面,最终在北平城的西北角开出一片地,有兵营、军械库、校场等基本设施。他们在城外还有一片马场,用于驯养军马,以及供战士们骑行训练。

    这些事他用了五天时间搞定,中间还有个小插曲。

    在蓝枫为马场察看选址的时候,一伙西郊的小混混见他瘦弱好欺,硬说他的马吃了他们家的干草,想讹他一笔钱。蓝枫碰巧当时身上没带什么钱,身边又没人,于是就被小混混们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幸好本雅莉及时出现,才赶走了小混混。

    蓝枫拂着身上的尘土对她道:“你盯我的梢?”

    本雅莉没好气地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大草原的,要是你趁机跑掉,又或者被什么人就这么打死了,我怎么办?”

    蓝枫一摊手道:“今天纯粹是个意外。”

    “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本雅莉认真地道,“你现在使命众多,建立神机营,又要制火器,还有钱庄的事,没有一件是易搞的,很可能和人结下梁子。今天只是几个讹钱的小混混,算你运气好。”

    蓝枫苦笑道:“那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跟着我了?二嫂子不是介绍你去淑香号护院嘛。”自从朱棣当众宣布蓝桥和花语夕的婚事后,蓝枫就称她作“二嫂子”。

    “护院这种小事,哪用得着本公主出马?盯紧了你才重要。”本雅莉哂道,“现在既然被你知道,我也不躲着你了,我就当你神机营里一个贴身护卫的小亲兵,以防你被小人,还有女人害了。”

    蓝枫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看来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啊。可你是蒙古人,可以进神机营吗?”

    本雅莉反驳道:“二殿下的朵颜三卫,还不都是蒙古人的雇佣兵?”

    “这你倒了解得清楚。”蓝枫逐渐感受到本雅莉犀利的词锋,耍赖道:“那我跑茅房你也跟着?”

    本雅莉啐道:“你以为我不敢?”

    此后她就和蓝枫形影不离了。

    蓝枫找了一家原来是制造兵器的工坊,将其改为制造火铳。火铳的规格、图纸以及各步骤的工艺细节全部由蓝枫提供,为此他又熬了好几个通宵。

    无论他睡得多晚,本雅莉始终陪伴在侧,有时陪他说几句闲话解闷,有时候帮他沏上一杯热茶,倒也给了他别样的温暖。

    朱清筱因为也通读过《机火巧术》,对火铳的结构技艺有一定的认知。她见蓝桥和花语夕的关系已成定局,也就不再烦扰二人,经常到蓝枫房里帮手。

    一次夜深了,本雅莉坐在蓝枫房里无聊,正想出门给蓝枫拧一把热毛巾回来,恰和风风火火闯进门来的朱清筱撞个满怀。

    本雅莉没有运劲,被朱清筱撞得一个踉跄,怀里一样东西掉出来,滴溜溜地滚到朱清筱的脚边。

    “不好意思。”朱清筱知道自己莽撞,歉然一笑,弯腰捡起那块被本雅莉捂得温热的玉佩,旋即陡地一惊。

    “这不是……”蓝若海临终时,朱清筱和蓝桥蓝枫都陪在一旁,她亲眼见到蓝若海将这枚刻有定远伯字样的玉佩给了蓝枫,让他当作赠与心上人的定情物,“天呐,本姐姐,这玉佩是蓝枫哥给你的?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拿出来过?”

    本雅莉不好意思说这玉佩是她趁蓝枫喝醉酒时抢来的,只得囫囵点了下头,称是道:“我之前一直藏在怀里,所以你没见过。”

    “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是该藏在怀里。”朱清筱莞尔一笑,忽然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起本雅莉来:“不过你说我没见过,却说错了。这玉佩本是蓝枫哥的父亲,也就是我姨夫的贴身物,他和安萧寒一场决战,临死前把这玉佩交给了蓝枫哥,让蓝枫哥以后娶媳妇时,拿这玉佩作聘礼。啧啧,本姐姐,你很可疑呦!”

    本雅莉最初夺来这玉佩,本是为戏弄蓝枫,没想到其背后还有聘礼这一层的含义,脸上陡然一红,支支吾吾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朱清筱亦是头回见到本来洒脱不羁的本雅莉受窘,露出娇羞的神态,不禁大感好玩:“蓝枫哥把这玉佩送给本姐姐,难道是对姐姐……”

    “你别说了。”本雅莉一把捂住朱清筱的嘴,把后者推出门外道,“他还在里面呢,别让他听到。”

    “得嘞。”朱清筱看到本雅莉这副进退失据的模样,几乎笑得直不起腰,“那我以后还是少来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了,你也别总对我冷着张脸,毕竟算起来我还是小姑子呢。”

    本雅莉听不懂“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是什么意思,但看朱清筱的表情,知道还是说她和蓝枫关系暧昧的话,急着澄清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汉话不精,只是听人说过这句俗语,以为“八字没一撇”就是“毫无此事”的意思,却不知道这句话还有“虽然现在没有此事,但期待此事发生,特指男女感情”的隐喻。

    朱清筱看着她懵懂天真的神情,哑然失笑道:“有些话的意思如果姐姐不是特别清楚,就不要随便讲。当然,姐姐这么可爱,讲错了也不会有人怪你。”

    说罢也不再进屋去找蓝枫,径自回房去了。

    只留下本雅莉不住想着朱清筱说过的话,抚摸着玉佩上精致细腻的纹路,忍不住想入非非,心起涟漪。

第589章 枫桥钱庄

    正月初十,这是枫桥钱庄开门大吉的日子。

    燕王世子朱高炽、世子妃张秀华、庆寿寺住持道衍、蓝桥、蓝枫以及朱清筱等人悉数到场,再加上其他赶来凑热闹的宾客如张辅、白雪音和赵雪楹,使枫桥钱庄门庭若市,门前熙熙攘攘,说笑声连成一片。

    当然,作为蓝枫的贴身侍卫,本雅莉也穿着一袭便装混在人群中。

    风夜菱去了昌平营整顿军务,一身盛装的花语夕作为朱棣为蓝桥“钦点”的未婚妻,首次正式以蓝桥女伴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却是大方自若,没有丝毫紧张和窘迫。

    钱庄的牌匾此刻被红绸蒙住,等待新老板的揭晓,除了诸多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围观的百姓亦越来越多,很快把附近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蓝枫清了清嗓子,先是感谢各位来宾的捧场,然后当众宣布了他事先和道衍商量好的招储策略。

    为尽快吸引北平城的百姓把存在正道钱庄的钱财转存进枫桥钱庄,除利用蓝桥花语夕等人“守城英雄”的名声外,他还专门策划了一场活动,以期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通常的商战,如靠提高储息吸引储户,效果并不十分明显。因为在当前的竞争形势下,正道钱庄完全也可以提高利率留住储户,靠这样子竞争下去,一方面增加钱庄运营的压力,另一方面如果利息定的太高,即使打败了正道钱庄,也没可能轻易降息,因为那势必招来百姓的唾骂,使民心不稳。

    再者,正道钱庄作为北平的老招牌,已经拥有不错的口碑和百姓们的信任,单纯依靠提高一点点的利率,很难说服原正道钱庄的储户冒风险把财产转移过来,毕竟这里存在“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风险。

    必须拿出能看得见的眼前利益才足够有效。

    道衍本来的提议是直接返现,比如每向枫桥钱庄存入二十贯钱者,当场就能得到五十文的返现,相当于百分之一的获利,简单直接。市井小民多爱贪便宜,这一招肯定奏效。

    蓝枫却说,这法子直接是直接,但一来五十文说少不少说大却也不大,不过就是普通人几顿饭的饭钱,比起转移财产所需要付出的风险和麻烦,可能还难以说动一些顽固的老储户。二来别人还有可能拿了返现立时又将钱财兑出,相当于白忙一场,总不能每个月都给他们返现百分之一,那钱庄就要亏死。

    道衍反问蓝枫有何提议,蓝枫思忖良久,说出两个字的答案。

    抽奖。

    蓝枫的意思是,比起不疼不痒的五十文,不如给他们一次发家致富的机会。五十文或许可以用几顿饭钱估量,但机会本身是难以估量的。

    除了匹配正道钱庄的储息外,每存钱二十贯,还可以得到一次抽奖的机会,头奖是宝钞一万贯,足够普通人在北平置一座敞亮的豪宅,又或买来几个小妾,从此富足一生。

    二等奖三等奖可以是一头牛、一头猪,又或一只鸡这种实惠的禽畜,同样价值不菲,可以让一家人过个好年。一只鸡的价格在五十文到一百文之间,却比直接送五十文钱更直观,而即使是末奖,蓝枫也安排了十文钱作为安慰,让大家怀着游戏的心态,不会因一无所得而太过失落。

    抽奖的魅力在于给人希望,只要有一万贯的头奖摆着,人们心里就存了这个一夜暴富的希望,他们在乎的是希望本身,这是个有无问题,而不是概率大小的问题。

    在赌徒心态的驱使下,不愁他们不乖乖把钱存进枫桥钱庄。

    抽奖每个月进行一次,持续一年,使枫桥钱庄长期保持对储户的吸引力。就算有人一开始还持观望态度,但当看到身边人纷纷前去兑奖,有的牵着牛,有的抱着鸡,再不济也能赚回二三十文的零花,必然会看得眼红,随即逐渐心动,因而跟风效仿。

    他们有西夏宝藏作为后备,足够支持这一年的抽奖,而当一年时间过去,或许天下早已易主。

    现在,当蓝枫宣布完他即将开展的活动,枫桥钱庄尚未剪彩,就已经有人争先恐后地回家拿钱了。

    “蓝大公子和花大家都在,没有他们就没有北平城的今天,这有什么信不过的?”

    “对,反正钱存哪都一样,说不定老子一抽就中,从此就发大财了呢。”

    听着人群中的这些议论,蓝枫满意地一笑,把剪彩用的剪刀交给在场地位最高的世子朱高炽。

    朱高炽当仁不让地接过剪刀,小胖手拿着剪刀用力往红绸上剪去,剪了三五下才把红绸彻底剪断,同时蓝桥和蓝枫一人一边扯下蒙着招牌的红绸,露出牌匾上“枫桥钱庄”四个金漆大字。

    正是朱高炽亲笔所题。

    一旦朱棣靖难成功,朱高炽这世子极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太子,而当有一天太子登基,这“枫桥钱庄”就是御笔题字,可见这招牌上几个字的分量。

    蓝枫双手推开钱庄大门,朝围观的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今日在下亲自坐店,有想存钱的朋友请进来到店内排队,金票银票钱票钞票,都由我亲自签发。”

    “让老夫先来!”蓝枫一听声音熟悉,回头一看,就见冷晗拄着拐从人群中挤出来,路子亭满头大汗地帮冷晗驱散挡路的群众。

    冷晗在北平声望极高,百姓们一见是他,倒也不用路子亭驱赶,自觉给他让开一条路。

    “八十贯,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冷晗从怀里摸出八十张皱皱巴巴的“一贯”宝钞,搁在蓝枫的柜台上。

    蓝枫一一点收过后,把钞票和四张兑奖券交给冷晗,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的神机营还缺一位马术教头,我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想求教冷叔。”

    冷晗却没看他,只反复看着手里的兑奖券:“要是我没受伤,这个忙我肯定帮你,但现在……”

    蓝枫忙道:“有其他人推荐也行啊。”

    “抽到只鸡就告诉你。”冷晗径直走向另一侧的柜台,蓝桥和花语夕正站在抽奖用的纸箱后。

    钱庄内外无数道视线都集中到抽奖箱上,冷晗干瘦的手伸进去,先拿了三张奖票,拆开一看,分别是两张“十文”和一张“二十文”。

    “还有一次机会。”蓝桥提醒着,同时花语夕麻利地数出铜钱,交到冷晗手上。

    “子亭,你来抽吧。”冷晗把铜钱倒进钱袋,转头对路子亭道,“我今天手气不好。”

    路子亭点点头,探手入箱,摸索良久又取出一张奖票,打开看时,竟果真中了一只鸡。

    朱清筱从后院抱出只三斤重的大白鸡,给路子亭拎在手上,那白鸡疯狂挣扎,不住地拍动翅膀,使朱清筱的衣裙沾上好多鸡毛。

    围观者一看货真价实,且才抽了四次就抽到一只鸡,情绪都激动起来,纷纷踊跃排队存钱。

    冷晗再次走到柜台前,低声对蓝枫道:“看在这只鸡的份上,让子亭去帮你吧,他是个好样的。”

    路子亭犹豫道:“可师父你……”

    “放心,不是有新来的仆婢吗?”冷晗呵呵笑道,“我闺女出嫁时大王送的聘礼来着。找人照顾我容易,但想找个好的马术教头,只怕找遍全北平,都没有人比你更能胜任了。”

    他和路子亭在蓝枫感激的目光中走出钱庄大门,身影尚未完全从视野里消失,百姓们等候存钱的队伍就已排成长龙。

第590章 集体婚礼

    建文四年的正月十二注定是秋风岭不同寻常的一天。

    因为在这一天,一百二十一对新人将在这里喜结连理。

    从六天前的百人订亲开始,花语夕就不停地为这场别开生面的集体婚礼做准备。

    虽然张雨婷从王府里抽调了一些家仆充当媒人,但数量还是远远不够,花语夕又从城里雇了二十多个媒婆,几乎把北平城婚庆行业的从业者都惊动了,才勉强完成了任务。

    除了说媒订亲,她还写请帖,催促王小弯的工坊加班加点,做出一百多支金钗,还有男女共两百多套喜服。这些喜服虽说是由成衣店成批“捐助”,花语夕仍然对每一件喜服亲自把关,遇到有任何细节上的问题,哪怕只是多出一个线头,都会亲自加以修正。

    “在你们看来,他们是一大波人,但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终身大事。”花语夕语重心长地道,“丝毫马虎不得。”

    然后就是在秋风岭下清出一大块空地作为成亲场地,雇佣一支车马队,负责接送娘家和婆家的亲属往返,准备成亲当天需要用到的酒菜和餐具,另外还要采买洞房里各种必须的物品如花烛、喜盏、喜褥等,几乎没有片刻闲暇。

    同时蓝桥也忙,他为了能在正月十五和花语夕大婚后腾出时间陪她,每天慰问十几户烈士家属,天还没亮就出发,到太阳下山才回来。他为加快进度,不得不把陈玉衡也叫上,和他兵分两路,把慰问品亲手送到家属们的手中。

    到家后他也闲不下来,还要接待北平各大小官员和商贾以拜年为名,实则是拉拢讨好他这当红新贵的来访。

    不见吧,显得太过倨傲不近人情,见吧,又难免一套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直到夜深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

    他和花语夕除了枫桥钱庄开业那天见过一次,几乎再没有碰面的机会。

    正月十二当日天高云淡,白晃晃的太阳挂在高高的树梢上,映出巨大的光圈,也晒得人暖洋洋的。

    花语夕和张雨婷在秋风岭的红袖营里碰面,后者指着山下新整出来的空,狡黠地一笑道:“花妹你看,这次是大王出面,搞来一百二十一顶毛毡小帐,一个个排得跟馒头似的,不但抗风保暖,还隔音呢。”

    “大王有心了。”花语夕满意地点点头,“有这样子的洞房,他们应该可以欢心了。”

    等待出嫁的少女们此时都换好了喜服,在营中羞答答地排成一队,其他暂时不准备出嫁的女孩子看着她们,有羡慕的,有祝福的,还有感动得泪流满面的。

    “你当初怎么不报名订亲呀?”张雨婷笑着问一个哭得最厉害的女孩子,“我又没限制名额,花大家还包送嫁妆。”

    “我怕。”女孩子哭得哽咽:“战争还没有结束,我怕成亲没两天,就做小寡妇了。”

    张雨婷和花语夕一齐默然。

    是啊,可怕的战争。

    只有战争早些结束,才有更多的眼泪被笑容取代。

    花语夕亲手为每一个待嫁的少女戴上金钗,然后领着她们走到营门口的空地,为她们披上红盖头。

    接下来就是等待,少女们因戴上盖头看不见物,便也不敢乱走,在风中静静地等待着接亲的时刻。

    好在怀柔营准备成亲的战士们没让她们久等,很快,以铁牛为首的一百二十一名战士身着喜服,精神爽朗地走上山来。

    “谁是俺家婆娘曾静?”铁牛看着眼前一百多个身穿红裙又披着红盖头的姑娘,大声发问。

    “奴家来啦。”幸亏日光强烈,曾静能透过红布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便张开双手朝他奔去。

    铁牛一把将她抱住,其余众人也纷纷效仿,每人喊一声自己新娘的名字,对应的少女就应一声,然后摸索着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移步。新郎借此认出自己的新娘,迎前几步将新娘抱住,然后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领着新娘,往山下布置好的临时营地走去。

    临时营地被矮篱笆围着,篱笆上缠着喜庆的红飘带,在西北风中恣意飘舞,煞是好看。

    夫妻双方的亲属、长辈和好友都已到场,在营地一侧的广场上站成一排,另一侧则是一百二十一顶将成为新人们洞房的毛毡小帐。

    几十口大锅一齐冒出热气,从城里请来的大厨和擅长烹饪的妇女们有条不紊地开始炮制这场总共七百多人参与的婚宴。

    蓝桥居中指挥,时而看看酒菜的准备情况,时而又往山上看看,估计着新人们抵达的时间。

    广场上摆着几百张大桌,每几张桌子间还生了篝火,以保证温暖,等新人们拜堂结束,就可以入席了。

    铁牛爽朗的笑声率先传来,他把曾静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第一个走进营门,只把他的父母也惹得发笑,曾静的娘家人却觉得女儿太不守规矩,露出责怪的神色。

    待一百二十一对新人聚齐,花语夕压着队尾入营,蓝桥便宣布婚礼开始。

    首先是一拜天地,新人们面朝着营门口下拜,三叩首后起身。然后二拜高堂,新人们各寻着自家长辈下拜,三叩首后起身。最后夫妻对拜,新郎和新娘各自向后退开一步,相对下拜,同样是三叩首后起身。

    “礼成!”李斌大喊一声:“开席喽!”

    酒菜如流水一般被传了上桌,其中一道菜是大锅烩煮的大酱骨,由蓝桥亲自炮制,事先准备了两个通宵,成为婚宴上最受欢迎的一道菜。

    “谢媒人!”

    “谢大帅!”

    “谢嫂子!”

    新人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向蓝桥和花语夕敬酒。

    在这种场合下,蓝桥来者不拒,和花语夕连饮了一百多盏喜酒,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不禁有些醉了。

    但他们也是由衷地高兴,当婚宴临近结束,李斌宣布新人入洞房后,蓝桥摇摇晃晃地道:“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事,等三天后,就轮到咱们……”

    花语夕斜睨了蓝桥一眼,嘴角吊着幸福的微笑:“咱们怎样?”

    蓝桥“嘿嘿”两声,没再说话,此刻日头已经西斜,火红的日光映在花语夕既羞又喜的脸上,显得熠熠生辉。他们的影子也被拉得长长的,随着夕阳逐渐隐没在西山下,最终消失不见。

第591章 选定喜娘

    蓝桥和花语夕返城后先去了冷晗的新宅,等回到柳巷时,天色已然黑透。

    他本想把花语夕送回西舍,然后在门口依依话别,却不料花语夕径直走进东舍的大门。

    二人虽已订亲,但她就这样在深夜闯进“未来夫家”的宅院,仍然显得太过“大胆”,蓝桥忙跟上道:“你这是……”

    花语夕没有答他,穿过垂花门,沿抄手游廊走到本雅莉住的东厢房外,轻声唤道:“小公主,小公主。”

    房内无人应答。

    花语夕怔了一下,自语道:“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本雅莉的声音从蓝枫住的二进正房的房檐上飘下来道:“花姐找我有什么事?”

    花语夕抬头一看,原来本雅莉不在自己房里,却在蓝枫的屋瓦上盘膝打坐:“原来喜欢上房揭瓦的并不止我一人。”

    本雅莉从房上飘下,淡淡地道:“花姐来找我,该不是只为说废话的吧?”

    花语夕尴尬地一笑道:“主要有件事想请小公主帮忙,而且还非你不可。”

    她此话一出,不仅本雅莉感到惊讶,就连蓝桥也想象不出,花语夕有什么忙是非本雅莉帮不可的。

    花语夕瞟了蓝桥一眼道:“三天后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大王做了夫家,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娘家却只有义父一人,连个女子也没有,未免显得太势单力薄了些,到时候接亲送亲,难免被夫家欺负。”

    蓝桥苦笑道:“我怎么又欺负你了?”

    “就算你不欺负我,到时候跟你来的二公子,还有其他不知道会是什么人的宾客,他们不欺负我?”花语夕有些委屈地道,“所以我想请小公主临时充当我的喜娘,我知道其实我们并不算太熟,但我此刻在北平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本雅莉沉吟不语,仿佛在认真考虑花语夕的提议。

    花语夕又软语相求道:“好妹妹,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怎么说你当初一个人从琉球来到京城,还是我帮你找的住处呢。二公子那么聪明,到时肯定帮着他哥欺负我,只有你能制得住他。”

    本雅莉思忖良久,终于软化下来:“好吧,那我答应你。”

    “太好了。”花语夕兴奋地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蓝桥仔细想想也是,女方那边若是没有个知根知底的喜娘,很多事情的确不太方便,更何况冷晗还是带病之身,本雅莉肯帮忙真是再好不过。

    “多谢本姑娘。”蓝桥也向本雅莉一揖道。

    “不客气,毕竟我借住在你家,帮主人解决一点燃眉之急,也是我应当应分的。”本雅莉客气地道,“只是我对汉人的礼仪知之甚少,到时候还请花姐多教我些,以免惹人耻笑。”

    “好说,好说。”花语夕刚想离开,就见蓝枫和朱清筱从二进正房里走出,前者伸了个大懒腰道:“终于写完最后一份请帖了,累死我啦。”

    他瞄了眼花语夕道:“你们这是大王钦点的婚事,各方面宾客必须都照顾到,才不至于得罪人。你和大哥都不管写请帖,只好我来代劳,哎呦我这老腰哦。二嫂子,能不能借你的大小鹿过来帮我锤锤。”

    花语夕掩嘴笑道:“大小鹿就不用了吧,让我的喜娘给你锤,看她会不会把你锤死。”

    本雅莉也龇牙露出凶相,朝蓝枫挥了挥拳头。

    “别……”蓝枫慌忙摆手,“我忽然又没事了,哈,啥事没有,一身轻松。”

    朱清筱娇笑着拉起蓝桥的手:“公主姐姐要当花大家喜娘的话,我就当蓝桥哥的喜娘。”

    花语夕悠然看着她道:“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怎么想起做喜娘来了,你知道男方的喜娘要为新娘服务吗?”

    “有这回事?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记不清了。”朱清筱故作健忘地笑笑道,“总之,蓝桥哥又不是大饼,给你啃走一块,剩下的就少一块。”

    花语夕听她把蓝桥比作大饼,不禁莞尔一笑道:“不是大饼是什么?大鱼?”

    “蓝桥哥就像这天上的月亮。”朱清筱忽然仰起脸,手指向夜空的明月,“他的光辉不会因为多一个人的注视而稍有黯淡。你既然是他选中的人,那就由我亲手把你接进家来。”

    辞别了本雅莉、朱清筱和蓝枫,花语夕也没从再大门出去,而是绕到三进院中,登上那座用酒坛子搭成的“鹊桥”,转头对蓝桥道:“等下过来找我好吗?我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

    “找……找你?”蓝桥暗吃一惊,不明白花语夕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桥哥,桥郎,你就过来嘛。”花语夕撒娇似地扭着香肩,“就这么一言为定咯,我让小灵去叫你。”

    说罢,她就从墙的另一边消失了。

    蓝桥也不知等了多久,忽听小灵“嗷呜”一声叫,知是花语夕发来的“信号”,沿着酒坛子拾级而上,又从另一侧走下墙头,进到花语夕居住的西院内。

    小灵在酒坛边看着他,见他下来,立时竖起尾巴,一路小跑地把他往正房的门口带。

    发现蓝桥无动于衷,它又折返回来,然后再次往正房门口跑,嘴里还不停叫着,示意他快跟上。

    “这不好吧……”蓝桥知道若再不走,等小灵再次过来,肯定要咬自己,只好缓步踱到门边,却发现房门虚掩,内中有白色的水汽弥漫。

    “花妹,你在吗?”蓝桥在门外喊,“我进来了啊。”

    两扇房门倏地同时打开,大鹿小鹿站在门后,同时向蓝桥施礼道:“奴婢给公子请安。”

    她们此刻没有蒙面,蓝桥可以借着灯光看到她们脸上的疤痕。

    没想到几天不见,她们的疤痕竟然变浅变淡了很多。若不细看,几乎都快看不出来了。

    “噢,你们也在。”蓝桥挠了挠头道,“你们脸上的疤好像……”

    “浅了很多对吧?”小鹿有些激动地道,“这是花大家新研制出的无痕生肌膏,很有效的。”

    “确实神奇。”蓝桥感到不可思议,“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又是一对美人花了。”

    大鹿赧然道:“公子过奖了,奴婢们不敢和花大家相提并论”

    蓝桥指着房内问:“花儿在里面吗?她做什么呢,水汽氤氲的。”

    “花大家在沐浴哩。”小鹿吃吃地笑着,“公子快进去吧,别让她久等了。”

    “进去……哎不对,等一下!”蓝桥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大鹿小鹿已挽住他左右两侧的手臂,把他送进房内,然后便飞快地逃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从身后把门关好。

第592章 匣中藏卷

    “别傻愣着了,快进来,我又不会吃了你。”花语夕撩人的声音从浴池的方向飘出来,“至少现在还不会。”

    蓝桥暗叹一声,绕过左手边的屏风,往水汽最浓的方向踱去:“你可以等出浴后再叫我来的。”

    “我偏不。”花语夕执拗地道,“温水沐浴最舒服了,舒服的时候见舒服的人,有何不可?”

    蓝桥见她在浴池边拉着浴帘,帘后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略微放心道:“你说有东西送给我?”

    水声轻响,花语夕的一只纤手从浴帘的缝隙里探出来,指着桌上一个小盒子道:“那是我最新调制的无痕生肌膏,我在大鹿小鹿的身上试过,效果还不错,你可以拿回去给小夜试试,自己也不妨用些。这些年你打了这么多架,身上肯定也有不少大小伤痕。”

    蓝桥看着从她指尖滴落的水珠,苦笑道:“这个你让下人带给我就好,又何必……哎,你是不是嫌我?”

    花语夕不解道:“我嫌你什么?”

    蓝桥叹道:“你是不是嫌我身上伤痕太多,不漂亮,才送这个给我的?你想让我这几天紧着用一下,到时洞房不至于让你看了反胃。”

    “我怎会这么想?”花语夕失声道,“天地良心,奴家什么时候敢嫌你了?你若不信奴家,那不妨现在就掀帘子过来。”

    蓝桥被她激过几次,这回反而冷静下来,眼珠一转笑道:“原来这才是你找我来的用意,看来送生肌膏是假,想把自己送给我才是真吧?你再激我,当心我真把持不住,把你就地正法,看你求不求饶。”

    花语夕一阵无语,同时又被他“霸道”的回应撼心儿得一颤,生出一股想投到他怀里任他恣意怜惜的冲动,幽幽地道:“坦白说,在订婚前,奴家的确不止一次地想过,把自己交给桥郎,也使过些小伎俩诱惑你。但是现在,我只想等到新婚之夜,把最完好的自己呈献给你,仅剩下两天了,不要着急好吗?”

    “好吧,我懂你的心思。”蓝桥看着帘后的人影,尽力平复着心湖的涟漪,“那我这就回去了。”

    花语夕忙道:“等一下,我东西还没给你呢。”

    “你不就想送我这盒生肌膏吗?”蓝桥把盒子拿在手里,晃了晃道。

    “若真只为了送这东西,我让下人带给你就是了。”花语夕笑了笑道,“我要送的是另外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不方便让下人转交,我亲自送去也不合适,所以只能劳桥郎自己来取喽。”

    蓝桥被激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过来些。”花语夕朝他招招手。

    蓝桥走到浴帘边上,花语夕的另一只手又从帘后探出,把一个泛着热气和香气,还沾着好些小水珠的金钥匙交到蓝桥手里:“奴家镜前有个上了锁的梳妆匣,你用这钥匙打开匣子,里面的东西就是奴家想送给你的。你拿了后不必再来见我,直接回去就好,走时把门带上。明天一早我就搬到冷家去了,金台西舍要被布置成婚礼的场地,二进正房办酒宴,三进作洞房。你再想见我,就到‘娘家’来接亲吧。”

    这钥匙显然是花语夕贴身戴着,即使沐浴也不曾取下,此时却给了蓝桥,可见匣子里的东西并不方便给其他人看到。

    蓝桥感受着钥匙上的热度,仿佛触摸着花语夕火热的身子,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他找到位于花语夕梳妆镜前一只上了锁的木匣,钥匙一扭便打开了盖。

    里面安静地陈放着一卷图册,上书五个娟秀的小字,巫云十八式。

    蓝桥脸上腾地就是一红,心道难怪她不好意思当面送,原来是这种讲述房中秘术的“宝典”。

    难道她怕自己到洞房夜还是个雏儿,让自己先看这个学几招?

    又或者说,她想自己用这上面的方式对待她?

    蓝桥随手翻了两页,看着上面令人眼花缭乱面红耳赤的图画,又想起花语夕伸出来招他过去的玉手和浴帘上映出的绰约身影,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哼,和我隔着浴帘相见,又送我这种东西,分明还是在诱惑我。

    蓝桥大感中计,却又有点享受这种在大婚前和花语夕互相试探的刺激感,口干舌燥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回到东舍的正房,风夜菱正穿着睡袍倚在床头看书,蓝桥不敢让她看到这卷“宝典”,就趁换衣的工夫把图册藏到衣柜的深处。

    “夫君在外跑了一天,也沐浴一下吧。”风夜菱淡淡地道,“我已经困了,让霜儿服侍你。”

    她把夏霜从耳室唤进来,后者虽臊得不敢抬头,仍卷起袖口,拿了毛巾道:“公子请。”

    蓝桥一看这架势,忙摆手道:“不必了,太晚啦,明天再沐浴不迟。”

    见夏霜咬着嘴唇不说话,蓝桥则一脸慌张,风夜菱莞尔道:“别怕,霜儿既然已陪我嫁到你家,迟早也是你的人,她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推辞起来了。”

    蓝桥勉强一笑道:“我这不是怕影响你休息嘛。”

    风夜菱轻叹一声,叫夏霜退下,然后吹熄了灯。

    第二天用过早点,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的蓝桥走到院墙上一看,果然花语夕和大鹿小鹿都已搬去了冷晗的新院,再加上王小弯改住在淑香号内,整座西院已是空无一人。

    他找来蓝枫,和他商量婚宴现场的种种布置,到时在何处迎宾,何处设宴,在哪里煮菜,从哪条路线传菜,何处应该如何布置等等。

    “包在我身上。”蓝枫信心满满地道,“到时候你只管娶媳妇享乐子,这些琐事兄弟我替你搞定。”

    朱清筱也拍着胸脯道:“还有我呢,保证让蓝桥哥风风光光把花大家娶回来。”

    风夜菱换上一身出门的装束,找到蓝桥道:“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蓝桥一呆道:“去什么地方,现在吗?”

    “就现在。”风夜菱若无其事地道,“不会耽误你什么事的。”

    蓝桥和风夜菱每人牵了匹马,风夜菱在前带路,蓝桥在后,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城门,一路向东疾行。

    蓝桥催马赶到风夜菱的侧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咱们这是去哪了吗?”

    “去山海关。”风夜菱一边催夹马腹一边道,“当初咱们追击鬼力赤,经过山海关时,我的一只护腕不慎掉入海中,当时没工夫找,也就没和你们说。”

    “所以你是要我去帮你找那护腕。”蓝桥恍然道,“它一定对你很重要。”

    “非常重要。”风夜菱肯定地道,“那是我离开青州前,我哥送给我的玄铁护腕,如果山城出现什么变故,我再见不到他的话,那护腕就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纪念。”

第593章 东海茫茫

    他们抵达山海关时已到了后半夜,月色下的城墙好似沉睡的巨龙,天上的薄云被海风一吹,不断从月下飘过,造成时明时昧的光影效果。海浪一下一下地拍击着岸边的礁石,拍碎后溅起几人高的水花,有的落回海里,有的沾在城墙根上。

    此刻距离天亮,已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等明日天亮,就是正月十四。

    “你还记得是在哪掉的吗?”蓝桥面向茫茫东海,沉静地问道。

    “就在离城墙根不远的地方。”风夜菱伸手一指,回忆道:“当时恰一个大浪拍来,我的马儿受了惊,那护腕又没系紧,就被甩进海里了。”

    “既然是玄铁所铸的护腕,又是从岸边掉下去的,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海水冲走,可能卡在礁石的缝隙里,或者被海沙埋没。”蓝桥一边分析,一边卷起裤腿踩进浅滩上的海水里,“我在附近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回来。”

    “我和你一起找吧。”风夜菱用手拢住被海风吹得狂舞的秀发,用一根头绳系住,也卷起裙摆,脱下鞋袜,露出光洁的小腿和脚踝。

    “危险。”蓝桥一挥手止住她道:“你别下来,风浪太大了,我自己找就行。”

    “你小心点。”风夜菱乖巧地点了点头,找了一块高处的礁石坐下,环抱着双腿,下颌枕在膝上。

    蓝桥刚一下水就知道,他卷起裤腿的行为毫无意义。海床只走出几步就迅速开始变深,再加上能盖过头顶的巨浪,卷不卷裤腿都是浑身湿透,完全没有分别。

    他索性把衣裤都脱了,运起“千斤坠”的功夫,沉住身子扎稳脚底,双腿如钉子一般插在海底里,一边弯腰在海里摸索,一边缓步移动,任风浪如何拍打,也不动摇分毫。

    他找得很仔细,也很有耐心,按照由浅到深地顺序逐步探索,不但把伸入海中的城墙根绕了好几遍,还把每一个礁石的缝隙也掏过,却仍是一无所获。

    风夜菱看得心疼,叫他道:“先上来歇歇吧,天都快亮了。”

    蓝桥用手背揩了揩额头沁出的细汗道:“没事,我还不累,可能落潮时被海沙卷到更深的地方去了,我再找找看。”

    风夜菱的语气显得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想立刻解决完我这边的事,好赶回去和静姝姐成亲?放心吧,我算着时辰呢,咱们是中午出发,午夜以后到的,只要赶在明天中午前回程,就来得及回北平。”

    蓝桥看看天色,见遥远的东方的确已现出霞光,摇头叹道:“我真没想那么多。”

    说罢,他又向齐腰深的海里走去。

    天亮前恰是落潮,风夜菱跳下礁石,也在海水退出来的沙滩上寻找着。她用双脚不停地踩,遇到有硌脚的东西就挖起来看,却往往是各种贝壳和螃蟹。

    蓝桥沿城墙根又绕了一周,忽然想到他可利用阴阳手环吸聚铁器,便将真气灌注在手环上,在海底不断巡游。

    然而他还是没能找到风夜菱失落的护腕,只有些许黑色的沙粒粘在手环上。

    海水落潮后又开始涨潮,他不得不开始闭气,然后将搜索范围继续扩大,在近一丈深的海底寻觅。闭气加上手环消耗的真气,他纵使可借橐龠之力不断补充,补充的速度却及不上消耗,这让他倍感疲惫。

    就在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手环上隐隐传来反向牵引之力。他循着牵引之力的方向潜到海底,用手一挖,一只黑色的护腕竟真被他从近丈半深的海底挖了出来。

    “找到了!”他浮出水面,挥舞着护腕高声喊叫,却不慎呛了口水,全然没注意到风夜菱早已湿润的眼睛。

    “你这呆子,难怪静姝姐叫你大笨鱼,真是半点不假。”风夜菱看也不看蓝桥递回来的玄铁护腕,直接塞进包裹里,然后一边殷勤地侍候他穿衣,一边看着日头道:“眼看就到正午了,咱们快动身吧,不然就赶不上和静姝姐成亲了。”

    “不急,还有一点时间。”蓝桥笑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出来这么久,你肯定饿坏了吧,先找点东西吃,等填饱肚子再返程不迟。”

    “你是狗吗?”风夜菱笑骂着,一边躲着蓝桥甩过来的水珠,一边用粉拳在他身上拍打着,“哎呦,还甩,讨厌!”

    他们在附近村里找了一处正准备收摊的馄饨摊,付给店主双倍的钱,然后就大吃起来。

    蓝桥是真饿了,一连吃了三碗,才稍稍缓过来一些,笑着摸摸风夜菱的头道:“总之找回来就好,要是能早点来找,说不定不会跑到那么深的地方。”

    风夜菱咬了咬嘴唇,终于承认道:“其实那只护腕,我并没有很在意。我之所以带你来找,其实还是想试探,或者说是考验你,看你娶了你心心念念的静姝姐以后,还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我真的忍不住,就是想逼你,看你在我和静姝姐之间,会如何选择。”

    说着她站起身,面色庄重地向蓝桥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这最后一次任性吧。”

    “再不吃就凉了。”蓝桥拉着她重新坐下,拿小勺盛起一只馄饨,喂到她的嘴里,“嘴上说不在意,其实是想让我安心吧?如晦是你至亲的兄长,他送的东西,怎也要找回来嘛,总不能搁在海里喂鱼呀。”

    他等风夜菱轻轻咀嚼着咽下,才又接着道:“至于你说选择,抱歉我真没想过那么多,我当时只知道,你需要我。如果是小姝遇到什么紧急的难事,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风夜菱见蓝桥并没有责她任性,心中稍定,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已经这样做过了吗?山城庆功那次,你抛下我一个人大晚上跑去找她,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蓝桥端起碗,一口气把汤也喝干,憨笑着道:“所以你算是报复吗?”

    “我哪敢呀?”风夜菱“哀叹”地道,“像夫君这样的好男儿,爱慕之人数不胜数,我能做你的妻已太过幸运,爱惜还来不及,哪敢报复?以后我会尽好自己的责任,照顾好你的这些花花草草,再不和你使性子了。”

    她吃了一口馄饨,忽然又狡黠地一笑道:“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蓝桥奇道:“什么?”

    “如果我和静姝姐同时遇到难事,你怎么办?”风夜菱说罢便眨了眨她的大眼睛,期待着蓝桥的回答。

    “定要这样为难我吗?”蓝桥先是叹气,旋又哼了一声,作势要拿走她的馄饨碗,同时恶兮兮地道,“我看你是还不够饿,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这碗也吃了。”

    “夫君……你欺负人……”

第594章 三枚铜钱

    正月十五晨。

    蓝桥和风夜菱失踪超过一整日,金台东舍早已炸了锅。蓝枫作为蓝桥不见后唯一的主事人,此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等待见证这场旷世婚礼的宾客越聚越多,新郎官竟然消失不见,他的脸沉得就像是千年的冰霜。

    “没找到。”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大江、大河、大湖分别来报,他们在北平城内已经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蓝桥的踪影。

    “再找!”蓝枫暴跳如雷,“大海也去找,这边不用你盯了,我自己来。”

    四仆匆匆又出了门。

    陈玉衡推门进来,在蓝枫耳畔悄声道:“大王携王后、王妃、世子、世子妃、二殿下,还有马和、张辅和道衍大师,他们都来了。”

    “什么!”蓝枫身子一震,“他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陈玉衡面有难色地道:“他们是代表夫家的亲眷,来了肯定要见师父,要是知道师父不在,这事……”

    “就说大哥已经去接亲了。”蓝枫叫来已经装扮妥当的朱清筱,“你是喜娘,快从后门溜出去,带上大哥的喜服,到冷家的门口等,别让人看见了。”

    朱清筱知道事态紧急,忙不迭地点头,捧起蓝桥今天准备穿的喜服,快步往后门走去。

    蓝枫仍不放心,一路走一路叮嘱朱清筱,直走到后门,猛地把门一推,对她道:“快去吧,家里我来应付。”

    旋即他们便一齐怔住,原来风夜菱正站在门外。

    “嫂子?”朱清筱先是一惊,然后立刻飞扑过去,把风夜菱死死抱住,“你可回来了!”

    蓝枫也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带我大哥逃婚了呢。”

    风夜菱哼了一声:“如果我和他出去时,他一直吵着要赶紧回来,说不定我一赌气,就真一走了之了。”

    “怎么会呢?”蓝枫忙道,“无论大哥怎么招蜂引蝶,在他心里,总还是有大嫂的。”

    “跟新郎一起接亲的人里,咱们不能只有一个喜娘,你也去,不能让宾客们看笑话。”风夜菱对蓝枫道,“家里有我呢。”

    在相隔两条街外的冷家,一切也早已布置妥当,张红挂彩清扫院落自不在话下。

    冷家的新院是个二进院,他本人自是住在正房,花语夕的“闺房”暂时被安排在东厢。院中同样来了不少观礼的宾客,却主要是冷晗的旧部,代表“娘家人”,连朱高煦也从金台东舍赶了过来。

    东厢房内,本雅莉焦急不安地在花语夕的身前徘徊,看着窗外的天色道:“新郎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出什么事了咱们都等。”花语夕穿着亲自制作的凤冠霞帔,把“落霞秋水”用一根红绳穿着戴在腕上,双耳则佩戴着樱花耳坠,淡然一笑道,“不要急,等下去,他会来的。”

    冷晗也是急性子,时不时地就要出门看看,院子里总响着他的脚步声。路子亭就在他身后追,还不断叫着:“师父慢些,慢些。”

    忽听门口等着看好戏的人群一阵骚动,冷晗三步并作两步地抢步而出,若非路子亭及时扶他一把,差点被门槛绊倒。

    但见蓝桥身着喜服,身姿挺拔英气逼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由蓝枫在前牵着马缰,朱清筱小步趋于一侧,往冷家的门口走来。

    冷晗一边心道“可算来了”,一边作出庄重的神色,转身面北而立。

    蓝桥翻身下马,向冷晗一揖道:“蓝桥受命于王,特来迎娶令女,恭听成命。”

    冷晗转回身来道:“固愿从命。”

    他朝路子亭一挥手,后者忙推开大门,扶着冷晗走在前面,蓝桥蓝枫朱清筱在后跟着,几人绕过影壁,来到垂花门前。

    “大门我带你进来了。”冷晗呵呵笑着,“至于这二门你能不能进去,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蓝桥知道花语夕肯定没那么容易让自己接走,早做好应对难题的准备,先朝围观的宾客们团团一揖,然后躬身道:“必尽全力。”

    就听一人朗声笑道:“今日新娘给你准备了三道难关,只有把这三关都过了,她才许你进她的闺房。”

    蓝桥一看,原来是凌羽飞从后座房里踱出来,李珠儿抱着凌宝儿跟在他的身后。

    凌宝儿睁着滴溜溜的大圆眼睛,看着一身喜娘打扮的朱清筱只是傻笑,朱清筱想起自己已经是这小家伙的“阿姨”,不禁又是好笑,又感到有些心酸。

    李珠儿不愿多见生人,和蓝桥打过招呼就退回房里,只留下凌羽飞“镇守”垂花门。

    “原来她找你们来助拳。”蓝桥苦笑道,“咱们是打一架还是怎么?”

    “非也非也,今天是大红喜事,打架多煞风景。”凌羽飞悠然一笑道,“但还是要比一比武,我这里有六枚铜钱,咱们一人三枚,站在三丈远处,往墙根下投钱,只论离墙最近的那一枚,看谁投出的钱离墙更近,谁就赢了。”

    说罢他手上忽然一抖,三枚铜钱呈“品”字形朝蓝桥飞过去,蓝桥左手右手分别一抄各摘下一枚,最后上身后仰,用额头稳稳接住第三枚铜钱。

    宾客们见他二人露了这一手,纷纷拍掌喝彩。凌羽飞把蓝桥带到用白灰划成的一条线后道:“站在这条线后,把铜钱往对面的墙上投,让铜钱落地后的位置尽量离墙近些。”

    游戏规则再简单不过,甚至就连四五岁的小孩子也经常用石子或弹珠玩此类游戏,但两位鼎鼎大名的剑术高手用这个游戏决一胜负,宾客们却都还是第一次见。

    蓝桥把玩着手中的三枚铜钱,眯着眼问凌羽飞道:“谁先来?”

    “客不压主,自然我先。”凌羽飞说着拇指一顶,一枚铜钱飞上半空,划过一道很高的弧线,往三丈外的墙根落去。

    那铜钱直落到距地面不足一尺时才撞上墙面,又往回弹了少许,最后落地转了半周,离墙根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兴奋的喊声再次从宾客中响起。

第595章 喜鞋难穿

    “看来子翼兄是有备而来。”蓝桥摇头失笑,“为了难住我想必还特别练过。”

    “这叫‘墙根投钱术’。”凌羽飞哈哈大笑,“想学的话,你可以拜我为师,我包教包会。”

    蓝桥学着凌羽飞的模样,也用拇指一顶,那铜钱嗖的一声飞上天去,足有十来丈高。

    宾客们不禁都仰起头,看着那枚在半空不断旋转,闪着点点阳光的铜钱,一时间鸦雀无声。

    铜钱落下,挟着一股尖锐的破风声,在墙面上轻轻擦了一下,然后滚落在地。

    比凌羽飞投的第一枚铜钱离墙更近了半寸。

    人群中轰然叫了声好,凌羽飞又投出第二枚铜钱,几乎是如法炮制,又比蓝桥的第一枚铜钱近了半寸。

    蓝桥微微一笑,第二投不再采用凌羽飞的手法,而是暗中运起清流式的功法,在铜钱出手后,仍用一根看不见的真气“丝线”牵着,眼见铜钱又要撞上墙壁,他把那真气线轻轻一收,铜钱前冲的势头立时消失不见,神乎其技地停在半空,然后笔直地落到地面。

    这枚铜钱距离墙根只有两寸。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都以为蓝桥这次赢定了。

    就连在旁观看的蓝枫、朱清筱、朱高煦、甚至冷晗都为蓝桥的这一投频频点头,暗忖如果换作自己,肯定无法在第二投就完成如此“堪称完美”的一投。

    凌羽飞亦是心中佩服,他昨日受邀进城,自己曾练习过不下百投,能投到不足两寸距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可见蓝桥投物时手法控制得是何其精妙。

    不过这本来就是接亲时的游戏,凌羽飞无意与蓝桥争个什么胜负,他第三头再次出手,铜钱打着转飞向半空。

    他盘算着自己第二投距离墙根已不足四寸,无论怎么也不能说他放水,这第三投只要随便投一下,不投到两寸以内就算蓝桥赢了。但偏偏天公不作美,就在铜钱升到顶端开始下落的时候,一阵小旋风吹了过来,把铜钱吹得一偏,径又往墙根的方向移了移。

    当铜钱落地,众皆哗然,因为这枚铜钱的位置,赫然与墙根只有不到半寸,也就是一个指甲盖的宽度。

    冷晗、朱高煦、朱清筱和蓝枫也都是面色一变,在这样几近“极限”的情况下,蓝桥想再反超,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就连凌羽飞自己也是冷汗直流,心道要真是在这游戏中挫败了蓝桥,让他进不去门甚至扫兴而归,他岂非变成冲了这门喜事的罪人?到时候花语夕指不定还要怎样怪他。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凌羽飞又是后悔又是无奈,最终把期待的目光投到蓝桥身上。

    怀远,你就给点力吧,要不然这情况,咱哥俩都下不来台。

    蓝桥沉思良久,使宾客们一度猜想他是不是要耍赖让凌羽飞重投,又或知难而退放弃自己的最后一投。

    凌羽飞暗中忖道:“耍赖就耍赖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丢得远远的。”

    蓝桥骈指夹住最后一枚铜钱,突然闪电一般出手,那铜钱不向上飞,反而径直向墙面射去。

    单看那铜钱飞行的速度,莫说凌羽飞冷晗朱高煦等人,即使不懂武功的普通宾客也能轻易做出结论,铜钱一定会狠狠撞上墙面,然后远远弹开。

    然而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铜钱撞上墙面后,竟然没发出任何碰撞的声响,反而向撞上一块年糕,又或打到一块豆腐似的插了进去,铜钱的大半部分都嵌在墙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圆边,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辉。

    “我用的阴劲,希望不要算我舞弊。”蓝桥一摊手,自失地一笑道,“正常比的话我实在没有把握。”

    他说的是老实话,凌羽飞却恨不得将他一把抱住,连连点头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当然不算作弊。”

    冷晗第一个开始鼓掌,紧接着看呆了的人群中爆起震天彩声,在外院中久久回荡不绝。

    蓝桥跨过垂花门,就见本雅莉静静地立在廊下,笑着对他道:“恭喜蓝大公子闯过第一关,花姐在东厢房里等着公子去接呢。”

    朱清筱心中奇怪,正想问“刚才不是说有三关”,本雅莉又接着道:“只是花姐的喜鞋突然找不到了,最后见到好像是在西厢房,还请蓝大公子帮忙找找,公子也不想她光着脚丫子见客吧?”

    蓝桥和蓝枫都是心中恍然,心道原来这“找鞋子”就是花语夕出的第二道题。

    他们随本雅莉走进西厢房,本雅莉转了一圈道:“花姐的喜鞋应该就在这房间里,公子请找找看吧。”

    不待她说完,蓝桥、蓝枫和朱清筱早已一齐上阵,在三间宽的西厢房里翻箱倒柜起来。

    一双喜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蓝桥就连房梁上都找过了,仍没见到喜鞋的影子。

    他不住观察着本雅莉的神色,试图通过她的表情和目光注视的方位发现一些线索,可本雅莉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看着窗外,让他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再找下去,只怕要将屋瓦一片片掀起来看了。

    蓝桥见蓝枫和朱清筱也都一脸挫败之色,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灵机一动,对蓝枫耳语了几句。

    蓝枫听的连连点头,转头就出了门,待他急匆匆地又跑回来,竟是从米仓捉来几只小飞虫。

    蓝桥把西厢房的门和窗全部关上,让蓝枫把小飞虫从衣袖里放出来,然后拿起一把扇子胡乱扇着,把那些虫子驱赶得在屋中到处乱飞。

    朱清筱忍不住道:“大哥你干嘛呢,这是冬天,打什么扇子哦?”

    说来也巧,几只虫子虽然被赶得四处乱飞,却偏偏没有一只飞到本雅莉的附近。蓝桥轻叹一声,趁本雅莉还不明就里,突然出指如风,点了本雅莉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不好意思,得罪了。”

    本雅莉倒也没太慌张,瞪着眼道:“你们想干什么?外面好多人呢,你们就这样对喜娘动手?”

    “我是为节省时间,不想多说废话。”蓝桥拍了拍朱清筱道:“喜鞋就在她身上,你去搜出来。”

    朱清筱虽然一头雾水,仍然给本雅莉搜了身,果然从她怀里摸出一双做工极精的红色喜鞋。

    “你们是怎么想到的?”本雅莉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玄机,等被解开穴道,惊讶地问道:“这也太神了吧?”

    蓝桥暗道这是关于李静姝的“小秘密”,旁人自是无从知晓,也不点破,只彬彬有礼地向她一揖,温声道:“喜鞋已经找到,可以带我去见新娘了吧?”

第596章 搜肠刮肚

    蓝桥穿过内院,从西厢房移步至东厢房门外。

    花语夕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你来了。”语气既期待,又有点羞涩,还有几分俏皮。

    蓝桥从容不迫地道:“喜鞋我已拿到,第三关是什么,请花妹示下。”

    “咱们玩飞花令吧,就以‘花’字为题。”花语夕的声音又飘出来,“隔着这扇门,咱们一人一句,每句都必须是含花字的诗词,直到有人接不上来为止。”

    蓝桥心道带花字的诗词可太多了,看似简单,实际则考验自己的诗词储备和临场反应,而这恰是花语夕的长处之一:“我赢了如何,你赢了又如何?”

    花语夕一笑道:“若桥哥赢了,奴家过门后必对桥哥千依百顺,不敢稍有违拗,但若奴家侥幸赢了,就请桥哥在门外大声诉说对奴家的爱慕之心,恳求奴家开门,待求够了一刻钟,奴家再开门让桥哥进来。”

    “请花妹开始吧。”蓝桥洒然一笑。

    花语夕轻声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蓝桥信步踱着,朗声应道。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花自飘零水自流。”

    “日出江花红胜火。”

    “朱雀桥边野草花。”

    “桃花依旧笑春风。”

    二人交相对句,好似高手过招,弹指剑发,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便流水一样从房门的内外两侧交汇在一起。

    蓝枫、朱清筱及其他围观的宾客只听得如痴如醉,冷晗和虽读书不多,也能从二人的词句交锋中感受到浓厚的文气和书卷气,暗道蓝桥文武双全,确是今朝今日不可多得的英雄人物。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蓝桥和花语夕已各对出超过一百句含“花”字的诗词,在那些有名的诗句都被说过之后,他们逐渐转向相对冷僻的诗词,对句的速度也逐渐开始降缓。

    “梅生雪后花,雁叫云西影。”花语夕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蓝桥想了想,故意慢悠悠地道:“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

    他之所以放缓语速,且把前面没有“花”字的半句诗也念出来,就是为给自己更多一点时间思考下一句还能对什么诗。

    联想到今日是正月十五,他和花语夕在今日成婚,今夜洞房花烛,他灵光一闪,唐诗《正月十五夜》倏地窜进他的脑海。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就在蓝桥想着自己下一句可以对这句诗的时候,花语夕已先他一步把这句诗念了出来。

    准备好的诗句被对方“抢到”,蓝桥瞬间就是一懵,知道自己先前的思考全都白费,此刻哪里还来得及现想?

    他涨红了脸,搜索枯肠,一时却再找不到一首先前没说过的诗词。

    “别对了,还是赶紧求新媳妇开门吧!”宾客们见他对不出,纷纷起哄,蓝枫和朱清筱也面上无光,暗暗地咬着牙。

    蓝桥被他们一激,越是着急,就越想不出来,宾客们看着他的窘态,也不知是谁先报起数来:“五,四……”

    其他宾客齐声接道:“三,二……”

    眼见他们就要数到“一”,蓝桥硬着头皮冒出一句:“花间恣悠游。”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蓝枫却新叫不妙。

    花间自悠游,哪有这首诗哦。

    果然花语夕恬静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请桥哥恕奴家才浅,不知这句‘花间自悠游’出自哪位诗人?”

    蓝桥一看事已至此,知道再没有回头路,把心一横道:“这是本朝人沃梓疾的新诗。”

    “哦?”花语夕噗嗤一笑道,“这诗叫什么名字?可有上下句?”

    “无题。”蓝桥嘿嘿一笑,厚着脸皮道:“爱上长林鸟,花间恣悠游。语无稍歇际,夕阳照山丘。”

    这看起来像一首简单的咏物诗,说林中飞鸟在花草间恣意游玩嬉闹,叽叽喳喳没个停歇,又在夕阳残辉洒满山丘之际显得格外动人。

    朱清筱低声问蓝枫:“我怎么没听过有姓‘沃’的人?这什么诗啊?”

    蓝枫眉头一皱,因为他也没听过这首诗,但又不能说没有,只能怪自己浅薄。

    他和朱清筱把目光投向花语夕的房门,众宾客也都屏息以待。

    果然,过了良久,就听花语夕幽幽地道:“桥哥请进来吧,奴家认输便是。”

    蓝枫和朱清筱齐松了口气,蓝桥推门而入,又在身后把门关上。

    花语夕一身火红的嫁衣端坐在前,脸上戴着红巾盖头,巧笑着道:“好一个沃大诗人,还敢说自己不会哄女孩子?曹子建七步成诗,想来也不过如此。要是将来桥郎用惯了这一手,奴家真不知还要添多几个姐妹。”

    “确实是形势所迫。”蓝桥赧然道,“惭愧,惭愧。”

    “不要害羞,我的好哥哥。”花语夕探身向前,双手抱住蓝桥道:“奴家很受用呢。”

    蓝桥嗅着她香甜的脂粉气息,感受着她投怀送抱的火热和柔软,心神也是一荡,把喜鞋从怀里拿出来道:“让我给你穿鞋吧。”

    花语夕微一点头,羞不自胜地伸出一只小脚,给蓝桥温暖又厚实的大手拿着,让他为自己穿上喜鞋。

    “这鞋子,你怎么找到的?”花语夕换另一只脚,同时好奇地问道。

    蓝桥一笑,于是把自己和蓝枫驱虫寻鞋的经过说了,最后道:“鉴于你的‘特殊体质’,除非你得了新鞋以后能忍住从未试穿,否则必然是蚊虫难近。”

    花语夕虽然戴着红巾盖头,听过这话仍禁不住臊得捂住了脸。因为蓝桥不但提及她身体的异香,更暗指她因太过恨嫁,所以一得了喜鞋就忍不住试穿,把气味留在了鞋上。

    “桥哥……”她咬着唇委屈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不论要不要面子,我都要定你了。”蓝桥为她穿好第二只喜鞋,又在她脚背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讨厌。”花语夕用穿上喜鞋的脚碰了碰蓝桥的腰眼,骄矜地道,“那首诗,你再念一遍给我听。”

    “爱上丛……”

    花语夕打断他道:“不用全念,就念每句第一个字。”

    “想得美。”蓝桥将花语夕的身子横抱而起,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中跨出房门,朝早已备好的花轿大步而去。

第597章 花轿进门

    花语夕直到花轿前才被蓝桥放回地上。

    她怎么说也算是个“巾帼豪杰”,听着左右两旁宾客看客们的起哄声、笑声和口哨声,不禁庆幸自己有红盖头遮着面庞,不致让她此刻娇羞的模样落入外人眼中,沦为笑柄。

    身为女方喜娘的本雅莉走到她的身旁,一边帮她整理衣裙头饰,一边低声告诉她周围的情况。

    花语夕穿着崭新的凤冠霞帔,内套红袄,腰间系着流苏飘带,下围绣花彩裙。她头上的凤冠由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物连缀编织,肩上则披一条绣有各式吉祥图纹的锦缎,即所谓“霞帔”。

    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停在门口,轿身围着红幔,轿顶覆有翠盖,翠盖上插龙凤呈祥,四角则挂着丝穗。

    本雅莉点起一根红烛,又拿出一只铜镜,往轿厢内照了照,是为“搜轿”,意在驱逐藏匿轿内的冤鬼。

    路子亭帮冷晗倒了一盏浊酒,冷晗把酒盏递到花语夕面前,花语夕双手接过,是为“起嫁酒”。她掀起红巾一角,将酒一饮而尽,视为对娘家的辞别。

    上轿前,身为男方喜娘的朱清筱三次催促,花语夕却故作矜持,扭捏着佯作不愿出嫁,直到最后蓝桥亲自牵起她的手扶她上轿,她才乖乖从命。

    起轿后,整个接亲队伍以一对龙凤花烛开路,蓝桥身披大红蟒袍,骑着高头大马,由蓝枫牵马而行,旗锣伞扇紧随其后,再之后才是坐着花语夕的花轿,两位喜娘朱清筱和本雅莉则陪侍在花轿两旁。

    花轿后跟着一辆大车,车上载了两口红木箱子,里面装着冷晗用养老钱为花语夕购置的几件首饰,几样摆件文玩,还有杯盏碗盘等日常用品,算是陪嫁。

    冷晗的独居生活并不富裕,买这些物件几乎花光了他的养老钱,花语夕本来不肯接受,但耐不住冷晗坚持,只得含泪带上,并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奉养这位义父,不但治好他的伤病,还要让他颐养天年。

    人们点起早准备好的鞭炮,以茶叶米粒撒向轿顶,锣鼓唢呐齐唱,甚至还有舞狮为贺的,气氛欢喜热闹至极。

    那花轿虽有八人在抬,走出没多远却剧烈地摇晃起来,花语夕命本雅莉发给轿夫红包,轿夫们这才笑逐颜开,停止对轿中新娘的“折腾”。

    队伍从冷晗新宅出发,在北平城内兜了一个大圈子,让几乎满城百姓都感受到这场婚事的喜庆与欢闹,这才转回本来只相隔了两条街的金台西舍。

    从此东西两院皆为蓝桥所有,风花两房夫人分居两院,以示平起平坐。

    花轿抬过寓意红红火火的火盆,在西舍的院门口落轿,迎亲的鞭炮声、锣鼓声、歌声乐声响作一团。

    风夜菱同样一身大红色的吉服,立在院门口迎轿,她把翳影弓并三支红箭递给蓝桥,蓝桥拉弓连射三箭,意为情定三生,还意在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同时也借这把蓝若海曾用过的弓表示对新娘的祝福。

    夏霜施妙儿二婢在轿前铺开红毡,本雅莉掀起轿帘,扶着花语夕小步下轿。花语夕穿着喜鞋莲步轻移,缓缓往放着红漆马鞍的门槛上跨去。

    新娘跨马鞍,一世保平安,花语夕走进院门后,扶她走路的喜娘由本雅莉换成朱清筱,以示娘家到婆家的“交接”。

    走过垂花门,花语夕面北而立,蓝桥则立于举办喜宴的二进正房前,向花语夕作揖行礼。花语夕还礼后,二人携手进入房门。

    二进正房的堂屋设东西北三席,进门后花语夕及娘家随从在西,蓝桥及夫家随从在东,朱棣、徐妙云、冷晗等长辈则坐在北面正席。

    新郎新娘在入席前,要先到堂屋两侧的耳房洗脸,新娘在西耳房,朱清筱为花语夕端上脸盆和毛巾,把她的红盖头揭开一点,帮她擦净面庞,新郎在东耳房,由本雅莉拿来脸盆和毛巾,蓝桥取过毛巾自行擦脸。

    随后二人回到席前,朱清筱为花语夕倒酒,本雅莉为蓝桥倒酒,新郎新娘齐饮一杯,然后转向厅门而立。

    坐在东席的风夜菱轻叹道:“早知道成亲是这么盛大的场面阵仗,我真不该便宜了他。”

    蓝枫喟然道:“是体面也是折腾,这么大的一场喜宴,新娘却连一口饭都吃不上,拜完了堂就送去洞房苦等,直到晚上才能再见到新郎。”

    白雪音和赵雪楹同样受邀与宴,也坐在东席,前者显得有些落寞,幽幽地道:“宾客们这么热闹,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朱高煦不失时机地凑过去道:“等吃完了酒席,我再带你去冰湖上玩,今天是上元节,街上也很热闹。”

    朱高炽担任此次婚礼的司仪,他挪动着笨重的身躯走到席前,竭力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吟道:“华堂异彩披锦绣,良辰美景笙歌奏。月老情定三生情,千里姻缘一线牵。龙飞凤舞结良辰,夫妻对拜喜眉梢。同饮合卺古礼成,一对璧人永婵娟。”

    待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朗声唱曰:“一拜天地谢姻缘,一叩首。”

    蓝桥率先南面跪下,花语夕亦在朱清筱的搀扶下盈盈下拜,二人一齐叩下头去。

    朱高炽再唱:“愿地久天长,再叩首。”

    二人再叩。

    “盼幸福安康,三叩首。”

    三叩首后,蓝桥和花语夕一齐起身,转向坐在北边正席的朱棣和冷晗。

    “家族昌盛子孙旺,再拜高堂。”朱高炽接着唱道,“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一叩首。”

    蓝桥花语夕再次下拜,向朱棣冷晗叩首。

    朱棣轻抚短髯面带笑意,冷晗同样频频点头,嘴里连说着“好”。

    “孝敬父母颐养天年,再叩首。”

    “祝福父母身体安康,三叩首。”

    朱高炽显然是第一次担任这样的角色,白嫩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红,等蓝桥花语夕又站起身,大声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新郎新娘面对面,夫妻对拜花堂前。”

    蓝桥和花语夕先是分别退后半步,然后相对下拜。

    “乾坤交泰琴瑟和鸣,一叩首。”

    蓝桥和花语夕同时叩头,却闹出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小插曲。

    原来花语夕因顾着矜持端庄,后退的步子太小,以至于和蓝桥相对叩头时,二人的头竟然顶到一处,蓝桥被花语夕凤冠上的凤嘴“啄”了一下,立时引起哄堂大笑。

    就连朱棣也笑得呛出了泪,附耳对冷晗道:“看来这新娘子太过强势,以后怀远要受她欺负了。”

    “都是命。”冷晗微笑道,“也都是缘。”

    “鸳鸯比翼夫妻同心,再叩首。”

    这次花语夕膝行着又退了半步,这才和蓝桥再次叩首。

    “夫唱妇随早得贵子,三叩首。”

    蓝桥和花语夕三叩首后,拜堂总算圆满结束。花语夕由朱清筱牵引着,踩过由一连串麻袋铺成,寓意“传宗接代”的小路,先入洞房等候,蓝桥则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宴席,陪到场的宾客尽兴玩乐。

    待朱高炽宣布“宴席开始”,除了无甚胃口的白雪音,饿了半天的宾客们立时都拿起筷子,享用起今日的饕餮盛宴来。

第598章 香甜如梦

    蓝桥在堂屋敬酒,陪宾客说话热闹,应酬了足有一个下午,等来到洞房所在的三进正房,已是悄然入夜。

    花语夕仍戴着红盖头,正安静地坐在床边,和朱清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喜床早已被后者铺好,上面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以示“早生贵子”。

    见蓝桥进来,朱清筱笑着起身,把一根精美的秤杆塞到蓝桥手里道:“拜堂成亲的最后一步,如果新郎认可这门亲事,就亲手用秤杆挑开新娘的红盖头,表示‘称心如意’。当然,这件事你可以等我走了以后再做。”

    说罢她既不离开也不再坐,就站在原地看着花语夕。

    花语夕拿出带的最后一个大红包,交给她道:“今天多谢你啦。”

    朱清筱这才蹦蹦跳跳地去了。

    当房门关上,洞房内就只剩下花语夕和蓝桥两人,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蓝桥似乎有些紧张,有意活跃气氛道:“都说新娘成亲苦,从出门开始一直到深夜都没有饭吃,我刚才过来时给你带了根糖葫芦。”

    说着他想把糖葫芦拿给花语夕,花语夕却摇头道:“难道在桥郎心中,奴家就只知道吃吗?桥郎都还没看奴家哩。”

    蓝桥听她语含嗔意,想起朱清筱临走前说的话,知道花语夕是在意自己还没有挑她的盖头,仍在等待自己对她最后的“认可”。

    “好,那我就先看看你,今天是如何的娇美动人。”蓝桥拿起秤杆,轻轻挑起红巾一角,却忽然又被花语夕伸手按住。

    “等……等一下……”花语夕的呼吸变得急促,甚至握住秤杆的手都有些发颤,“请让我最后再体会一下,这种等待命运裁决的焦虑和渴望。十年了,我从没有像此刻般接近幸福,我好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这不是梦。”蓝桥稳定而有力的手抓住花语夕的手,缓缓将其从秤杆上挪开,然后秤杆上扬,红巾掀起,露出李静姝那张未着面具的绝世容颜,“却胜似梦。”

    李静姝美目含情,嘴角挂着既羞又喜的浅笑,秋波流转地仰视着蓝桥,她如经雕琢的玉颊,以及恰到好处的精美妆容,给人以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就是这双眼睛,蕴含着绵绵无期的情意,也藏着说不尽的故事,带给他一生都做不完的美梦。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

    “小姝……”蓝桥讷讷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至此仍难相信,眼前的璧人已从此归他所有。他同时也猜得到她以本来面目和他成亲的用意,因为她用情至纯至真,再容不得半点虚假,要把最纯粹的自己送给对方。

    李静姝微微一笑,又娇羞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唤人家娘子好吗?”

    “娘子。”蓝桥挨着她坐下,伸手拦住她的香肩。

    “桥郎。”李静姝呓语般呼唤一声,娇躯微颤,难以自持地纵身到他怀里,泪水扑簌簌地滑落:“夫君,奴家哦不……妾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蓝桥轻抚着她的香背,柔声道:“欢喜吗?”

    “欢喜。”李静姝忙不迭地点头,“妾身好想一辈子就这样投在夫君怀里。”

    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窗前那对静静燃烧的龙凤花烛,忽又坐直了身子,从枕下拿出两只以彩绸连结的酒盏,喜孜孜地道:“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做。”

    蓝桥知她指的是交杯酒,一笑起身,为两只酒盏都倒上了酒。

    李静姝吮了吮手指,然后把手指沾进蓝桥的酒浆里,轻轻转了转道:“喝了这碗酒,才真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我也要这样做嘛?”蓝桥有些不好意思。

    李静姝欣然道:“当然。”

    蓝桥只好也吮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把手指放进李静姝的酒盏沾了沾。

    二人各自持盏,手臂交缠着套过,一饮而尽后各自将酒盏掷于床下。李静姝见蓝桥酒盏的盏口朝下倒扣着,她自己的酒盏则盏口向上,不禁又是一笑:“这两只酒盏一仰一合,寓意天覆地载,妾身虽然吃亏些,但总是个好兆头呢。”

    蓝桥愕然道:“什么叫天覆地载?”

    “夫君讨厌。”李静姝羞嗔着道,“这种事,夫君等下就知道了,妾身说不出口哩。”

    蓝桥看她神色,便知指的是男女之事,再联想到她前日赠给自己的“闺房宝典”,心旌更是摇曳,正想吹熄花烛以成好事,李静姝却羞急地止住他道:“新娘有‘坐花烛’的规矩,花烛的火不可吹灭,我们要等它燃尽才可以……才可以那个……”

    “那咱们现在做点什么?我陪你说说话吧。”蓝桥暗责自己太过“猴急”,有点过意不去地道。

    “妾身已备好了热水,不如夫君先沐浴一下?夫君昨天是否和小夜去海边了,身上咸咸的呢。”李静姝说着起身,掀起将寝室与浴池隔开的红纱帷幔,露出腾着丝丝白汽的大理石浴池。

    蓝桥嘿嘿一笑道:“你和我一起还是怎么?”

    “夫君就这么急着轻薄妾身吗?”李静姝垂下头道,“妾身为夫君备了一舞,想请夫君在沐浴的时候品评。”

    蓝桥心道原来如此,自己险些牛嚼牡丹,唐突了她精心为自己准备的洞房节目。他同时又有些奇怪,不知自己今天为何如此急不可耐,毫无君子之风。

    难道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尘封了十年的夙愿,将在今夜完成?

    李静姝温柔细心地侍候蓝桥入浴,然后满面羞赧地快速逃开,把浴池前的红纱帷幔再度拉上,于是蓝桥就只能看到花烛映衬下她一个玲珑曼妙的剪影。

    左侧琴声倏起,如清泉汇聚成山溪,右侧笛声缠绵,似春风纠缠柳叶。

    而就在这清风流泉间,那道无比曼妙的剪影翩然起舞,在烛光的映照下,用最简单的身体线条表达着最深切的情感。

    她藏在红纱之后,看不出华美的衣饰,更看不出绝色容颜和精美的妆容,一切的美都藏在她唯美的身姿,以及仿佛琼楼仙子的一抬手一投足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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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介绍:
一张九天风云榜,看九州英雄鹿死谁手。一卷倾城美人图,数十大美女花落谁家。一个少年,不慎卷入建文削藩的大麻烦,却在涌动的暗潮里越战越强,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关键人物。自创绝世武功,统率千军万马,南平白莲教,北战蒙古兵。皇族郡主,同门师妹,百变妖女,侯府千金,携美同行,纵横天下。内扫朝廷败类,外除倭寇之患,一柄流光宝剑,创下不世之功。永乐盛世扬我华夏之国威,功成身退名留靖难英雄谱。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英雄,写就新的篇章。靖难英雄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难英雄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