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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全文阅读

作者:端木南柯     靖难英雄谱txt下载     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9章 青山绿水

    东汉建安十三年,曹操与孙刘联军遇于赤壁,曹操小战失利,退驻长江北岸,屯兵乌林。诸葛亮同周瑜定计,火烧乌林,大败曹操,这便是史上著名的赤壁之战。赤壁之战使乌林一带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化为灰烬,持续数天的烈火映得江面和两岸青山一片通红,赤壁也由此而得名。

    曹操逃离赤壁后,径投乌林以西的山路而去,准备返回荆州。途中他接连遇到孙刘两家派来的追兵,损兵折将极是狼狈,最后才由华容道惊险逃脱。

    一千多年过去,被焚毁的森林早已重新长成,这片乌林以西,宜都以北的群山也成为供后人凭吊乌林古战场的风景名胜,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游人来此登高望远,怀古思今。

    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雾濛山。

    雾濛山又称孟德山,据传当年曹操败军途经此地,曹操见此地山势险要,大笑周瑜无谋诸葛少智,结果反引来伏兵追杀。雾濛山的主峰赤灵峰是左近百里群山的最高峰,东可望三江口,南可观洞庭湖,其峰不但地势雄奇,还生有多种珍贵药材,是以无论文人墨客,绿林豪杰,还是佛道两教,途经此地都想登峰一观,尽抒胸臆。

    蓝桥当然也不例外。

    第二日一早,他带着风夜菱与白雪音二女,从乌林镇出发,准备到雾濛山游玩一番。

    这日上午的天气极好,晴空朗日,云白如棉。三人一路谈笑着登山,登至半山腰时已近正午。

    恰三人走到一条倾泻而下的山溪旁,白雪音望着不远处几棵挂着野果的果树笑道:“走了半日,不如在这里歇歇脚,也寻些野果来充饥。”

    风夜菱环顾左右,见清澈的山溪流至此处在山石上拐了一个大弯,以一个“几”字型的方式环绕着一块可坐七八人的大圆石。大圆石十分平整,西边是一道两丈高的断崖,东边山溪的彼岸则是白雪音提到的果树。

    “此处风景倒也别致,青山绿水的,野餐再适合不过。”风夜菱道,“正好我也饿了。”

    “那我去采果子来。”白雪音说着微翘起腿,脱下鞋袜,准备趟水过河。

    她一双白玉般的赤足踩在山石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提起裙摆,踏入夏日沁凉的溪水里。

    “喂……”风夜菱“不怀好意”地戳了下兀自盯着白雪音过河的蓝桥道,“看什么呢?我知道雪音妹妹也是个大美女,但是夫君一直盯着她看,菱儿多少也会觉得自尊心受挫呢。”她一边说着竟还做出个委屈抹眼泪的夸张表情。

    “好啦我知道了。”蓝桥收回目光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只吃野果和干粮,是不是又有点太落魄了?”

    “哦?”风夜菱的眼睛亮了起来,期待地道,“夫君这么说,是想亲自弄点什么给我们吃吗?”

    蓝桥没说话,眼睛却望向那片果林的深处。

    风夜菱顺着蓝桥的目光望去,那边除了正踮着脚从树上摘果子的白雪音,还有一只四尺多大的小鹿。

    “夫君是说……”风夜菱嘴角的笑意更浓,“那只小鹿……”

    蓝桥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道:“去捡点碎石头,垒个石灶起来,我给你们做果木熏香鹿肉。”说罢他解下玉和剑放在一边,卷起裤腿,踩着溪水往果林那边走去。

    “哎……石灶怎么垒啊?”风夜菱等蓝桥走到山溪中间才想到自己并不会垒石灶,想再叫他,蓝桥却已走远了。

    正好白雪音摘了些果子回来,用双手提着裙摆,果子全兜在裙上,一双浑圆的小腿也展露出来:“师兄这是去哪,我正准备洗果子呢。”

    蓝桥笑道:“去打点野味,给你们开开荤。”

    “真的呀!”白雪音兴奋地道,“那我可算是沾了风姐姐的光,有口福了。”

    这是片很小的果林,蓝桥走到的时候,那小鹿已穿过了果林,沿着山溪的东岸一路往上游一跳一跳地走去。

    蓝桥狩猎的经验并不算浅,但这头小鹿却像是见多了试图对它下手的游客,警觉地回头看了眼偷偷接近的蓝桥,然后猛地加速往山坡上跑去。

    它蹿进一片茂密的松林,左跳右跳,试图借助树干的掩护逃离蓝桥的追踪。

    这片密林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不但每棵树都有一二十丈的高度,不少树干更是粗得需二人合抱,阳光几乎透不下来,林内一片昏暗。蓝桥差点追丢了目标,忙深吸一口气提振精神,在林内展开身法向猎物靠近。

    那小鹿跑了一阵似也察觉不对,见在密林中无法摆脱蓝桥,索性放足疾奔,转瞬间又从松林北侧冲出。

    蓝桥心道这下看你往哪跑,紧跟着也出了林子,施展开“飞星流火”的轻功心法脚下如风,弹指间便追到和小鹿平行的身位。

    他一把扯过小鹿的脖子,掌上内劲暗吐,小鹿已瘫软倒地。

    好一场刺激快意的狩猎。

    蓝桥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战利品,心中泛起一丝得意。

    此地距离风夜菱白雪音二女所在的野餐地少说也跑出了二三里。山上天气多变,此时已从晴空朗日变成了蒙蒙细雨。

    那细雨像丝,又像雾,在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感受不到雨滴的落下,却无时无刻不浸润在雨水无所不至的怀抱之中。

    蓝桥把小鹿扛在肩上刚要转身,眼角忽然瞟到一个人影,不禁又停了下来。

    溪水的东岸有一片小腿高的长草地,一个白色衣裙的少女正背朝着蓝桥蹲在其中,似在采拾什么东西。

    衣裙都已被雨水浸湿,一头秀发也贴在后颈和背上,她却毫不在意,既没有焦急地寻找避雨之处,也没有任何遮挡身体的动作。

    少女的身姿曼妙,无论是柔美的背部曲线还是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迷濛的雨雾下,她就像生长在河岸草甸上的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蓝桥远远凝望着她,一时竟忘了回去野餐的事,放下肩上的猎物朝那少女走去:“你这么淋雨,当心着凉。”

    鬼使神差地,蓝桥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少女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丽至极,仿佛天神雕琢过的面孔,既像是从云雾里落下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像是生活在密林深处,偶尔出来游戏人间的精灵。

    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肩,无一处不是巧夺天工的美丽,既处处显得与众不同,每一处又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即使是与美女打惯交道的蓝桥,也被这仿佛嵌入天地的美丽深深震撼,任何语言也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境。

    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就像一泓晴空下的湖水,在这朦胧的雨雾中依然显得清澈如醉。

    蓝桥看着少女,少女也看着他,在雾濛山的迷雾中,在仙境中,又似在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中。

    少女的黛眉微微一动,忽然樱唇轻启道:“哎,是你呀,蓝桥。”

第150章 静女其姝

    “你……我们认得?”蓝桥仔细打量着少女惊心动魄的美丽,同时飞快地搜索自己的记忆,“你是……”

    “我是小姝啊,李静姝。”那少女轻轻一笑,站起身来道,“怎么?这才几年不见,不记得我了?”

    “怎可能不记得?”蓝桥有些慌乱地否认着,“我只是没想到,这几年你竟变得这么漂亮,差点都认不出了。”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雾濛山上遇到她,临安公主和驸马都尉李祺的爱女,名列倾城榜第三的李静姝。

    蓝桥十六岁时曾因受伤,住到徐秋雨位于江浦的药庐中养病。恰好徐秋雨和李祺亦是好友,李静姝常到徐秋雨的药庐帮忙,两人因此结识。

    一个多月后蓝桥伤愈离开,便再没了她的音讯。那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蓝桥此后虽再无缘见她,当年的情景却始终如烙印般留在他的脑海中,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他不是没在蓝枫的美人绘卷中看到她的模样,只是觉得绘卷中所描绘的样子,和他脑海中的印象相比总有些许不同,仿佛只是相貌相近的两个人,无法真正联系到一起去。

    眼前的李静姝比绘卷又有些不同,不仅有伴随着成长的变化,那种近在眼前的生动和触动感更远非一张纸上的绘画可比。

    李静姝听蓝桥坦言赞她美貌,微垂下头有些羞涩地道:“被雨淋得这么狼狈,哪里漂亮了……”她话止于此,并没有再说下去,就像一种恰到好处的谦虚。

    蓝桥愣愣地看着她,似是被她提醒才注意到她被雨水浸得近乎半透明的衣裙,连忙把视线扭转开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问她到雾濛山做什么,一是问她为何离开江浦家,无论李静姝如何作答,都不至于太过冷场。

    “我离家出走了。”李静姝微微一笑,就像能看透蓝桥的心思般答道:“刚才是在这边采药,你看。”

    蓝桥这才看到她脚边放着一只小小的竹筐,里面放着她从草地泥土里挖出来的山参、灵芝,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蘑菇。

    “这片灵芝好大,呃……”说到这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才哪到哪啊。”李静姝丝毫不受尴尬气氛的影响,拿起竹筐晃了晃道:“我药房里好多比这大的,最大的有脸盆那么大呢!”说着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试图告诉他灵芝有多大。

    “你的药房?”蓝桥苦笑着道,“你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开药房卖药?这要是被公主或驸马爷知道,得多心疼你啊?”

    “我不是为了卖药,是为了自由,待在江浦那么个小地方处处受人管教,简直要闷死了。”李静姝挎起竹筐走了两步,忽然看到蓝桥刚猎的那只小鹿,眼睛亮起来道:“这只鹿是你打的?”

    蓝桥微一错愕道:“是呀。”

    李静姝缓步走到那鹿旁,蹲下身道:“这还有上好的鹿茸,不然你给我吧,我会付钱给你。”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认真数着里面的铜板,一边数一边皱眉道:“唔,钱不太够,要不然等下山了我晚上拿去补给你?”

    蓝桥本想说大家熟人一场就不要她的钱了,但转念一想这样说可能又显得不够尊重,便道:“不够的便算我先借你,等你有机会再还给我就是。”

    “那好,听你的。”李静姝倒也爽快,用一把小刀割下鹿茸放进筐里,然后把钱袋里的钱尽数倒在掌心,伸到蓝桥面前道:“喏,都在这了。”

    蓝桥一边把钱接过,一边玩笑般问道:“你的药房是开在哪里呀?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荆州。”李静姝平静地道,“我在荆州弄了家小铺面,平时卖点药,也兼着做些帮人诊病的事。这次是因有批药材需从岳阳进货,途经此地顺路上山,想再多采一些。”

    因着朱清筱的关系,蓝桥对荆州城并不陌生,他想了想道:“既是在荆州城,我怎没听说过?”

    李静姝笑道:“荆州城大小药铺数十家,你怎可能每家都听过?像你这样的身份,就算买药肯定也是去广源、光泰这样的大药行,不会到我这小地方来的。”

    广源记和光泰药行确实是荆州城内最有名的两家药行,当年即使是湘王|府内有人患病,也常去这两家抓药。蓝桥点点头道:“是我问得不好,唉,这么多年我怎么也没在荆州碰到过你……”他说这话既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有些惋惜。

    “没缘分呗。”李静姝莞尔道,“而且就算碰到了,你又能认出我吗?”她言下暗指刚才蓝桥认不出她的情景,蓝桥也只有苦笑。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蓝桥忍不住道,“你还不打算回去?当心着凉。”

    “山顶上还有几味药材,我去采过就走。”李静姝道,“别忘了我也算是个小郎中,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你的医术,是在药庐跟徐叔叔学的?”蓝桥边说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想让她披在身上。

    “一点皮毛而已,我可不敢这么说,再坏了徐先生的名声。”李静姝看着蓝桥递过来的外袍,瞪了他一眼道,“我早就湿透了,你这袍子也是湿的,我穿上也不会暖,你还是拿回去吧。”

    蓝桥接回袍子穿上,想了想道:“那我帮你吧,反正此处距山顶也没多远了,我帮你把药采完,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李静姝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本就欠着你鹿茸的钱,再让你帮我采药多不好意思,我自己也可以的。”

    “多个人也多把力气,毕竟咱们按着徐叔叔的说法,还是远方亲戚呢。”蓝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这话怎么说的来着?你是我小姨夫姐姐家的千金,论着还算是我的表妹呢。”

    蓝桥的小姨夫是湘王朱柏,临安公主身为朱元璋长女,她的闺女自是蓝桥小姨夫姐姐家的千金。

    话虽这么说,李静姝却不冷不热地道:“一表三千里,要都按这么论,我怎么也得有三五十个表哥。咱们不过是八年前有过一个多月的短暂相处,最好就事论事,别扯什么亲戚。真要论起来,我祖父还不是被外祖父砍了脑袋。”

    她说的是韩国公李善长因卷进胡惟庸案被朱元璋处决的事,语气虽然平淡,其中的怨恨却非常人所能理解。

    李静姝见蓝桥不说话,又接着道:“又或者你见我可怜,对我好其实是想让我报答你也对你好,若有可能最好再让我以身相许。我离家的这几年,这样的男人见得多了,无非是些垂涎我这皮囊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你要也安的是这副心思,我现在就把鹿茸还给你,咱们一别两散。”

第151章 窄桥遇敌

    蓝桥被她说得背脊一阵发凉,特别是其中的‘伪君子’三个字更是让他想起在济南隐龙泉边,花语夕对他说过的话。

    他轻咳一声,苦笑道:“你是天子血脉的金枝玉叶,是临安公主的心头肉,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真的?”李静姝的语气和缓下来,轻声道:“刚才是我话说重了,毕竟我一个人在外闯荡多年,遇到无事献殷勤的男子总要先防范着些。”

    “警惕些总是没错。”蓝桥退后两步,向李静姝一拱手道,“若姑娘真的不放心在下,在下告辞便是。”他心中不满李静姝对他处处戒备的态度,摸出刚才她给自己的那把铜钱随手一扔,然后扛起小鹿就走,再不回头看她一眼。

    “公子请留步。”李静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蓝桥停住脚步,却未回头看她,只是冷冷地道:“还有什么事?”

    他本以为李静姝会说些什么,没想到手上忽然传来滑腻的触感,原来竟是被她抓住了手。

    李静姝用双手捧起蓝桥的手,恳切地道:“刚才是我不好,误会公子了,公子是真君子,君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疑神疑鬼的小女子吧。”

    蓝桥把手抽出来道:“区区小事,是进是退,姑娘大可追从本心,不必如此作态。”

    李静姝的妙目中似有泪光闪动,再次拉住蓝桥的衣袖,近乎哀求地道:“公子……”

    见她这副模样,蓝桥纵是铁石心肠也被融化了。他放下那只小鹿,轻叹一声道:“带路吧。”

    “多谢公子。”李静姝仿佛长舒了一口气,朝蓝桥深深鞠了个躬,然后引着他往雾濛山的顶峰赤灵峰走去。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登峰,对几条山间小径非常熟悉,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和蓝桥攀上了赤灵峰。

    赤灵峰分东西两半,中间是一条八丈宽的沟槽。沟槽深两丈余,一道米缸粗的泉水从西侧断壁的缝隙里喷|涌而出,在沟槽间发出激荡的回响,先是汇成一片清潭,然后沿着沟槽分别往南北两侧的山坡下流去。

    清潭旁是一大片紫红色的花,鲜艳得近乎妖艳,一朵朵一束束毫无保留地盛开着,有的形似酒杯,有的则如碗口大小,几乎沿泉水两侧铺满了整条八丈宽的沟槽。

    蓝桥站在沟槽东侧的崖上向下俯瞰,看着那些紫红色的花道:“这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李静姝站在他身边道:“这叫凤裳花,每年五月节前后盛开,花蕊微甜,可以入药。”

    蓝桥从未听过凤裳花这名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就算你告诉我,我也还是不认识。”

    沟槽上架着一根近三尺粗的松木,形成横跨沟槽两侧的独木桥,也是连接赤灵峰东西两半的唯一路径。

    “一回生二回熟嘛,凤裳花是乌林这一带的特产,公子没见过也正常。”李静姝指着那独木桥道,“这独木桥在这里有些年头了,不是很稳,以前我每次走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会摔下去。”

    蓝桥看了看独木桥下方的凤裳花丛,心道沟槽深两丈,就算摔进花丛,应该也不会伤得太重:“你要到桥那边去?”

    李静姝点头道:“赤灵峰的西侧有另一味我想要的药材,只是今天细雨绵绵,独木桥都打湿了,那么滑我怕……”

    蓝桥洒然道:“没事,我背你过去。”

    “那多不好意思。”李静姝倏地一下红了脸道,“这样吧,公子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抓着公子,只要公子走得稳当,我就不会有事。”蓝桥心道这还不是小菜一碟,答应下来。

    他刚走上独木桥的一端,就感觉李静姝的一双小手从身后抓住了他的后腰,紧跟着他一步步往独木桥的西侧挪动。

    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信任并依赖的感觉相当不错,尤其这个人还是个拥有倾城之姿的美女。比起初见时的误会与怀疑,此时的李静姝小鸟依人般紧随着蓝桥的脚步,仿佛把一身的安危完全托付在身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空气中传来李静姝细微的发香,蓝桥不禁有些飘飘然,眼瞧着要走到花丛的正上方,忽听身后有个人的声音喝道:“小姑娘在这呢!我看你往哪跑?”

    这是个粗豪而又口音怪异的男子声音,紧接着又一个发音稍正的男子接着道:“小妮子跑得还挺快,累得我们一通好找,还不好好伺候两位大爷,好好给我们赔罪?”

    蓝桥转头一看,见是一位铁塔般的壮汉,还有一个身穿黑衣的书生。壮汉手里拿着根黝黑的寒铁棒,足有四尺半长,少说也有上百斤重,书生则摇晃着一把铁骨折扇,扇面一面黑色一面白色,分别写着“别放臭屁”和“有话好说”八个大字。

    看这两人的身形和装束,蓝桥几乎立刻就联想到当时在贺家村与风月明等人交战的蒙古高手团。按照蓝枫的描述,眼前的壮汉和书生都是来自瓦剌,分别是“野牛”特古斯让以及“阴阳书生”札失温。

    蓝桥低声问李静姝道:“你得罪过他们?”

    李静姝的语气显得有些慌张:“没有啊,我以前都没见过他们。”

    “那他们这是来找事了。”蓝桥沉声道,“我来对付他们。”

    李静姝紧紧抓着蓝桥的衣角道:“别,他们看起来很凶呢,我不想你为了我而……”

    她的话未说完,蓝桥却轻轻打断她道:“别怕,交给我。”他送给李静姝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脚尖在独木桥上轻轻一踏,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跃过李静姝后稳稳落在她身后三尺许的桥面上,挡住二人看向李静姝的视线。

    “呦呦,这怎么还冒出个护花使者来?”阴阳书生札失温皮笑肉不笑地转向特古斯让问道,“傻牛,上一个坏我们好事的人后来咋样了?”

    特古斯让嘿嘿嘿地怪笑几声,抡起寒铁棒呼呼作响,故意尖了嗓子喊道:“死啦,都死啦!”

第152章 瓦剌双雄

    蓝桥平静地看着站在独木桥东侧桥首一唱一和的两人,既为自己与李静姝的危险处境担忧,却也暗喜他们低估了自己。

    只要让他找到机会突然发难,不是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蓝桥垂下头,装出害怕的样子,低声对李静姝道:“你先往桥那边走。”

    “可我不敢。”李静姝嘴上虽说着不敢,仍是听话地向前迈出一小步。

    “小妮子哪里走?”札失温见李静姝想跑,折扇猛地收起,朝李静姝的方向遥遥一点,一道乌光已闪电般朝她射去。

    “小心!”蓝桥话音未落,一枚形状细长的钢镖已钉在据李静姝落足处寸许远的地方。

    李静姝吓了一跳,竭力伸开双臂以保持身体平衡,不敢再轻举妄动。

    蓝桥知道札失温的扇骨里有发射钢镖的机括,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札失温狞笑着道:“这次是吓唬吓唬你,你若再敢乱动,我这下一镖可说不准往哪打了。”

    蓝桥扬起头冷然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札失温鄙夷地笑道,“你是她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我……”蓝桥忽然灵机一动道,“我其实只是个过路的,和她也不太熟。”

    “哦?”特古斯让嘿嘿笑道,“若只是路人,方才怎会和她贴得那么近?”

    蓝桥平静地道:“她一个姑娘家想要过桥,见桥太窄又不敢过,只好求助于我。”

    特古斯让道:“既然不关你的事,那你……”他本想说“还不快滚”,却被札失温打断道:“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吗?”

    蓝桥瞪着眼道:“你既不信,又何必问?”

    “证明给我看。”札失温眼中露出奇异地神色,盯着他道,“你把那小妮子的衣裳脱了,我就信你的话。”

    “这不好吧……”蓝桥回头看看仍是动也不敢动地李静姝,迟疑地道。

    札失温抬起折扇:“再婆婆妈妈我就拿钢镖打她屁股。”

    “别,我听话就是。”蓝桥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在独木桥上缓缓转身,走到李静姝身后低声道:“别怕,我是在帮你,稍微委屈一下,不会有事的。”

    李静姝蚊子般“嗯”了一声,两臂做出方便他脱|衣的姿势。

    此时正值五月,李静姝在外只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薄衫,除去后便只剩一件绸织的背心,她的香肩、一小片连接后颈的背部以及两条雪白的藕臂因此都暴露在充满水雾的空气中。

    蓝桥回头看了札失温一眼,后者大声道:“下边也脱了。”

    “这……”蓝桥蹲下身,稍稍提起李静姝的裙角,发现她裙下并未再穿中裤,只有精致的脚踝以及白玉般无瑕的双腿,不禁停下动作道:“这不太好吧?你看你说的我也照做了,你们便行行好,先放我离开,至于这姑娘,随便你们想怎么样。”

    札失温眼珠一转,心想确实不好做得太过,若是再逼下去,闹不好那姑娘会羞愤自尽,那便得不偿失了。他点点头道:“行吧,你过来吧,把她的外衫交给我。”说罢他朝特古斯让示意了一下,两人同时向左右挪开一步,让开东侧的桥头。

    蓝桥手里拿着还余有李静姝体温的春衫,一步步向桥头走去,心中盘算着出手的时机。

    当他走到距桥头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忽然把手中的白衫一抛,白衫在空中迎风展开,如一片云彩般兜头往特古斯让的脸上飘去。

    说时迟那时快,蓝桥身形猛地一动,整个人伏低了身子,几乎是贴着独木桥的桥面,箭矢一般朝札失温飞了过去。

    “找死!”札失温气急败坏地扣动扇骨上的机括,一连三枚钢镖射出,却都差之毫厘地被蓝桥避开。

    蓝桥的玉和剑留在风夜菱野餐的地方,此时便以双手去抓札失温的脚踝。

    札失温“哗”地一声展开铁骨扇,扇面如刀刃般割向蓝桥的头顶。

    蓝桥猛地一翻身,改为仰卧的姿态,同时猛地一拳轰向札失温的小腹。

    札失温哪里想到蓝桥有如此狠辣的怪招,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化解,只得向后跳开。

    这时另一边的特古斯让总算抓下照在面门上的白衫,抡起寒铁棒便向蓝桥砸去。

    蓝桥此刻已蹿回独木桥东侧的地面,就地一滚,化掌为刀便去砍特古斯让的右胯。

    特古斯让虽然身形高大,却也十分灵活,脚步一转已避开蓝桥这一掌,同时寒铁棒“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不少土屑石屑。

    蓝桥一扭身又跳起来,这次却是攻向札失温,同时朝愣在独木桥上的李静姝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李静姝醒悟过来,连忙加紧朝独木桥的西侧移动。

    蓝桥一连攻了札失温三掌,每次都是以雄浑的掌力迫得对方后退。他见李静姝听了他的话,心里也知道不能恋战,用脚尖复挑起落在地上的那件春衫,再度蹿上独木桥。

    札失温气得哇哇大叫,冲特古斯让吼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特古斯让跑至桥头,蓝桥回掌相抗,两人对了一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彼此都是浑身一震。特古斯让被反震之力带得后退半步,蓝桥则向后抛飞,借力朝李静姝加速飞去。

    “弄死他们!”这时札失温也跑回桥头,怒道:“把桥毁了!”

    特古斯让抡起寒铁棒锤在独木桥上,那连接沟槽两岸的松木干立时被震得寸寸碎裂,向下坠去。

    伴随着一声惊呼,李静姝脚下一空,也向下落去,翻滚着跌入凤裳花的花丛之中。

    蓝桥此时身在半空,虽眼睁睁地看着特古斯让毁桥,李静姝跌落,却没有丝毫办法。他叫了一声“小姝”,落足在沟槽的西岸。

    “你怎么样了?”蓝桥站在西面的崖壁上朝李静姝喊道,见后者没有声息,忙沿着崖壁下到沟槽里,朝李静姝跌落的地方走去。

    那凤裳花的花丛甚是密集,且花茎上布满了尖锐的细刺。蓝桥小心翼翼地走到李静姝身前,却见她早已昏迷不醒,缺乏外衫保护的肩上、背上以及手臂上到处都是被花刺划破的细长血痕。

    蓝桥见札失温和特古斯让也从东侧的崖壁爬下来,当下不敢耽搁,用白衫卷起李静姝的身子扛在肩上,踏着流往北侧山坡的溪流顺水逃去。

第153章 湖光山色

    山溪有南北两条支流,南侧细而缓,北侧湍而急,蓝桥之所以选择踏入北面山坡的溪流,便是有意想借助水势摆脱那两位来自蒙古草原的瓦剌高手。

    走了约莫百来步,他看到一旁岸边有一截倾倒的空心树干,暗道天助我也。他把李静姝的身子放到树干里,然后推着树干往下游泅去。

    札失温和特古斯让远远看到,也取了一根树干作独木舟,紧追着蓝桥不放。

    过了约二里多的水路,旁边又一道支流汇入进来,溪流的水势变得更深、更大、更急,不少地方更是因地势变化而溅起水花,又或打起漩涡。

    蓝桥自小熟知水性,虽免不了让李静姝被水花打湿,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反观札失温和特古斯让,没多久就被水势带得撞上山石,两个人都被从独木舟上掀翻下来,在激流里挣扎半天才爬上岸,狼狈不堪。

    不知过了有多久,也不知逃了有多远,甩脱了追兵的蓝桥带着李静姝来到一个寂静的峡谷。

    溪流到峡谷里开始变得宽阔,最后竟流进一片大湖,平缓下来。

    蓝桥推着李静姝上岸,寻了一处干燥平整的地方放她躺下,然后回头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片峡谷中的湖泊极是宽广,足有三四个济南大明湖的大小,四周都是千仞百仞的高山。

    此时雨过天晴,西斜的阳光倾洒而下,照得整片湖面波光粼粼,山林之间影影绰绰。裸|露的岩壁映出有如火烧的金黄色,湖面被风吹起深蓝的水波,沿岸的青松翠柏层层叠叠,棕色褐色的野鸭恣意嬉闹。

    好一般仙境似的景象,只可惜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蓝桥心中暗叹,目光由远处的湖光山色转回到眼前仍未醒转的李静姝身上。

    “小姝……小姝……”蓝桥有些无助地呼唤着,祈求她能早些苏醒,可眼瞧着天色一点点变得昏暗,她却仍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

    等到天黑,蓝桥生起篝火,见李静姝身上仍是湿的,便隔着火堆不断推出掌风,用一道道炙热的气流烘烤她的身体和她湿透的衣裙。他一边估算着他们在深山里所处的方位,想着若是她还不苏醒,要不要强行背她出去,到附近的市镇求医,一边又脱下她尚未干透的鞋袜,放到篝火旁烘烤。

    五月的湖广本就闷热,这个夜晚的峡谷更是如同一个大蒸炉,让人倍感暑热难耐。很快蓝桥就出了一身的汗,索性脱下上衣,烦躁地驱赶着乱飞的蚊虫。

    那双鞋袜被火一烤,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没过多久,二人附近的蚊虫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熏袜子竟然还能驱虫?这倒真是长见识了。”蓝桥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他忽然瞥见李静姝的睫毛好似抖了一抖,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却仍未逃过他的眼睛。

    “小姝,你醒了?你没事吧?”他激动地爬到李静姝的身边问道。

    李静姝仍是纹丝不动,暴|露在火光下的皮肤却逐渐染上了一层好看的桃红色。

    蓝桥心中一动,故意又道:“你知道人就算是闭着眼,别人也能看出眼皮下的眼球在动。”他倏地凑近李静姝,果然就看到她的眼睛好似在眼皮下动了动。

    她为何要装睡呢?蓝桥看着她嫣红的面庞,旋即恍然过来。必是他刚才说她鞋袜驱虫的那句话,让她害羞了。

    “真的有奇效,不信你自己闻闻。”蓝桥一声诡笑,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只袜子,往李静姝的鼻尖处凑近过去。

    李静姝无奈睁开眼睛,露出既苦恼又委屈的复杂神色,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仿佛蒙上一层迷雾,随时都能沁出水来。

    蓝桥见自己的“奸计”得逞,哈哈一笑,把袜子放下道:“喏,这回真醒了吧?”

    李静姝没说话,只是用眼睛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无助。

    “你的伤还好吗?怎么不说话?”蓝桥忍不住又问道,“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见李静姝仍是沉默,只得再一咧嘴,挠着头道:“好嘛,刚才是我的错,不该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我吧。”

    李静姝眼珠动了动,又眨了眨眼,仿佛想表达什么,但蓝桥看了半天也不敢确定,便小心翼翼地试探她道:“你这个表情是想说,你已经原谅我了?”

    她再次眨了下眼。

    蓝桥又迷糊了,不解她为何始终不发一言,一直和自己打哑谜:“呃,对不住我实在看不懂你的意思,这样吧,要是你不怪我了,就眨一下眼睛,要是你还怪我,就连眨两下。”

    李静姝眨了一下眼。

    蓝桥见她确实不怪自己了,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道:“原来你是故意逗我玩呢。”

    李静姝的眼睛左右转了一下,连眨了两下眼。

    “不是逗我玩?那为何一直不肯说话?”蓝桥疑惑起来道,“你该不会是没法说话或者说不出话吧?”

    李静姝的目光停在蓝桥身上,片刻之后,眨了一下眼睛。

    蓝桥一惊,豁地翻身坐起,沉声道:“现在我问你话,你若是肯定,便眨一下眼,若是否定,便眨两下,好吗?”

    李静姝眨了一下眼。

    蓝桥略一思忖,神色凝重地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或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因此不能和我说话?”

    李静姝又眨了一下眼。

    蓝桥眉头微微一皱,紧接着又道:“你的伤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立即带你出谷就医?”

    李静姝这次眨了两下眼。

    蓝桥见她伤势并不紧迫,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道:“你是从独木桥上摔下来摔伤的吗?”

    李静姝眨了一下眼。

    蓝桥又把李静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关切地问道:“骨头关节什么的有没有摔坏?”

    李静姝眨了两下眼。

    蓝桥又松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你身上被划破的这些口子?凤裳花上的刺导致的外伤?”

    李静姝眨了两下眼,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稍一迟疑,又眨了一下眼。

第154章 吃块豆腐

    “既不是因为外伤,又是因为外伤。”蓝桥被李静姝这先否定再肯定的表达弄糊涂了,但他相信李静姝一定有她想表达的特别含义,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身上被划破的这些伤口没有大碍,但你不能说话,却和这些伤口有关?”

    李静姝眨了一下眼,目光中露出赞赏的神色,示意他说中了要害。

    蓝桥受到鼓励,脑子也更加灵活,接着又问:“除了眼睛,你身上其他部位能不能动?”

    李静姝眨了两下眼。

    “那究竟是为什么,外伤本来无碍,但又使你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蓝桥陷入沉思,缓缓重复着问题,却始终不得要领。

    这夜晚本就闷热,他想了片刻得不出答案,便烦躁地抓着头发道:“对不起啊,我太笨了,还是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李静姝平静地凝望着他,目光中透出些许安慰,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只要耐下心来,一定可以想到原因的。”

    蓝桥苦苦思索良久,想到李静姝曾跟随徐秋雨学习医术,忽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是想说,那凤裳花的刺上有毒吧?”

    李静姝露出笑意,一双大眼睛用力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竟已泛起了泪花。

    蓝桥追问道:“是凤裳花刺上的毒把你变成这样的?”

    李静姝继续眨一下眼表示肯定。

    蓝桥有些担忧地道:“这种毒能解吗?”

    李静姝又眨了一下眼。

    “你有解药?”蓝桥刚想找她采药的那只竹篮,却陡然想起那竹篮早已在逃跑时遗落在激流中。

    对答案不抱希望的蓝桥有些颓然的看向李静姝,李静姝却令他意外地眨了一下眼。

    “你是说,你现在仍有解药?”蓝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衣衫单薄的李静姝。

    李静姝肯定地眨了一下眼。

    “解药是放在你外衫的口袋里吗?”蓝桥拿起李静姝那件白色的薄衫,却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在外衫里,那该不会是……”蓝桥又看向李静姝。

    李静姝眼向下看,目光往自己的身上扫去。

    蓝桥会意地道:“你是说解药还在你身上?”

    李静姝眨了一下眼,紧接着却又闭上了眼,俏脸微微泛红。

    蓝桥看着她的娇羞之态,很快也明白过来。李静姝此时只穿着上身的一件背心以及下身的一条长裙,她如果确定解药还在身上,一定放在某个特别的地方。

    他注意到她脖子上系着一根白色的带子,带子一直延伸至她胸前,却被塞进她的背心里,在背心的布料上透出一小块鼓起的物事。

    蓝桥联想起不少人出门时会在脖子上挂一个小荷包,里面装一些重要的贴身之物。李静姝与医药打交道已有数年,她贴身携带的药物应该错不了。

    想到这里,他最后向李静姝确认道:“是不是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

    李静姝眼睛睁开,眨了一下眼后又紧紧闭上。

    “那我替你拿出来。”蓝桥伸手拈起她脖子上的那根带子,本想用带子把她塞进背心里的荷包拉出来,不料他刚一用劲,那带子却自己掉出来了,荷包仍是丝毫未动。

    “这绳结怎么松了……”蓝桥讪讪地笑着挠着头,替自己解释道:“折腾了这么半天,又是爬山又是采药,又是跑又是摔的,松了也不奇怪。”

    李静姝听他这么一说,倏地睁大了眼,眼神中充满了委屈与不甘,险些又有泪要落下。

    “你别哭你别哭嘛……哎呀都是我不好……”蓝桥连忙道:“可现在这样,你这解药还取不取?”

    李静姝无奈,只得又眨了一下眼,同时羞急之色也更加明显。

    “得罪了。”蓝桥在李静姝耳边低语了一声,大手伸至她背心前襟与肌肤的缝隙处。

    李静姝娇躯一颤,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睫毛也因紧张而不住抖动。

    蓝桥感受着她滑如凝脂的肌肤,手也不禁微颤起来。他的手缓缓再向下滑去,很快便感受到她胸前柔软而有弹|性的起伏。那温润而细腻的触感让他联想起新鲜豆腐的幼|嫩,不禁心神一荡,转头看向李静姝的面容。

    李静姝仍是紧闭着眼,满面羞红,整个人如弓弦一般绷得紧紧的,呼吸也变得愈加急促。特别是她一声声有如擂鼓的心跳声,更是震得蓝桥也面红耳赤起来。

    他不敢再多耽搁,以指尖夹住深埋在她胸口的荷包,缓缓抽了出来。

    李静姝一下子放松下来,浑身香汗淋漓的仿佛再次被水浸湿。她微微睁开眼,有些羞涩的看着蓝桥和他手里的荷包。

    蓝桥拆开那只带着李静姝体息的荷包,里面是一个油纸封的小药包。展开一看,是一小堆朱红色的药粉。

    “这个是不是直接给你服下就行?”蓝桥问道。

    李静姝迟疑片刻,眨了一下眼。

    “有些犹豫吗?”蓝桥感觉李静姝不是很肯定,又问道:“是不是弄点水服下更好?我怕你呛着”

    李静姝又眨了一下眼,这次显得十分肯定,神色间还有些许感激。

    蓝桥扶着李静姝的身体让她坐着靠在一根树干上,取少许药粉问她道:“这么多可以吗?”

    李静姝眨了两下眼。

    蓝桥耐心地道:“那是不是要再多一点?”

    李静姝眨了一下眼。

    蓝桥又取了少许药粉再问一遍,这次李静姝眨一下眼示意剂量合适。

    “那么请恕蓝桥无礼了。”蓝桥说罢,伸手分开她的樱唇,把药粉轻置于她的口中。然后他去湖边掬了一捧清水,喂李静姝缓缓服下。

    再掬一捧清水给她喝过后,李静姝咳嗽几下,声音微弱地道:“多……多谢公子。”

    蓝桥见这药粉果真起了作用,兴奋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毒竟然有这种效果?”

    李静姝没有立即答他,而是闭上眼又歇了有近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再度睁眼道:“这包药粉是我特制的万用药,出门在外遇到各种突发|情况,无论是风寒、中暑、外伤还是中毒,都可拿来应急缓解症状,并非针对凤裳花的解药。”

    她说了几句话后显得十分疲倦,又歇了片刻才接着道:“现在我虽能开口说话,四肢却仍绵|软无力,还需要另外一些药才能完全恢复。”

    蓝桥左右看了看她的那只荷包道:“可这里也没别的药材了呀?”

    李静姝缓缓地道:“这山谷便如同一个大宝库,公子若肯帮忙,应该能找到我要的东西。”

    蓝桥眼睛一亮,赶忙道:“在附近就能找到?需要哪些药材你尽管说。”

第155章 林间小屋

    李静姝一口气连说了七八种药材的名称和外观,蓝桥记住后便动身去找。

    此时早已天黑,蓝桥虽举着火把,对许多草本或根系的植物仍然难以分辨,找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三种符合描述的药。他担心李静姝一个人待久了遇到什么危险,便先折回篝火旁找她。

    李静姝面色平静地看着蓝桥拿回来的三味药材,淡淡道:“除了松子,另外两样东西都拿错了。我要的是梧桐叶和剑草根,公子却误将槐树叶和……唔……这个应该是野草吧……”

    蓝桥脸红得就像新娘出嫁的盖头布,臊得几乎无地自容,忙道:“那我再去找找。”

    李静姝轻声道:“按公子这样的找法,只怕直到天亮也找不齐。”

    蓝桥更加不好意思,垂下头道:“那该如何是好?”

    李静姝目光闪动着道:“我虽四肢乏力,却好歹有眼睛有嘴巴,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带着我一起找吧。”

    “可是……”蓝桥迟疑了片刻,妥协道:“那我背着你吧。”

    于是蓝桥托起李静姝的双腿,背着她再次进入山林。

    论起对各种药材的熟识,李静姝果然远胜过他,总是隔着老远便能认出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蓝桥也乐得省心,一路上对李静姝言听计从,把她指出来的各种药材收集起来。

    二人一路走着,忽见左边的缓坡上有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小木屋孤零零的,周围尽是高大的林木,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若非走近,几难察觉。

    小木屋里没有丝毫光线透出,也不知有没有人。

    “像是附近猎户搭在山里的临时住处。”蓝桥悄声道,“不若我们过去看看,要是有人,也好借个瓦罐之类的容器给你煎药。”

    李静姝悄声道:“你先放我下来吧,不然等下被人看到,就说不清楚了。”

    蓝桥哂道:“怕什么?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妹妹。”

    他一路快走,很快到了小木屋的门口。这小木屋走近了看比想象中还要破落,不但有很多木料早已开始腐朽,墙面上更生着一层厚厚的青苔。

    蓝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有人吗?”

    良久没有回应,蓝桥再次唤道:“有人吗?在下是在谷内迷路的游客,想和舍妹在此借住一宿。”

    还是没人应声。

    李静姝低声道:“里面没人?”

    蓝桥伸手拍门,那扇老旧的木门却被他一下拍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房间。

    小木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床铺应有尽有,只是积着厚厚的尘埃,也不知多久没人打扫过了。

    “这木屋许是已被人遗弃了。”蓝桥抬起头,看着房顶上一个洒下月光的巨大破洞说道,“你等一下,待我稍作清理再把你放下来。”

    李静姝本想说不用,蓝桥却已腾出一条手臂,用衣袖扫去窄床上的积灰,然后把她放躺到床上道:“是不是只要把这些药煎了喂你服下,你就能恢复过来?”

    “虽然有个过程,但也很快。”李静姝眨了眨眼又补充道,“最迟明天一早也可无碍了。”

    这时蓝桥点起一盏油灯,但见昏黄的灯光下,李静姝星眸半闭,黛眉轻舒,口含朱丹,秀发如瀑。她暴|露在外的两条藕臂一曲一直,裙下的一双**若隐若现,与她纤柔的腰肢,饱满的胸脯一起形成极其诱人的少女曲线。

    “公子?”李静姝见蓝桥呆呆地看着他,轻唤一声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你冷不冷啊?”蓝桥意识到失礼,连忙扭转视线,把李静姝那件轻薄的白衫盖在她身上。

    他一边在屋内寻找煎药的容器,一边随口问道:“那凤裳花的刺上到底有什么毒,能让你动都动不了?”

    李静姝轻叹一声道:“准确的说这不是毒药,而是一种麻药。寻常之人若是被刺,就会失去对自身肌肉的控制,浑身无力,严重时甚至连口腔舌头也动不了,所以说不出话。”

    蓝桥笑道:“这倒真是奇闻。”

    “你别笑。”李静姝轻声道:“也正因为凤裳花的这种特性,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特意提取花刺中的汁|液,炼成一种特殊的麻药,名唤‘化金刚’,又名‘任君尝’,广泛用于绿林劫道又或玷污女子的龌龊勾当。像我刚才那样既说不出话又动不了,有人对我心怀不轨的话,我也只能任人摆布。”她说到这忽然顿住,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蓝桥,俏脸忽又泛起红来。

    蓝桥心想幸亏没让札失温他们得逞,否则像李静姝这级数的美女,肯定被他们糟蹋了。他见李静姝表情奇怪,又道:“那你现在是不是也怕我忽然兽性大发,把你那什么了?”

    “我……”李静姝没想到蓝桥说得这么直白,愣了一下垂下头道:“你是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想来也不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个数。”蓝桥喟然道,“君子慎独,你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把这些事告诉我,若是我忽起歹意欺负你怎么办?”

    “那我也只好认命了。”李静姝的头垂得更低,“怪自己不识人。”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今天碰到我是你运气好,换作别人,你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都躺床上了,又明知你不会反抗,怎可能不生出邪念……”蓝桥的语气本来有些激愤,说到这忽然兴奋地道:“找到了!”

    说着他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一只烧得黑乎乎的瓦罐:“这不就是咱们需要的煎药容器嘛,你等着,我去湖边洗洗,顺便接了水回来。”说着他便朝小木屋的门口走去。

    “等等。”蓝桥前脚刚迈出房门,李静姝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蓝桥离开小屋,反手将木门关好,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李静姝虽然折腾了一整天,有些疲惫和憔悴。但此时她躺在床上的模样却仍对他生出致命的吸引力,他刚才故意说出那些话,不只是为了提醒李静姝,也是提醒他自己——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趁人之危做出一些背德之事。

    蓝桥到湖边洗了瓦罐又装了水,回到他们一开始的营地。那堆篝火已几近熄灭,他从火堆旁捡起方才遗落在此的那双李静姝的鞋袜,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缓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回去。

    走到距小木屋大概还有七八十步之时,他忽然听到小木屋那边传来一声尖叫:“救命!”

    正是李静姝的声音。

第156章 黑白双煞

    小木屋的门板被撞开一个大洞,蓝桥冲进屋内,立刻就看到一头近九尺长的大黑熊趴在李静姝的床边。

    黑熊也见到蓝桥,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嘶吼,眼中凶光必露,好似习武之人眼中的杀气。

    “公子!”李静姝看蓝桥回来,有些激动地道,“小心啊!”

    蓝桥怕黑熊亢奋之下伤害李静姝,决定先把黑熊引出木屋。他抄起墙角边一根漆黑的烧火棍,在空中比划两下,以棍作剑,朝黑熊的臀部刺去。

    他出手极快,黑熊尚未反应过来便给他刺中,再次发出嘶吼。

    黑熊皮糙肉厚,虽被刺痛却无大碍,当即挥起一掌,往蓝桥拍过来。

    蓝桥心道来得好,原地一滚之后往小木屋的门外跑去。他生怕黑熊不追,走到门边还特意停下脚步,朝黑熊做了个挑衅的手势,这才再往外走。

    黑熊被他激怒,几近咆哮地冲出木屋,炮弹般往蓝桥处奔过来。

    蓝桥手持烧火棍,使出破晓剑法中的“风起云涌”,闪电般接连刺向黑熊左右两臂的臂弯。

    黑熊力大皮厚,更善于奔跑,但若论临场应变,却远不及蓝桥。眼见自己眼中的猎物挥动棍子向自己反击,黑熊本能地挥动熊爪,想要排开蓝桥手中的烧火棍。

    破晓剑法何等精妙?蓝桥手中虽只是一根烧火棍,却是眼疾手快,剑路一个突变,仍然准确地刺中黑熊的臂弯。

    黑熊嘶吼一声,皮下伤处开始有鲜血渗出。

    蓝桥心道畜生终究是畜生,就算再身强体壮也终究要在头脑上败给人类。他挺起烧火棍,正要再使一招剑法,小屋内却又响起李静姝惊恐的叫声:“公子,这边还有一只!”

    还有一只?蓝桥面色一变,立即舍了黑熊往木屋处窜去。

    他尚未进屋便已看得清楚,原来屋内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一头大白熊,比方才的黑熊还更大一圈,身长足有丈余。

    眼见大白熊挥手欲伤李静姝,蓝桥把手中的烧火棍脱手掷出,正扎在大白熊的背上。

    大白熊吃痛大叫一声,面孔狰狞地转向蓝桥,张开大口。蓝桥隔了三尺便能闻到大白熊口中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却只能强自忍住。他脚下一个假动作佯装要往右去,待骗得大白熊重心偏移再陡然转向左侧,闪到李静姝身边。

    蓝桥把大白熊晃开,利用这个瞬息即逝的时机一把抱起李静姝,随即脚下一蹬,两个人立时火箭般向上窜起,穿过屋顶的破洞,来到小木屋的房顶上。

    “你在这稍等片刻,等我料理了这两头笨熊再来找你。”蓝桥把李静姝轻轻放下,雄鹰展翅般又飞下房去。

    这时黑熊兀自在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打转,见蓝桥回来,暴怒挥起未受伤的另一只熊爪向他猛攻过来。

    黑熊出手虽然刚猛,却有较为明显的出手动作,容易预判。蓝桥早做好准备,就地一滚。他并非向后闪躲,而是借机向前,欺身至黑熊的脚下,以拳代剑,一招“仰望星空”只轰向黑熊的胸口。

    他这一拳凝聚了乾坤诀的精纯真气,又是直击要害,一只山林黑熊如何承受得起?只听一声惨嘶,黑熊踉跄倒下,很快没了生气。

    这时那头更大的白熊又蹿了过来,背上仍插着蓝桥方才投掷的烧火棍。

    蓝桥故技重施,以假动作晃过大白熊的一次进攻,然后一翻身骑到大白熊的背上。他一只手紧紧攥住大白熊后颈处的皮毛,另一手抓紧烧火棍,双脚一蹬已把烧火棍拔了出来,同时鲜血飞溅,大白熊发了狂般又跑又跳,试图把蓝桥甩下来。

    “连个畜生都对付不了,还叫什么武林高手?”蓝桥自嘲般笑了一声,手中的烧火棍狠狠刺进大白熊的后颈之中,又从前颈穿了出来。

    大白熊嘶吼一声,像侧面翻倒,再也不动了。

    蓝桥从大白熊的前颈抽出烧火棍,看看因咽喉刺穿而毙命的大白熊,又看看一身血迹的自己,无奈地苦笑。他回到屋顶对李静姝道:“我一身都是血,若是弄脏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李静姝轻声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若嫌你脏污,还算是个人吗?”

    蓝桥抱起李静姝跳下房顶,把她放回床上道:“我还是去湖边洗过衣裤再回来吧,不然这样子实在是不像话。”

    李静姝有些自责的道:“若非我现在动不了,这些事本应我替公子来做。”

    “没事,等下你服过药就能好了。”蓝桥安慰着她,再次离开木屋。

    他到湖边把一身血污洗净,又重新打一罐湖水,这才返回屋内取了药材,为李静姝煎好一剂药。

    木屋内有一只缺口的破碗,蓝桥拿来盛了药,喂着李静姝一口口慢慢服下。

    李静姝服过药后重新躺下,悄声道:“这样就没问题了,最迟等到明天天亮,我就可以恢复过来。公子今日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听她提到恩德,蓝桥不禁想起戏剧中经常出现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看着她出神。

    李静姝不解蓝桥为何盯着自己看,俏脸也是一红,有些羞怯地试探道:“难道公子想……”

    蓝桥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陡地一个激灵,连忙道:“对不住,是我又失礼了。你若是想休息了,我就到屋外守着,这次保证不会再有什么黑白双煞来打扰你了。”

    他说罢起身就想往门口走,李静姝连忙叫住他道:“不,公子请留步。”

    蓝桥愕然停下道:“姑娘有何指教?”

    李静姝内心实不愿蓝桥再次离开,可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主动出言挽留一个并不熟识的男子深夜同房,一时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万一对方误会,以为她真要“以身相许”,岂非更加难堪?

    蓝桥不知李静姝的这些内心活动,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刚想再问,忽听“咕——”的一声,原来竟是李静姝的肚子在叫。

    “哎呀都是我不好。”蓝桥讪笑着一拍脑袋道:“大半天了水米未进,莫说姑娘,就是我这个糙汉子,也早该觉得饿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第157章 鱼和熊掌

    蓝桥没有让李静姝久等,很快找到了此时此刻最美味的食材——两头大熊的四只前掌。

    他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门外的现场,把两头熊的身体拖进木屋后的密林,又折下一些大树的枝叶掩盖上,最后取下熊掌走回木屋门口道:“湖边的篝火应该还没熄灭,我去烤熟了再拿回来给你。”

    李静姝轻声道:“等一下,和你一起去吧。”

    “可你……”蓝桥本想说“你动不了怎么去”,却猛然间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担心自己不在时她再遇到什么危险,便点头道:“那好,我把你抱过去吧。”

    “有劳公子了。”李静姝柔声应着,“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若我就在这屋里等着,岂非对公子更不尊重?”

    蓝桥一想也是,笑道:“多的话不必说啦,能和你共享佳肴,我也很高兴。”他伸出双臂,一手穿过李静姝的膝窝,一手则从她的背后伸进去,把她横抱起来,走出门外。

    他循着林间小径回到不久前他们在湖边待过的地方,此时那堆篝火已几近熄灭。蓝桥把李静姝放着坐下,忙用烧火棍把火堆挑明了些,又加了几根新柴,这才转头对她道:“好了,现在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李静姝神态放松地笑道:“期待之至。”

    蓝桥遂以烧火棍穿起熊掌,伸到篝火上方烤起来。他一边缓缓旋转着棍子,一边打趣道:“这边直到现在还有刚才你那袜子的气息呢,正好防蚊虫。”

    李静姝不依道:“公子笑话人,我这是服药服得多了,体质便异于常人。”

    蓝桥不想她太过窘迫,转移话题道:“好啦不逗你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没想到李静姝竟微微点了下头道:“能稍微动一点了,不过还是没力气站起来。”

    蓝桥安慰她道:“没事,吃点东西回复一些体力,应该能好得更快些。”

    那几只熊掌甚是肥美,受热后泛起“滋滋”的油花,一缕油烟更是缥缈地弥散开来。

    李静姝的鼻尖动了动,眼睛一亮道:“闻到香味了,好香啊!”

    “马上就好。”蓝桥说着把烧火棍斜插在火堆旁的地上,让火焰从侧面燎着串于其上的熊掌,“我去那旁边摘点树叶。”

    “树叶?”李静姝不无惊奇的话音未落,蓝桥已手脚灵活地爬上十几步外的一棵大树,从树梢摘下一簇新鲜的嫩叶。

    他跳回李静姝身旁笑道:“我虽然一直不知道这种树叫什么名字,但无数次的经验证明,用这种树叶裹成肉卷,美味无比。”说着他从外皮已经烤熟的熊掌上撕下片肉,用树叶仔细卷好了递到李静姝的嘴边,笑道:“张嘴,尝尝看。”

    李静姝乖巧地微张开嘴,蓝桥怕她烫着,在肉卷上又吹了吹,这才把肉卷一点点喂入她的口中。

    细细地咀嚼过后,李静姝动容道:“真的好好吃啊。唔,我可不是为了怕你不高兴才这么说,快再给我切一块。”

    “你喜欢就好。”蓝桥撕下第二片熊掌,依旧用树叶裹了给李静姝吃。

    李静姝闭上眼,一边品着滋味一边缓缓道:“这熊掌若单独食用,虽鲜美有余,却或许略显油腻,但若配上这稍嫌苦涩却足够脆爽的树叶,便像是天作之合,彼此互补。”

    蓝桥笑着又撕下一片肉,用树叶卷了,自己吃了一口道:“特别是这熊掌中的胶质部分,听说对有助于女孩子容颜不老。”

    “真的吗?那我可得多吃点,公子不许笑我馋哦~”

    “管够!”

    一只熊掌很快被吃完,很快是第二只,第三只……吃到第四只时,蓝桥已满足地盘腿坐下,李静姝却仍津津有味地吃着。

    一簇树叶也被吃完,蓝桥便又去采了一簇,回来时见李静姝仍在吃着,笑道:“看来你真是饿坏了。”

    李静姝略带羞意地瞥了他一眼道:“公子精心烹制的珍馐,我总不能让它浪费了不是?”

    蓝桥看着李静姝吃完最后一只熊掌,忍不住问道:“吃饱了吗?”

    李静姝没说话。

    “那我换一种问法,或许有些冒昧。”蓝桥又问道,“敢问姑娘可许了人家?”

    李静姝瞪了蓝桥一眼道:“我现在孤身漂泊在外,费尽辛苦开了家小药铺,平时还要给病人诊脉开药,哪有时间嫁人呢?”

    “哦,是这样。”蓝桥笑了笑道,“以后你再和别人一起吃饭,最好收敛着点,若是让你未来夫家看到,说不定怕养不起你。”

    李静姝眼珠转了一圈,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蓝桥是拐着弯笑她吃得多,嗔道:“都说了不许笑话人家,哼,公子烤的熊掌太好吃了嘛,怎么能怪我吃得多?”

    “那你要不要再来点?”蓝桥上身后仰,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一块大石头上道:“左右你暂时也嫁不出去了,不如及时行乐。”

    “谁说我嫁不出去了?”李静姝若有深意的瞥了蓝桥一眼,“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排成队能一直排到荆州城外,只是我不喜欢那种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的受拘束的生活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蓝桥打趣她道:“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了,今天你已吃过了熊掌,敢不敢再吃条烤鱼?”

    李静姝轻哼一声道:“公子敢弄条鱼来烤,我就敢吃,为这兼美之事,我今天豁出去了。”

    “好爽快!”蓝桥大笑着朝李静姝竖起大拇指,拿起烧火棍便朝湖边走去。

    “看着点,少逞能。”李静姝叮嘱道,“别到时候鱼没打上来,反倒被鱼叼了去。”

    作为久历江湖的老手,蓝桥自不会在打鱼这件小事上翻船。没过多久,就听他呼哨一声,一条两斤多的青背鱼已被他用烧火棍插了上来。

    他用手在鱼身两侧一抹,掌心蕴含的内力已把手掌所经之处的鱼鳞尽数剥落。他接着又在鱼的左右两面反复按揉了几下,不无得意地道:“凡是经我这特殊手法处理的鱼,不但鱼肉紧致细腻,鱼骨更是可以自动分离,让你免去吐刺的麻烦。”

    “真的吗?”李静姝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公子可莫要哄我。”

    “不信你看。”蓝桥以指甲划破鱼肚,然后用指尖两道真气划破鱼身,把鱼身分成左右均等的两半,然后轻松地取出一副完整的鱼骨。

    李静姝既羡慕又有些崇拜地道:“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以前在徐叔叔药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露一手?”

    蓝桥听她主动提及往事,一边把鱼肉重新串到烧火棍上,一边自嘲地笑道:“我这不也是怕嘛。”

    李静姝一怔道:“你怕什么?”

    “我本来就是个穷小子,若是再无一技傍身,我怕娶不到媳妇啊。”蓝桥一耸肩道:“既想走南闯北,又想传宗接代,这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吗?”

第158章 逝者如斯

    “公子说笑了。”李静姝“噗嗤”一声笑道,“公子出身定远伯府,又有一身好武艺,何愁嫁娶之事?”

    蓝桥轻叹道:“倘若那姑娘的出身比我还高贵呢?”

    李静姝又是一阵错愕,旋即俏脸泛起一抹醉人的嫣红,微微垂下头去。两人一齐陷入沉默,只剩下烤鱼的滋滋声,木柴爆裂的噼啪声,还有林木深处的虫鸣声,以及湖面潮涌的波涛声,共同编织起这个令人难忘的夏夜。

    二人吃罢烤鱼,李静姝仰头望向壮丽的星空,喃喃地道:“鱼和熊掌,真的可以兼得吗?”

    “怎么不能?”蓝桥拍着肚子笑道,“不都进了肚子嘛。”

    李静姝盯着蓝桥问道:“敢问公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心中所求之事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蓝桥用烧火棍拨了拨火堆里的木柴,喟然道:“我初出江湖之时,所求无非是游历天下的名山大川,体验各地的风土人情。当然,偶尔也会管上一两件闲事,为蒙冤受难之人鸣不平。”

    “不平则鸣。”李静姝微微一笑道:“公子古道热肠,令人敬佩。”

    蓝桥不好意思地道:“姑娘过奖了。”

    “那么在公子游历江湖的这些年里,又可曾遇到过让公子心动的姑娘?”李静姝又问道:“公子若不愿说,那便当我未曾问过。”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蓝桥苦涩地一笑,瞥了一眼李静姝道,“确曾有过。”

    “那么我想问问公子。”李静姝正色道,“假若公子所追求的志向,与那位姑娘只能二选其一,公子会怎么选?”

    蓝桥神色一动,缓缓道:“你不用‘假若’,事实上,我已做出了选择。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男儿志在四方,公子的选择当然不能说错。”李静姝平静地道,“其实我也和公子一样,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间做出了选择。”

    蓝桥道:“你是说开药铺的事?”

    李静姝点点头道:“自从那年我离家出走,七年了,我再也没回去过。爹娘甚至不知道我身在何方,过得怎样。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这个年纪早已结婚生子,又岂会像我般过着身如浮萍的日子。”

    蓝桥道:“那你后悔吗?”

    李静姝无言地摇摇头,沉默片刻方道:“这些年我无数次地在想,若是当年我换了一种选择,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心爱的人喜结良缘,会不会在什么地方开辟乐土,会不会满怀幸福地期待着儿女长大。夜深人静之时,这些念头总是不受控制地侵入我的脑海,但我既踏出了这一步,便已无法回头。”

    “我十分理解姑娘的心情,事实上当我错过了喜欢的人,日后也时常思念起她。”蓝桥轻轻拍了拍李静姝的肩膀,柔声道:“但若给我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静姝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发自内心的选择,纵有不舍,却无悔恨。”蓝桥轻声道,“我要先活成我想成为的自己,才够资格爱。”

    李静姝没做声,似在细细咀嚼蓝桥的话。

    蓝桥紧接着又道:“人生从来都不止有一个分岔口,伴随着成长,心中最核心的诉求也会发生改变。我在十六岁时选择继续闯荡江湖,未见得我一辈子都会这么想,或许当某一天,另一种机遇出现的时候,我也会牢牢抓住生活的改变。”

    李静姝立刻道:“但若当你想改变的时候,你心动过的人已被你错过,又该如何?”

    “那就要看缘分了,不是你的求也求不到,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蓝桥长吁了一口气道,“心之所向,就是脚下路之所向,想通了这一点,便无需纠结过去做出的选择。人的一生如此短暂,若不能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岂非太过可惜?所以关键是要想清楚,在你的生命中,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值得你去追求的。”

    李静姝似笑非笑地看了蓝桥一眼,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但愿我以后能少做些刻舟求剑的傻事。”她似是又回复了些气力,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目光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这时湖水上涨,沿着岸边的一条石隙流了出来,在二人脚边蜿蜒地绕成一条手掌宽的涓流,发出悦耳的流水声。

    李静姝眼睛转了转,悠然道:“星,

    漫洒天辉弄夜晴,

    银河下,

    曲水绕清泠。”

    蓝桥赞了一声好,恰逢一阵夜风吹过,带起不远处树上的花瓣,如一场春雨般往两人所坐之处飘洒过来。那一片片白里透红的花瓣就像美人俏中带羞的面颊,沾在李静姝的发梢上、身上、肩上、腿上,让她本来素雅的衣裙忽然间落上些许暮春的生机。

    李静姝抬头看向蓝桥,篝火的柔光映在她的脸上,使她玉颊生辉,犹如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美艳得不可方物。

    蓝桥咬了下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坐直身体,吟道:“静,

    玉女萦香绽落英,

    良辰景,

    伊人似月明。”

    听到那个“静”字,李静姝的娇躯一颤。待听完蓝桥的整阙诗,她的面颊更是飘起一朵彤云,便如那含羞的花瓣,在此时此地,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里,美得摄人心魄。

    她目光如醉,情不自禁地倚在蓝桥身上,声线既娇柔又有些慵懒地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公子呵,小女子不敢当啊。”

    蓝桥尚是首次听到李静姝如此撒娇般的语气,他感受着李静姝柔软温热的身子,心湖也不由泛起一阵涟漪,笑道:“天意如此。”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就见天际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骤响,瓢泼大雨已随风浇了下来。

    李静姝吓得俏脸煞白,无助地望向转眼间已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是遭报应了!”

    “不怕,我们回小屋去。”蓝桥一个箭步抱起李静姝,小跑着回到那间小木屋。

    木屋的屋顶破着个大洞,雨水从破洞里哗啦啦的流下,又从木板的缝隙渗入下面的泥土中。

    李静姝被放回床上,看着不远处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露出沮丧的神色。

    “这山里的天气就是这么多变。”蓝桥检查了一下屋里漏雨的情况,确认雨水不会落到床上后道:“天也晚了,你就在这好好休息,雨再大也淋不到你的。”

    李静姝一惊道:“那你呢?”

    蓝桥洒然道:“门外屋檐下也可避雨,我在外面守着,你放心吧。”

第159章 往事如烟

    李静姝咬着嘴唇,内心挣扎良久终开口道:“那个……这张床还不算太小……挤一挤……”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听不真切。

    “这像什么话?”蓝桥毫不犹豫地说着,同时一把推开早已破碎得只剩下半块板子的木屋的门。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过门外的天空,把整片密林照得亮如白昼。

    李静姝娇躯一颤,本能地想捂住耳朵,只可惜身子无力,双手抬起数寸便无力地落下。

    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李静姝绝望地闭上眼睛,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面颊上滚落。

    “你……没事吧?”蓝桥从门口折了回来,蹲在李静姝的床边轻声问道。

    李静姝无力地摇了摇头,身子不住地颤抖:“公子,关上门好吗?”

    屋门虽只剩下半块破板,根本谈不上“关”,蓝桥仍起身将门掩上。

    李静姝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积水,公子连个干燥的落脚处都没有。若是公子不嫌弃,就请躺在我旁边吧。”

    她话已至此,蓝桥也不好再说,暗叹一声,和衣上床。李静姝躺在里面,蓝桥躺在外面,两个人都直挺挺的,尽量少地占用空间,结果反在两人之间留下一条四个拳头宽的缝隙。

    “公子……”李静姝幽幽地道,“熄了灯好吗?”

    蓝桥吹熄了灯,木屋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让人在脑海中描绘出此时此刻的景象。

    李静姝许是太累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发出节奏均匀的呼吸声。

    蓝桥却一边听着雨声,一边感受着李静姝身上散发的热力和她独特的幽香体息,久久难以入睡。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诗经中的这句话用来描述蓝桥此时此刻纠结的心境再合适不过,因为李静姝正是他八年前情窦初开之时,心中倾慕的女孩。

    那年他十六岁。

    那时的蓝桥已是江湖上一位小有名气的正直剑客。他的名气不仅因为他剑法出众,又是定远伯蓝若海的长公子,还因为他出了名的嫉恶如仇。

    一人一剑荡平阴山五霸,三十招内打败太湖群雄的首领马祖英,十六岁的蓝桥带着他的赫赫战功大踏步追赶着他的父亲。

    然而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蓝桥在一次剿灭山匪的行动中失手了。面对上百匪寇的围攻,他凭借顽强的意志杀出一条血路,待杀到山脚已是遍体鳞伤。最要命的还是匪首褚天旗那一招灭情毒掌,毒气入体只害得蓝桥五内欲焚,痛不欲生。

    他很快昏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个明晃晃的早晨,徐秋雨慈祥地坐在他的床边。蓝桥知道,只要有徐叔叔在,一切都不必担心。

    那是一个冬天,也是一个很暖的上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在蓝桥的身上,照得他浑身舒泰。一阵轻灵有如高山融雪般的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落在他的耳中,烙在他的心上,让他精神一振,仿佛浑身的伤痛都已离他远去。

    他有些艰难地下了床,拄着拐走出门外,循声去找,于是他第一次看见了李静姝。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穿着如天空般蔚蓝的轻缎绫裙,一头流云般乌黑的秀发柔顺的披散双肩,一双动人的眸子宛如至甘至醇的美酒。女孩子斜侧地坐着,阳光下看来有些懒散,一双纤手在琴上看似随意地拨弄着,却从指间流出犹如天籁的琴音。

    女孩仿佛意识到了他的到来,抬头和他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让他目眩神迷的动人微笑,却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继续她的演奏。

    蓝桥想说句话和她打招呼,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句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女孩坐在门内,蓝桥站在门外,女孩若无其事地拨弄琴弦,蓝桥心神俱醉地木立聆听,在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这是临安公主和驸马爷的千金。”徐秋雨介绍两人认识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时的李静姝既未与他寒暄客套,也不自报姓名,甚至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朝他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去。蓝桥见女孩对他这般冷淡,自然更是腼腆,眼瞧着女孩脚步去远,竟傻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蓝桥在徐秋雨的草庐住下来,也时常能再看到那个拥有皇家血脉的女孩。她时而在花田浇花,时而在药田采药,时而在琴房抚琴,时而在树下曼舞。她浇的花总是特别鲜艳,她采药的身形最是娇姿楚楚,她指下的琴音似能涤净心灵,她的舞姿更是不止一次闯进少年的梦中。

    当时在济南,王小弯问他有没有喜欢的舞,他说很早以前见过,便是想起了李静姝。那个不知是成熟还是稚嫩,既神秘又高贵的女孩,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旋转,甚至每一个表情,都是那样的恰当,那样的自然,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那既非世俗的耳目之娱,更不是挑弄男人**的艳舞,她就在那里,仿佛与夕阳为伴,仿佛以树影自娱。

    在那之后,寻常的歌舞再入不了蓝桥的眼,直到他后来遇到风夜菱和花语夕。

    也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自卑,蓝桥在徐秋雨的药庐虽然经常能碰见李静姝,却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每次碰到她,两个人只是微笑示意,那属于十六岁少年剑客的羞涩让他面对这样一个绝妙的女孩时不但说不出一句话,更控制不住怦然欲出的心跳。

    他爱慕着这个女孩,每天都盼望着能多见到她几次,然而等真的见到,他又只敢远远地看着她,好像每一次接近她都是一种亵渎似的。

    徐秋雨看到他这样子也只微微一笑,并不点破。他当然知道十六岁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以及如何保护蓝桥在这位天之骄女面前脆弱的自尊心。

    一次,徐秋雨心血来潮,说要给他的草庐挂上一副对子,让蓝桥和那女孩各执一笔,为他各写一联。

    这是蓝桥首次离她那么近,女孩发梢上的幽香让他涨红了脸,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孩薄衫下炽热的体温,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女孩首先提笔,在齐整的宣纸上静书:“躬身尝百草,遍尝甘苦百般滋味。”她的字迹既不像多数女孩子般圆润娟秀,也不似某些文人墨客那般潇洒写意,而是极为工整的一色清丽小楷,一笔一划清晰可辨,一撇一捺自有风骨,从上到下无一字潦草,从头到尾无一笔随意。

    蓝桥在旁看得啧啧称奇,不禁又泛起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女孩写完此联,在角落又提笔写下“李静姝”三个蝇头小字,妙目含羞地瞄了蓝桥一眼,蓝桥至此才知道这位皇室明珠的芳名。

第160章 金玉展翅

    轮到蓝桥,他援笔濡墨思索片刻,又准备了好一阵才落笔写道:“悬壶济万民,尽济穷达万户众生。”他搁下笔,把两联并在一起又读了一遍,朗声吟道:“躬身尝百草,遍尝甘苦百般滋味;悬壶济万民,尽济穷达万户众生。徐叔叔以为如何?”

    “妙哉!妙哉!”徐秋雨抚掌大笑,拿起两联仔细看了看,又把蓝桥那联递回给他。蓝桥伸手欲接,不料却无意间碰到女孩的身子,一惊之下手一抖,又把桌上的笔给碰掉了。

    他忙蹲到地上去捡笔,待得再起身时,却见李静姝已铺好了蓝桥写就的下半联,然后用她独有的小楷字体在角落上一笔一划写下“蓝桥”两个字。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蓝桥惊诧莫名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讷讷地道。

    女孩俏脸微红,朝他宛然一笑,却不答他,径自飘然而去。

    蓝桥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失落,看着女孩的身影逐渐远去,目光又落回到女孩为他写下的落款上。他只觉那女孩写的字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摩挲。

    徐秋雨呵呵笑道:“这丫头,平时瞧着挺细心的,怎么今日却大意起来,也不知被谁搅乱了心绪?”

    蓝桥愕然道:“怎么了?”

    徐秋雨指着门槛边一只掉落的香囊道:“走得太急,东西掉了也不知道。”

    那香囊是由三层十两一匹的杭州丝缎叠在一起,以两组金线交替穿织而成,触感轻滑,制式精美,花纹生动。再凑近些,还能嗅到一股让人提神醒脑的药香,当然,也伴随着一缕女孩微弱的体香。

    蓝桥把玩着那只香囊,感受着香囊的气息以及女孩残存的体温,那种奇妙的感觉就像一次与女孩的亲密接触,让他久久不愿释手。

    徐秋雨抚髯笑道:“你去还给她吧,她就住在东屋。”

    蓝桥走到东屋门口,徘徊良久,却最终没有敲响那扇门。

    也不知是胆怯还是私心作祟,他竟藏下了那只香囊,且一藏就藏了八年。

    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过了一个多月,蓝桥伤势痊愈,向徐秋雨辞行。李静姝神色平静地送他到门口,低声问他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她毫不畏怯地凝视着蓝桥,眼神中竟带着些期许与不舍。

    蓝桥垂下头,想起他即将重新开始的江湖生活,那只被他藏在胸口的香囊仿佛在发烫。他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么,再见。”女孩的神情回复冷漠,忽地放足往回跑去。冬日的阳光下,她的蓝色衣裙随风飘扬着,恰似那至纯至净的天空。

    蓝桥至今也忘不掉这段深刻的记忆,徐秋雨药庐的山野风光也无数次在他的脑海中重现,那里的八亩药田九里长堤仿佛成了他这几年最眷恋的地方。

    无论处在怎样危险的境地,只要想起徐秋雨的药庐,他就会倍感温暖和安心。

    蓝桥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又穿过屋顶的破洞,直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开眼又眯起来。

    他翻身坐起,却不见了李静姝,忍不住唤道:“小姝。”

    没有回应。

    蓝桥心中一惊,起身推门而出,却依旧不见李静姝的身影。

    不过他总算没乱了方寸,很快注意到地上一串属于她的脚印,循着追去,终于在湖边找到了她。

    李静姝正蹲在湖边,用手抖着似乎刚洗过仍湿漉漉的头发,见蓝桥一脸焦急地找来,朝他招了招手道:“我看你睡得香甜,就没忍心叫你。”

    蓝桥见她这副模样,轻轻舒了口气道:“你该不是起一个大早自己跑来湖边洗澡吧?”

    “不行吗?折腾了一整天,身上脏死了。”李静姝说着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想我等你睡醒了再洗?”

    蓝桥想起当时和白雪音在庐州附近的河谷练功结束,她第一件事也是跑到瀑布后面洗澡,不禁咕哝道:“原来女孩子都这么爱干净的。”

    李静姝黛眉一挑道:“哟,听公子这语气,还看过哪个女孩子洗澡啊?”

    “没……没有……”蓝桥连忙矢口否认道,“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李静姝看了看蓝桥,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移开目光,继续专心弄她的头发。

    蓝桥轻叹一声道:“我帮你吧。”他重新点燃一堆篝火,让李静姝坐在旁边,以掌力送出热风,没过多久就为她吹干了秀发。

    李静姝不好意思地道:“给公子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罢了。”蓝桥笑道,“为美人效力也是我的荣幸。”

    “公子是否对每个姑娘都这样说过?”李静姝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打趣地道:“你可知道,单是凭你这手帮女人吹头发的绝技,已可吃穿不愁。”

    蓝桥佯怒道:“你也太小瞧我了,要是按这么说,你也有绝技的。”

    李静姝奇道:“我有什么绝技?”

    蓝桥想到昨夜用她鞋袜驱散蚊虫的事,笑笑没说话。

    李静姝也不知是否自己悟到了蓝桥的意思,俏脸倏地一红,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金色头饰戴上。

    蓝桥昨夜翻她衣袋的时候见过此物,却怎么也没想到重新梳洗过的李静姝戴上它会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那头饰戴在她的前额上,左右以极细的金丝编织成金凤展翅的形态,正中则在眉心处坠着一枚水滴状的白玉,细看仿佛在云雾下隐着层峦叠嶂,精美异常。

    “怎么样?好看吗?”李静姝巧笑倩兮地道。

    蓝桥忙不迭地点头。

    李静姝缓缓解释道:“这叫‘金玉展翅’,是我九岁时太|祖皇帝御赐的生辰贺礼,说上面织金坠玉寓意金玉良缘,等我以后嫁人的时候作嫁妆。”

    “原来竟是御赐之物,失敬失敬。”蓝桥惊异地道,“京城多巧匠,也难怪此物如此精美。”

    “东西是好东西。”李静姝轻叹一声,又把头饰摘下收好,有些惆怅地道:“只可惜十几年了,还是没用上它。”

    蓝桥知道她是说十几年了还没嫁人,正不知该如何安慰,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牵着个七八岁的女童正朝他们走来。

第161章 阴晴不定

    那妇人穿着穷人家常见的粗麻布裙,上面大大小小的补丁也不知有多少,一脸的憔悴与疲惫。女童同样饿得面黄肌瘦,破衣烂衫还赤着双小脚,一路走来早已脏得发黑。

    她们走至近前,看清了到篝火旁的蓝桥和李静姝,露出失望的神色,中年妇人更是眼圈一红,几乎泛出泪花。

    女童扯了扯妇人的衣袖,仰起稚嫩的脸庞,声音清脆地问道:“娘,你刚才不是说爹在这里吗?我怎么没看见呀。”

    中年妇人一时语塞,用求助的目光扫向蓝桥两人。

    蓝桥不知这母女二人是何来路,一时也没说话。

    女童又道:“娘,你不是说找到了爹就有东西吃吗?我饿……”

    中年妇人面现凄苦的神色,敷衍女儿道:“快了,就快找到他了。”

    蓝桥听着母女俩的对话,从衣襟袋里摸出一块干饼递过去道:“吃点干粮吧,别饿着孩子。”

    妇人面现迟疑,女童却无法掩饰地露出渴望的神色,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蓝桥手中的饼。

    “我们没有恶意。”李静姝见几个人都没有动作,主动从蓝桥手里拿过饼,蹲下身掰下一个小块,塞进女童的手里。

    “谢谢姐姐。”女童也顾不上洗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李静姝轻轻笑着,又掰了一小块塞进女童的另一只手里,然后把掰剩下的饼递给妇人道:“你也吃一点吧。”

    妇人接过饼,又道了声谢,自己却不吃,只静静看着身旁的女童。

    蓝桥轻声问道:“听你们刚才说,是来找孩子的父亲,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妇人听蓝桥这么说,心中好似升起了一丝希望,拉着蓝桥的手道:“我们从宜都来,他是这山里的猎户,因为狩猎危险,从不让我跟他进山。这次他一去就是十多天,家里断了吃食也不见他回来,我只得带着闺女进山找他。刚才看到这边有烟升起,以为是我当家的在生火,这过来看看。”

    蓝桥看向身边的火堆,想起方才给李静姝吹头发的情景,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们昨夜就宿在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里,却没再见过旁人,夫人想不想去看看?”

    见妇人点头,蓝桥便引着她走到那间小木屋。她一进屋就睁大了眼睛,激动地道:“这是我当家的住过的地方,这只瓦罐还是去年我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她指的是昨夜蓝桥给李静姝煎药用的瓦罐。

    “你见到他的人没有?”妇人一把抓住蓝桥的衣襟,大声道:“他的房子在这里,人怎可能不在?”

    蓝桥苦笑着摇头道:“我确实没见过他。”

    妇人更加焦急,扯着蓝桥的身子又道:“不可能,你再好好想想!”

    “夫人请先放开他。”李静姝这时也出现在门口,淡淡地道:“你要找的人,我或许见过。”

    李静姝把众人带到木屋后约三十步外的山坡上,在几堆乱石之间,赫然便是一具中年男子的骸骨。

    中年妇人只看了眼骸骨的身形以及身上残破的布料,立时便是一声哀嚎,扑了上去,痛哭失声。

    从骸骨的形态来看,男子至少已死了超过五日,除了少许腐肉,大部分都是森森的白骨,应是死于林中的野兽攻击,昨夜的两只大熊说不定就是罪魁祸首。

    李静姝沉痛地道:“昨夜下着大雨我们也没注意,以为那是间废屋,我也是今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蓝桥低声问她道:“你早上到这后面来做什么?多危险啊!”

    李静姝白了他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下去。

    蓝桥见那妇人伤心过度,便主动帮她挖了个坑把人埋了,又取下一块床板写上字,当作牌位插在坟头。

    李静姝轻叹一声,摸了摸身上的钱袋,想起钱都在买鹿茸时给了蓝桥,便凑到蓝桥耳边道:“你身上还有钱吗?拿一点给她们吧,就算我向借你的。”

    蓝桥摸出两张一贯、三张五十文的宝钞,还有一些零散的铜钱交给妇人道:“出了这种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这点钱还请夫人收下,就当是我们昨夜借宿在此的房资。我们还要赶路,便不能多陪夫人了。”

    妇人含泪收下了钱,带着女童朝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头后挪动膝盖,转向蓝桥和李静姝,又朝他们磕了个头,泣不成声地道:“我虽是个愚昧村妇,也看得出公子和少夫人的菩萨心肠。愿你们日后诸事顺利,早生贵子。”

    蓝桥见妇人误认了他们是夫妻,刚想说话澄清,李静姝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勿再多说。

    别过了妇人和女童,蓝桥和李静姝逆着来时的溪流重往赤灵峰行去。当他们重新登顶,再次看到盛开的凤裳花时,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李静姝指着雾濛山的南侧说道:“公子你看,那边还有一条烟柱。”

    蓝桥看了看方位,正是昨日风夜菱选择的野餐处,心道必是风夜菱和白雪音到处都找不到他,故点起烟火发出信号。他当时说去猎一只鹿回来做熏肉,结果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她们肯定急坏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热道:“去看看。”

    他说罢便往南面的山道上走去,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却见李静姝仍站在原地。

    “姑娘这是……”蓝桥不解地问道。

    李静姝微微侧转了身子道:“这东边还有另一条小路可以下山,我当时就是从这条路上山的。”

    蓝桥听出她的话别之意,有些担忧地道:“你的身子都已恢复了吗?”

    “不劳公子挂心。”李静姝别过脸不去看他,“我既能随公子重攀赤灵峰,独自下山自然也没问题。”

    蓝桥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何忽然变得冷漠,挠着头道:“可是……”

    李静姝黛眉一挑道:“公子接下来若有去岳阳的计划,不妨去一家名叫‘洞庭鱼榭’的饭庄尝尝应季的湖鲜。我和那里的掌柜稔熟,你让他把账算在我身上,就当我还你钱了。”

    蓝桥本想着李静姝要还他钱,下山后怎么也能再见上一面,没想到她说出这种话,自是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李静姝见蓝桥没说话,哼了一声又道:“他若不信,公子可以把我那支金玉展翅的样子描绘给他听,他见过实物,自然知道公子说的是实话。”

    蓝桥苦笑道:“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静姝打断他道:“公子无需多言,小女子就此别过,就不碍着公子与人重逢了。”说罢她抬脚下山,身影缓缓消失在山路的转角处。

    蓝桥细细品味着她的最后一句话,总觉得有股酸溜溜的感觉,不禁轻叹一声。

    在他和李静姝共处的一天一夜里,她时而坚强,时而无助,时而俏皮,时而冷漠,时而知书达理,时而又善解人意。这个阴晴不定的她,和八年前那个高贵而神秘的她,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蓝桥不敢再想,加快脚步朝烟柱升起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又忍不住担心起风夜菱和白雪音来,分开了这么久,她们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第162章 小镇夜宿

    穿越密林,蓝桥很快便在山溪的岸边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风夜菱不知是否太过疲惫,趴在山石上睡着了,只有白雪音还坐在火堆旁,不时往火力加进一些新鲜枝叶,再用宝剑挑旺了火,升起浓烟。

    她就像一只警觉的小鸟,一抬头便看到了仍在二十步开外的蓝桥,豁地站起身朝他跑去。

    来不及脱下鞋袜,顾不上提起被弄湿的裙角,白雪音踏过小溪一路疾奔,几乎是一头撞到蓝桥的身上,嗔怪地道:“你到哪去了?到处都找不见你,我和风姐姐都快急疯了!”

    蓝桥看了眼风夜菱道:“她不是睡得挺香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个没良心的。”白雪音一拳锤在蓝桥的胸口上道:“昨天我们在山上找了一圈,看到有打斗的痕迹却又见不到人,都担心的要死。风姐姐在火堆旁守了一夜,苦苦等着你回来,眼睛都哭肿了。一直到今天早上她才耐不住疲倦睡上一会,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唉,是我不好。”蓝桥叹息一声,往风夜菱那边走去。

    白雪音紧跟着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碰到谁了。”

    “是札失温和特古斯让。”蓝桥低声解释道,“我且战且退,后来跑到雾濛山以北的一个大山谷里躲了一夜,这才返回来找你们。”

    就连蓝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隐去了遇到李静姝的事,仿佛生怕说出来会惹得她不高兴一样。

    这时风夜菱听到动静,揉揉眼睛醒来,见是蓝桥赶忙到溪边洗了洗脸,一边洗一边悄声问白雪音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白雪音含笑道:“风姐姐无论何时都是风华绝代。”

    “你呀,你还知道回来。”风夜菱用手指在蓝桥的额头上用力一点,妙目含泪地道:“没受伤吧?你知道刚才我打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从那赤灵峰的悬崖上跳下去。”

    蓝桥没想到她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连忙宽言抚慰,又补上昨日承诺的果木熏鹿肉,这才哄得她破涕为笑。

    三人沿着昨日的来路下山,下到山脚天又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待他们冒着大雨赶回乌林,早已被淋得全身湿透。

    蓝桥走到渡口,船夫却都嫌雨大不愿开船,他回去和二女商量,风夜菱道:“既然老天留人,我们便在乌林多住一晚,也不必急着赶路了。”

    白雪音听风夜菱这么说,也附和道:“从这里到岳阳只剩半日水程,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中午也就到了。”

    蓝桥暗忖他们从天莲峰到乌林,一共走了近一个月,他虽心急与蓝枫相见,却也的确不差这一天,便道:“那好吧,我们先到镇上找个宿处落脚,明早再动身。”

    他们在乌林镇转了一圈,却发现几乎所有客宿之处都被码头上滞留的旅客占满,只剩下镇西北农家闲置的一间小瓦房,算是勉强能够容身。

    风夜菱付给主人家的婆婆一片金叶子,第一个走进房中,蓝桥和白雪音也跟着她进去。

    房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方木桌,两张条凳,一个碗柜,一张大通铺,仅此而已。

    “只有大通铺啊。”蓝桥对风夜菱道,“这样吧,晚上你和师妹睡铺上,我在外面马棚里将就一宿就成。”他见风夜菱白雪音都是遍体湿透,转身便往门外走。

    “你站住。”风夜菱喊住他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夫君,雪音妹妹也不是外人,你哪有那么多穷讲究的?”

    蓝桥皱眉道:“师妹冰清玉洁的,你这样也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白雪音垂下头轻声道:“我天莲宗的弟子既遵门规不嫁人,名声倒也没什么打紧。风姐姐说得对,咱们都是一家人,师兄若非要分出个彼此,那也是我睡马棚,师兄和风姐姐在一起。”

    蓝桥听她这么说,也只得答应下来。这时主人婆婆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笑容可掬地道:“都是龙王爷闹的,来,几位贵客,热水洗个脸吧。现在虽是夏天,也别着凉了。”

    “谢谢婆婆。”风夜菱笑着接过铜盆,又接过主人婆婆递来的一条毛巾道:“婆婆,我们今天晚上想包饺子吃,不知婆婆可否帮我们买点面粉和肉馅来。”说着她又摸出了一片金叶子。

    那主人婆婆笑得合不拢嘴,接过金叶子道:“面家里就有,肉馅我这就到街上买去。”她走到门口又看向蓝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真是有福之人,两位娘子都是那么水灵,可别辜负了她们。”

    蓝桥见白雪音被她说得脸红,正想解释,婆婆却早已打着哈哈走远了。

    夜幕降临,三人在瓦房内包了饺子,蓝桥负责和面、擀皮、搅馅,风夜菱负责包,白雪音负责劈柴烧火。不到一个时辰,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便出锅了。

    蓝桥看着煮得的饺子,赞道:“菱儿这包饺子的手艺有进步啊。”

    风夜菱受夫君称赞,娇羞地一笑,得意地道:“夫君喜欢就好啦。”

    白雪音首先尝了一只,盛赞道:“肉馅鲜美,皮又劲道,就知道跟着师兄少不了口福。”

    风夜菱瞥了白雪音一眼,调侃她道:“彼此彼此,你师兄的艳福也没少享。”

    “风姐姐又笑我了。”白雪音俏脸一红,恰主人婆婆推门进来道,“吃饺子怎能没有醋?这碗醋你们拿着,还有这一瓶八年陈的花雕,你们慢慢享用。”临走前她还不忘瞪蓝桥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风夜菱给众人倒上酒道:“主人婆婆的意思是,要你千万把握住良机,不要错失和我们两位娘子的良宵。”

    “你就不要逗我了,小心我真把你……”蓝桥朝风夜菱做了个恶兮兮的表情,拿起酒杯轻啜一口道:“不过说实话,无论是谁要有这种福气,都是上辈子修来的。”

    “什么福气?”风夜菱不依不饶地道,“和我们两位娘子同床共枕的福气吗?”

    白雪音羞得就差往桌子底下钻了,告饶道:“风姐姐不要再说了。”

第163章 波撼岳阳

    是夜三人同睡大铺,和衣而眠,风夜菱睡在中间,蓝桥和白雪音分居两侧。虽是货真价实的同床共枕,却也相守以礼,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大雨仍是下个不停,风夜菱揉着睡眼难掩困倦地道:“正好,让我再睡多一个时辰,好困呀……”

    蓝桥知道她昨天心力交瘁,也心疼地道:“那你再睡一下,我去弄些早点。”

    白雪音跟着蓝桥也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吃过早点,见风夜菱还没有起床的意思,蓝桥便和白雪音打坐练功。自从把乾坤诀习至第三层,他在临敌时已多了很多不同以往的可能性,特别是在真气的变化和控制上,让他即便面对强敌也有更多的克敌手段。

    到了午后,天空终于放晴,三人别过婆婆回到渡口,乘船抵达岳阳已是接近黄昏时分。蓝桥在码头附近买了辆马车,让风夜菱和白雪音坐进车里,垂下帘幕,自己则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车入城。

    守城门的兵士拦住马车,试图掀开车帘查看,蓝桥推说车内老母畏寒不便,兵士将信将疑,蓝桥忙递上一片金叶子,立时哄得那兵士眉开眼笑,挥手放马车入城。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山南水北为阳,岳阳因处天岳山之南而得名,最早称巴丘,后又称巴陵,西晋太康年间置巴陵县,属长沙郡。刘宋时改巴陵县为巴陵郡,至隋文帝杨坚改巴陵郡为巴州,后又改称岳州,元则称岳州路。明初建岳州府,以岳阳为岳州府治,故岳阳又称岳州府城。

    三国名将鲁肃筑巴丘城,建阅兵台,唐中书令张说扩建阅兵台,称南楼,后又更名为岳阳楼,并邀文人才子登楼赋诗。北宋范文正公作岳阳楼记,文以楼传,楼以文传,岳阳因而名闻天下。

    岳阳城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北依长江如襟似带,西南可望八百里洞庭,河网湖沼密布,仿佛被水系环绕的一颗陆上明珠。从岳阳溯江而上可至荆州,顺江而下可往武昌,东南可至长沙,西南与常德隔湖相望。

    明洪武二年,大将军徐达巡视岳州府城,见城墙毁坏严重,乃下令重修城墙。又开掘护城河,引洞庭湖水由北门长乐门而始,沿城墙绕东南半周,经东门东风门至南门长安门处吊桥下,再西入洞庭湖。岳阳俚语称绕城而过为便(伴)城而过,所以护城河又被称为便河,后又被人改称为汴河。汴河周长千余丈,深二丈,阔十余丈,拱卫除西门水天门外的东南北三座城门,让岳阳真正成为一座四面环水的城池。

    汴河内建几处码头,使这条护城河又承载了漕运的功能,各种大小船只可直接载运货物,自西或北进入汴河,直到东门或南门,既方便了城区人民的日常生活,又可连接东门外通往武昌府的驿路。每遇风暴,停泊洞庭湖内的船只还可进入汴河内躲风避雨。待风暴过去,汴河便又恢复其帆樯林立的繁忙景象。

    东门东风门,因城东的东风湖而得名,是岳阳四门中最为恢弘宽大的城门。蓝桥自东风门入,驾车行在热闹繁荣的东风街上,不禁有一种重回俗世的感觉,几个月前在济南的种种经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凑到马车的帘幕边,低声对车厢内的二女道:“为掩人耳目,我们现在不便直接去找蓝枫他们,最好先装作普通游客的样子随便转转,然后再想办法过去。”

    蓝桥没听到车厢里的回话,忍不住掀起帘幕一角向里瞧去。只见车厢内白雪音和风夜菱二女并肩而坐,白雪音娇躯挺直,风夜菱则绵软娇慵地斜倚着她,把脑袋枕在她的肩上作海棠春睡。

    白雪音向蓝桥投以无奈的一笑,用无声的唇形告诉他:“风姐姐又睡着了。”

    蓝桥见此情景也不禁莞尔,看着黄昏时火红的霞光透过马车上半透明的帘幕落在两位倾城美女身上,产生一种温暖、柔和而又朦胧的感觉。

    他看得心神一荡,再想到两女不远千里陪自己身涉险地,此情此意更令人感动,于是轻声吟道:“世事皆伪几存真,锦绣罗衣染红尘。千里悠悠洞庭水,此生难报美人恩。”

    “我呸!酸不酸呀?”风夜菱忽然睁开眼,涨红了脸啐道,“雪音妹妹,你比我先认识他的,他原来也是这样的吗?”

    白雪音立时想起河谷疗伤时蓝桥那首“怒掀牛骨汤”的歪诗,不禁也感到脸上发烧,忙故作惊讶地转移了话题道:“咦?枉我还那么辛苦挺直了身子,原来风姐姐竟是装睡来着。风姐姐你说,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个大头鬼。”风夜菱扬起下颌,故意居高临下地道,“姐姐我前面把你当公主般伺候了一个多月,现在不过借你的肩膀用用,居然还敢抱怨。还是那句古话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白雪音奇道:“诶,风姐姐你自己不也是女子吗?”

    “好啊还敢顶嘴!”风夜菱玩笑似的捉住白雪音的双肩前后摇晃起来,只逗得后者忙不迭地娇呼“不敢”。

    蓝桥眼看两女笑着闹作一团,提议道:“都说洞庭鱼鲜,我们不如先找家饭庄,吃上一尾肥美的洞庭鲜鱼,再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好呀!”风夜菱放开手中被她摇晃得快要散了架的白雪音,兴奋地表示支持,但旋即又补上一句,“不知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这时就听路边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道:“好吃好吃,我知道有一家馆子,做这洞庭鱼最是地道。”

    蓝桥一听便知是那种专门坑骗外地游客的游托,见他一副外地人面孔初来乍到,故上前搭话,试图拉他去有关系的馆子。蓝桥虽明白她的用心,却不戳破,想着若是一进城就被游托拐去坑钱,更不会引人起疑,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和她搭话道:“大姐怎么称呼?”

    那中年女人见蓝桥搭理自己,立时眉开眼笑地答道:“叫我徐婆就是。小少爷若想品尝咱洞庭的鲜鱼,去洞庭鱼榭准没错,都是今天早上才捕上来的鲜鱼,保证小少爷一饱口福。”

    蓝桥一听她说“洞庭鱼榭”,立刻记起与李静姝分别时她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她说如果他去岳阳的洞庭鱼榭,可以记她的帐,权当她还钱。

    想到这里蓝桥心中一动,虽明知这徐婆和洞庭鱼榭暗通款曲,仍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答应道:“敢问大姐,洞庭鱼榭怎么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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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介绍:
一张九天风云榜,看九州英雄鹿死谁手。一卷倾城美人图,数十大美女花落谁家。一个少年,不慎卷入建文削藩的大麻烦,却在涌动的暗潮里越战越强,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关键人物。自创绝世武功,统率千军万马,南平白莲教,北战蒙古兵。皇族郡主,同门师妹,百变妖女,侯府千金,携美同行,纵横天下。内扫朝廷败类,外除倭寇之患,一柄流光宝剑,创下不世之功。永乐盛世扬我华夏之国威,功成身退名留靖难英雄谱。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英雄,写就新的篇章。靖难英雄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难英雄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