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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母后震怒

    大多数朝臣都是如上的想法,所以没有人在朝堂上提起昨晚之事。

    朱慈烺不动声色的看着李景田,心说这家伙总是喜欢跳出来横插一腿,令我难堪,是他自己的主意呢,还是受人指使,看来得调查一下了。

    崇祯看向朱慈烺。

    朱慈烺不能再沉默了,他起身到殿中站定,向崇祯深深一礼:“父皇,昨日儿臣听到了关于嘉定伯的一些流言,深为愤慨,派人细细一查才发现,城中那些打着嘉定伯的旗号为非作歹的商铺并非是嘉定伯的产业,乃是奸人假冒他的名号,于是臣就通报了顺天府,并派东宫锦衣卫配合,将那些奸人的产业都查封了,事先未向父皇禀告,还请父皇恕罪。”

    说完,跪倒在殿中。

    “顺天府,可是如此?”崇祯问。

    “确是如此。”

    顺天府尹周堪庚赶紧又站了出来,高声回禀:“昨日下午,东宫典玺田守信亲到顺天府报案,说有奸商假冒嘉定伯的名义为非作歹,臣不敢怠慢,亲自去查核,并跟嘉定伯府进行了查证,就如太子殿下所说,确实是假冒,那些商铺并非嘉定伯的产业。”

    崇祯点点头,目光看向朱慈烺:“起来吧。”

    朱慈烺微微松口气,虽然事先没有跟周堪庚套招,但周堪庚还算是识相。

    等朱慈烺起身回座之后,崇祯站起身,冷冷道:“内阁和兵部就辽东局势,急速拟出一个应对之策,交朕御览。”

    说完,转身就走。

    “退朝!”王之心悠扬的声音。

    “恭送陛下……”

    群臣跪倒,每个人都明白,皇帝最关心的依然还是辽东,太子赈灾,指挥顺天府之事,虽然有逾越祖制的嫌疑,但皇帝并不想追究。

    早朝结束。

    朱慈烺随着崇祯回到后面的暖阁。

    崇祯脸色苍白,精神极度疲惫,双眼里隐隐还有血丝,就好像昨晚一夜都没有休息一样,接过王承恩递过的热毛巾,湿了湿眼,颓然的坐在书案后。

    朱慈烺鼻子酸楚,堂堂大明皇帝,宵衣旰食,心力交瘁,三十多岁就已经两鬓灰白,可国事却愈发不堪,唉,究竟是谁之过?

    崇祯瞟了一眼朱慈烺,忽然怒从中来,一拍桌子:“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嘉定伯的十家店铺都封了,你以为你是谁?自太祖以下,还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胆大妄为的太子呢!”

    朱慈烺赶紧跪下:“父皇息怒,儿臣是为了母后和嘉定伯的声誉……”

    “那些骗人的鬼话少在我面前说!”崇祯怒道:“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嘉定伯是你的外公,你这样做,可是一个孝?不禀报朕,不经朕同意,就敢私自行动,可是一个孝字?”

    朱慈烺吓的不敢再说了。

    虽然是父子,但更是君臣,一个私自行动,就足够给朱慈烺定罪了。

    崇祯生了一会气,袍袖一挥:“去坤宁宫吧,看你母后怎么处置你!”

    “儿臣告退。”

    朱慈烺松口气,站起来,轻步退出暖阁。

    王承恩送他。

    在乾清宫外的走廊里,王承恩小声道:“殿下,国事艰难,你还是要小心行事。昨日之事,以后千万不能再出现了。”

    “谢公公提醒。”朱慈烺点点头,低声问:“王公公,我父皇昨夜休息的可好?”

    王承恩脸色黯然,轻轻摇头。

    朱慈烺皱眉:“这样可不行……”

    王承恩叹息:“奴婢劝了,但皇上不听,昨夜批奏折批到天亮,还为洪督师写了第二篇祭文。”

    朱慈烺苦笑。

    洪承畴已经降清,崇祯却坚信洪承畴一定会殉国,不但令人为洪承畴修建了一座祭坛,还亲自为洪承畴写祭文。一写还就两篇,可惜啊,洪承畴的忠心已经喂了狗了。

    崇祯这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就是周后了。

    到了坤宁宫,朱慈烺振了振大红常服,做好被责罚的准备,大步往正堂走去。

    正堂静悄悄,周后却不在正堂的椅子上。

    朱慈烺苦笑,心知母后是真生气了。

    领路的小太监退下,坤宁宫主管太监徐高走进来,一脸为难的道:“殿下……皇后娘娘命你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朱慈烺笑:“遵旨。”

    撩起袍襟,就在正堂的正中跪了。

    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朱慈烺膝盖都跪酸了,但周后始终没有出现。

    “太子哥哥……”

    一个清脆如百灵鸟,悦耳动听的声音在右后方响起。

    朱慈烺转头看去。

    只见长平公主从旁边的帷幔后探出头来,冲他挤眉弄眼的笑,定王朱慈炯一系红袍站在长平身后,脸上挂着招牌一般的腼腆笑容。

    看到两个弟弟妹妹,朱慈烺心中涌起温暖,虽然他不是朱慈烺本尊,在情感上和长平、定王没有什么关联,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们两个,心中总是会有一股温情,就像是对崇祯和周后一样,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朱慈烺本尊的情感融为一体了。

    朱慈烺板着脸,指指自己的膝盖,意思是我还跪着呢,你们两快帮我去求情。

    长平公主咯咯一笑:“等着啊。”

    拉着定王朱慈炯走了。

    过了很久,徐高急步匆匆走进来,叫道:“殿下,皇后娘娘准你起来了!”又冲旁边的太监和宫女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太子殿下起来?”说着就已经来到了朱慈烺的身边,伸手搀扶。

    太监和宫女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搀扶。

    朱慈烺呲牙咧嘴的揉着膝盖,也就是他年轻,如果年纪大一点,在地上一跪两个小时,气血凝滞,一时半会绝对站不起来。徐高扶着他在绣墩上坐下,小宫女为他按摩膝盖和双腿,他吸着凉气:“徐公公,我母后还在生气吗?”

    徐高叹口气:“倒没有生气,娘娘一直在哭。”

    朱慈烺黯然。

    周奎的事,显然是让周后很为难,一方是老爹,一方是儿子,她是中间的受气筒。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其他的人,朱慈烺一定会选择退让,以免让母后为难,但这事不行。对这个不知廉耻,爱钱如命的外公,他必须要处理。

    稍微休息了一下,朱慈烺迈步进到后殿,准备向周后道歉。

第152章 煤窑一间

    后殿中,周后坐在椅子里,正捏着帕子,轻按眼角的泪水呢,抬头之间,眼中满是泪光。长平站在周后身边,一脸难过的摇她的胳膊,劝慰着她,定王挠着头,腼腆的看着母亲,也想要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朱慈烺赶紧跪倒:“儿臣叩见母后。”

    周后却不理他,继续流泪哭泣。

    朱慈烺跪行向前,到了周后的面前,仰起脸,苦哈哈地道:“母后,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两下,我做事不周,让你生气担心了。”

    “我哪敢打你?你是大太子,翅膀硬了……”

    周后哭。

    周后并不是武则天那样的女强人,她只是一个从姑苏水乡走入大内的善良女子。作为母亲,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儿子女儿健健康康的长大,太子朱慈烺未来能平稳的继承大位而作为女儿,她则希望周家能兴旺,老父和两个哥哥能平平安安的过此一生,加上小时候生活困难,家中常常有揭不开锅的情况,因此成为皇后之后,她对娘家非常照顾,基本是有求必应。

    昨天下午她哥哥周镜慌张入宫,向她讲诉开泰米行的事情之后,她第一想法就是快快把朱慈烺找来,悄悄把事情处理掉,哪怕她想办法凑出那一万两银子也可以。

    但不想,朱慈烺居然悄悄溜了,她派徐高追到信王府,但朱慈烺根本没有回府,时间晚了,宫门要关闭,徐高只能回宫,早上周镜又入宫,她才知道,朱慈烺昨晚居然到周家去了,还把周家的十间商铺都没收了。

    周后很生气。

    但不是气儿子,而是气娘家。她早就叮嘱,娘们人不可以做生意,周奎表面同意了,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开了这么多的商铺。为了十间商铺,哥哥周镜两次进宫求见,老父亲嗜钱如命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对外人如此,对太子,对亲外孙难道也不能忍一下吗?难道皇太子的名声,还不如周家的十间商铺吗?

    不过气归气,娘家人她还是要照顾的。

    对朱慈烺她也是要有所惩戒的。

    不然这坏小子岂不是要越来越大胆?

    “母后,儿臣错了,儿臣昨天不该跑。你不要哭了……”

    朱慈烺跪在周后脚下。

    “听你的意思,你没收你外公的商铺没有错?”周后气的咬牙。

    “母后,外公开了那么多的商铺,欺行霸市,任意宰客,早晚会败了名誉,他们的名誉没什么,但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坏了您的名誉,儿臣收了外公的商铺,不是害他,而是为了救他呀。”朱慈烺申辩。

    “胡说!明明你是赈灾没钱了,眼红你外公的产业!”周后伸脚轻轻踢了朱慈烺一下。

    朱慈烺尴尬的笑:“母后你误会我了……”

    “商铺你都拿了,还一些银子给你外公吧,好不好?”周后声音里带着哀求。

    朱慈烺不能不答应:“好。店铺里的那些存银儿臣都愿意还给外公。”

    周后微微松口气:“还有房山的那处小煤窑,你也不要查了。”

    除了商铺和青楼,周奎在房山还有一处小煤窑,以供应城北的四家煤店。

    朱慈烺低头不语。

    银子他可以还,但周奎的小煤窑他却不能不查,因为是穿越者,所以朱慈烺对煤窑重要性的认识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北京城百万人口,周边的林业资源早已经耗尽,从明中期开始,京师的取暖和生活就依靠煤炭,明万历时的大学士吕珅说:“今京师贫民,不减百万。九门一闭,则煤米不通。一日无煤米,则烟火即绝。”

    煤在京城百姓的生活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周奎的百万家产,有一部分就是来自城外的小煤窑。

    京城周边的西山和房山的煤炭资源颇为丰富,北京有句老话,叫做“烧不尽的西山煤”,元代时,西山就有很多的小煤窑,自从大明将西山作为皇家陵寝禁地之后,明帝国就开始禁止在西山凿山伐石,掘地开窑更是大逆不道,从正德年间起,西山的很多煤窑被封,理由是“与皇陵京师相近,恐伤风水”。

    但到了这几年,大明风雨飘扬,统御力下降,西山的私人小煤窑又渐渐增多。

    照大明律,所有的矿产都属于国家,所有矿业的开采都必须由官府垄断,如果是民采,必须由官府允许,并课以重税,明初时矿税制度还能严格执行,但随着吏治的败坏,各地权贵私自开矿的现象屡禁不绝。见禁止不住,万历皇帝干脆自己来开矿,还搞了矿税和矿监,却惹的天下人大为不满,万历皇帝不得不在临终前下旨废除矿税。

    没了矿税,皇帝收入大为减少,到现在连京营的军饷都要拖欠。

    矿税没有了,但开矿的事情并没有受到遏制,不说外地,只说京师城外的房山和西山,就有十几家的私人小煤窑,窑主不是勋贵和权臣,周奎就是仗着国丈的身份,才有资格在房山开设小煤窑的。这么明目张胆,但朝廷却熟视无睹,或者说习惯成自然,皇城内外,朝堂上下,无一人向崇祯直言。

    朱慈烺看到了,他不会放过,周奎的小煤窑就是他重开“矿税”的起始点,因此他不能轻易放过。

    如果他连外公的小煤窑都能查,都能铁面无私的扣税,其他人的小煤窑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当然了,身为太子,朱慈烺并没有查税的权力,不过这并不表示他束手无策。

    “春哥儿!”见朱慈烺不说话,周后提高了声调。

    朱慈烺低声:“母后,儿臣愿把丝绸店还给外公,但小煤窑不能不查。”

    “为什么?”周后忍着气。

    “母后,你知道一间小煤窑一年获利多少吗?儿臣估计,外公小煤窑一年的获利起码在两万两银子以上,获利这么多,但朝廷却一两银子也收不到,母后认为这合理吗?更不用说,大明律明文规定,矿产矿山皆属于朝廷,非有允许,任何人也不得私采,外公所作所为,已然是触犯了大明律,一旦有言官上表弹劾,外公罪责难逃啊。”朱慈烺轻声回答。

第153章 兵临城下

    听到此言,周后脸色发白,呆呆地不说话了。

    见朱慈烺说服了母后,母后不再生气了,长平公主长长松了一口气,隐蔽的朝朱慈烺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说:哼,你又骗人。

    周后静思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粉脸严肃:“朱慈烺言辞狡辩,不知悔改,非责罚不可。徐高,取藤条来!”

    长平公主吓了一跳,拉住周后的袖子:“母后,不要啊。”

    周后粉脸寒霜的不理她。

    徐高用木盘把一根藤条呈送上来。

    长平跪倒,定王朱慈炯也跪倒。

    “母后……”长平眼眶红红,急的都快要哭了。

    但周后不为所动。

    朱慈烺苦笑。

    但心中并不害怕,周后的藤条也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太多的疼痛感,如果挨了藤条能换周后的不生气,他倒是愿意挨上几下。

    “徐高,给本宫狠狠打二十下,一下都不能少,长平,你和定王数数。”周后甩开长平公主拽着她长袖的小手,向外面走。

    “母后你去哪?”

    朱慈烺三人同声问。

    周后长抒一口气,无奈道:“朱慈烺能没有外公,我却不能没父亲……”

    原来她还是要想办法安慰老父和两个哥哥。

    皇后不能出宫,她只能通过另外的渠道。

    还有,小煤窑的事情,她也要提点父亲一下,免的真被言官弹劾。

    朱慈烺暗暗松口气,他知道,这件事他算是勉强过关了。

    长平和定王朱慈炯也都是笑,也知道朱慈烺过关了。

    “一下,两下……”

    徐高提着藤条,装模作样的抽打,长平娇笑的点数,点一声就鼓一下掌,定王朱慈炯腼腆的笑,看朱慈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偶像。

    ……

    塔山。

    离开辽东督师范志完的大营,佟瀚邦急急返回塔山城,路上遇上一个来报信的侦骑。

    “协镇,塔山前五里出现建虏骑兵!”侦骑大声的报告。

    “有多少人?”

    “一百左右。”

    “走!”佟瀚邦脸色一沉,扬鞭策马向塔山疾驰而去。

    因为建虏轻骑的出现,整个塔山城都已经紧张了起来,挖掘壕沟的工作暂时停止,军士们正在往城中撤退。佟瀚邦策马向前,过城门而不入,带着佟定方和五十名亲兵,向城外的原野卷去。

    一百建虏骑兵在视野里出现,但不是真正的建虏,而是蒙古轻骑。

    佟瀚邦勒马站定,佟定方和五十名亲兵在他身边一字散开,不用命令,就已经摘弓搭箭。

    蒙古轻骑也停住了,不前进也不后退,而是留在原地走马。

    佟瀚邦知道,他们在等后续的兵马。

    “爹,干掉他们?”佟定方请战。

    佟瀚邦脸色一沉:“叫协镇!”

    “协镇。”佟定方赶紧改口:“给我一百骑兵,我能干掉他们!”

    佟瀚邦不理他,拨马回转,向塔山奔去,佟定方虽然战意强烈,但没有佟瀚邦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出战。朝那一百蒙古轻骑恨恨的看了一眼,佟定方跟在老爸身后,也向塔山驰去。

    轰隆隆,马蹄急促,旗帜招展,一大队的骑兵从塔山城中鱼贯而出,向城外的那处高地疾驰而去。是李辅明的山西兵。得了范志完的命令之后,他立刻就行动了。一千骑兵向高地奔驰而去,拉着辎重和火炮的骡马紧随其后。虽然是骑兵断后,但炮兵也是少不了的。

    很快的,李辅明部就在高地上立起了营帐,扩充早就挖掘好的那一道壕沟,并且立起木栅栏,围起战车,修建各种防御工事。

    吕品奇却是磨磨蹭蹭,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率三百骑兵从塔山城中列队而出。从主将到士兵,感觉都是有气无力。

    李辅明一千加上吕品奇的三百,一共一千三百人驻守高地。

    回到塔山城门前,佟瀚邦勒住战马,大声命令城中军士和民夫一起出动,限令半个时辰之内,要将没有挖成的那道壕沟挖掘完成,然后步兵和民夫才可以撤退虽然建虏侦骑已经出现,但佟瀚邦估计,建虏大军到来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

    这中间,骑兵戒备,火炮预备,随时准备迎击建虏的进攻。

    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在壕沟挖掘完成之时,建虏大军出现在塔山城外的茫茫原野中。

    一眼望去,建虏的龙旗之下,全是白衣白甲。

    五百建虏正白旗的重甲骑兵和一千蒙古轻骑到了。

    也就是同时,塔山城中的百姓开始撤退,从杏山撤来的军眷和百姓大约八千人,加上塔山城的百姓,共计两万多人,两万多人的撤退不是小事,虽然严令肃静,但依然是鸡飞狗跳。

    杏山塔山撤退之事已经被建虏知晓,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范志完率领五千标营护卫着两万百姓撤退,断后之事就交给李辅明、佟瀚邦和吕品奇三人了。

    “建虏虽然在松山胜了,但是惨胜,军马损失甚多,急需修整,连虏酋黄太吉都回沈阳养伤了,因此建虏留在松山的主力并不多,加上建虏不擅攻城,只要三位将军严密防守,建虏定不敢轻易进攻,明天吴总镇的大兵就会来到,到时,三位将军就可以徐徐退兵了。”临走之前,范志完召见三人,温言鼓励。

    对范志完的话,三人都是不信。

    吴三桂如果尽忠职守,根本不用等明天,今天就应该赶到,今天不到就证明吴三桂在故意拖延,再说,就算吴三桂来了,在野战中能是建虏骑兵的对手?因此,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范志完讲话完毕,马绍愉一一向李辅明,佟瀚邦和吕品奇三人施礼。

    到现在为止,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或者说,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的差不多,接下来能不能安然撤退到山海关,就要看天意了。

    “佟将军,令公子在哪?我怎么不见他?让我带他一起走吧。”

    临走前,马绍愉把佟瀚邦叫到一边。

    塔山是危地,面对建虏大军,恐怕是九死一生,马绍愉感念佟瀚邦的忠义,想要为他佟家留苗。

    佟瀚邦一脸苦笑,叹息的说:“不用了,他不会走的。”

    马绍愉一脸凝重的问:“他在哪?我去劝他。”

第154章 一刻不停

    佟瀚邦脸色凝重:“马大人的好意,末将心领了,但今日跟昨夜不同,昨夜末将还可以用家人羁绊他,但今日拙荆和家人都会撤退,末将再没有理由逼他离开。今日除非我杀了他,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撤退的。”

    马绍愉明白了,不说话,只是长长叹息。

    佟瀚邦道:“时间不早了,马大人快启程吧。”

    马绍愉对佟瀚邦深躬到地:“佟将军保重!”

    “保重!”

    佟瀚邦也是抱拳躬身。

    没有多言,但彼此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热血和忠义。

    南城城门外。

    佟定方正向一个中年妇人磕头告别,妇人低头试泪,丫鬟和家人们也都在落泪。

    佟瀚邦远远遥望,没有纵马过去,但不知不觉中,他眼眶已泛红……

    百姓和范志完的五千标营之后,塔山城的一千五百步兵和李辅明麾下的一千步兵也徐徐撤退。

    步兵撤退之后,佟瀚邦、李辅明和吕品奇三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三人之中,李辅明官职最高,所以以他为主。

    李辅明简单的说了一下防守策略。

    塔山和高地互为倚角,塔山被攻时,高地出兵袭扰,高地被攻击时,塔山也要从侧翼攻击建虏。以军旗为号,任何人都不得按兵不动。

    李辅明道:“建虏松山大营的主将是鄂硕,营中有真建虏一千余人,蒙古人一千余,汉军旗两千余,如果鄂硕真要攻击塔山,这五千人必然会倾巢出动,我军只有两千人,防守任务艰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佟协镇为我们提前构建好了防御工事。”

    “如果……建虏的锦州大营也派兵呢?我们该怎么办?”吕品奇问。

    作为杏山主将,他对建虏前线的布置是比较清楚的,建虏松山大营的兵马并不多,关键是锦州大营,锦州大营有六万建虏,在祖大寿投降之后,这六万人已经可以自由活动,如果建虏对塔山没有兴趣还好,如果建虏想要拿下塔山,三万建虏骑兵轻骑来袭,一天时间就可以到塔山城下。

    李辅明撇嘴:“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

    “……”吕品奇脸色大变。

    佟瀚邦劝慰道:“吕协镇不必太担心,锦州新降,人心未定,建虏大军必不敢轻出。”

    吕品奇惴惴不安的摇头:“那可不一定,建虏一向狡猾,锦州距离塔山只八十里,建虏骑兵一天就可到塔山城下……三天时间太长了,我以为,我们坚守两天就好。”

    “督师给我们的命令是三天,当着督师的面你屁都不放,现在却来提意见,你是不是以为本将的将令不如督师令呢?”李辅明脸色一冷。

    吕品奇吓的一缩头,不敢说话了。

    李辅明哼一声不理他了,目光看向佟瀚邦:“鄂硕是一员猛将,又兵力占优,最迟明天早上,他就会开始猛攻,佟协镇有什么看法吗?”

    佟瀚邦沉思道:“末将有一个想法。”

    “说。”

    佟瀚邦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

    佟瀚邦三人在商议军情之时,对面建虏军阵,鄂硕正望着塔山城和城外高地的明军军营,脸色阴沉的想着心事。昨夜他被佟瀚邦的断后之军阻隔在马蹄坡,损失了一队汉军旗是小事,关键是大大没了他的面子,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件事传到锦州和盛京之后,同僚们嘲笑的语气和鄙夷的眼神。

    他必须用一场大胜来挽回颜面。

    因此,虽然没有接到上峰攻打塔山城的命令,他却依然带兵来到了塔山城下。

    通过侦骑的回报和自身的观察,鄂硕已经知道,城中百姓和明军步兵已经撤退,眼前在塔山城和城外高地驻守的是明军的小股断后骑兵,高地上大约有千余人,塔山城中的兵力虽然难以估计,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多。而他身边现在有一千五百名的骑兵,如果是野战,他有信心在短时间之内就将高地上的一千明军击的粉碎。

    但明军已经在高地之上扎好了营寨,并且构建了工事,挖掘了壕沟,架起了火炮,速攻已经不可能了,塔山城更是壕沟纵横,防守严密,没有任何攻城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忍着怒气,在离塔山五里之处扎下营寨,等待后续步兵的到来。同时将塔山情况汇报上去,请求正白旗旗主睿亲王多尔衮支持他攻打塔山的提议。

    “主子,步兵两个时辰,大炮需三个时辰才能赶到。”副将沙尔达禀告。

    鄂硕轻骑追击,火炮和攻城器械都落在后面,此时正急急向塔山赶来。

    “不行!炮兵两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到,不然本将斩他们的脑袋!”

    “喳!奴才这就去传令。”

    一个多时辰后,建虏后续两千多汉军旗的步兵赶到了,一个个累的都快要站不住了,松山距离杏山20里,杏山距离塔山30里,等于他们半天时间赶了五十里的路。这几乎已经是步兵的极限了。

    又一个多时辰后,建虏的大炮和盾车也赶到了,盾车有几十辆,但火炮却只有七八门,且都是轻型火炮,建虏的攻城利器红夷大炮远远落在后面呢。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但鄂硕“闪电战”的计划不变

    他交给汉军旗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填平高地前的壕沟,不需要多,只要填出三到五个通道,蒙古骑兵和正白旗的精锐就可以纵马而上,冲入明军营寨,将营中的明军杀个落花流水,然后占领高地。

    鄂硕有这种自信。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虽然是吹牛,但一千建虏骑兵大破明军一万之事,却是经常出现,尤其是松锦之战后,明军精锐尽失,剩下的明军在鄂硕看来,完全都不堪一击。

    只要拿下高地,塔山就变成孤城,接下来不管是围困塔山,或者是越过塔山,直接追击撤退的两地百姓,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半个时辰后,建虏营中战鼓擂响,营门大开,疲惫不堪的汉军旗步兵列队而出,向塔山对面的高地压了过来。

    同时的,一名建虏骑兵从建虏营中疾驰而出,向塔山城而来,他手里打着一面白旗,原来是一名劝降使者。

第155章 兵部闹剧

    在距塔山城墙百步左右,估摸着快进入明军鸟铳和弓箭射程时,使者勒马站定,扯着嗓子向城头高喊道:“守城明军听着!我家主子有好生之德,不欲过多杀伤,只要尔等开城投降,保尔等不死,如若顽抗到底,城破之后,必鸡犬不……”

    “留”字没有说完。

    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城头如流星一般的射出,准确无比的射入使者咽喉,那使者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砰的一声摔落马下,挣扎了几下,动也不动了。

    城头轰然叫好。

    小将佟定方放下弓箭。

    建虏后阵,眼见使者被杀,鄂硕眼睛里的怒火越来越盛,声音却依然冷静:“擂鼓!告诉孙定辽,夜幕降临之前,必须填平壕沟!”

    “喳!”

    建虏众将轰然答应。

    ……

    京师,朱慈烺离开皇宫,匆匆去往兵部衙门,他的麻烦解决了,但兵部尚书陈新甲的麻烦却刚刚开始。杏山塔山撤退之事一旦被朝中的清流知道了,必然会有一场轩然大波,他必须提醒陈新甲,以免陈新甲做出不当的事情。

    跟过去不同,抚军京营之后,朱慈烺可以用京营军务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跟陈新甲见面,不必再闪闪躲躲了。

    兵部。

    还没走到兵部,远远的就看见兵部衙门口围着一群人。从官袍的颜色看都是五品六品的小官,只有被围在中间的那人身穿绯袍,系着玉带,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朱慈烺乘马而来,一眼就看出,被围那人正是兵部尚书陈新甲。

    呵呵,大明朝真是怪事频出啊,有人当面攻讦太子,现在还有人把兵部尚书堵在了兵部的门口。

    “陈部堂!我大明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弃地不守的兵部尚书,你难道不惭愧吗?”

    那一群五品六品的小官里,有人发出愤怒的吼。

    朱慈烺微微吃惊,想不到这么快,杏山塔山撤军之事,朝臣们就已经知道了。

    “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虽然被围在中间,但陈新甲兵部尚书的气势并不弱,他冷冷的扫着身边的这些人。

    杏山塔山撤军之事,他是奉密旨而行,因此他一点都不担心被问责,而对清流言官们的攻击,他已经忍了很久了,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他想要反击一次。

    “谢阁老亲口说的!”另一个声音吼。

    谢阁老就是谢升,这家伙的口风一向不严,历史上,陈新甲得了崇祯的默许,跟满清秘密议和的时候,刚开始事情很机密,朝中无人知道,但不想有一次言官们拜会谢升之时,谢升居然把这事捅了出来,还说,议和是陛下的意思,你们不要胡闹阻止。

    此言激怒了朝中清流,也让明清议和之事浮出了水面,言官们疯狂弹劾谢升,令谢升丢官去职。而后,因为陈新甲书童的失误,不慎将明清交往的书信当成了塘报,抄发了出去,如此证据确凿,明清议和之事想要隐瞒也是瞒不住了。

    言官们愤怒攻击陈新甲,连带着还含沙射影到了崇祯帝,而陈新甲也不知进退,在朝堂上被言官们攻击之时,居然把崇祯拉来当挡箭牌,令崇祯下不了台,崇祯一怒之下就将他投入大狱。

    原本,崇祯并不想杀陈新甲,最多也就是罢职,但不想陈新甲在狱中上书,不知悔改的又把事情推到了崇祯头上,这一来,崇祯是真不能容他了。最后,陈新甲以一个私通敌虏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这一次杏山塔山撤退之事虽然跟明清议和不同,但同样遭到朝中清流的强烈反对。而看陈新甲有恃无恐的样子,完全没有体会到崇祯战战兢兢,羞于面对朝臣的恐惧心理,虽然有密旨,是奉旨行事,但如果朝臣的愤怒太多,崇祯为了平息众怒,说不定会把陈新甲免职罢官。

    而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陈新甲虽然没什么大才,但胜在听话,有他在兵部,朱慈烺谋划的一些事情才可以顺利推行,如果换一个兵部尚书,一切就需要重来。

    陈新甲冷哼一声,昂然道:“对不起,此事关系朝廷机密,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各位请回吧,本官还要进宫面圣呢。”

    “陈新甲,你有何脸目去见皇上?”一名官员捶胸顿足的喊。

    朱慈烺微微惊奇,因为那人居然是吴伟业!

    前晚谈话之后,吴伟业现在每天都到信王府上班,虽然朱慈烺不怎么见他,但王府的文书处理还有其他的一些琐事,都是交给吴伟业和王铎处理,从这一点上说,朱慈烺完全遵照了祖制。

    东宫官员主要的任务就是教导辅佐太子,虽然也可以参与朝政,但一般来说,都不会太出风头,像吴伟业这样跑到兵部门口,围着兵部尚书不放的事情,还真是少见。

    除了吴伟业,朱慈烺还看到了詹事府左中允林增志。

    和吴伟业一样,林增志也是东宫官员,此时站在吴伟业的身边,比吴伟业还要气愤填膺。

    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是朝中的清流,虽然六部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都被派遣出京了,但朝中清流依然很强大。翰林院编修宋之绳、中书舍人陈翔、光禄寺监事林兰友,都是清流中有名的人物,虽然他们都不是言官,但言官参与的战役中,他们也经常会插上一脚。

    陈新甲要走,但清流们不让,围着他要他把事情讲清楚,一片吵嚷中,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朱慈烺。

    “太子殿下驾到!”田守信长声喊。

    听到喊声,回头看到皇太子朱慈烺,那些清流这才慌乱的放开陈新甲,列成两队,躬身行礼,迎接朱慈烺。

    朱慈烺在马上冷冷扫着他们。

    翰林院编修等人还好,吴伟业和林增志这两名东宫属官低下头,根本不敢和朱慈烺对视。

    朱慈烺没有让他们平身,下了马,冷冷看着他们,道:“诸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有什么话到朝堂上说不好吗?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围攻兵部尚书,成何体统?”

第156章 面授机宜

    祖大寿投降满清,杏山塔山又不战而撤,将三百里的辽东国土让给了建虏,这两个消息让文官们,尤其是让这一群低阶的年轻愤青们悲号痛哭,因此才会把一腔怒气都撒到陈新甲的头上,也才会这么不顾礼仪的把陈新甲围在兵部衙门的门口。

    现在听到太子的斥责,众人脸色都是尴尬,不经意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左庶子吴伟业。

    吴伟业不但是他们这群人中官职比较高的一位,而且还是太子的老师,面对太子的斥责,他这个当老师的,好像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才对。

    吴伟业脸色涨红,别人不知道,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自从太子爷病好之后,他这个左庶子就已经是空有其名了,在太子面前根本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同僚们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如果一句话也不说,肯定会被鄙视,于是吴伟业只能硬起头皮,拱手道:“殿下,陈新甲胆大妄为,竟然命令杏山塔山两地守军不战而逃,一箭未发,就将三百多里的土地让给了建虏,我大明三百年来从未有这样的兵部尚书,今日面对我等质问,居然也毫无愧色,臣等实在不忿,这才跟他理论起来。”

    因为是密旨,所以除非是相关人等,又或者是事情结束,否则陈新甲不能把密旨明示。

    如果知道杏山塔山撤退是崇祯的意思,这些清流恐怕又要哗然了。

    朱慈烺不理会吴伟业对陈新甲的控诉,只盯着他的脸,冷峻的问:“今日吴先生休沐了么?”

    吴伟业脸色更红,从喉间发出一个“哦”的长音。

    所谓“休沐”,指的就是下班。

    虽然大明朝并没有严格的上班下班时间,但现在刚上午十一点,距离

    下午的下班时间还早的很,这个时间官员们不在衙门里办公,却跑到兵部来围攻陈新甲,虽然有心忧国事、气愤填膺的借口,但严格算起来,却也是失德失勤,若是让哪个较真的御史知道,一番弹劾是绝对少不了的。

    “既然不是休沐,先生就快些回王府吧。本宫新近开府,府中事务繁多,先生要专心府事才对。”朱慈烺淡淡道。

    吴伟业涨红着脸,竭力想要辩驳两句,比如府事不如国事之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朱慈烺强大的气场面前,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好像喉咙中被人塞了一枚核桃一样。

    朱慈烺转对其他人,面色冷峻:“你们呢?是不是也休沐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人能回答。

    朱慈烺冷冷道:“既然都没有休沐,那就请回吧。杏山塔山之事,皇上自有圣断,诸位大人有什么意见可以写奏折,或者明日早朝直接提出,到时,陈部堂自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众人本来就心中忐忑,听到太子让他们散,立刻行礼如仪,急急慌慌的退走了,根本顾不上分辨,更不用说跟朱慈烺顶嘴了

    兵部门口清静下来。

    “谢殿下。殿下里面请。”

    朱慈烺帮着解围,陈新甲很是感激,他领着朱慈烺进了兵部,在正堂坐下。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剩朱慈烺和他两人。

    “今日前来,我只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朱慈烺压低声音。

    “殿下请问。”陈新甲躬身。

    “杏山塔山撤退之事,朝臣们已经知道了,舆论汹汹,非议颇多,明日早朝对你的攻讦,绝对不会少,你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朱慈烺淡淡问。

    陈新甲愕然了一下,眼睛里有茫然,像是在问:我需要应对吗?有皇上的密旨,我只不过是奉旨行事啊。

    朱慈烺暗暗叹气,陈新甲这家伙还真是榆木脑袋,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的临近,当然了,也不能怪陈新甲,只能怪自己的老爸缺少一副担当的肩膀,如果是雄才大略的皇帝,自己政策出了问题,绝对不会闪闪躲躲,更不会让大臣担罪。自己身为人子,改不了父皇的性子,只能想办法避免那种结局的产生。

    陈新甲没有悟性,朱慈烺只能挑明:“记着,明日早朝如果有人攻讦你,你不能反驳,更不能抬出密旨和我父皇,你只能说一句话。那就是:臣做事不周,请皇上责罚。”

    陈新甲惊讶的睁大了眼。

    “记住了没有?”朱慈烺皱起眉头。

    “……记住了。”

    虽然满是不解,也很犹豫,但陈新甲终究还是点头。

    “你放心,你是奉旨行事,不管那些人怎么攻击你,父皇都不会怪罪你,到时我也会为你讲话,保你无事。但如果你强力辩解,坏了我父皇制定的平辽之策,那他倒真有可能在一怒之下将你罢官下狱。”朱慈烺再警告一句。

    “臣……明白了。”陈新甲咽了一口唾沫,他并不是太愚笨的人,经朱慈烺提醒,隐隐也有所明白。

    朱慈烺点点头,换一个话题:“范志完的事怎样了?”

    “臣向陛下进言了一次,陛下神色有所动摇,不过今日祖大寿投降,杏山塔山撤军,宁远已经成了前线,辽东动荡,范志完身为辽东督师,有统筹军马,安定前线之责,短时间之内恐不宜撤换。”

    陈新甲小心翼翼的回答。

    临阵换将是大忌,自古如此。

    朱慈烺沉思道:“那就让他在辽东督师的位置上多待两天吧。马绍愉呢?有他的新消息吗?”

    陈新甲道:“没,不过殿下不用太担心,杏山塔山两地共有军士六千人,加上范志完的五千标营,一共一万一千人,有他们的卫护,杏山塔山两地的军民,定能安然的撤退到宁远。加上山海关吴三桂的人马已经出关,李辅明和马科两位总镇也各率人马,向辽东移动了,有他们的接应,撤退计划必万无一失。”

    陈新甲说的肯定,但朱慈烺却没有他这么的安心。

    吴三桂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塔山杏山两地自有的六千兵马,但这六千人大部分都是步兵,守城勉强可以,但掩护百姓撤退,恐怕力不从心啊。

    从杏山塔山撤军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应对建虏可能的追击。

第157章 试探进攻

    建虏骑兵精锐,一日骑行一百里小菜一碟,如果发了疯,一天一百五十里也是有可能,而杏山塔山两地军民拖家带口,一日最多只能走四五十里,一旦被建虏骑兵追上了,没有城墙的护卫,明军野战能力难以保证,双方一旦交战,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不但护卫之军会全军覆没,两地百姓恐怕也是必死无疑啊。

    朱慈烺起身离开,走出内堂后,目光一扫,正看见两名青衣书童站在旁边,心中一动:“陈部堂,这是你的书童吗?”

    见朱慈烺提到自己,两名书童连忙跪倒。

    “是。”陈新甲回答。

    历史上,陈新甲只所以被罢黜,明清议和的事情只所以泄露,就是因为陈新甲马虎大意,将来往书信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以至于被书童当做塘报抄发出了出去,搞的天下皆知。

    陈新甲是马虎,书童却是笨蛋,又或者是故意的。

    议和的来往书信和军事塘报,能一样吗?

    朱慈烺不说话,继续向前。

    等到了兵部门口,他小声道:“那两个书童不能用,换新的吧。”

    “哦,是。”陈新甲先是惊讶,然后迅速点头。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换,你是兵部尚书,掌握军机,你用的书童必须小心谨慎。马虎大意,或者是心思太过灵活之人,都不适合当你的书童,你听明白了没有?”朱慈烺再叮嘱。

    “是,臣明白了。臣马上就换。”虽然不明白,但陈新甲还是遵从。

    ……

    塔山。

    高地之上。

    李辅明正在吃晚餐,即使外面已经战鼓震天了,他却依然吃的不紧不慢。

    戎马生涯十几年,李辅明经历了太多,比起松山和几次大会战,眼前只是小场面。

    “李总镇,建虏攻过来了!”

    帐帘一挑,吕品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

    李辅明冷冷白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光了碗里的肉汤,心满意足的擦擦嘴,活动一下脖子和手腕,这才戴上头盔,拎着大刀走出大帐。

    明军已经严阵以待了,拒马,盾阵,弓箭,佛郎机炮都已经预备好,松山之败后,李辅明麾下只剩两千人,尤其是这一千骑兵,都是跟随他从松山的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老兵,面对建虏,即使没有李辅明的指挥,也能井井有条的布防。

    见李辅明部如此镇定,吕品奇的三百兵马也渐渐安定下来。

    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了建虏的军容和军阵之后,李辅明下了高台,面无表情的盯着吕品奇:“吕品奇,你想活吗?”

    “总镇……你什么意思?”吕品奇结结巴巴。

    “想活就听我的命令。”李辅明指着吕品奇的三百部下:“我让你冲你就冲,让你守你就守!明白吗?”

    吕品奇咽了一口唾沫,点头。

    “咚咚咚咚……”

    战鼓声声,建虏汉军旗结成方阵,推着盾车和大炮,黑压压地,缓缓地向高地压了过来,人数大约三千人左右。三千汉军旗之后,一千正白旗,一千蒙古骑兵列阵而立,随时准备冲锋。

    还是老把戏,汉军旗冲锋在前当炮灰,建虏骑兵在后压阵,伺机而动。

    统领汉军旗的还是孙定辽,昨天凌晨马蹄坡上的那一场惊天大爆炸,炸的他七魂去了六魂,裤子都尿湿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如果不是太恐惧建虏的军令,他早就撂摊子逃跑了。今日再一次的当前锋,他比昨天凌晨更加谨慎,立马在军阵的最后方,严令部下向前。

    数十辆盾车吱吱呀呀的往高地缓缓而来,推动它们是两百多名汉军旗。

    盾车用硬木制成,前面的那面大木板就像是一面木墙,厚达数寸,上覆牛皮,普通的弓箭和鸟铳无法射穿,就是虎蹲炮打来,车后的士兵也不会受伤。汉军旗士兵藏在盾车后面,推着车前行,既可以躲避弓箭和鸟铳的射击,也可以在后面用抛射的方法攻击明军。

    几十辆盾车之后是汉军旗的步兵军阵,前面的盾牌手,后面是弓箭手,为了预防明军的火炮,汉军旗的军阵拉的很长很宽,军士与军士都相差两米左右,而在汉军旗的军阵之后,建虏炮兵推着八门佛朗机炮,一步步向高地靠近。

    快要进入明军火炮射程之时,三千汉军旗都站住了脚步,一阵战鼓之后,最前的五百名军士推着十辆盾车继续先前。剩下的两千五百人原地待命。

    显然,这是试探性的进攻。

    眼看盾车已经进入了射程,高地上的明军却并不着急开炮,比起建虏,汉军旗战斗力一般,且盾车对火炮有一定的防御力,等再临近一些,开炮效果会更好。

    高地的周边挖掘有一丈宽、六尺深的壕沟,建虏若想攻下高地,就必须先填平壕沟,因此在五百人的汉军旗中大约有一百名士卒根本未携带武器,而是扛着重重的麻袋,麻袋中装满泥土。此时初春未春,辽东大地尚未解冻,挖掘泥土极为困难。很多士卒用锄头拼命挖土,把手掌都震破了,挖了一个小时,也不过是挖到一小袋。

    “放!”眼见敌人进入射程,李辅明冷冷下令。

    “砰!砰砰砰砰砰!”

    高地上的佛朗机炮响了,而且是连续的放了六炮,其中有一炮准确的砸在了一辆盾车上,将盾车砸的四散,推车的二十个汉军旗倒了一地,一片惨叫,其他五炮则落在了汉军旗阵中,砸死了十几个汉军旗但因为阵型松散,所以这五炮的成效并不是太好。

    既然打头阵,每个汉军旗都有当“炮灰”的觉悟,因此佛朗机炮的轰击并没有让他们退缩,每个人都念菩萨保佑,希望炮弹落到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头上。

    孙定辽恶狠狠的催促:“向前向前,都他么给我冲!趁着对方的大炮还不能击发,赶快将护城河填平了!”

    九辆盾车加快向前,背着麻袋的一百士兵也加快了脚步。

    “砰砰砰砰!”

    四炮连响。

    一片惨叫,背着麻袋的士卒倒下了不少。

    随着盾车的临近,高地的明军火炮越放越急,但建虏盾车防御炮火的效果非常好,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则很难对车后的敌人造成伤害。

第158章 血肉壕沟

    “稳住!稳住!离近了再打!”

    李辅明嘶哑的嗓音在炮声清楚可鉴。

    明军火炮沉寂了片刻,等到敌人再逼近了一点,李辅明一声令下,十几门佛朗机炮一起发射,“轰轰轰……”白烟冒起,整个大地都在摇晃,明军这一次准备的充分,连续有三辆盾车被直接命中,盾车散架,木屑横飞,推着盾车和背负麻袋的敌人,惨叫中着倒成一片。

    “冲!敢后退者,斩!”

    孙定辽血红着眼,督促手下继续向前。

    一个密集连射之中,明军火炮陷入沉寂,火炮不能连续射击,需要一定的冷却时间,而趁着这段时间,汉军旗盾车和步兵军阵一个猛冲就冲到了高地之下,高地上的明军鸟铳和弓箭立刻射击。

    惨呼之声顿起,虽然有盾车和盾牌保护,但仍有三四十个汉奸中箭倒地。

    而这时,建虏的八门火炮推进了射击距离,立刻装弹瞄准,朝着高地猛烈开火,砰砰砰,一阵连轰,明军木栅栏被轰倒好几处,军士伤亡在六十人左右。

    “瞄着建虏的炮打!”李辅明嘶吼。

    其实不用他说,明军的火炮手也在瞄建虏的火炮。

    双方使用的都是轻便的佛朗机炮,射程几乎一致,建虏的炮手大部分都是汉人,双方瞄准技术差不多,不过明军占据地利,数量也占优,一阵猛轰之下,建虏的八门佛朗机炮很快就哑火了,建虏炮兵不是被轰死,就是被震晕了,八门佛朗机炮有四门被炸成了废铁。

    趁着炮战的机会,在盾牌的掩护下,背着麻袋的汉军旗士兵冲到壕沟前,将麻袋扔到壕沟中。

    并不需要把壕沟全部填平,只需要填出两三条通道即可。

    “放箭!”

    明军弓箭手开始发威,羽箭连续不停的射出,很多敌军来不及扔出麻袋,就已经被射倒在地,只有少数人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侥幸将麻袋扔到了壕沟中。

    就如同人肉搅拌机,冲阵的五百汉军旗很快就倒下了一大半,尤其是那一百个麻袋兵,几乎是全军覆没,不是倒在壕沟边,就是中箭栽进了壕沟里。

    见战事不妙,剩下的汉军旗慌不择路的向后败逃。

    高地上的明军趁机放箭,整个后背都卖给明军的汉军旗,惨叫着又倒下了一批。

    孙定辽在后面看得真切,急得大吼一声道:“谁也不许退!擅退一步者,杀无赦!”

    他的话可不是吓唬人的,眼见十几个败兵退了回来,他手一挥,督战队立即乱箭齐发,将这十几人射成了马蜂窝。孙定辽再纵马上前,声嘶力竭的喊道:“这就是临阵脱逃的下场!给本将军转回去,杀,杀!”

    汉军旗的士卒虽然心中把孙定辽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无数遍,但迫于督战队的压力,无人再敢逃跑了,只得硬着头皮转身继续向高地进攻。

    战鼓声声,在孙定辽的指挥下,汉军旗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又是五百人,又推了十辆盾车。

    但没有了火炮的支援,汉军旗的士卒连壕沟都难以靠近了,在明军大炮轰击之下,汉军旗血肉横飞,惨叫不断,残肢碎肉散落的到处都是,有侥幸冲到壕沟边的士卒,也都被明军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短短一个时辰,前后两批汉军旗已经损失大半了。

    不过明军炮火渐渐没有刚才那么猛烈了。

    这个时代的火炮,都不能长时间的连续发射,不然就会有炸膛的危险,明军的佛朗机炮轰鸣了一个多时辰了,算起来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

    建虏后阵,鄂硕骑马观望,见明军气势已颓,立刻下令:“擂鼓,全军猛攻!”

    “咚咚咚……”

    战鼓擂的更急。

    孙定辽知道,这是鄂硕主子要他发起总攻的命令。

    孙定辽拔出长刀,大吼:“杀啊!第一个冲上寨墙的勇士,赏银五十两!杀!”

    和前两次的试探不同,这一次汉军旗是倾巢出动,剩下的两千军士全部向前,点起火把,又推出十几辆盾车,呼喊着向高地攻了过来。

    高地上的明军火炮稀稀拉拉的放了几炮,然后再没有声响了,只有明军弓箭手不停的放箭。

    孙定辽大喜过望:“明军的火炮不能打拉,冲啊!”

    汉军旗呐喊向前。潮水般的涌向高地。他们最畏惧的就是明军的火炮,明军火炮不能使用,他们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塔山城头。

    小将佟定方看得焦急无比,抱拳向佟瀚邦请令:“协镇,李总镇好像有点累了,给末将两百骑兵,我去冲他一阵!”

    佟瀚邦摇头。

    他看的很清楚,一千蒙古骑兵和一千建虏骑兵,不管高地的战事如何,始终在原地未曾动弹,其中有五百蒙古骑兵的位置恰到好处,如果塔山出援,蒙古骑兵轻易就可以将援兵的退路截断,包围聚歼之,又或者可以故意放援兵一条生路,再跟随援兵的脚步,杀到城中来。

    因此绝不能出援,只能坚守。

    明军不停的射箭,但有盾车和盾阵的保护,汉军旗伤亡很小,如此汉军旗更受鼓舞。

    因为只担心弓箭,不担心火炮,汉军旗的军阵,不知不觉就变的密集了,大家都想要躲在盾车和盾阵的后面,以预防明军的弓箭。

    很快,汉军旗攻到了壕沟前。

    “李总镇怎么不开炮??”佟定方一脸焦急。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出城杀上一阵,但一直被老爸阻止,眼见建虏已经冲到了高地壕沟之前,明军有点抵挡不住,他又开始热血沸腾了。

    佟瀚邦仔细扫着建虏的军阵,冷冷道:“红夷大炮准备。”

    塔山城头虽然没有2000斤的大型红夷大炮,但1000的斤有三门,大小佛朗机炮二十门,虎蹲炮三十门,大小将军炮也就是臼炮六十门高地之上有二十门佛郎机炮,虎蹲炮炮二十门,从总体火器数量看,明军是超过建虏的。因此对于今晚的坚守,佟瀚邦的信心非常足,对于高地明军的颓势,他一点都不担心。

    “是。红夷大炮准备!”佟定方大喊。

第159章 红夷之威

    也就是说,如果双方火炮对轰,明军绝对占优势。

    高地上。

    吕品奇脸色发白,虽然他为将几十年,大小战役也经过不少,但今日血战却是让他胆战心惊,一没城池,二没退路,一旦败了,那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啊。都怨那个佟瀚邦,如果不是佟瀚邦提出什么倚角之势,不守高地,只守塔山城的话,自己又怎么会被留下断后?说不定早就快马奔入宁远城了。

    “协镇,建虏上来了,开炮吧……”副将吴有德脸色发白,声音颤抖。

    吕品奇正一腔怒火没处发呢,一脚就把吴有得踹翻在地:“想死啊!没有李总镇的命令,谁敢发炮?滚回去,去你该去的地方!”

    以盾车和盾阵为掩护,汉军旗很快就冲到壕沟之边,在一个副统领的指挥下,弓箭手向高地射箭,另一些人抱起麻袋就往壕沟里面猛填,想要把壕沟填平。

    从远处看,汉军旗的盾阵密密麻麻,军士们黑压压的挤成一片。

    机会到了,高地之上的明军打出了旗语。

    “放!”

    看到旗帜,塔山城头的佟瀚邦立刻下令开炮。

    “砰!”塔山城头上火光一闪,浓烟冒起,发出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城墙仿佛都颤了一颤。城头那门红夷大炮喷出愤怒的火焰,以一种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将炮弹远远地抛射出去,落在了那一片黑压压地盾阵中。

    重达十二斤的炮弹从天而降,纵向发射过来,沿着壕沟,生生地砸出一行肉泥!先是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将四名举着盾牌的盾牌手切成了肉泥,跟着毫不停顿的将周围的七八个汉军旗砸的支离破碎,在地上爆起一团烟尘后又弹地而起,将线路上的十几个汉军旗砸的血肉横飞,盾牌和兵器的残片在空中飞舞,直到最后将一名汉军旗军士的的半个身子砸飞,在周围士兵惊恐大叫向后闪躲之后,它在斜坡上蹦跳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好恐怖的红夷炮弹,足足要了四十个人的性命。

    “砰!”

    汉军旗还没有从眼前的恐惧之中惊醒过来,塔山城头的第二发炮弹就又到了。

    血肉横飞,哭爹喊娘。

    接是第三发。

    红夷大炮的炮弹相当恐怖,十二斤的弹丸砸在地面上,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凡是被炮弹击中的士卒,都被砸得稀巴烂,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人的模样。

    塔山城头一片欢呼。

    塔山城头共有三门红夷大炮,不过原本放置的位置都支援不到高地,昨天上午,五百明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三门红夷大炮全部挪了过来,给了建虏一个重击。幸亏是一千斤的红衣大炮,如果是两千斤的红夷大炮,恐怕得两到三天的时间。

    三炮轰击之后,汉军旗一片大乱。

    “砰砰砰!”

    高地上,已经沉寂很久的明军炮火忽然又响起,而且是二十门佛朗机炮加上几门虎蹲炮一起发射,佛郎机炮滚烫的实心铁弹和虎蹲炮的密集小弹丸抛向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砸向已经惊慌失措的汉军旗的阵中。惨嚎,悲呼,土地翻起,血肉横飞,盾车后的一片区域化成了尸山血海。

    同时,五百明军弓箭手一齐越众而出,向敌军猛射。

    一时间箭如飞蝗,密集的利箭如同雨点般倾泻向汉军旗。

    鲜血,惨叫,汉军旗成片的倒下。

    突如其来的打击,把汉军旗揍蒙了。他们明白是中计了,明军火炮并不是不能发射,而是故意掩藏,这震天蔽日,密集如雨的羽箭更是清楚体现了明军现在的实力。

    在佛朗机炮和箭雨的密集攻击之下,汉军旗的心理崩溃,再也支持不住了,,尤其是那些背着麻袋的军士,纷纷抛下麻袋,转身就跑。

    督战的孙定辽也有点蒙,不过很快的他就清醒过来,挥舞马刀,声嘶力竭的喊:“不要退!往前,不要退!”

    孙定辽气急败坏地喝止部队,纵马过去,一刀消掉了一个败兵的脑袋,但汉军旗已经被吓破了胆,也不管督战队了。孙定辽连杀数人,但败兵如潮水一般,根本是止不住。

    建虏中军。

    鄂硕咬着牙,脸色铁青,塔山城头的红夷火炮能射这么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很不甘愿,但理智告诉他,汉军旗伤亡过半,不能再攻了,只能压住心底的火气,冷冷道:“让他们先撤回来吧。”

    锣声响起。

    孙定辽如释重负,拨马就往回跑,跑的比那些溃兵还要快。

    胜了!

    塔山城头和高地之上,爆发出了一浪的欢呼。

    三门红夷大炮蛰伏不动,等建虏靠进高地,阵型密集之时,再忽然发射,给建虏狠狠一击,这是佟瀚邦和李辅明事先商量好的计策,红夷大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如果建虏阵型稀疏,却也不能造成太多的伤害,反而会暴露火力。

    塔山城头上的明军无不欢呼雀跃,佟瀚邦却并无多少兴奋之情。

    他心中很清楚,这次建虏军队之所以遭到如此大的伤亡,完全是因为胜利在望,忘乎所以的采用了密集阵型。如果建虏分散开来,红夷炮弹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了。更重要的是,建虏损失虽然不小,但他们后援充足,建虏锦州大营的援兵,会源源不断的到来,火炮也会越来越多,等下一次进攻时,建虏兵马一定会更多,而且不会再犯今天的错误。

    这场昏天黑地的恶战就此结束,高地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夜幕降临后,隐隐听见有哭泣的声音……

    建虏帅帐。

    一个下午的血战,令鄂硕有所冷静,他意识到,高地和塔山之兵都是硬茬,一口恐怕是吞不下去的,因此他对战败的孙定辽非但没有呵斥,反而温言安慰,还赏了孙定辽一匹好马,把孙定辽感动的都快要哭了。

    深夜,建虏援兵陆续赶到,除了连绵的步兵还有大批的火炮。

    看样子,建虏延宕在后面的火炮都已经运到了,站在城楼上看,建虏队伍蜿蜒数里,一眼看不到边,火把更是把天空都照亮了。

    城上的明军心情沉重,人人都知明日必有一场血战。

第160章 王朴第二

    佟瀚邦站在城头观望很久,从火把数量判断,建虏新运来的大小火炮最少有三十门,数量已经超过高地上的火炮数量。

    锦州投降之后,城中的火炮和火药,都成了建虏的战利品,因为锦州是大明最前线,所以城中火炮数量众多,从2000斤的红夷大炮到三百斤左右的小炮,应有尽有,还有不少的火器鸟铳。据明史挤在,锦州城中的大小火炮,有3500门之多,火药弹丸不计其数,锦州的投降,等于为建虏提供了一座巨型军火库,从此在辽东的战场上,建虏的火炮数量只会比明军多,不会比明军少。

    而佟瀚邦最担心的就是建虏的红夷大炮。

    普通的火炮很好,如果建虏把锦州的红夷大炮运到塔山,塔山和高地恐怕就难以坚守了。

    这一夜,明军枕戈待旦,面对城外的建虏,很多人都心怀恐惧。

    佟定方向老爸佟瀚邦请命,想要夜袭建虏,但被佟瀚邦打了回票。鄂硕是建虏猛将,久经战阵,今夜一定会严防明军的夜袭,此时夜袭不但不会成功,反而是枉送性命。

    夜风冰冷,高地之上,吕品奇和吴有德聚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商议。

    “协镇,建虏又增兵了,不能再犹豫了,继续留在这里只是陪李辅明一起死。所以撤吧,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走了,李辅明和佟瀚邦想守几日就守几日,和咱们没关系!”吴有德劝。

    吕品奇使劲抓下巴的胡须,焦躁的道:“督师的命令可是坚守三天,刚一天我就撤,他拿我下狱怎么办?”

    “下什么狱?吴三桂在松山不是跑了吗?他李辅明也跑了啊,他们两人跑没事,你跑就有事?而且是范志完食言在先,他说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今天能到,可咱们连个鬼都没看到!要查办也是先查办他吴三桂!再说了,谁知道咱们是坚守了几天?明天建虏大军来攻,李辅国和佟瀚邦还能活命吗?他们必死,等他们都死了,事情的黑白,还不是由着咱们说吗。”吴有德绞尽脑汁,竭力劝说。

    吕品奇背着手,在大帐里踱来踱去,表情犹豫不决。

    吴有德又小声说了一句:“协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今晚是最后的机会,明天我们就是想退也退不了啊!”

    吕品奇又踱了一圈,忽然一跺脚:“麻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把赵尚刚他们三人叫来!”

    “遵命。”吴有德大喜。

    很快,吕品奇手下的三个头目都被叫到了帐中,吕品奇把自己的打算一说,除了赵尚刚之外,其他两人都是同意。

    “协镇,战事危急,我们忽然撤退,李总镇和佟协镇怎么办?末将以为,还是应该坚守。就算撤,也要三军一起撤!”赵尚刚反对。

    “坚守个屁啊?再坚守我们就尸骨无存了!你没看到建虏又增兵了吗?”吕品奇没说话,吴有德已经吼出来了。

    赵尚刚冷冷道:“大敌当前,岂能说此丧气之话?吴副将,你自己贪生怕死也就罢了,难道也要把协镇拖下水吗?协镇镇守杏山多年,清名来之不易,一旦擅自撤退,朝廷律法森严,等待协镇的必然是严厉惩处,身败名裂的结果!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吴有德冷笑:“赵尚刚,你跟着佟瀚邦打了一仗,怎么想法都变的这么怪了?你该不是被他收买了吗?”

    “佟协镇忠心为国,末将……”赵尚刚脸色涨红。

    “好了,都不要吵了!”吕品奇打断他们的争吵,阴恻恻地看着赵尚刚:“我意已决,如果不同意,你可以留下来!”。

    赵尚刚叹口气:“协镇……”

    “来人!”吕品奇看向账外。

    “在!”

    四名披甲军士大步而入。

    “赵把总辛苦了,撤退之事就不劳动你了,今夜就在帐中休息吧。”吕品奇冲个四名卫兵使个眼色。

    四个卫兵都是吕品奇的亲信,对他的命令心领神会,四人将赵尚刚围在中间,为首的亲兵队长冷冷道:“赵把总,请吧。”

    赵尚刚脸色灰白,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拦不住,向吕品奇抱拳行一礼,摘下腰间的挎刀,交给那四个卫兵,叹息着走出大帐,四名卫兵紧紧跟随,将他押进旁边的一个小帐里。

    排除了不同意见,杏山兵的撤退顺利进行。

    吕品奇和吴有德一直在帐中秘密谋划,想着怎么蒙过李辅明的耳目,忽然脚步急促,亲兵队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协镇,不好了,赵尚刚跑了!”

    “什么?”吕品奇大吃一惊。

    不用问,赵尚刚肯定是跑李辅明那里报信去了,如此,他们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撤退了。

    “废物!”吕品奇一脚将卫兵队长踹翻在地。

    “协镇,怎么办?”吴有德脸色发白。

    吕品奇正在回答,忽然听到外面有军士们的鼓噪之声,还听见隆隆的马蹄之声,好像是发生了什么突变,心中咯噔一下,提了马刀冲出营帐查看。

    只见一队百人多的骑兵席卷而来,将他的营帐围在了中间。

    大帐周围的杏山兵都是惊慌,手里拿着刀枪,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吕品奇面色惨白,他已经认出来了,忽然出现的正是李辅明的亲兵营。

    亲兵营骑兵向两边一分,没有穿盔甲,穿着布衣,头发凌乱的李辅明策马从中间走了出来,显然,他是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就直接带兵冲到这里来了。虽然没有披挂盔甲,但李辅明却提着他的长刀,目光狠狠地瞪着吕品奇,冷笑道:“怎么的吕品奇,难道你想当第二个王朴吗?”

    王朴,松山首逃之将,松山溃败原因之一。

    吕品奇尴尬的笑,辩解:“李总镇这是哪里话?末将正有事想要去见你呢。”

    李辅明哼了一声,不听他鬼话,长刀一指:“拿下!”

    吕品奇见李辅明不放过他,一不做二不休,只能拼了,于是他向后退了两步,狗急跳墙的命令:“弟兄们,李辅明不给我们活路,跟他拼了!”

    “杀!”

    两方人杀在一起。

第161章 驸马都尉

    京师。

    经过一天的忙碌,黄昏时分,国丈爷周奎的十间店铺被清点完毕,店铺中所存的现银,连锭银碎银在内差不多一万两,朱慈烺全部装车送回了嘉定伯府,青楼他也还了回去,以安慰周奎那一颗受伤的小心脏。至于剩下的米面粮,丝绸店里的那些布匹,煤店里的散煤和煤块就都成了他的战利品。

    不得不说,周奎还真是有钱,朱慈烺盘算了一下,只眼前的这些粮食就够顺天府开一月的粥厂了。布匹可以给饥民做衣服和帐篷,煤块可以取暖,这些物资

    都是有用之物。

    “把吴伟业找来。”朱慈烺坐在书案后,看着物品清单。

    查抄店铺是田守信带东宫锦衣卫和顺天府衙役共同执行的,原本东宫并没有查抄的权力,查抄需得锦衣卫和东厂领头,顺天府衙配合,不过在皇帝默许之下,东宫锦衣卫就代行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责了。

    “参见殿下。”

    吴伟业急急赶来。

    原本詹事府詹事王铎才能算是东宫的幕僚长,不过王铎最近一直在装病,朱慈烺也懒得理他,论到做事能力,五十多岁的王铎远不如三十岁的左庶子吴伟业,吴伟业这人虽然一肚子牢骚,爱耍点小脾气,历史上还做了满清的官,不过为人处事还算是勤奋,朱慈烺交给他的任务,他兢兢业业都能完成。

    看在这一点上,朱慈烺也就容忍了他那一张苦瓜脸。

    “那些木牌做好了吗?”朱慈烺头也不抬的问。

    “只剩下最后一些了。”

    吴伟业回答。说到木牌,他心里就是一肚子的委屈,堂堂的东宫左庶子,原本是教导太子读书的官,现在可好,变成太子府的管家了,什么事太子都交给他,连油漆几面大木牌,在上面用大字书写京营的“新军规”都成了他的事,这些天,他忙的脚不沾地,今天中午抽空去“围攻”了兵部尚书陈新甲,想不到还被太子撞见,狠狠给了他一番脸色。

    吴伟业心里苦呀。

    还是王铎狡猾,看出皇太子没有学习的意思,干脆请了病假,眼不见心不烦,出了事也不用担责任。

    朱慈烺点点头,将手里的物品清单交给吴伟业:“入库吧,照西便门粥厂需要,每日拨粮食煤料和需要的棉布。”

    出了整修营房,信王府还扩建了原有的库房,足可以放下这些物资。

    这些事情应该是东宫管家典玺太监田守信所做,但田守信跟着朱慈烺每日都是忙忙碌碌,根本无暇管理府中的事情,吴伟业这个左庶子闲着没事,朱慈烺干脆就交给他了。

    吴伟业接过清单,再一次抱屈:“殿下,臣是左庶子,教导您读书才是臣……”

    “对了,还有一件事。”

    朱慈烺打断他的话:“你挑一些能说会道,特别能煽动的人出来,以忠义二字为题,一人给本宫写一篇文……嗯,也不要挑了,所有东宫属官都一视同仁,一人一篇,明天一起交给本宫,写的好,本宫有赏,虚掩应付的,本宫一定责罚。”

    吴伟业惊讶:“殿下您这是……”

    朱慈烺却已经挥手:“下去忙吧。”

    吴伟业又是不解又是委屈,深深一躬,下去了。

    太子今天的要求虽然有点突兀,但总算是跟文章沾了一点关系,比油漆木牌之类的事情让他欣慰多了。不过看着手里的那几张物资清单,吴伟业的头,又大了……

    傍晚,广安门百户孟文龙被朱慈烺召到信王府。

    孟文龙满头大汗,昨天下午的粥厂改变了他的命运,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日能被皇太子垂青赏识。朱慈烺已经令他全权处理西便门的粥厂之事,虽然他官职没变,还是一个百户,但谁都知道,被太子青睐,他高升的日子马上就在眼前了,今日下午在粥厂,连顺天府尹周堪庚看他的表情都和过去不同了。

    进到后殿,向朱慈烺叩拜之后,孟文龙起身,将朱慈烺要他了解的那些情况,详细的向朱慈烺讲了一遍。

    朱慈烺微微吃惊。

    西山和房山之上,那些私开小煤窑的权贵,除了嘉定伯周奎和定国公徐允祯,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同时跟崇祯皇帝关系非常密切的人驸马都尉巩永固。

    巩永固,字鸿图,顺天大兴人,光宗婿,也就是崇祯妹妹安乐公主的夫婿,朱慈烺的姑父。巩永固爱读书,喜欢结交豪爽气的文人,懂一些国政军事,也擅长骑射,崇祯十七年,国家危亡的前夕,乐安公主病逝,巩永固在伤心之际,也没有忘记忧心国事。

    二十五日,巩永固入朝,请崇祯南迁,并说可以召集数万人,保护崇祯南迁不成问题,但崇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等到三月份,李自成兵围北京,崇祯才又召来巩永固,询问南迁之策,巩永固哭道:“当初我还有把握,可是现在……人心离散,只图自保,我没有办法,一个人都招募不到了啊!”

    第二日李自成攻破北京,巩永固用黄绳将五个子女全部缚在妻子安乐公主的棺木上,说:“你们是皇帝的外甥,不能受辱!”点火,全家跟公主的尸身一起**而死。巩永固死时才三十一岁。

    这样有性子的皇亲,比那些投降的王爷强多了。

    甲申之变中殉国的皇亲在历史中明确记载的有三位,分别是:驸马都尉巩永固,新乐侯刘文炳崇祯帝的亲舅舅之子,姑表兄弟,新城伯王国兴,好像也是崇祯家的亲戚。

    三人死的一个比一个惨烈,其中朱慈烺印象最深的就是驸马巩永固。

    在朱慈烺看来,巩永固绝对是忠臣,想不到却出现在违法挖掘小煤窑的黑名单里。

    “这个名单,你没有搞错?”朱慈烺确认的问。

    “绝对没有,臣确认了好几次,还专门跑了一趟房山。”孟文龙小心翼翼的的回答,鼻尖已经冒出了细汗,他清楚知道自己这张名单的份量,上面的不是侯就是伯,如果不是有太子爷的命令,他绝对不敢去打听的,

第162章 新甲对策

    同样的,要不是因为孟文龙做了十几年的五城兵马司的百户,城里城外一切都熟悉,平常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他们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城管”去维持秩序,和勋贵们的管家都比较熟悉,交谈中经常能听到一些机密,不然他也是弄不到这张名单的。

    “好,下去吧。”

    朱慈烺点头。

    孟文龙躬身退出。

    朱慈烺看着名单,冷静斟酌了一下,忽然道:“田公公。知道萧汉俊在忙什么?”

    “不知道……”田守信回答。

    萧汉俊虽然要了五百银子,还要了五个人,但他和朱慈烺有约定,那五个人要完全听他的指挥,事情成功之前,朱慈烺不能有任何干涉,因此朱慈烺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那件事,指的当然就是斗到魏藻德,令其身败名裂之事。

    朱慈烺知道自己问的多余,沉思了一下道:“令厨房做碗莲子羹,你亲自送到我姑姑、安乐公主的府上。”

    “是。”

    明朝驸马是一个比较悲催的职业,不但本人不能当官,家族三代中人若有人当官,也必须马上退休,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公主嫁给驸马后,两人并不能直接居住在一起,公主住在十王府的公主府,驸马想要见公主,就得要等到公主的传唤,驸马一次可以住个几天,但时间不能太长,不然女官就会干涉了。

    安乐公主的公主府离着信王府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不过安宁公主去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但现在都没有有,一直闭门不出,朱慈烺穿越而来,还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亲姑姑呢,今天听到巩永固的消息,心有感伤,才想起姑姑就住在隔壁街上,自己却一次也没有问候过。

    “对了,这两天杜勋哪去了?怎么没见他?”朱慈烺淡淡问。

    田守信低下头:“杜勋胆大包天,跟府中的一个小宫女没规矩,奴婢打了二十棍。这两天他正养伤呢。”

    朱慈烺不动声色:“去忙吧。”

    ……

    早朝之上。

    一如所料,杏山塔山撤退的消息传开之后,朝堂上一片哗然,朝臣们对兵部尚书陈新甲猛烈开火,用各种难听甚至是污蔑性的语言攻击陈新甲,如果照陈新甲以往不认输,什么事都要争两句的脾气,他肯定是要据理力争,反唇相讥,不过因为朱慈烺事先给他打了招呼,所以他忍着怒气,跪在地上,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臣做事不周,臣有罪。”

    不说密旨,更不往崇祯身上扯。

    而内阁四臣都是知道密旨的,因此在陈新甲被攻击之时,从周延儒到魏照乘,纷纷跳出来为陈新甲辩解,但和陈新甲一样,他们也都不提密旨,只说杏山塔山难以坚守,撤军是明智之选这四个老狐狸显然都很了解崇祯的脾气。

    朱慈烺不动声色的观察,暗暗庆幸,幸亏是把六科给事中还有十三道御史台都送走了,若是他们在场,非把陈新甲撕了不可。

    清流们言语汹汹,但他们的战斗力明显比六个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台差了一大截,加上又有内阁四臣帮忙维护,因此对陈新甲攻击的火力很快就减弱了很多。不过仍然有几个清流抓着陈新甲不放,义愤填膺的要求将陈新甲论罪下狱。一片攻讦之中,陈新甲颇为狼狈。

    “陛下,臣以为,兵部不但没罪,反而有功!”这时一人站了出来,对着崇祯奏禀。

    众人一看,原来是兵部右侍郎吴甡。

    崇祯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欣慰,点头:“讲。”

    吴甡道:“当年,曹操率八十万大军犯境荆州,刘表之子刘琮不战而降,得到消息后的刘备,弃新野不守,急急撤往江夏,撤退的过程中,百姓们扶老携幼的跟随,到当阳之时,跟随刘备的荆州百姓居然高达十万人。身边的人都劝刘备不可携带百姓,因为这会拖延行军的速度,被曹操所追上。但刘备依旧坚持要携民渡江。果然,刘备被曹操追上了,若不是赵云死战,张飞断后,刘备死在当阳坡也不是不可能。”

    “刘备败了,但没有人耻笑刘备的愚蠢,反而称赞他的仁义,当阳虽然败了,但刘备的仁义却也因此名扬天下,也因为仁义,刘备才能成就他蜀中的霸业。在刘备看来,新野十万之城,不如跟随他的十万百姓,新野可以弃,但百姓不能弃。杏山塔山被建虏兵锋直指,城小力微,朝廷又无法提供足够的援兵,一旦被建虏所围,必然是城破人亡,两地的百姓无一人能存活。当年刘备尚且知道弃城守百姓,难道今天我大明,竟没有当年刘备的见识吗?”

    吴甡说的慷慨激昂,说到最后,微微有点激动。

    朝堂上鸦雀无声。

    那些攻击陈新甲的清流,有点哑口无言。

    吴牲继续道:“从杏山塔山两地撤军是明智之举,不但救了两地的百姓,也避免了两城一旦被围,朝廷千里救援的窘境,因此臣以为,兵部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吴侍郎此言差矣,若是为百姓,可以令百姓撤退,边军为什么也撤退?”

    跳出来反驳吴甡的是户部郎中王宏祚。

    “那你觉得,杏山塔山可以守吗?”吴甡冷冷问。

    “当然可以守!杏山塔山尚有六千兵,如何不能守?”王宏祚激动的道:“杏山塔山不战而退,宁远山海关是不是也要有样学样呢?吴侍郎身为兵部右侍郎,不思运筹帷幄,守卫国土,反而畏敌如虎,有此侍郎,兵部弃城弃地,也就不奇怪了。”

    “你……”

    吴甡虽有谋略,但口舌却差一些,被王宏祚一反驳,竟然有些面红耳赤。

    见吴甡哑口无言,王宏祚颇为得意,向崇祯拱手:“陛下,陈新甲弃城弃地,罪不可赦,兵部右侍郎吴甡和他是一丘之貉,两人狼狈为奸,误国误民,不惩处二人,恐难掩天下悠悠之众口。”

    “臣附议。”

    “臣附议。”

    又有两个清流站了出来。

    不过只有他们三人。

    其他朝臣都是默然。

第163章 宁远山海

    和陈新甲不同,吴甡可是东林中人,如今在朝的东林人中,属蒋德璟和吴甡官职最高,隐隐是东林领袖,攻击别人也就算了,攻击自家的领袖,显然不是东林人愿意做的。即使在前几天的早朝上,吴甡赞同朱慈烺的追逮三策,东林人心里很愤怒,但表面上却也没人攻击吴甡。

    何况今日的早朝,战斗力强大的给事中和御史们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这些散在六部中的清流,加上内阁一直在维护兵部,聪明的朝臣早已经测到了风向,因此没有人站出来附和这三人。

    只有王宏祚三人很是坚持,看他们的义愤样子非是扳倒陈新甲不可。大学士谢升站出来厉声呵斥,要三人退下,但三人却越发的坚持,大有今天不惩治陈新甲,我等就要撞死在阶前的架势!

    朱慈烺站起来,下到殿中,对着龙座上的崇祯拱手:“儿臣有本。”

    殿中目光齐刷刷看向朱慈烺。

    沉默了两日,皇太子终于又要说话了。

    龙座上,崇祯面无表情的点头。

    “儿臣以为,杏山塔山已然不可守,也没有再坚守的意义,继续坚守两地,不过是将两地的忠勇将士送入死地而已,于辽东大局毫无益处,保存辽东的民力军力才是上上之策。杏山塔山两地的军民将近三万人,撤到关内来,不但救了他们的性命,也为朝廷留下了日后反击辽东的一支力量,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因此儿臣以为,从杏山塔山撤军,巩固宁远和山海关的防守,不被建虏一一击破,实乃明智之选。”

    朱慈烺表情坚定,声音清楚。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吴甡默念了一遍朱慈烺刚才所说的一句名言。

    不止吴甡,殿堂中所有人也都在品味着这十六个字,

    这十六个字不是朱慈烺的原创,而是前世里某部电影里的台词,朱慈烺觉得很有道理,都拿出来用了。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老臣附议。”首辅周延儒站了出来。

    次辅陈演,谢升和魏照乘也都站出来附议。

    除了少部分顽固的清流,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动之外,大部分朝臣都出列附议。

    大势如此,王宏祚三人再无法坚持,王宏祚孤臣烈子般的哭嚎了两嗓子,控诉了一下兵部的罪行,终于是退下了。

    龙座上。

    崇祯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来他心里很忐忑的,不过随着早朝的进行,尤其是清流的攻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猛烈的时候,他心情渐渐冷静下来,而朱慈烺的奏言和内阁的附议,则是让他彻底放松。

    “杏山塔山撤军,乃不得已而为之,陈新甲有功无过,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议了。”最后,崇祯做出圣裁。

    清流们再是不满,也不敢抗旨。

    接下来讨论的就是辽西局势。

    锦州为界,往东为辽东,往西为辽西,锦州已失,辽东全数为建虏占领,建虏的兵锋很快就会指向辽西。

    杏山塔山撤军,处在辽西中段的宁远就成了最前线,朝臣们一致认为要加强宁远的城防,绝不可再后退。

    兵部右侍郎吴甡皱着眉头。

    朱慈烺不动声色的向他摇了摇头。

    吴牲本来想要抛出他“放弃宁远,全力固守山海关”之策,见朱慈烺不停的使眼色,终究是长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对于宁远,崇祯相当重视,当场又给宁远城拨付了五千两银子,并且严令辽东督师范志完,不惜一切代价加固宁远城防,以防建虏对宁远的进犯。

    宁远议论的热闹,但却没有人关心杏山塔山两地军民撤退路上可能遇到的险境,朱慈烺暗暗叹口气,大明朝堂上,热血激愤的人太多,心思细腻,真正关心百姓的人却太少。或许在朝臣们看来,杏山塔山两地区区两万人口,根本不值得拿到朝堂上讨论,每日里被流贼攻破的县城州府,哪个不是十万二十万?这些小事,各地督抚自行处置就可以了,不必拿到朝堂上。

    散朝之后,崇祯将首辅周延儒、次辅陈演、兵部尚书陈新甲和右侍郎吴甡留下密议。

    朱慈烺暗暗苦笑,看来父皇对辽东还是不甘心,还想要败部复活,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明军事颓败,想要扭转辽东局势,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唯有养精蓄锐,方有扳回一城的可能。只希望父皇不要再往里面投入更多的本钱了,大明朝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目光从辽东收回来,专注的看向陕西。

    回到王府,朱慈烺换了便服,带了田守信和十几个锦衣卫去往西便门。

    从昨天起,西便门外的粥厂已经是常设,每日下午三点左右开粥,现场搭起了几个大棚子,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在现场维持秩序,整体看起来,秩序还算是井然。

    因为从三日改成了一日,每日供给的粮食也多了一倍,朱慈烺又派锦衣卫盯着,无人敢上下其手,粥的质量和数量都大为改善,饥民们虽然还是吃不饱,但却不会再发生饿死人的事情了,所以饥民们的情绪逐渐稳定,再没有过往的张牙舞爪了。

    人群之中,朱慈烺看到了吴有性先生的身影,现场五六万的灾民,除了温饱,防疫工作更为重要,吴有性带着四个徒弟,正在为伤病的灾民免费义诊,孟文龙正指挥灾民们修建公共厕所,虽然很简易,但比起灾民们的随意解决,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车轮粼粼,几辆拉水的马车出了城门,向这边缓缓而来。

    对防疫工作来说,排泄物的处理和洁净的水源同等重要,这一点朱慈烺比谁都清楚,因此除了粮食和公共厕所,他还为灾民准备了清洁的用水,每日都有马车从城中拉水,供给数万饥民使用。

    视察完西便门的情况,朱慈烺又去往西山。

    他要亲眼看看,西山和房山的私人小煤窑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

    辽东,塔山。

    在城楼上和衣而睡的佟瀚邦忽然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儿子佟定方。

    “爹,高地好像出事情了!”佟定方一脸焦急。

第164章 有死无生

    佟瀚邦腾的跳起,冲到城垛边,往高地远望。

    只见高地上火把明亮,隐隐听见有喊杀之声。

    佟瀚邦的心,猛的一沉。

    怎么的,难道是起内讧了吗?

    高地上两支兵马,李辅明一千人,吕品奇不到三百人。李辅明官职高,人马又多,吕品奇不应该跟李辅明发生冲突才对呀?可听这喊杀之声,明明就是在火拼。

    “佟定方!”

    “末将在!”

    “你严守城池,不管我在城外遇到什么,都不可带兵出城!王升,点一百骑兵,随我出城!”佟瀚邦连下两道命令。然后下了城楼,带了王升和一百骑兵急急出了南城门,向高地疾驰而去。

    暗夜出城,风险很大,万一城外有建虏的伏兵,那就糟糕了,但佟瀚邦顾不上了,塔山和高地互为倚角,高地在,塔山就在,所以高地绝不能出什么乱子。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一百骑兵分成十队,远远散开,将方圆五里的情况都探查清楚,确定没有敌情之后,佟瀚邦才奔到高地的壕沟边,向上面的明军表明自己的身份。

    高地明军的大骚乱,建虏也听到了,并急报给了鄂硕,不过夜色漆黑,鄂硕怀疑这是明军的诱敌之计,因此按兵不动,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幸亏鄂硕多疑,如果他此时纵兵来攻,高地肯定是守不住的。

    确定佟瀚邦的身份之后,明军放下木桥,佟瀚邦驰马而进。

    营寨里,火把明亮,明军悄然肃立,弓上弦刀出鞘,一副紧张肃杀的景象。佟瀚邦目光一扫,发现周边都是李辅明的部下,吕品奇的部下一个也没有看见,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下了马,疾步向李辅国的帅帐走去。

    远远就看见李辅明帅帐前摆了十几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不能确定是谁,不过其中两具尸体的靴子,明显是将官级人物。

    佟瀚邦心中咯噔一下,隐隐已经猜到了答案了。

    到了李辅国的帅帐前,除了李辅明手下的几个将领,佟瀚邦还看到了唯一的一名杏山将领赵尚刚。赵尚刚脸色灰白,整个人呆呆的,和佟瀚邦对视时,脸上露出苦笑。

    帅帐内,李辅明身披甲胄,正坐在火炉边喝酒,他穿着贴身的布衣,头发凌乱的在头顶系成了一个发髻,眼睛里带着红丝,虬髯胡须上隐隐还有血迹。

    佟瀚邦疾步走进。

    “坐!”李辅明不看佟瀚邦,只为佟瀚邦倒了一碗酒。

    佟瀚邦坐下来,默默把酒喝了。

    “吕品奇想要带兵逃跑,老子把他和他的副将全杀了!”李辅明咕咚咕咚喝了一碗酒,放下酒碗,打着酒嗝说。

    佟瀚邦脸色凝重,李辅明的官职虽然高,但却没有擅杀吕品奇的权力,吕品奇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从三品武官,不管犯了何罪,李辅明就没有擅自处置的权力。不说李辅明,就是辽东督师范志完也没有。当年袁崇焕杀毛文龙,还需要用一句不清不楚的圣旨,整个大明,也就袁蛮子有那种横劲。

    “此事我一人承担,佟协镇你不必担忧。”李辅明笑。

    佟瀚邦抱拳,肃容道:“末将必上表朝廷,将个中原委详细说明!”

    李辅明无所谓的摇手:“不用了。松山之败,天下人都把我李辅国当成了贪生怕死之徒,再多一个擅杀同僚的罪名,我也不在乎。你来的正好,明日必有一场血战,如果我守不住,你要带兵立刻撤退,不必顾忌范志完的三天命令。”

    佟瀚邦一惊:“总镇……”

    从李辅明的表情里,他隐隐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走吧,就这么定了。”李辅明声音悲凉,不让佟瀚邦说话,然后他咕咚咕咚又开始喝酒。

    佟瀚邦只能站起来,抱拳对李辅国深深一躬:“末将告退。”

    走出帅帐,冷风一吹,佟瀚邦心情无比沉重,吕品奇一死,杏山兵必然是人心惶惶,纵使能李辅明能强行压制,但明天作战之时,恐怕也不会有太高的战意。

    赵尚刚把佟瀚邦送到营门边,并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讲诉说了一遍。

    吕品奇要撤,他提出反对,被吕品奇关押起来,他寻机逃出,急速通报了李辅国。

    李辅国不废话,立刻带兵围了吕品奇的营帐,一番火拼,吕品奇和副将吴有德被当场斩杀,其他两个将领都被押了起来,现在杏山兵由他带领。

    “你做的很好,我大明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置友军于不顾的王朴!”佟瀚邦拍拍赵尚刚的肩膀:“明日必是一场血战,习之,努力!”

    赵尚刚字习之。

    赵尚刚抱拳,慨然道:“有死无生!”

    翌日清晨,第一抹的晨曦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在塔山的城楼之上,也照在那一面蓝底白字的明字大旗上。

    城内和城外都炊烟燃起,虽然互为敌人,风俗发型完全不同,但吃饭时间却是一致的。

    佟瀚邦站在旗下,脸色凝重。

    半个时辰后,建虏营门大开,汉军旗士兵在晨曦之中列阵而出,向高地缓缓压来。

    经过一夜的修整,又有援兵加入,汉军旗的士气好像恢复了不少,孙定辽在阵后纵马来去,大声的呵斥,和昨天一样,汉军旗依然十辆盾车,五百人试探,但不一样的是,今天汉军旗的士兵足有四千人,且阵后的佛朗机炮足足有三十门,已经超过了高地上明军的火炮数量。

    而就在汉军旗列阵之时,佟瀚邦最担心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一队建虏骑兵护卫着十几匹的骡马拉着两门红夷大炮赶到了。

    看个头跟塔山城头的差不多,应该都是射程一千米的中型红夷炮。

    见到红夷炮,建虏士气大振,喊声震天:“大炮来了!””

    佟瀚邦心情沉重,不用问,这两门千斤的红夷大炮是建虏连夜运输而来,一路不知道累死了多少骡马,看来鄂硕真是心急火燎,不惜一切了。

    高地之上,明军心情沉重,眼睛里都有恐惧。

    “砰!”

    半个时辰后,红夷大炮开始试炮,第一炮就轰在了高地之上,土石崩裂,明军血肉横飞。

    “上!第一个冲上高地着,赏银百两!”

    孙定辽跃马横刀,大声命令。

第165章 血战到底

    “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汉军旗士兵向高地蜂拥攻来。

    “砰砰砰!”

    塔山城头的三门红夷大炮不再掩藏,轰轰轰的连续发炮。

    但因为建虏是活动目标,且阵型松散,红夷大炮从填装到发射又需要很长时间,因此红夷大炮对建虏造成的伤亡有限,但建虏的两门红夷大炮却给高地上的明军造成了实实在在的伤亡。每一发轰击,都能炸毁明军的寨墙,并带起一阵的血雨。

    佟瀚邦命令三门红夷炮对准建虏的红夷炮轰击。

    但距离遥远,根本轰击不到。

    城头上的佛朗机炮和虎蹲炮虽然数量重多,但射程短,无法发挥效果,建虏根本不靠近塔山城墙。

    佟瀚邦望着建虏阵后的红夷大炮,心情沉重。

    在红夷大炮面前,高地的防守恐怕是难以持久。

    他知道,他必须做一个选择了。

    “杀啊!”

    有红夷大炮助阵,建虏士气大振,喊杀震天。

    在盾车和盾阵的掩护下,汉军旗士兵疯狂的冲到壕沟边,投掷麻袋,试图填平壕沟。昨天败退回营之中,孙定辽亲斩了十名败兵,并且将他们的家属罚没为奴,加上昨晚又来了两千援兵,又有红夷大炮相助,因此今天的汉军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呐喊冲杀,纵然伤亡惨重,但也没有人敢后退,倒下的人根本就没有人理睬,很快就被后面跟上的大部队踩成了一滩肉泥。

    汉军旗之后,蒙古人纵马来去,张弓搭箭朝高地猛射。

    他们都是天生的射手,很多明军刚一露头,就被他们射倒在地。

    一个时辰的猛攻之后,明军阻止不住,高地前面的壕沟被建虏填出了三条通道。

    汉军旗士兵举着盾牌,越过壕沟,向明军冲来。

    盾车和盾阵之后,蒙古弓箭手结成方阵与高地对射,羽箭在空中飞来射去,伴随着隆隆的火炮声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整个高地变成了修罗场。李辅明提着长刀来回巡视督战,声音都喊嘶哑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敌军的尸体在壕沟前堆积如山,而守军的伤亡也在迅速增加,一个又一个中箭倒下,或者被建虏的火炮炸的尸骨无存。

    眼看就要顶不住了,李辅明忽然扔了头盔,卸去甲胄,光膀子大吼一声:“置之死地而后生,兄弟们,拼了!”当先跳出木栅栏,挥舞长刀,冲入敌军群中,状若疯狂的连砍带劈,转眼就消灭了七八个敌人,受他鼓舞,明军士气大振,纷纷冲出营寨,与敌人死战。

    与此同时,塔山南城城门大开,佟瀚邦率领四百骑兵从城内冲了出来,支援高地,待命的一千蒙古骑兵立刻就围了上去,如两股黑色洪流,狠狠对撞在了一起。佟瀚邦是明军有名的射箭手,弓箭连发,连瞄都不用瞄,每次弓弦响过,就有一名蒙古骑兵被他一箭贯穿胸膛,跌落马下,蒙古人以骑射闻名天下,对明军的骑射之术一向蔑视,想不到佟瀚邦如此勇猛。而佟瀚邦之后,其子佟定方也不遑多让,手中弓箭连续发射,将试图向他父亲施放冷箭的蒙古骑兵射落于马下。

    在他父子二人的带领下,四百明骑就像一支锋利的长矛,直接插入蒙古人的队伍之中!

    不过明军大部分人都达不到佟瀚邦父子的水平,双方还没有交锋,蒙古兵就频频在马上开弓放箭,那娴熟的技巧是明军学多少年也赶不上的,明军虽也弓箭还击,但却比不上蒙古人的准头,没等两军接触,明军就有七八十名军士中箭落马。

    见塔山守军出城,一直在中军观战的鄂硕笑了。

    在他看来,明军出城就变成待宰的羔羊,根本不是他们满洲铁骑的对手。

    这时,佟家父子从蒙古人军阵中杀出来,佟瀚邦回头一看,他带出来的部下折损一半,只剩两百人了。佟瀚邦心中悲愤,举刀厉吼一声,将正前方冲过来的一名蒙古兵连人带马砍成了两截!

    “杀!”

    佟瀚邦带领两百部下冲到高地之下,对进攻高地的汉军旗前后夹击。

    骑兵对步兵本就有天然的优势,尤其是在捅菊花的状况下,佟瀚邦带领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都是跟随佟瀚邦多年的精锐,冲到汉军旗之中,连撞带砍,如虎入羊群一般,杀的汉军旗哭爹喊娘。也就一顿饭的时间,汉军旗的军阵就开始动摇了。

    “杀啊,冲啊,不许退!”军阵的后方,督战的孙定辽挥舞长刀,严令部下继续向前,不可后退。

    忽然的,他耳朵里听到了弓箭的破空之声,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了,孙定辽立刻知道有弓箭向自己射来,想要策马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直接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这才躲过了射向他面门的那一支冷箭。

    可他身后的一名亲兵,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孙定辽这一躲,那支利箭正好钉在这名亲兵的胸口上,伴随着一声惨叫,这亲兵跌落马下。

    射出这支箭的是小将佟定方,他纵马到汉军旗阵中厮杀,眼见建虏汉军旗的大将正在不远处,立刻张弓射去,只可惜,少了一点运气,被孙定辽侥幸逃脱了。

    孙定辽心胆俱丧,连马都顾不上骑,转身就往后面跑。

    他一跑,汉军旗的军阵立刻崩溃,剩余的残兵再无攻击高地的勇气,纷纷抱头鼠窜而去。

    汉军旗一撤,蒙古人也缓缓撤去,在高地之前,整军列阵,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建虏这一波的攻击终于是结束了。

    李辅明浑身是血,右手提刀,左手扶着木栅栏哈哈大笑:“痛快,杀的痛快啊……”

    佟瀚邦纵马冲上高地,经过这一番的厮杀,他身后只剩下一百多骑了。

    “佟协镇来的正好,李三,上酒!”李辅明命亲兵李三把携带的十几坛烈酒全部抬上出来,当即与大家开坛分饮,在场的军士,不论官职高低,人人一碗。佟瀚邦,佟定方,还有杏山兵的首领赵尚刚,连轻重伤的军士都捧起了酒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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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