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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三日粥厂

    瘦高百户也不申辩,被府尹大人骂完,他甩开马鞭,带着手下的军士腾出一个大概五丈见方的空地,军士们又从马车上卸下很多木桩和绳索,打桩围绳,将这五丈之地围了起来,左右各留一个进出的小门,宽窄仅容一人通过。

    朱慈烺暗暗赞许。

    这种打桩围绳颇似前世里的超市打折,因人数太多,就用绳子一圈一圈的隔开,免生混乱。

    饥民们却不明白瘦高百户要干什么,见马车有粮食,却不给众人分,也没有架锅熬粥的意思,纷纷鼓噪。却见那瘦高百户忽然跳上了一辆马车,扯开了嗓子,高声喝道:“大家听好了!府尹大人已经批准,就在此处开设粥厂!欲领粥者,务必遵守规矩,依次排队,左进右出,领取粥食。若有胆敢乱闯,或故意扰乱者,首犯者重责三十大板,再犯者立斩不赦!”

    饥民们见瘦高百户杀气腾腾,百户手下的军士一人一根鞭子,啪啪的乱抽,将不受规矩的人抽的呲牙咧嘴,连连后退,没有鞭子的则是亮出手里的明晃晃的长刀,一时都被震慑住,再无一个敢出头挑事的。

    饥民骚动逐渐止住。

    朱慈烺微微松口气。

    田守信道:“殿下,奴婢看此人倒有些能力。”

    朱慈烺点头。

    这时,瘦高百户手下的军士们开始忙着支起灶台,架上大铁锅,瘦高百户又从饥民之中挑出几十个还算是健壮的,准许他们一会开粥之后多吃一碗,于是人人奋勇,有人劈柴,有人挑水。很快的,十几口大锅准备就绪,开始点火煮粥。

    见官府开始架锅,饥民们的骚动彻底停止,只眼巴巴的看着铁锅,盼着米粥快点熬熟。

    直到这时,焦头烂额的顺天府尹周堪庚才看到了远方大道边的朱慈烺,惊的他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赶紧提着袍角,急急地跑了过来,跪拜在地:“臣顺天府尹周堪庚见过殿下。”

    顺天府尹是三品,又是京官,每日都上朝,对朱慈烺自然不陌生。

    周堪庚身后还有两个青袍官员,也是颠颠跑过来,跪倒在地。

    朱慈烺没让他们起身,脸色冷冷的问:“西便门外的这些灾民,聚集在这里有多久了?”

    “回殿下,快三年了。”周堪庚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是顺天府尹,赈济灾民本是他的职责,但他接任顺天府尹还不到三个月,西便门外的饥民不是起自于他,而且数万的饥民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能够处理的,他能做的,只是萧规曹随,延续上一任的做法,对西便门外的灾民熟视无睹,不是他不想赈济,实在是库中无粮也无银啊。

    听到太子殿下要运粮,要他在西便门开设粥厂,他吃了一惊,急急就赶来。

    赈灾是他顺天府的事情,如果皇太子不了解情况,怪罪下来,他这个府尹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他非常着急,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没有到,他就带着府中的衙役和两个下官赶到了。

    此时见到朱慈烺,他更是小心,回答的每一个字都在心中仔细斟酌。

    “三年?那可曾开过粥厂?”朱慈烺压着怒气。京师是天子所在,首善之都,京师的饥民都如此,其他各地州府的饥民就不用想了。

    “每三日的中午,顺天府都会在此开设粥厂。”周堪庚脸色尴尬。

    “为什么是三日?”

    “回殿下,”周堪庚苦笑:“府库无粮,必须向城中的商户募集,但募集数量有限,无法日日供应。”

    朱慈烺心中的怒火却更多,城中数万商户,却连数万灾民的赈济粮食也筹集不到吗?这中间肯定有弊端,有商户虚假应付,又或者被人上下其手了。不过这种事情不是顺天府尹一人能掌握的,责怪周堪庚也没有用,于是压住火气继续问:“那一次需要多少粮食?”

    “回殿下,一次一百石。”

    一百石大约一万斤,三天一次,五六万灾民,一人平均不到二两粮,根本吃不饱,只勉强能喝碗粥。

    “只一顿吗?”

    “是。”

    “从明天起,我一日给你两百石粮食,配上你顺天府的赈灾粮,你要日日设厂,绝不可再有一个饥民饿死!”

    和朱慈烺预料的相反,周堪庚没有喜色,反而拱手着急道:“殿下,不可啊。”

    “嗯?为什么?”

    朱慈烺惊奇了,府库空虚,顺天府拿不出赈灾的粮食,无法开设粥厂,这一点他是理解的,所以他也没有责怪周堪庚的意思,现在他答应出粮,周堪庚为什么还是一脸为难呢?

    “殿下,灾民只能济,不能饱啊!如果当灾民就能有吃有喝,那谁还会耕田劳作,辛苦当兵呢?怕不要都来当这灾民了,此其一其二:如果殿下每日给臣两百石,臣大设粥厂,消息一旦传开,河北山西,乃至陕西山东的灾民,都会蜂拥向京师而来,到时京师的灾民就不再是数万,而是数十万了,不说因此而引起的天下震动,就问一句话,到时,顺天府是赈还是不赈?灾民齐聚京师,一旦聚啸生变,朝廷又如何处置?其三:殿下的粮食是从米行买来的,每日两百石,耗费众多,如今外有建虏,内有流贼,处处都需要用钱,殿下抚军京营,应该将钱粮用在京营将士,以为我大明练出一支精兵,岂能将不多的钱粮浪费在灾民之中?”

    说到这里,周堪庚再次叩首:“臣肺腑之言,还望殿下三思!”

    朱慈烺脸色沉沉地不说话,周堪庚所说的三个理由,乍听之下很有道理,连田守信都好像被他说动,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头,但细细一想,周堪庚的三个理由根本经不起推敲。

    第一个问题,朱慈烺所要求的不过是不要饥民饿死,并没有想让他们吃好喝好,一天两百石的粮食,五六万的灾民,平均下来,一人不过三四两的粮,根本吃不饱,只勉强能维持生存而已。

    第二,钱粮问题,朱慈烺自有办法,不需要周堪庚多操心。

第137章 商铺分布

    第三,比起灾民在各地饿死,朱慈烺宁愿他们都来京师,灾民在各地嗷嗷待哺,犹如干柴,稍有火星就会燃起大火,变成李自成的流贼。给他们希望,把他们都聚到京师来,不但减轻了地方官府的负担,也减少了他们变成流贼的可能。

    周堪庚跪在地上,表面不动声色,但眼睛深处却不无得意,他觉得自己说的三个理由都能立住脚,太子殿下不能不听。

    “起来吧。”

    朱慈烺冷冷道。

    周堪庚和两个下属都跪的膝盖发麻了,这才被准许站了起来。

    等他们站起,朱慈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周府尹所说很有道理,不过本宫坚持本宫刚才所说的话,如果周府尹不愿意,本宫可以让东宫的人在此设厂!”

    “殿下,臣不是那意思,顺天府自当设立粥厂……”周堪庚额头立刻冒出冷汗,拱手要解释。

    朱慈烺摆摆手:“那就好,下去吧,安心开设你的粥厂就可以,其他不用你担心。”

    周堪庚一脸忧虑,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不敢说,深深一礼,带着两名下属走了。

    朱慈烺目光看向远处的粥厂,见在瘦高百户的强力维持下,粥厂秩序井然有序,饥民们已经开始在排队,朱慈烺微微放心。

    “殿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犹豫了很多,田守信小心翼翼的说。

    朱慈烺笑:“当然应该讲。”

    田守信跪在地上,小声道:“请殿下恕奴婢的不敬之罪,奴婢直言了。周府尹所说的三个理由,尤其是第二项,在奴婢看来,颇有道理,还请殿下三思。再者,皇上的旨意只是让您抚军京营,其他事情并没有安排,大明祖制森然,殿下并没有干涉顺天府尹的权力,言官御史们虽然出京了,但朝中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清流依然有很多,他们都盯着你呢……”

    他没有说完,但朱慈烺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太子京营抚军,京营的事情他可以管理,但顺天府的事,他却没有权力干涉,那是崇祯和内阁的权力。一个太子,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提前抢班夺权,一旦被父皇怀疑,那绝对会是悲惨的下场。大明朝虽然没有废立太子的前例,但前朝的历史却比比皆是。身为东宫典玺,朱慈烺的心腹,朱慈烺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遵从,但这件事田守信却不得不提醒。

    顺天府尹周堪庚是一个胆小官,如果是一个棱子官,如给事中光时亨,又如海瑞那样的倔脾气,听了朱慈烺的话,心中不满,只一句赈灾是我顺天府的事情,殿下虽是太子,但却无权干涉,请殿下立刻回转东宫!就足以呛的朱慈烺说不出话照大明祖制,确是如此,除非是太子监国,又或者是有皇上的圣命,否则太子对各级官员,是不能指指点点的。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别说一个顺天府尹,就是首辅周延儒在场,对朱慈烺的话,也不敢轻易驳回。虽然内心里都知道,太子没有干政的权力,但这江山是朱家的,朱家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说话,除非是活腻了,否则没人敢跟朱慈烺做对。

    但这并不表示朱慈烺没有敌人,他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朱慈烺亲自把田守信扶起,感激道:“公公的心思我明白,不过不用担心,我自有处理。”

    朱慈烺并不担心粥厂之事会被朝中的清流们弹劾,一来设立粥厂是好事,清流们虽然冲动,但对这种明显的“好事”绝不会反对,第二,朝中百官包括所有清流的注意力,都被祖大寿投降的事情所吸引,一时顾不上管他。至于京城赈灾,灾民有可能会向京师聚集,在朱慈烺看来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崇祯和朝臣们的担忧,他会想办法说服。

    朱慈烺现在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如何源源不断的弄到大批粮食,以供给这数万、未来甚至有可能会达到数十万的饥民?想到这一点,朱慈烺的头有点疼。

    粮食,银子,大明朝最缺少的两样东西,始终是两道迈不过去的槛。

    “去把那名百户叫回来。”朱慈烺说。

    “是。”

    很快的,那一名瘦高百户急急跑了过来,他一直在忙碌,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远处大道边的朱慈烺,朱慈烺是便服,他对朱慈烺的身份无法猜测,直到一个便衣锦衣卫走到他面前,亮出镇抚司的腰牌,他才知道,远处的那个少年公子居然是当朝的皇太子。

    “臣孟文龙参见殿下。”瘦高百户跪在地上,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声音微微颤抖。

    朱慈烺笑:“快起来吧,我看你刚才甚是熟练,开设粥厂的事情,是不是经常由你负责?”

    孟文龙站起来回答,微躬着身子,目光不敢看朱慈烺的脸,只敢看他的腰部:“回殿下,架设粥厂之事,一向都是由西便门百户负责的,臣是广安门百户,粥厂原不规臣管,不过今日西便门出了一点事故,事情紧急,府尹大人才调臣来援助。”

    朱慈烺点头:“五城兵马司负责城内治安,你对城内情况,一定很熟悉,对不对?”

    “别的地方不敢说,广安门大街附近,臣了如指掌。”孟文龙回道。

    “好,那我问你,开泰米行的幕后老板是谁,你知道吗?”开泰米行就在西便门和广安门大街之间,应该也是孟文龙了解的范围内。

    孟文龙犹豫了一下:“臣……不敢说。”

    朱慈烺肃容道:“照实说无罪,如果隐瞒,却是有罪!”

    “是嘉定伯。”孟文龙放低了声音。

    朱慈烺向前一步,到孟文龙身边,低声问:“那我问你,开泰米行是不是经常宰客?”

    孟文龙鼻尖冒出丝丝细汗,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嘉定伯是国丈,也就是皇太子的亲外公,现在皇太子问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照实回答会有离间皇亲的嫌疑,如果答假话,同样也是巨大的罪责。一时,孟文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138章 坚守到底

    朱慈烺不问了,孟文龙的表情已经是答案,心中的愤怒更多,怪不得周奎能积攒下两百万两的身家,原来是为商不仁。

    “除了开泰米行,嘉定伯还有其他商铺吗?”朱慈烺问。

    “有的……”孟文龙犹豫了一下。

    “把嘉定伯在北京城里的商铺都写出来,一个也不要漏。”刚才朱慈烺还发愁从何处筹集赈灾的钱粮,现在却已经有了主意。

    “臣不敢说。”孟文龙扑通跪在地上。

    朱慈烺温言道:“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我那个外公究竟有多少的财富?只要你据实而说,我保你无罪,不但无罪,我还会到五城兵马司为你请功,但如果你隐瞒不报,或者欺骗于我,我可要降罪于你。”

    ……

    辽东。

    杏山马蹄坡。

    夜色漆黑。

    佟瀚邦脸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建虏大军。。

    汉军旗一连三声,波浪形的呼喊,他听的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建虏使用了什么办法,但汉军旗士气高涨却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来说,汉军旗的士气都很低,和他们对战之时,只要辽东边军稍微鼓勇,就能将同等数量的汉军旗杀的溃败,刚才的情况就是如此,虽然汉军旗人数稍多,但佟瀚邦身先士卒,杀入敌阵,鼓舞了辽东边军的士气,短时间就将对方击溃。

    但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对面汉军旗的士气,已经被鼓动了起来。

    离的远远,就能感受到对面汉军旗争先恐后的杀气。

    “赵尚刚,你守左翼,王升,你守右翼,拒马战车就是你们的生死线,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后退一步!”佟瀚邦大声令。

    “是!”赵尚刚和王升各自听令。

    “兄弟们,已经是生死关头了,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拼一口气,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了大明,为了我们的家人,坚守到底!”佟瀚邦大声呼喊,再一次鼓舞士气。

    “坚守到底!”

    明军震天呐喊。

    “咚咚咚……”

    建虏的战鼓比刚才擂的更响更急。

    “冲!”

    孙定辽脸色狰狞,举刀大喊。

    汉军旗齐声呼应,向马蹄坡攻来。

    同样是盾阵在前,弓箭在后,但和刚才不同的是,离的远远,汉军旗就熄灭了火把,整个兵阵漆黑一片,不给明军射击的目标,只能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到了八十步的距离,嗖嗖嗖,火光亮起,是火箭的火焰,然后火光漫天,建虏的火箭遮天蔽日一般的向马蹄坡射来。

    火箭的射程比较短,只是为了照明,火箭之后,建虏立刻换成了羽箭,向马蹄坡射来。

    马蹄坡上的明军严阵以待,盾牌在前,弓箭在后,三门释放完毕的虎蹲炮正在紧张的装填虎蹲炮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打完一次之后,需要点起火把,仔细清洗炮膛,因此第二次装填点发的耗时非常长,短时间之内无法再发射。

    而火把之光就成了建虏攻击的重点。

    惨叫声响起,虽然盾牌严密防御,但建虏这一拨箭雨实在是太密集,还是有十几个明军被射中倒下。

    “扔!放!”

    佟瀚邦连续的下了两道命令。

    扔是扔铁蒺藜,放是放箭。

    于是弓箭手放箭,长矛手和盾牌手将手里的铁蒺藜奋力的扔出去铁蒺藜不但防马,在这漆黑的夜色里,防人也有不错的效果。一旦踩上了,肯定会在脚底板上刺出一个血窟窿。

    啊啊。

    鲜血飞溅,惨叫响起。

    箭雨中不断有人倒下。

    “砰!”

    很快,汉军旗已经和明军撞在了一起。双方都是盾墙在前,长矛弓箭在后。因为夜色漆黑,双方都没有点火把,所以根本看不清敌我,只能凭着感觉向撞过来的敌人猛杀。

    黑漆之中,听见佟瀚邦大喊:“听我命令,盾牌手屹立不动,长矛手,刺!”明军盾阵原本有点慌乱,但听到他的命令,立刻就冷静了许多,盾牌手高举盾牌,严防敌人的刀枪和弓箭,身后的长矛手双手持矛,将长矛从盾牌间的缝隙中伸出去,奋力向前猛刺。

    啊。

    一片惨叫。

    因为是攻方,所以汉军旗的盾阵远没有明军齐整,暗夜之中虽然听到了佟瀚邦的呼喊,知道事情不妙,但却也无法闪躲,纷纷被明军的长矛刺中,后续的汉军旗想要冲上来,却不慎踩到了明军撒下的铁蒺藜,短时间就倒成了一片。

    “刺!”

    随着佟瀚邦的号令,明军一次次的向外猛刺。

    盾阵前的建虏军士被刺的七零八落。

    也就在同时,马蹄坡的左侧和右侧,也响了惨叫之声。

    原来除了正面攻击,汉军旗还派了两队人马分别包抄马蹄坡的左右两翼,因为是暗袭,所以没有点火把,因为没火把,所以根本看不到脚下的铁蒺藜。惨叫声中,被铁蒺藜放倒的汉军旗士兵最少有一百个,但汉军旗不顾伤亡,后面的军士在一个副统领的督战下,踩着同伴的身体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拒马和战车之前。

    两翼的明军在王升和赵尚刚的指挥下,手里的长矛从拒马之后向外猛刺。汉军旗军士一边抵挡,一边想要翻过拒马和战车,有人爬上战车,但不等他跳跃,一支长矛就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

    双方拼死搏杀,谁也不退让,喉咙里都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此时,正前方的防守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明军虽然奋勇,但汉军旗人数太多了,感觉杀了一个又一个,击退一波又一波,暗夜之中,只能听到惨叫声和感觉到黏糊糊的鲜血飞溅到脸上,但却看不到敌人有退却的迹象。建虏的弓箭手连续不停的向马蹄坡猛射,如弹棉花一样的弓弦声响震动夜空,密密麻麻的箭支升上夜空,向明军俯冲而来。

    噗噗噗,每次落下都是一阵血雨。

    渐渐的,明军有点不支了。

    盾阵出现了破口。

    “上啊,上啊!明军要败了!”

    见明军好像有动摇,阵后的孙定辽大喜过望,严令后备部队继续向前。

    马蹄坡上。

    一个更加高昂的声音压过了孙定辽的声音。

    “坚守!一步也不能后退!杀,杀!”佟瀚邦挥舞长刀,浑身是血的像是一个疯子,他来回指挥来回支援,但有支持不住的地方,立刻冲过去补救,他挥刀之处,必有一名敌军倒下。

第139章 斩杀败将

    佟瀚邦是辽东人,少小苦寒,从军之后,精炼武艺,从一个普通士卒积功成了副总兵,是真正的猛将起于行伍,别说是汉军旗,就是真正的建虏白甲勇士,他也毫无畏惧。

    在佟瀚邦的指挥和鼓舞之下,明军盾阵渐渐合拢,冲入盾阵的汉军旗军士没有一个活口,全部被乱枪戳死。

    “协镇,可以了!”

    炮兵呼喊。

    虎蹲炮终于是装填完成了。

    “放!”

    佟瀚邦挥出一刀,将一名试图突破盾阵的汉军旗军士砍翻在地。

    “嗤嗤……”

    引线燃烧之声。

    这一次三门虎蹲炮一起点燃,坡前的汉军旗士兵密密麻麻,佟瀚邦要用火炮狠狠打击他们。

    护卫在虎蹲炮之前的明军军士急忙向两边闪。

    “砰砰砰!”

    三门虎蹲炮连续的发出怒吼。

    如割稻草一样,举着盾牌向上攻击的汉军旗士兵齐刷刷的倒下上百人,无数血箭从他们身体中喷射而出,惨叫声震动整个夜空,猛烈的打击让汉军旗乱成一团,完整的盾牌线被打得支离破碎,军士们心胆俱裂,再没有勇气向上进攻了,啊呀一声喊,丢盔弃甲向后退。

    正面败退,两翼包抄的汉军旗也受到了影响,也纷纷撤退。

    建虏这一波的攻击,再一次失败。

    孙定辽面如土色,他知道,这一次鄂硕主子肯定是要生气了。

    “放箭!”

    佟瀚邦没有追击,只是命令放箭,这一波的攻击明军损失不小,已经无力越出盾阵,向建虏攻击了。

    建虏中军。

    鄂硕脸色铁青,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汉军旗太废物了,一个小小的马蹄坡

    ,竟然一个时辰都没有拿下!眼看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距离杏山明军撤退的时间超过了两个时辰,也就说,明人已经走出了二十多里地,估计快到塔山了,一旦到了塔山,有城墙的卫护,他今晚的追击计划就彻底落空了。

    “主子,饶命啊……”

    带队的汉军旗副统领被押到了鄂硕的面前。

    火把照耀下,只见他丢盔弃甲,脸上满是血污,看来也的确是经过了一番血战。

    见建虏主子没反应,那副统领又看向自己的上级孙定辽:“孙镇,救我呀。”

    孙定辽转开头,他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能力救别人?

    鄂硕冷冷看着那副统领:“没本将的命令,你怎么敢撤退?”

    “主子,奴才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奴才一定把马蹄坡拿下来……”副统领砰砰磕头,额头上磕出血了。

    “斩!”

    鄂硕却不给他机会。

    “饶命啊!”

    声音未绝,钢刀就已经落下,鲜血喷溅,人头滚落于地,睁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孙定辽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如雨,刚才那一刀感觉不是砍在副统领的头上,而是砍在他头上。不知不觉中,他前心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大清勇士,准备进攻!”

    鄂硕准备使用建奴正白旗和蒙古骑兵了。

    两次进攻,一千汉军旗损失了一半,马蹄坡上的明军状况应该也不会太好,而蒙古骑兵和正白旗的勇士养精蓄锐,正是猛烈出击,击溃明军的好时机。

    和刚才的战鼓不同,这一次建虏阵中响起的是一声苍凉的海螺号。

    汉军旗多用战鼓,真正的建虏却还是喜欢用传统的游牧民族的海螺。

    但这并不表示汉军旗可以撤退了,他们依然要充当炮灰

    “孙定辽,这一次你亲自带队,如果攻不下马蹄坡,你就不用来见我了!”鄂硕冷冷看着孙定辽。

    孙定辽知道躲不过,只能豁出去了,一咬牙,抱拳回答:“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拿下马蹄坡!”

    翻身上马,策马来到汉军旗阵中,挥舞着长刀嘶吼道:“都他么给老子听好了,只许向前,不许后退,谁敢后退,老子不但杀他,也杀他全家!鄂硕主子已经生气了,这一次再拿不下马蹄坡,不但我死,你们也要死!冲!都他么给老子冲!”

    在孙定辽的鼓舞和威逼下,汉军旗再一次重整阵型,向马蹄坡杀去!

    ……

    京师。

    黄昏时分,朱慈烺从西便门的粥厂离开。

    从孟文龙的口中得知,他那铁公鸡一般的外公不但有三家米店,一家丝绸,四家煤店,在房山有一间小煤矿,而且还是一家青楼的幕后老板,谁能想到,堂堂国丈居然还会开设青楼?

    也就是孟文龙这种在西门混迹十几年,城管和巡警集于一身,经常同商铺掌柜们打交道的治安老百户,一般的人,哪怕就是他的上级,顺天府尹恐怕也是不清楚的。

    朱慈烺无比惊喜,想不到孟文龙对京城商户如此了解,对周奎如此,对其他达官显贵开在京城内外的商铺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有孟文龙在手,就等于是握有一本京城商户的户籍资料。

    饥民的事情安排妥当,也有了对付铁公鸡的对策,朱慈烺回到京师,直奔紫禁城。

    锦州祖大寿献城投降,不用想他也知道,他的父皇崇祯现在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作为人子,他有责任去安抚。当然了,他也是担心崇祯会在愤怒中使出什么昏招。

    乾清宫。

    朱慈烺走下步辇之时,正看见兵部尚书陈新甲从殿门中走了出来,陈新甲耷拉着脑袋,面如土色,明显就是刚刚被崇祯痛骂了一顿。

    看见朱慈烺,陈新甲连忙上前见礼。

    朱慈烺还了一礼,小声询问辽东现在的战况。

    和史书上记载的完全一样,松山战败后,祖大寿坚持了十几日后就出城投降了,或者说,这十几日他并不是在坚守,而是在跟建虏谈判,建虏提出合适的条件后,他立刻就投降了。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锦州已然是一个死局,祖大寿没有为明廷死战到底的决心,因此他的投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慈烺对祖大寿没有什么责怪,只有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伤,如果松山能胜,一切的结局就完全不同,但可惜啊,没有如果。

    从一开始朱慈烺对锦州就没有什么期望,他期望的是杏山和塔山,算日子,马绍愉肯定已经到杏山塔山了,不知道撤退之事进行的怎么样了?所以他重点询问的是马绍愉的情况。

第140章 霸王别姬

    “昨天下午马绍愉就已经过了前屯卫,此时应该到杏山了。”陈新甲回答的很肯定。

    “吴三桂呢?他的兵有没有跟随?”朱慈烺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没有吴三桂的接应,杏山塔山军民想要安全撤退,恐怕会有一些困难。

    “已经出山海关了。”

    “吴三桂拖拖拉拉啊……”朱慈烺难掩心中的忧愤。

    “臣会催促他的。”陈新甲明白朱慈烺的意思。

    朱慈烺点头。

    陈新甲压低声音:“殿下,还有一件事,南直隶总督、浙江巡抚、还有长江水师提督联合上表,说长江水师护卫江南,举足轻重,一旦全部移驻天津,江南江防恐有门户大开的嫌疑,因此他们都认为,长江水师不可轻动。”

    长江水师移驻天津是朱慈烺的提议,现在此事出了问题,陈新甲当然要禀报。

    “兵部的意思呢?”朱慈烺不动声色的问,对江南官场的反对,他既意外,也不意外,大明各地的官员都没有大局观,只想着各扫门前雪,尤其江南官场更是如此,对江北抗虏和平贼的艰辛,毫无体察之心,既没有体察,也就想不到为朝廷分忧。

    “长江水师分为三部,一部浙江水师,一部南京水师,最后一部是登州水师,登州水师名存实亡,南京水师的船舰也没有多少,浙江水师才是长江水师的根本,所以臣以为,既然南直隶和浙江都有意见,那就不要动南京水师了,浙江水师一分为二,一半留防当地,另一半调防到天津。”陈新甲说。

    朱慈烺皱眉,对陈新甲的提议很不满意,这不就是糊弄事吗?一半留当地,一半调天津,浙江当地肯定会把精锐留下,而把老弱派到天津,如此一来,在天津建立一支强大水军,拱卫京师和骚扰建虏的两个目的就都落空了,或者说是增加了完成的难度。

    见朱慈烺皱眉,陈新甲心知不好,但他又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江南官场一致反对,且理由充分,朝臣大多数也不支持,所以兵部没有驳回的道理,能调一半浙江水师到天津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不满意,但朱慈烺却也没有办法,看来长江水师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想办法在天津造船。

    和陈新甲谈话完毕,朱慈烺快步进入乾清宫。

    后殿的暖阁内,崇祯呆坐在椅子里,目光阴沉的吓人。他可以接受锦州的失守,但他不能接受锦州的投降,大明的忠臣烈子都哪里去了?祖大寿投降时,为什么就没有人阻止他?大明在辽东养兵数十年,耗费钱粮无数,竟然没有一个忠君之臣吗?

    想到这一点,崇祯胸腔里愤懑的像是有一颗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陛下,太子来了。”

    王承恩轻步而进,小声禀告。

    崇祯点点头,意思是让他进来吧。

    朱慈烺轻步而进,在崇祯面前跪倒:“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

    崇祯打起精神,竭力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轻松淡定、父皇如山的威严,待朱慈烺坐下后,他淡淡问:“听说你今日在南海子操练武骧左卫了?”

    “是。”朱慈烺回禀:“武骧左卫兵强马壮,训练有素,不愧是我大明的精锐。”

    崇祯欣慰的笑一下,又问:“南海子怎么样?你在那挑了多少战马?”

    “两百一十六匹。”

    崇祯点头:“好,那就物尽其用吧。”

    “谢父皇。父皇,儿臣回城的时候,有一个戏班子在街头唱戏,儿臣觉得有趣,就停下了看了几眼,演的居然是霸王别姬,楚霸王和虞姬的事。”朱慈烺笑。

    明末清初是戏班子兴旺无比的一个时段,连阮大铖这样的名人,都乐衷于写戏,除了青楼酒楼,街道上也常常会有卖艺的小戏班子。不过除了明武宗之外,明朝历代皇帝对戏班子都没有什么兴趣,崇祯更是将戏班子视为霏霏之音,误国之音,见儿子对戏班子有兴趣,崇祯微微皱起了眉头。

    假装没看见父皇的眉头,朱慈烺继续说:“看了几眼之后,儿臣忽然有一个很大的疑惑,那就是,楚霸王力大无穷,乃不世之勇将,虽然他在垓下战败了,精锐尽失,但他还有江东的大片土地和百万子民啊,他为什么会放弃,宁愿自刎也不肯过江呢?难道在楚霸王项羽看来,他的一生只能打胜仗,连一次败仗都不能打吗?”

    “当然不是这样。”

    崇祯来了兴趣,这么长时间,朱慈烺还从来没有敢向他请教过什么呢,虽然国事不堪,但崇祯自认为文武全才,不论智谋还是韬略,都不比朝堂上的那些重臣差,解答儿子的疑问,完全不成问题。

    崇祯喝了一口茶,耐心为儿子解释:“当年刘邦项羽争夺天下,项羽胜多败少,原本占据优势,但不想后来刘邦得了韩信,又有萧何辅佐,一番合纵连横之后,竟然把项羽围在了垓下,所以春哥儿你要记着,礼贤下士,选贤用能,是君王最重要的品德,韩信原本是项羽的属下,但不为项羽所用,所以才会投奔刘邦,项羽若能重用韩信,又岂会丧命乌江?”

    “儿臣谨记。”朱慈烺拱手。

    崇祯继续道:“韩信一招十面埋伏之策将项羽的楚军精锐杀了一个干干净净,项羽虽然杀出了重围,跑到了乌江,但前有大江,后有追兵,一艘窄窄的小船,已经盛不下他的雄心壮志了,加上他性格高傲,极其爱面子,从江东带来的八千子弟已经随他全部战死,只觉得乘船过江无言见江东的父老乡亲,一番感慨失落,自刎乌江也就顺理成章了。”

    朱慈烺静静听,心中却忍不住的想,崇祯十七年,父皇你在煤山自缢之时,你心中是否也有项羽的不甘和愤懑呢?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崇祯轻声的念出了一首诗,声音颇为感慨。

    李清照的夏日绝句。

第141章 性格命运

    崇祯性情激烈,从对夏日绝句的推崇就可以看出。

    朱慈烺拱手:“父皇,如果……儿臣是假设,如果项羽若能乘船过江,在江东重整旗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刘邦争夺天下呢?”

    崇祯摇头:“难,刘邦有韩信和萧何辅佐,项羽身边无有贤能,纵使回到江东,恐也无力跟刘邦抗衡。”

    “若有贤能,项羽是不是就应该过江呢?”朱慈烺问。

    崇祯沉思道:“若有贤能,倒是可以过江。不过以项羽暴躁的性子,身边很难有贤能,连亚父范增他都容不了,又何谈其他人?”

    “所以性格决定命运,项羽的性子决定了他的失败吗?”朱慈烺问。

    “性格决定命运?”崇祯看着朱慈烺,眼有惊奇:“这句话倒是很新奇……是谁跟你说的?”

    朱慈烺不好意思:“没有人告诉儿臣,儿臣就是随口说的。”他当然不能告诉崇祯,这句话是前世里的名言,虽然不知道是谁所说,但却经常被人引用。

    崇祯点头:“我儿居然也能说至理名言……嗯,性格决定命运,想想还真是这样。”

    朱慈烺道:“兵法云,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才是真正的王者,刘邦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想过放弃,有一次甚至把老婆孩子都丢了,但他从未有自杀的念头,屡败屡战,坚韧不拔,最后终于反败为胜,成为一代雄主,若使楚霸王当年能有刘邦十分之一的忍辱之心,乘船过江,重整旗鼓,再和刘邦一战,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缓缓念了一首诗:“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杜牧的题乌江亭

    崇祯若有所思:“杜樊川所说,也有一些道理。”

    朱慈烺趁热打铁:“但楚霸王没有能忍住,只为了一时的颜面,宝剑一横,去了自己的性命,也成就了刘邦的霸业。所以儿臣以为,项羽不是败给了刘邦,而是败给了自己,能屈能伸大丈夫,有勇有谋才是真英雄,一味的意气,没有忍辱之心,终不能成就大事。”

    听到这里,崇祯心中一动,脸色刷的就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你今日是来劝你父皇的吗?”

    朱慈烺赶紧起身跪在地上:“儿臣不敢。”

    “不敢什么?”崇祯眼有怒气:“你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怎么的,在你心里,朕难道就是那个不肯过江的项羽吗!?”

    “儿臣惶恐。儿臣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辽东虽然丢了,但辽东并不是我大明的根本,只要京畿不乱,江南平安,将流贼赶回陕西,我大明江山依然稳如泰山,而今我大明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只要有三到五年的时间,扭转辽东的颓势,绝不是难事,因此父皇不必为辽东担忧。”

    “够了!”崇祯板着脸:“你父皇我还用不着你一个小孩子来教训!”

    朱慈烺吓的赶紧叩头。

    崇祯虽不是喜怒无常,但变脸发怒的速度却也绝对让人吃惊。

    朱慈烺跪着不动。

    崇祯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喝了口茶,撂下茶盏,怒问:“对了,朕问你,你下午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儿臣没有呀。”朱慈烺假装不知道。

    崇祯虽然是怒问,但朱慈烺却能清楚感觉到他言语中并没有多少怒意,也就是说,刚才的那番劝说起作用了,虽然崇祯表面不承认,好像对儿子很生气,但内心里却是听进了一些的。

    “没有?没有嘉定伯怎么会哭丧着脸来见你母后?他在城西的米店,又是谁拉了两千石粮食,却一两银子都没有留下?”虽然坐在宫中,但对北京城中的一举一动,崇祯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东厂和锦衣卫两道情报系统,时时都会向他汇报。

    “儿臣正要向父皇禀报,嘉定伯的米行价钱太黑,那掌柜的居然想要宰我,儿臣一时不忿,就把店中的粮食都拉走了,不过儿臣会找外公商议的,儿臣想,外公一定不会介意的。”朱慈烺道。

    崇祯哼了一声,好像是在说你把你那个外公想的太好了,除了钱,他是谁也不认的,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跟儿子说,只冷冷道:“你自己处理,处理不好,拂了你母后的威仪,扫了朝廷的脸面,朕可不饶你!”

    “是。”

    “下去吧。”

    “儿臣告退。”

    等朱慈烺走后,崇祯看着朱慈烺离开的方向,忽然问:“王承恩,你说太子会付银子给嘉定伯吗?”

    王承恩为崇祯换了一杯热茶,小声道:“太子殿下睿智果敢,那掌柜的有眼无珠,居然狮子大开口,宰太子的客。依奴婢看,太子殿下不会忍气吞声,嘉定伯不说出一个道理来,他恐怕一两银子也不会付。”

    崇祯忽然笑了:“朕那丈人,可是一个嗜钱如命,一毛不拔的性子,拿了他的粮,却不给他银子,他不得气疯了啊?”

    “气疯也没用,殿下是他的外孙,孙外拿外公一点粮食,谁敢说什么不是?”王承恩笑。

    朝堂上下,包括崇祯在内的每个人都知道嘉定伯是一个富豪,崇祯不止一次的想要丈人出资助饷,但周奎油泼不进,每跟他提助饷,他就开始哭穷,虽然知道他是在装穷,但崇祯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崇祯在本质上是一个儒学圣者,有极高的道德癖,总想和官员富商们讲道理,让他们自动自发的拿出银子,帮助国家,如此君臣两义,但实际执行起来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如果是朱元璋那样的皇帝,早直接抄家了,就如处理明初的富商沈万山一样。

    自己处理不了,儿子一出手就拿了丈人两千石粮食,崇祯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快感。在内心里,崇祯倒是希望儿子能当一回无赖,从老丈人那支铁公鸡的身上多拔一些羽毛下来。

    崇祯嘴角带笑,但想到辽东的危急和西便门的灾民,他脸色很快就又黯然了,轻轻叹口气:“王承恩,西便门外的灾民有多少人?”

    “五万余,六万不到。”

    崇祯脸色黯然,眼睛里有愧疚:“内库还有多少银子?”

第142章 火药空城

    王承恩躬身:“回陛下,约十六万两。”

    “朱纯臣和徐允祯的银子还没有交上来吗?”崇祯皱眉。

    “成国公交了五万了,定国公刚交了两万。”王承恩回。

    崇祯沉默半晌,淡淡道:“再拨五千银子给太子送去,西便门外数万灾民,不能让太子一个人担。”

    王承恩暗暗叹口气:“是。”

    脚步轻响,提督东厂太监王德化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文书,轻声道:“陛下,天津河北山西山东,还有河南等地,可能会向京师移动的灾民数量已经有一个估计数目了。”

    王承恩接过他手里的文书,交到崇祯手里,崇祯打开了看,然后脸色渐渐阴沉。

    “十五万……”

    照东厂的估计,一旦京师放开赈济,这五省之地可能会向京师而来的灾民有十五万之众,现在大明的北方哀鸿遍野,到处都是饥民,各地官府赈济不过来,每天都有人饿死,如果照朱慈烺的计划,每天两百石,全力赈济灾民,那么听到消息的各地灾民一定会向京师蜂拥而来,到时,各地官府恐怕拦都拦不住。

    灾民多了,京师的负担就重了,不说粮食问题,只瘟疫和传染病就是一个大难题。

    沉默了半晌,崇祯脸色黯然的道:“给内阁传旨,各地州府要严格控制,绝不允许有灾民向京师移动!”

    “是。”

    ……

    朱慈烺快步走出乾清宫,不出他的预料,坤宁宫的主管太监徐高正在回廊尽头等着他呢。

    “殿下,皇后娘娘等着您呢,请您快去。”看见朱慈烺,徐高急急迎上来,看他表情就知道,周后急于见到朱慈烺。

    朱慈烺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就去。”

    “是。”徐高走了。

    等徐高走远,朱慈烺撒腿就往宫门方向跑。

    田守信在后面追,小声说:“殿下,坤宁宫在那边……”

    朱慈烺急急跑出皇宫,才对田守信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去坤宁宫,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

    “哪?”

    “嘉定伯府。我外公的府上。”朱慈烺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吃饭。走,找一家最好的饭店!”

    “殿下,晚膳不能在外面,必须回府啊。”田守信吃了一惊,赶紧劝。

    皇太子岂可在外面的饭店吃饭,这样的事,也就大明武宗皇帝曾经做过,

    但朱慈烺已经打马走远了。

    田守信叹口气,一脸苦笑的追上去,同时对随行的六名锦衣卫严厉下令:“此事绝对保密,如有人胆敢泄露一个字,咱家杀他全家!”

    ……

    辽东。

    杏山马蹄坡。

    “向前!拿下马蹄坡!”孙定辽挥舞长刀,督促部下向前。

    漆黑暗夜中,汉军旗重新整队,鼓起余勇,盾牌在前,弓箭长枪在后,向马蹄坡攻去。

    蒙古骑兵跟在他们身边,一来督战,二来等汉军旗的炮灰冲出缺口之后,他们再一鼓作气的冲上。

    因为预防明军的虎蹲炮,所以一千蒙古骑兵在四百米的距离就站住了,只看着汉军旗向马蹄坡冲去。

    “杀啊,冲啊!”

    副统领被当场砍头,最先撤退的几十个汉军旗军士也被建虏在阵前斩首,现在汉军旗士兵战战兢兢,无人敢后退,在孙定辽的亲自督战下,他们一步步的向马蹄坡靠近。

    和刚才不同,此时的马蹄坡忽然燃起了十几只的火把,以为明军又要放炮,汉军旗吓的龟缩不前,连孙定辽都勒住了战马,但等了一会,不见明军有放炮的意思,后方的战鼓却越擂越响,督战的孙定辽连连大喝,命令部下速速向前。于是汉军旗士兵硬着头皮向马蹄坡攻去。

    更近了一点,借着马蹄坡上火把的火亮,前面的汉军旗士兵忽然发现,马蹄坡上只有立着的一面面的盾牌,却没有看到人!

    “咦?”冲在最前的一个小统领很是惊疑,其他汉军旗更是惊疑,握着刀枪猫着腰,一步步慢慢向前,然后看的就更清楚,坡上真的没有人,只有一只只盾牌仍如刚才那样的摆成了一面盾墙。在离着明军盾墙还有二十步的时候,汉军旗士兵都站住了脚步,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明军也不见,难道他们撤走了吗?

    那个小统领最近醒悟过来,举起钢刀:“明军已经跑了,上啊!”

    汉军旗士兵争先恐后的往上冲,推开用长矛支撑着的盾牌向后一看,明军果然是撤了,眼前一个明军也没有,只有一些战死的明军倒在马蹄坡的四周,那三门令汉军旗胆战心惊的虎蹲炮倾斜的歪在地上,已然是不能发射了。

    小统领大喜过望,挥刀大喊:“胜了胜了,明军已经跑了!”随他涌上来的汉军旗士兵也都是大喊,明军跑了,他们就不用血战,小命就能保住了。

    孙定辽大喜过望:“胜了,胜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鄂硕的任务完成了,老子不用死了。

    汉军旗的欢呼震动夜空。

    压阵的蒙古骑兵立刻向马蹄坡压来。

    但忽然的,最先冲上马蹄坡的那名小统领感觉有点不对劲,那就是他脚下的地面好像洒满了厚厚的一层黑色细沙,还有圆木桶横七竖八的倒在两侧,呀,不对,不是细沙,是火药!小统领有点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距离马蹄坡八十步的后方,五六个明军骑士在佟瀚邦的带领下,张弓搭箭,向马蹄坡射来。

    不是一般的羽箭,而是火箭。

    火箭破空,六支火箭准确的射到了马蹄坡上。

    轰!

    整个马蹄坡已经撒满了黑色的火药,遇到明火,立即就发生了猛烈的爆炸,轰轰轰轰,连续不断,将刚刚冲上马蹄坡,正在兴奋,以为逃过一劫的汉军旗炸的人仰马翻,到处都是被炸飞的断臂残肢!

    黑火药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一硫二硝三木炭,主要化学成分就是硝酸钾、硫和碳。当遇到明火时,硝酸钾分解放出氧气,使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瞬间产生大量的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并释放大量的热能,由此就形成了爆炸。

    刚要纵马奔上马蹄坡,炫耀胜利的孙定辽被爆炸引发的巨大气浪掀翻在马下。

第143章 嘉定伯府

    孙辽东吓的屁滚尿流,不过他并没有死。

    算他运气好,侥幸逃得一命。

    如果佟瀚邦的火箭再慢一点,哪怕只慢上半分钟,孙定辽就会随着坡上的那些部下一起上西天了。

    轰轰轰轰。

    爆炸之声持续不断,冲上坡顶的几百汉军旗几乎是全军覆灭,只有少量的幸运者连滚带爬的从坡上逃了下来。

    向上攻击的建虏和蒙古骑兵大吃一惊,因为爆炸实在是太猛烈了,不但是炸红了夜空,巨大的声响更是惊得建虏骑兵坐下的战马惊恐不安,纷纷嘶鸣掉头,建虏骑兵拼命拉缰绳,又皮鞭抽打,但却也制止不住,一时建虏大军都乱成了一团。

    建虏中军。

    鄂硕望着马蹄坡的爆炸和火光,几乎是要气疯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明军居然还有这一招。

    因为是前线,所以杏山城中储存了大量的火药,原本照吕品奇的意思,要全部就地销毁,将杏山城炸成废墟。但佟瀚邦认为,火药来之不易,炸城墙实在是太可惜了,对于火药,他有另外的处理。

    今夜之时,当佟瀚邦带领一百骑兵在杏山前方警戒之时,照他的命令,杏山城中的四百骑兵用战车将城中大部分的火药都运到了马蹄坡,因为火药都装在厚实木箱里,明军又扑救及时,因此建虏刚才两大波的火箭,并没有引起火药的大爆炸。

    当汉军旗第二次的进攻被打退,东方快要现出鱼肚白时,佟瀚邦知道,撤退的时间到了,于是命令将士们把所有的火药都倾洒到山坡和山坡的两侧。为防止建虏使用火箭攻击,提前引爆山坡上的火药,佟瀚邦还故意点起了七八支的火把,为建虏照明,使建虏不用火箭引路,也能看到马蹄坡上的情形。

    佟瀚邦的计策成功了,建虏这一次没有使用火箭攻击。

    “撤!”

    马蹄坡上的爆炸惊天动地之时,佟瀚邦收回弓箭,带着他挑选出来的,在马上能射八十步的五名骑兵向南面撤退。在他们之前,浴血奋战,劫后余生的两百骑兵已经提前撤退了。此战,佟瀚邦率领的五百骑兵死亡过半,到现在还能骑马作战的,只两百人不到了。

    半个时辰后,东方渐亮之时,鄂硕纵马奔上了马蹄坡。

    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到处是被火药掀翻起来的新土和火药熏黑的大片血迹。说这是修罗地狱一点都不为过。

    鄂硕气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大爆炸不但让冲上马蹄坡的汉军旗全军覆灭,更引起了方圆一里之内的一场大火,使他麾下的正白旗精兵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流逝。

    鄂硕心中的愤怒无法形容,和明军对战怎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失败呢,这个消息一旦传回盛京,他必然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追!就是追到山海关,也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鄂硕咆哮着下达了命令。

    明军断后之军虽然提前半小时撤了,但他们的战马不如建虏,鄂硕有信心追上他们。

    不止鄂硕一人愤怒,建虏军士也是愤怒,昨晚的这一场不但是败了,而且败的非常窝囊,令他们无法忍受,于是五百正白旗的建虏精锐骑兵加上一千蒙古骑兵,咆哮着向塔山方向滚滚追去。

    “杀啊,追啊!”

    ……

    京师。

    天色刚黑。

    朱慈烺来到了嘉定伯,也就是他外公周奎的府上。

    太子殿下驾临,嘉定伯周奎,长子周镜,次子周训,还有朱慈烺的两个舅妈,连同家中的仆役和婢女,齐齐的在院中跪成了一片。

    其实本不用这种场面的,如果周奎是一个合格的外公,朱慈烺会悄悄的进入周府,免得经历这种尴尬的局面,但今天朱慈烺是故意的,他要提醒周奎,虽然你是我外公,但同时你也是我大明朝的臣子,不要仗着国丈的身份,为所欲为,但却丝毫却也不想付出。

    “外公,快起,舅舅快起,舅妈……”

    朱慈烺面容可掬的向所有人一一扶起。

    嘉定伯周奎今年五十八岁,虽然马上就耳顺之年,但却依然是一头的黑发,让朱慈烺怀疑他是不是用了前世的黑发剂?眼睛小小的,昏昏的毫无光彩,但眼神里的狡黠却是隐藏不住。

    大舅周镜其实就是一个老实人,虽有点才能,但唯唯诺诺的没什么主见,只知道听老爸的话。

    小舅周训就是一个纨绔,京师烟花柳巷的常客,只知道享受,毫无远见。

    所以周家的当家人还是嘉定伯周奎。

    朱慈烺的忽然来访让周奎有点慌张,傻子也知道,朱慈烺的到来一定是跟下午开泰米行的事情有关,不过他已经找过自己的女儿,当今的国母了,国母也答应处理了,怎么皇太子还亲自找到府上了?

    在周奎看来,虽然开泰米行的掌柜宰客不对,但皇太子拉走了粮食,却一两银子都没有留下的行为更不对,两千石的粮食啊,就算以一石三两算,也是白花花地六千两银子啊,想到这一点,他就心疼无比。

    从一开始,周奎对朱慈烺这个外孙就没有多少的亲近度,并不只是因为皇太子自幼长在皇宫之中,地位尊卑,他平常难得一见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人情淡薄之人,对两个儿子还重视一点,对女儿根本不在意,也就是因为女儿成了国母,成了他周家的贵人,他不得不巴结,不然他对女儿也不会有什么亲近。

    对女儿如此,对外孙他就更没什么感情了。

    而在这之前,除非特定的节日,朱慈烺从来都没有到过周府,今夜忽然到访,让周奎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心想:太子今晚来,该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想到此,他决定先认一个错,堵住朱慈烺赖账的嘴。

    “臣有罪,臣府上开销巨大,入不敷出,所以臣就开了一家米行弥补家用,谁想到找来的掌柜竟然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奸人,臣有眼无珠,请殿下责罚啊……”周奎认错之中还不忘记哭穷。

第144章 嗜钱如命

    朱慈烺心中的厌恶更多,对计划再无犹豫,假装亲热的道:“呵呵,外公无罪,要怨只怨那掌柜太奸诈,外公快起。”

    牵起周奎的手,笑眯眯的进入周府正堂。

    周奎受宠若惊,不敢再说。

    嘉定伯府是崇祯赏赐的,周奎又增建了一些建筑,前后一共三进,颇为奢华,比起侯府也不差多少。

    进入正堂分主臣而坐,朱慈烺坐在中间,周奎和两个儿子坐在左右。夜色已经漆黑,府里府外,灯笼红红,越发衬托出周府的富贵。这个时间原本是周府上下共进晚膳的时间,但朱慈烺的到来却打乱了这一切。

    而让周家父子三人意外的是,朱慈烺坐下之后,一句也没有提开泰米行之事,反而亲热的聊起家常,周家父子三人都是附和,周奎心中温暖,不管怎样,太子心中还是有我这个外公的。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朱慈烺还是聊个不停,明显的就是没话找话。

    情况反常,周奎有点惊疑了,但却不敢打断朱慈烺的话,更不敢提出异议。

    周奎心神不宁,长子周镜惴惴不安,次子周训却是哈欠连天。

    周奎终于是坐不住了,感觉就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犯,明明已经被到了法庭,但法官却迟迟不跟他谈案情,反而跟他天南地北的聊天,这种感觉实在是煎熬。周奎身体虽然好,但毕竟快六十的人了,体力最先支持不住,而且最重要的而是,他们都还没有吃晚膳呢,皇太子滔滔不绝,说京营的一些趣事,但他父子三人的肚子却不停的咕咕叫。

    周奎悄悄向长子周镜使了一个眼色。

    周家三父子中,周镜跟朱慈烺最熟。

    和周奎不同,周镜认为,开泰米行的掌柜有眼无珠,敢宰“太子”的客,太子没有当场发火,已经是给了面子,加上太子买粮是为了赈济城外的饥民,是善事,开泰米行有错在先,太子愿意给钱就给,不给钱也不能强要,当姥爷和舅舅的,又是皇亲,这点损失不算什么。

    但他老爸周奎不同意,在朱慈烺到来之前,父子两人小吵了一架。。

    趁着朱慈烺停口喝茶的空隙,周镜起身对朱慈烺深深行礼道:“殿下,您今晚前来,可是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朱慈烺笑:“没,我就是路过,怎么的舅舅,难道你不欢迎我吗?”

    周镜一头汗,赶紧跪下:“臣岂敢?臣听说殿下抚军京营,军务繁忙,怕耽误了殿下的大事。殿下来之前,臣和家父两人正在自责,开泰米行的掌柜有眼无珠,冒犯殿下,臣等实在惶恐,家父已经见那胆大包天的奸人押解到了顺天府,请顺天府治他以下犯上之罪!”

    朱慈烺笑:“一点小事,舅舅不必在意,起来说话吧。对了,西便门外聚集大量灾民之事,舅舅可知道啊?”

    周镜点头。

    “那舅舅可曾想过赈济?”这话不止是问周镜,也是在问周奎。

    周镜脸色尴尬。

    周奎接口:“赈灾是朝廷的事,臣等不敢僭越啊。”

    朱慈烺心中冷笑,荣华富贵是你的,赈灾就变成朝廷了,堂堂国丈,坐拥巨富,却一点都没有为国分忧之心,只知道当一个守财奴。

    朱慈烺不再试探,笑眯眯地直接问:“我从开泰米行拉了两千石米,不知道得出多少银子啊?”

    周镜连忙道:“怎么敢?殿下拿就拿了,银子就……”

    后面的“算了”没有说出来,因为周奎狠狠咳嗽了一声,将那两个字逼了回去。

    朱慈烺笑一笑:“舅舅,刚才听外公说,咱家生活困难,入不敷出,所以才开了这家米行?”

    周镜脸色尴尬,他没有周奎那么厚的脸皮,敢当面撒谎,支支吾吾的一时回答不出。

    “是啊。”见儿子不回答,周奎哭丧着老脸自己回答:“朝廷俸禄那么少,还常常拖欠,殿下也看到了,臣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根本不够用,开泰米行是臣节衣缩食一年,又卖了老家的祖宅和老田,才好不容易凑到的本钱,如果开泰米行倒闭了,以后府中的生计可怎么办啊?”

    说着,竟然挤出了两滴老泪。

    朱慈烺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厅中奢华的设置,淡淡问:“可我怎么听说,外公你在京城中最少有十家店铺?田产更是不计其数?”

    “那是奸人的污蔑!”周奎愣了一下,发誓一样的道:“臣府上勉强维持,哪有那么多的店铺?臣在京城只有开泰米行这一家店铺!”

    “那我就放心了。”朱慈烺淡淡笑。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周奎和周镜相互一看,都有不祥的预感。

    朱慈烺叹口气:“外公,舅舅,你们可知道我今晚为何而来?”

    周奎和周镜都是摇头。

    朱慈烺缓缓道:“近日,有奸人在城中散播流言,说外公你枉为皇亲,家中钱粮无数,还有十几家的店铺,但却不肯拿出一钱一粮赈济城外的灾民,吝啬到了极点。顺天府号召城内的商户进行义赈,你名下的商铺也是能拖就拖,能不给就不给,顺天府在西便门外设了三年的粥厂,你名下十几家店铺,捐助的银两,连五十两都不够!”

    听到这里,周奎和周镜都是脸色大变。

    “我听了勃然大怒,我外公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呢?堂堂国丈,岂能让人随意诽谤!当下我就下令将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奸人逮了起来,严加审问。照那几个奸人所说,近三年来确实有十家商铺不肯主动义赈,并且经常打着嘉定伯府的名义宰客。”

    “原本我是不信的,不过那几个人言之凿凿,我不免有所动摇,现在听外公这么一说,我就彻底放心了,纵使我派人去查封那十家店铺,应该也没有问题。也是嘛,外公堂堂国丈,岂能连为国分忧、赈济灾民的肤浅道理都不懂?”朱慈烺道。

    “殿,殿下,你说什么,你派兵……”周奎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脚步匆匆,一名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是曹西平。

第145章 请君入瓮

    曹西平来到朱慈烺面前抱拳行礼:“殿下,照你的命令,那十家打着嘉定伯的名义,不纳义赈,还经常宰客的店铺,从米店,丝绸店,到煤店和青楼,已经全部被查封了,不过……那十个掌柜却不认自己是骗子,他们一口咬定他们就是嘉定伯府的人。”

    周奎惊呆了,周镜脸色通红。比起老爹,他还算是有点羞愧心。

    朱慈烺冷冷道:“听他们胡说?嘉定伯说了,那都不是他的产业,把他们送到顺天府,让顺天府尹按律处置!”

    “遵命!”

    曹西平转身就要走。

    “且慢!”

    周奎终于惊醒过来,颤抖问:“殿下,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朱慈烺肃容道:“外公,这十家店铺冒充您的名义,闪避赈灾的义务,不但败坏了你,也败坏了我母后的名誉,尤其是青楼也敢打着你的旗号,实在是罪不可赦!照大明律,假冒皇亲,招摇逛骗是重罪,店铺查封,所有的掌柜和伙计先押到顺天府的监狱,等找到真正的幕后老板之后,再交给刑部严厉处置!”

    “啊?”

    周奎脸色发白,惊的站不住,忽然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

    周镜也跪倒。

    一直神游天外,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周训也惊醒,也赶紧跪倒。

    父子三人都跪在了地上。

    朱慈烺假装震惊,伸手搀扶:“外公,舅舅,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他身后的田守信也是扶:“老国丈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好好说,太子殿下会为你做主的。”

    周奎说不出,只是干嚎的说:“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朱慈烺假装不解。

    周镜叩了一个头,尴尬的道:“请殿下恕罪,刚才臣没有说实话,除了开泰米行,我家确实还有其他的店铺……”

    嘉定伯周奎原先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算命先生,一辈子辛苦,如果不是女儿意外的被宫中选秀选中,并意外的成了皇后娘娘,说不定到现在他都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呢,因此他对钱财看的非常重。同时周奎也是“财不外漏”的坚定信奉者,虽然在京师有很多的店铺和产业,但掩饰的极好,崇祯虽然知道他很有钱,但具体有多少,却也不是很清楚。

    崇祯十七年的甲申之变后,李自成从周奎手中只现银就搜出了七十万两,珠宝玉器连店铺田产在内价值差不多两百万两银子,天下人都是吃惊,谁也没有想到,周奎居然这么有钱!

    朱慈烺今日查了他十家店铺,但其实他的店铺远不止十家,只不过这十家的掌柜比较招摇罢了。

    “你是说,那十处店铺真是咱家的?”朱慈烺惊讶。

    周镜点头。

    朱慈烺脸色一沉,假装怒道:“这么说,你们刚才都是在骗我?””

    周镜赶紧跪倒:“臣有罪!”

    “春哥儿,臣错了,臣不该隐瞒,但那些店铺都是臣的棺材板啊,看在臣是你外公的份上,就把他们放了吧……”周奎捂着心口,假装心痛,竭力挤出两滴老泪。

    到现在,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朱慈烺今天是整他来的。

    不敢恨,只有慌。

    反正隐藏不住,倒不如直接承认,反正他不觉得朱慈烺会惩罚他。

    老油条,厚脸皮,这是周奎对付崇祯和周后的必杀技,今晚同样用来对付朱慈烺。

    女儿女婿都奈何不了我,你一个外孙还能把我怎样吗?

    但朱慈烺不吃他这一套,

    朱慈烺轻轻叹口气:“恐怕晚了……”

    “为什么?”周奎不甘心。

    朱慈烺不回答。

    “老国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朱慈烺身后的田守信走上前来。

    “什么意思?”周奎哭丧着脸。

    田守信上前一步,和周镜一起扶着周奎在椅子上坐了,然后语重心长的道:“今晚的事情闹这么大,不是轻易能收的。为了维护皇后娘娘和老国丈的名誉,殿下不惜动用了锦衣卫和顺天府,这么大的动静,不但朝中的大臣,恐怕城中的百姓也都是知道了,今晚放了人,如果明日早朝有人问起,你要殿下如何回答?难道他要说,传言不虚,从米店到青楼都是老国丈你的产业,他抓错了人,并且已经把人都放了吗?”

    “这……”周奎有点哑。

    “如果事情没有一个妥善的处置,不但国丈您的名誉受损,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名誉也要跟着受损!只一个青楼就足够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我皇明的未来,他的名誉可不是一个嘉定伯府,更不是十家店铺所能比拟的。一旦殿下有损,皇上震怒,你嘉定伯府还能平安吗?孰轻孰重,老国丈和国舅爷可要想明白了啊。”田守信声音清楚。

    听到这里,周奎周镜父子额头都是冒汗。

    “田公公,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镜结结巴巴地问。

    “国舅爷是聪慧之人,该怎么办早已经想到了,又何劳奴婢多言?”田守信声音淡淡的笑。

    周镜抹一把头上的汗:“田公公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爹不承认吧?”

    田守信笑了:“对的,只要老国丈不承认那十家店铺是嘉定伯府的产业,今晚的事就跟老国丈没有关系!如此,不管是那十家店铺的不法,还是老国丈经营青楼的不堪,都不会被人知道,不但嘉定伯府的名誉被保住了,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名誉也不会受到损害!”

    周镜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可是,可是一旦不承认,那些店铺就成了无主之物,就要被朝廷没收了啊……”

    “国舅爷怎么也糊涂了?”田守信叹口气,一脸凝肃的道:“钱粮都是身外物,去了可以再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才是嘉定伯府能长久兴旺的保证啊!”

    周镜不说话了,他知道田守信说的有道理,同时也知道田守信所说的,其实就是朱慈烺的意思,今天不交出这十间店铺,肯定是不行了,偷偷望一眼朱慈烺,再把目光转回到老爹的脸上。

    周奎呆呆的不说话,整个人好像已经傻了。

第146章 舍财舍命

    对周奎这种财迷来说,一两银子都是命,十间店铺的总价值连货物加房产,零零碎碎的价值加起来有十几万两银子,这样的巨资,一句话就不属于自己了,他如何能接受?

    “爹,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声誉,我们只能这样了……”周镜满头大汗的劝。

    周奎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捂着心口,忽然一声大叫,整个人向后就倒。

    “爹,爹!”

    周镜惊慌的扶他。

    二儿子周训也扑上来,为周奎抚胸续气,还大喊:“御医,快去请御医!”

    周奎是国丈,有崇祯的特许,可以使用太医院的御医。

    刚喊完御医,就看见一名背着药箱,长须及胸的御医闯了进来,快步到周奎身边,蹲下身,放下药箱,为周奎检查病况。周镜和周训都是吃惊,怎么的,这御医早就守在门外了?

    这御医不是别人,正是一代名医吴有性。

    “没事的,国丈就是有点着急,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吴有性很快就给出了诊断结果。

    而到这时,朱慈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周奎守财奴一般的叼着银子不肯放,而是担心这中间会出什么意外,因此才会提前把吴有性先生带在身边。

    “外公和舅舅好生休息,本宫告辞了。”

    朱慈烺淡淡笑,站起身。

    周镜周训跪送,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周奎一肚子气愤,瘫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朱慈烺也不在意,温言安慰了两句,走了。等朱慈烺走后,周奎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的干嚎:“强盗啊……”

    周镜赶紧捂住他的嘴:“爹,不可胡说!”

    嘉定伯府外。

    朱慈烺心情愉快的走在前,田守信和吴有性跟在他身后,夜风一吹,只觉得今晚的夜色也比平常美妙了许多。在府门前朱慈烺站住脚步,小声的问:“先生,我外公没事吧?”

    “回殿下,国丈脉搏强劲,身体健康的很。”吴有性拱手。

    “先生的意思……他在装?”朱慈烺问。

    吴有性不回答,但表情却是默认。

    果然,一哭二闹三上吊,周奎为了守财,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周奎明天肯定会进宫哭诉,不过已经没用了,朱慈烺今晚就会将十处店铺的库房搬个干净,一粒米也不会剩下,纵使父皇和周后被周奎说动,要把店铺还他,但店铺里的那些物资,却已经足够城外灾民使用一个月了。

    回到信王府,朱慈烺坐在软床上,舒舒服服的伸腿。

    田守信却是一脸忧色。

    朱慈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笑:“公公,你担心母后和父皇会责怪我?”

    田守信撩袍跪下:“殿下,嘉定伯毕竟是国丈,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一点都不过。”

    朱慈烺声音坚定。

    在他看来,不但不过,反而还不够,比起周奎做的那些恶事来,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

    深夜,朱慈烺又有点失眠,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前尘往事,流贼的烽烟,建虏的铁骑,又在梦中交织出现……蓦然醒来,只觉得一头一脸的冷汗。

    ……

    ……

    塔山。

    佟瀚邦带着两百骑兵一路狂奔,天色大亮之时,远远就看见苍黄的原野中矗立着一座黑色城堡。从远处看,这座城堡很小。随着骏马飞驰,渐渐可见城头上那一面猎猎飞动的蓝底白字的大旗。

    明。

    塔山城,终于是到了。

    塔山距离杏山二十于里地,快马疾驰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大家都是欣慰,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爹!”佟定方带领二百骑兵前出十里,在塔山城外接应佟瀚邦,见父亲平安归来,佟定方激动的脸色涨红。

    佟瀚邦顾不上安慰儿子:“马大人呢?杏山百姓可进了城?”

    “马大人在城中,杏山的百姓刚刚进了塔山,他们累坏了,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佟定方回答。

    一夜才走了二十多里,百姓的撤退速度实在是堪忧。

    佟瀚邦又问:“吴总镇的兵马到了没有?”

    佟定方脸有忧虑:“没。但范督师的五千人马和李总镇的两千人马已经到了。”

    李总镇,就是山西副总兵李辅明。松山之战中李辅明随着乱兵败退,受到朝廷的严厉斥责,降职为了副总兵,但仍率本部兵马。

    听到来了援兵,佟瀚邦总算是有点欣慰。

    来到塔山城前,只见将士们正在城前开挖壕沟,塔山城前原本就有两道壕沟,不过佟瀚邦觉得不够深、不够宽,昨日临走之前他命令加深加宽,并且开挖第三道壕沟,因此这项工作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了。初春未春,脚下都还是冻土,壕沟开挖很是不容易,不过大敌当头,没有人喊苦,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想尽各种办法,或火烧或开水浇,将冻土软化挖掘开来。见到佟瀚邦,所有将士都肃立呐喊:“协镇!”

    佟瀚邦向他们点头示意,快马入城。

    “佟将军!”

    见佟瀚邦带队归来,一直站在城头眺望的马绍愉亲到城门前迎接。

    副将蔡阔宪、游击刘思康、都司崔定国、备御王奇龙也都来相见。

    “马大人,建虏追兵就在我身后,最多不过十里路!”佟瀚邦连水都顾不上喝,赶紧报告敌情。

    “去见督师吧,督师正等着你呢。”马绍愉拉着佟瀚邦的手,去见辽东督师范志完。

    范志完的帅帐并不在塔山城中,而是在塔山城南的五里处。

    范志完是昨天半夜赶到塔山的,原本他在宁远督建宁远南城,马绍愉经过宁远时,秘密和他见面,向他展示了崇祯的密旨。和所有辽东将官一样,看到圣旨的范志完暗松一口气,有皇上的密旨,他就不用为杏山塔山的失守而担责了。

    原本范志完想要随着吴三桂大军一起前来,但吴三桂磨磨蹭蹭,兵部又催促的急,没办法他只能带着自己的五千标营和李辅明的两千兵马先行赶到塔山。

    范志完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扎营。

    野营虽然有点辛苦,但一有情况立刻就可以撤退,一旦进城被建虏围在城中,那就是洪承畴的下场了。

    “末将佟瀚邦拜见督师!”

    佟瀚邦进入帅帐,抱拳行礼。

第147章 对敌之策

    范志完今年四十五岁,面色清瘦,三缕长须,看起来颇有儒臣风范,不过眼神憔悴,精神不是太好,他向佟瀚邦点头示意:“佟协镇辛苦了,请坐吧。”

    除了范志完,帐中还有山西副总兵李辅明,塔山守将吕品奇,标营主将许国宝三人。

    佟瀚邦眼睛一扫,发现李辅明脸色灰白,神情低落,感觉还没有走出松山惨败的阴影,吕品奇一张死人的脸,标营主将许国宝也是一脸惧色,显然三人都没有和建虏死战的信心和决心。

    范志完问起断后的经过。

    佟瀚邦简单讲了一下,并说建虏就在身后,随时都可能兵临塔山城下。

    听到佟瀚邦用火药断后,将汉军旗炸的血肉横飞,李辅明忽然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佟瀚邦。

    “佟协镇断后有功,本官会奏禀朝廷,为你请功。”范志完始终是一种忧心忡忡的表情。

    “谢大人。”

    “四位将军,皇上的密旨大家都知道了,如何在确保百姓安全的情况下,安然撤退,大家都说一下吧。”范志完目光扫过帐中的四员将领。

    马绍愉也在帐中,不过因为他是文官,所以范志完不指望他在撤退中能出什么大力。

    四人都是无言。

    杏山塔山相距二十余里,只要延缓一个晚上,就能保证杏山百姓进入塔山城,但接下里就不同了,塔山距离宁远将近两百里,百姓们一天最多走四五十里,也就是说,最少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将百姓们送到宁远。而以建虏骑兵的速度,不需要四天,最多一天就能追上,因此和杏山撤退一样,必须在塔山留一支断后之军,以阻挡建虏的追击,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拖延一夜,而是要拖延三天。

    没有人说话,谁也不愿意当那个断后之人。

    范志完皱着眉头。

    吕品奇轻轻咳嗽一声,向范志完拱手:“督师,不知道吴总镇的大兵什么时候能到啊?”

    虽然吴三桂在松山败了,但他麾下的关宁铁骑仍然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如果有吴三桂压阵,在场将领的胆气都会壮上许多。

    “吴总镇大军已经出了山海关,最迟明天,肯定能到塔山。”

    范志完说的很肯定。

    但他的心虚却藏不住。

    帐中所有人都明白,吴三桂带兵出关是肯定的,因为他不敢抗旨,但他究竟什么时候到,却没有人能知道,也许两天,也许三天,等到塔山被建虏攻破,又或者两地的军民被建虏屠戮殆尽之后,他就不用来了。

    虽然都是督师,但范志完这个督师比起大名鼎鼎的袁崇焕,显然是差了很多,袁崇焕为督师时,不需要圣旨,只需要一道命令,辽东诸将无有一人敢不听从,现在有圣旨在前,吴三桂也是拖拖拉拉,不知不觉中,朝廷在辽东诸将心目中的权威,已经消减了很多。

    吕品奇低头不问了。

    见没人说话,范志完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然大明以文制武,文官地位远远在武将之上,但真正上阵杀敌,还是需要武将,就如今日的局面,虽然身为辽东督师,是此地最高的军政长官,但对于如何固守塔山,并且防御建虏的追击,范志完心中却没有多少的主意。

    眼见四名将官都不说话,范志完忍不住焦急起来。

    帐中气氛有点尴尬。

    坐在范志完右首边的马绍愉轻轻咳嗽一声,捋着长须,目光看向佟瀚邦:“佟协镇有什么看法吗?”

    佟瀚邦早就想发表意见了,但四人之中李辅明的官职最高,李辅明没开口,督师范志完又没有直接问他,所以他也不好提出看法,听到马绍愉的话,他立刻起身向范志完抱拳,朗声道:“督师,马大人,塔山虽是辽西咽喉,但却无险可守,要守塔山,就必守塔山城外的那处高地。高地在,塔山在,高地亡,塔山亦不保。”

    “因此末将以为,应尽速派兵驻守高地,和塔山城形成倚角之势。不然等到建虏追兵来到,占据高地,我军就被动了。末将平日在高地驻兵一百,并提前挖掘了一道宽一丈,深六尺的壕沟,只要兵马入驻,立刻就可以形成防守之势。”

    听到这里,吕品奇皱起眉头,插话道:“佟协镇,圣旨你没有看到吗?皇上令我们从塔山撤军,你却要防守塔山,难道你是想要抗旨吗?”

    佟瀚邦解释道:“防守塔山正是为了完成陛下的旨意,塔山之后一百六十里之内无有城池,如果不固守塔山,令建虏骑兵轻松越过,此次撤退必然会失败,不但百姓会遭到屠戮,就是军中的步兵也没有一个能逃过,因此必须在塔山固守三到四日。”

    “谁来固守?”吕品奇冷笑。

    佟瀚邦肃容道:“末将是塔山守将,固守塔山之人,自然非末将不可!”

    吕品奇暗暗是松了一口气,不问了。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他就行。

    佟瀚邦说话时,范志完不住的点头,听到最后,脸上露出喜色,问:“那佟协镇以为,该如何固守?”

    “末将以为,塔山距离锦州八十里,道路坎坷,沟壑纵横,建虏的火炮短时间很难运到塔山,祖大寿新降,但人心未伏,建虏对锦州仍然不敢大意,仍然要留下一支重兵防备,因此,短时间之内能调来攻击塔山的兵马并不会太多,所以末将以为,高地留两千骑,塔山城留五百骑,阻敌三四日,应该不是问题。”佟瀚邦回答。

    既然是断后,就不能留兵太多。

    塔山有城池,五百人足够,高地没有城墙的保护,所留兵马自然要多一点,

    范志完点头表示赞许,目光看向其他三将:“三位将军又怎么看?”

    说是三位,但他的目光却只盯着李辅明。

    李辅明没办法,只能抱拳回应:“塔山城外的那处高地确实重要,佟协镇的看法,本将基本赞同,不过本将麾下只有一千骑兵,剩下的一千骑兵,还要两位相助了。”目光看向吕品奇和许国宝。

    吕品奇赶紧抱拳:“督师大人,我杏山只有六百骑兵,昨夜跟建虏一战,只三百人不到了……”

第148章 各怀心思

    吕品奇赶紧抱拳:“督师大人,我杏山只有六百骑兵,昨夜跟建虏一战,损失惨重,只三百人不到了……”

    一脸苦相,明显就是想要推掉断后的职责。

    马绍愉皱眉,李辅明冷笑,两人对吕品奇都是鄙视,吕品奇贪生怕死到了极点,一点都没有武人的钢劲,也不知道是怎么坐上杏山主将这个位置的?

    范志完捋须微笑:“吕协镇莫要谦虚,你部我是见过的,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我大明的精锐,断后的重任非你莫属啊。”

    表情柔和,仿佛没有看出吕品奇畏战的心思。

    “督师……”吕品奇连忙辩解。

    “莫要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范志完还是微笑,但眼睛里却有了督师的威仪。

    吕品奇悻悻然地坐下,心里气死了,也怕死了,没想到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没有摆脱断后的宿命,想到呼啸而来的建虏铁骑,他头皮就发麻。

    范志完又看向标营主将许国宝,不过却没有给许国宝分配任务,目光迅速转回李辅明的脸上,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百姓撤退,除了步兵卫护之外,也需要有一支骑兵作为机动,因此标营的三百骑兵就不能留给将军了,还望将军体谅。”

    李辅明哼了一声。

    标营是范志完的亲兵,他爱护有加,自然不愿意留下来当炮灰。这点机心,帐中之人都是明白的,不过没有人点破,毕竟范志完是辽东督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那就这么定了,诸将听令!”范志完霍的站起来。

    佟瀚邦等四人一齐起身抱拳。

    文官马绍愉也站了起来。

    “佟协镇率本部五百骑兵固守塔山城,李总镇率本部一千骑和吕协镇三百骑,共同驻守城外的高地,时间定为三天,三天之后,三位将军就可以撤退。建虏势大,望三位将军精诚团结,同仇敌忾,撤军到宁远之时,本宫必上表为三位将军请功!”

    “遵命!”

    四人抱拳听令。

    “三位将军速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城中百姓就会开始撤退。”

    分派完任务,范志完微微松口气。

    佟瀚邦三人退出帅帐。

    走出帅帐,各有亲兵迎接,李辅明站定脚步,冷冷看一眼佟瀚邦,扶着剑柄,傲然问道:“佟协镇,你真的以为我们可以驻守三到五日么?。”

    正准备上马的佟瀚邦连忙抱拳行礼,肃容道:“回总镇,我们必须做到。”

    “如果做不到呢?”李辅明冷笑。

    佟瀚邦缓缓回答:“一定能做到。”

    李辅明收回看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眯着眼睛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在辽东也是多年,建虏的战力,你并非不了解,我等断后九死而一生,你又何敢奢言能阻敌三到五日?”

    “是啊,你佟瀚邦这么有信心,干脆自己留下来就算了,干嘛还拉上我们?”吕品奇不满的冷笑。

    不理会吕品奇,佟瀚邦直视李辅明的目光,缓缓回答:“塔山有城墙,城外有高地,天寒地冻,沟壑纵横,只要将士一心,阻敌三五日,难道真有那么困难吗?”

    “阻敌并不难,关键是撤退!”李辅明低吼。

    “三日之后,末将愿为断后之军!”佟瀚邦血性被激发,声音也提高了两度。

    “好,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如果你敢提前逃跑,本将第一个就杀你!”李辅明冷笑。

    此言一出,佟瀚邦身后的佟定方和几个亲兵齐齐涨红了脸,也就是李辅明是总兵,官大两级,不然他们早就按捺不住,出言还击了。

    “如果逃跑,末将愿受军法!”佟瀚邦毫不犹豫的回应。

    “一言为定!”

    李辅明大笑三声,扶鞍上马,带着亲兵滚滚而去。

    吕品奇对佟瀚邦没有好脸色,瞪了佟瀚邦一眼,也上马走了。

    “协镇……”

    对李辅明刚才的话,佟定方和几个亲兵都是忿然,佟定方抱拳,想要问父亲为什么一直隐忍?就算李辅明是总兵,言语也不能如此无礼啊。

    佟瀚邦摆手,示意什么也不要说,扶鞍上马,急急向塔山奔驰而去。

    范志完的帅帐内。

    领兵将领离开后,账内只剩下范志完和马绍愉两人。

    范志完一脸忧虑的望着马绍愉,轻捋胡须:“马郎中,辽东百姓撤回关内,可以分到田地,真是太子殿下讲的吗?”

    “当然,下官岂敢捏造?”马绍愉肃容回答。

    范志完眼睛里的忧色更多,他相信马绍愉不会胡说八道,但辽东百姓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杏山塔山已经差不多两万了,沿途再收拢一些,到山海关时,恐怕会有三万,甚至四五万都有可能。明军在辽东大败,杏山塔山一路放弃,宁远即将成为抗虏的第一线,随时都可能会变成战场,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宁远百姓肯定想要远离战火,但他们的土地都在辽东,退回关内之后就会一无所有。

    但如果退回关内也会得到土地的话,那么他们最后的一点顾忌也会被抛下。

    除了军眷,大部分的百姓估计都会退回山海关内。

    最终数字可能会达到五六万。

    这么多百姓,关内哪有那么多的土地给他们分?

    一旦皇太子没有办法兑现诺言,惹起民怨,那马绍愉和范志完就会变成替罪羔羊。

    因此,范志完很忐忑,对马绍愉大肆宣扬撤退回关内就发土地的行为,很是不满。但马绍愉手持圣旨,是钦差,他虽然身为辽东督师,却也没有办法强压,只能通过言语暗示。

    “但朝廷哪有那么多土地分啊?一旦力有不逮,损害到朝廷和太子殿下的颜面,我们岂不是变成了罪人?”范志完长长叹口气,问自己,但更是在问马绍愉。

    这个问题,马绍愉想了不止一百遍了,向西南方向拱拱手,缓缓回答:“太子殿下示下,下官不敢不从,至于土地之事,以太子殿下的聪慧,一定早有安排。”

    “太子殿下仁厚爱民,未来必是一代明君,如此,咱们做臣子的就更应该小心谨慎,我们身死名裂是小,一旦祸及东宫,我们就万死莫恕了。”范志完板着脸。

    这一次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第149章 洞若观火

    皇上的圣旨只是撤退两地的军民,并没有提起赏赐土地之事,在范志完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成功了是马绍愉的功劳,失败了自己却要担失察之责,所以他满心的不乐意。

    范志完的私心,马绍愉何尝不知道?但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太子的钧旨他不敢不听,如果他不宣扬太子的钧旨,没有把更多的辽东百姓带回关内,一旦被太子知道了真相,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太子爷能不能兑现承诺,他虽然有担心,但却更有信心,他相信皇太子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能做到。堂堂皇太子,没有欺骗他的道理,作为臣子的他除了竭尽全力的完成任务,没有其他选择。

    “督师的意思……是要下官抗命,不执行太子殿下的钧旨吗?”马绍愉假装惊讶。

    范志完脸色涨红:“太子殿下的旨意,当然要完成,不过咱们做臣子的必须体谅皇上、体谅朝廷,有些事,适可而止最好!”

    “督师放心,此事绝不会有问题,纵使有问题,也是下官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督师!”

    见范志完如此怕事,马绍愉心中有气,话语间不免就透出了不满。

    “你这是什么话?”范志完脸色不好看了,霍然站起:“本官是辽东督师,辽东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在本官的统辖之下,本官岂能置身事外?”

    ……

    京师。

    襄城伯府。

    襄城伯李守锜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李国祯站在他面前,小声说话。

    等李国祯说完了,他睁开眼:“就这些?”

    “是。”李国祯点头。

    李守锜慢慢坐起来,李国祯赶紧搀扶,李守锜却推开他的手,意思我还能行,在椅子里坐了,等李国祯为他披上了长衣,他咳嗽一声,缓缓道:“咱们这位太子爷啊,还真是能折腾,净干一些出格的事情,连自己的外公都能不认。”

    李国祯小声道:“听说嘉定伯府都快要翻天了,嘉定伯一晚上叫了三回御医了。”

    “有个屁用?”李守锜冷笑:“就算他现在就死了,太子也不会改变心意。”

    “爹,对嘉定伯都如此,太子可是一点情意都不讲啊。”李国祯忧心道。

    “你什么意思?”

    李守锜的老眼蓦然睁开。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太子不讲人情。”李国祯低下头。

    “哼,为君者,就应该无情,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绝情绝义之人?”李守锜咳嗽两声,喝一口茶:“这几天你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待着。”

    “为什么呀?”李国祯惊讶。

    他自认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最喜欢在人前行走,享受众人崇拜的目光,闷在家里可不是他所愿。

    “你觉得,王德化为什么要把太子的事告诉我?”李守锜冷冷问。

    “父亲当年资助过他,他对咱家一直存有感激……”

    “感激?”李守锜冷笑:“我当年资助他,只不过是一笔投资,他连本带利的早已经还清,根本不欠我什么了,这一点,他和我都心知肚明。如何他还敢大胆的将太子的事情秘密告诉我呢?这件事不关咱们的事,我又没有求过他,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您的意思是……”李国祯眼睛里都是疑惑。

    李守锜冷冷道:“宫里有消息,王德化最信任的一个小太监被太子爷挑出了漏子,不得已,王德化把小太监杖毙了。”

    “爹你的意思是,王德化也对太子不满?”李国祯眼睛一亮。

    “那他倒不敢,估计他就是想把我当枪使。”李守锜冷笑。

    李国祯不明白。

    李守锜叹口气,别人都说他这个儿子聪慧有才气,但他自己最清楚,他儿子小聪明是有的,但大谋略是绝对没有的。

    “我问你,除了嘉定伯,咱们勋贵中间有多少经商的?又有多少不法经营,,被人告到顺天府衙门的?如果太子连嘉定伯的面子都不给,都能严厉查处,那勋贵们有谁能心安?西便门外那么多的灾民,只靠嘉定伯的十间商铺又能支撑多久?一旦没钱没粮了,太子会不会故技重施,拿某个勋贵动手呢?”李守锜冷冷道。

    李国祯明白了:“我明白了,王公公是在提醒咱们呢。”

    “什么提醒,不过是在挑拨离间罢了。”

    李守锜冷笑。

    “那咱们该怎么办?”

    “冷眼旁观,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李守锜冷笑:“想把我当枪使,嘿嘿,他还嫩点。”

    “爹……”

    “记住我的话,三天之内不许出门。”李守锜打断儿子的话。

    “这事跟我出门不出门有关系吗?”李国祯不满。

    李守锜叹口气,不得不明示:“三天之内,会有一件大事发生,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要出门给我惹事,不好吗?”

    “爹,什么大事啊?”李国祯兴奋的眼角直跳。

    但李守锜却闭上眼睛,冷冷地一句话也不说了。

    ……

    翌日早朝。

    祖大寿投降的消息如旋风一般的扫过大明朝堂,让所有人都愤怒了,祖大寿的祖宗十八代都被大家骂遍了,尤其是那些清流,一个比一个激动,如果祖大寿就在面前,他们一定会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愤怒之后,大明群臣还是要面对接下来的问题:锦州投降了,松山被建虏占领了,杏山塔山,还有宁远怎么办?是战还是撤?

    就和崇祯十七年商议南迁一样,大多数的朝臣都是一个意见,那就是死守到底,一寸山河一寸血,我大明的土地绝对不能放弃,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我大明也要跟建虏血战到底!

    说来也是叹息,大明朝最强硬的往往都是文臣,真正在战场上厮杀的武将却鲜有这般的强硬,祖大寿还算是好的,起码在锦州坚守了半年,没有不战而降,而他的外甥吴三桂,还有崇祯十七年的那些总兵军镇,除了一个黄得功之外,其他人不是举兵降清,就是一哄而散,真正跟建虏血战的总兵军镇,连一个指头都不够。

第150章 赈灾功过

    文臣原本最应该有冷静分析敌我利弊,该战就战,该和就和的谋略,但大明朝堂上的文臣全部都是愤青,只知道战战战,谁敢说一个和字,谁就是汉奸,这跟明朝理学大盛,儒生重视名声有很大关系。

    而与之相反,本应是热血精诚,奋勇杀敌的武将反倒是一个比一个懂的避敌锋芒,情况不对,立刻就溜的机变。

    文臣和武将的思想完全颠倒,大明的败局在某种意义上讲其实已经是注定了。

    朝臣们对辽东的反应,都在朱慈烺的意料中,他担心的是,当朝臣们知道杏山塔山两地已经秘密撤退之后,会不会抓狂?甚至在朝堂说出一些令父皇和内阁都难堪的话语呢?

    内阁四臣和兵部尚书陈新甲都沉默不语,他们都是知道杏山塔山秘密撤军之人,朝臣汹汹,此时谁也不敢抛出这个话题。

    不要说他们,就是龙座上的崇祯也是战战兢兢。

    虽然用催收逮赋的借口,将朝中百分之九十的言官御史都派出京师了,但朝中清流仍有很大的势力,只要他们愿意,或者触碰到他们的痛点,他们依然能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即使是皇帝,他们也不会放过。

    为了预防可能的反扑,尤其是在领教了朝臣们对追逮三策的攻击之后,朱慈烺觉得,他必须做一些未雨绸缪的事情了。

    “臣有本。”等朝议稍停,顺天府尹周堪庚忽然从人群后方站了出来,将朱慈烺买粮赈灾,在西便门设置粥厂之事,向崇祯也向朝臣们报告。倒不是周堪庚想出风头,而是这件事他不得不报,不然出了岔子,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能担待起的。

    朝堂静寂。

    事关太子,谁也不敢轻易说话,朝臣们都在偷眼观看崇祯,又看坐在崇祯下首的朱慈烺。

    崇祯脸色严肃,朱慈烺面容淡然,父子两人都不说话。

    一片静寂中,一人站了出来。

    “老臣有本!”

    又是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林欲辑。

    “赈灾虽然是好事,但自有顺天府处理,太子身为储君,学习国政大策才是第一要务,太子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之上。”

    “太子买粮的钱从何而来?朝廷的每一两银子都是有用处的,太子私自挪用,极为不妥。”

    “赈灾乃顺天府的职责,没有圣命,太子干涉顺天府,有违祖制!老臣是礼部尚书,事关国之大礼,不得不奏!”

    林欲辑一连甩出三个理由。

    朱慈烺苦笑,这老家伙,从来就不会说好话。

    尤其是第三个,真要认真追究,他还真是有违背祖制的嫌疑。

    林欲辑话音刚落,群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兵部右侍郎吴甡闪身到殿中,向崇祯拱手:“陛下,臣以为,赈灾即是国政,顺天府力有不逮,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即赈济了灾民,也熟悉了国政,并无不可,老尚书不免有点吹毛求疵了!”

    经过前天的长谈,吴甡已然成了朱慈烺的拥趸,加上他本就以为赈灾无过,林欲辑鸡蛋里挑骨头,让人不齿,因此他立刻跳出来为朱慈烺辩解。

    见是吴甡,林欲辑也不意外,瞪眼道:“鹿友差矣!太子是我皇明的储君,未来要继承大统,一言一行都要严格要求,岂可纵容?赈灾纵然有功,但却也不能掩饰逾越祖制之嫌!”

    吴甡字鹿友。

    “臣也以为,瑕不掩瑜,太子殿下所为并无不妥……”

    又一人站了出来,是兵部尚书陈新甲。

    原本他是朱慈烺的第一拥趸,每次朱慈烺有所“危难”,都是他第一个跳出来,想不到今日却被吴甡抢了先,心中不免有点吃味。

    林欲辑怒了。

    吴甡挑战他也就算了,想不到陈新甲也敢跳出来。

    虽然陈新甲和他同一个级别,都是尚书,但陈新甲是举人出身,是大明历史上第一位举人而非进士出身的尚书郎,比他们这些进士出身的尚书天生就矮了一大截,加上兵事连败,在朝堂上已经没有什么威信了,在内心里,林欲辑本就对陈新甲充满了鄙视,见陈新甲居然敢出言挑战自己,林欲辑岂能不怒。

    “陈新甲!”

    林欲辑打断陈新甲的话,怒道:“你有何脸目说话?辽东溃败,锦州投降,不都是你这个兵部尚书无能无德的结果吗?还不退下反躬自省?”

    在明代,直接喊人的名字而不是表字,等同是打脸。

    名字,只有自称或者是自家长辈可以喊。

    林欲辑并不是陈新甲的长辈,这一喊,显然是带着轻蔑之意。

    “林尚书,你不要太过分……”陈新甲气的脸红脖子粗。

    “够了!”

    龙座上的崇祯发出不满的声音。

    林欲辑老脸涨红,忿忿退下。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内阁没有发表意见,崇祯也没有发表意见,不奖不罚,等于是默许了朱慈烺昨天的行为,但朝臣和崇祯的想法却并不相同,内阁和朝臣只所以默许是因为朱慈烺没有伸手向他们要钱,既能赈灾,又不需要户部出钱,太子揽了赈灾的事情,钱粮自然都需要太子去发愁,内阁乐的清静,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崇祯昨天下午有密旨,明令各地州府严格管制,不许灾民向京师移动,隐隐就是在防范太子赈灾可能引起的灾民聚集问题,由此看来,皇帝对太子的所为早就知道了,如此内阁就更是不会反对了。

    “臣有本。”太常寺少卿李景田站了出来:“陛下,昨夜京师发生了一场混乱,都说是嘉定伯在城中的店铺被锦衣卫查封了,现在城中流言四起,朝廷还是要尽速澄清为好,以免人心浮动。”

    “臣附议,臣也听说了。”

    又有两三个朝臣站了出来。

    内阁四臣还是都没有说话,昨晚的事,他们当然也听说了,但朱慈烺使用的锦衣卫,而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卫,奉皇帝的旨意行事,查封的又是疑似国丈周奎的产业,看起来像是皇家的家务事。周奎家财万贯,但却爱财如命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倒霉了,没人愿意为他出头。隐隐的,大家也能猜到,皇太子赈灾的钱粮一定是从周奎那里弄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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