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崇祯十五年TXT下载崇祯十五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断后之军

    杏山在前。

    远远看见城头飘扬的蓝底白字的明军大旗,马绍愉和佟瀚邦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有侦骑出没,但杏山仍在明军手中。

    杏山四门紧闭,城头上人影重重,刀光剑影,显然杏山已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佟瀚邦在城门前表明身份,很快城门大开,杏山守将吕品奇带着城中官员出城迎接。

    吕品奇跟佟瀚邦的年纪差不多,但须发却早已经斑白,看起来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脸的苦相,看完圣旨之后,他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皇上圣明啊……”

    自从洪承畴的大军被围困在松山之后,杏山就成了前线,明军不止一次的想要打通粮道,救援松山,但建虏挖掘了大量的壕沟,将松山死死围困,又派遣精锐骑兵袭击援兵。明军主力皆在松山,派来的援兵都是临时拼凑的弱兵,根本不是建虏的对手。而作为杏山守将,吕品奇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不但要提防建虏的袭击,还要应对上峰的责难,最重要的是,他深知杏山难以坚守的危险境地,所以日夜惶恐,尤其是今早听到祖大寿投降后,他心里的惶恐更多了,现在看到崇祯命令撤退的密旨之后,他情绪激动,一时难以控制,哇哇的就哭了出来。

    “吕协镇,依照圣旨,快快准备撤退事宜吧。”杏山没有失守,圣旨亲自交到了杏山守将的手里,皇太子交给的任务完成了一半,马绍愉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是。”

    吕品奇跳起来,喜极而怒,冲身边的副将和游击吼:“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副将游击都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跑。

    “诸位稍等!”

    马绍愉皱起了眉头,从见面第一眼他就看出吕品奇不是将才,慌里慌张,眼有惧色,幸亏自己来的早,如果晚来两天,杏山被建虏围住,这家伙说不定会投降呢。历史上,吕品奇的确是一个降将,祖大寿投降后,建虏围攻杏山,连放红夷大炮,将杏山城墙轰塌二十丈有余,吕品奇随即不战而降。

    与之相反,塔山的佟瀚邦战斗到了最后一人,最后甚至还在城中遍埋火药,与冲入城中的建虏同归于尽,朝鲜人所写《沈阳状启》对此有详细记载。

    马绍愉当然不知道这一段历史,不过身为兵部职方司郎中,宦海十几年,他还是有点识人之能的,吕品奇显然不足依靠,如果他不加以干涉,照吕品奇的意思来,杏山撤退肯定要出乱子。

    “吕协镇,你想要怎么撤?”马绍愉看向吕品奇,脸带微笑的问。

    吕品奇没多想,抱拳回答:“当然是让军士收拾东西,我等护卫百姓立即离开。”

    马绍愉脸色一沉:“现在可是白天,城外到处都是建虏的侦骑,百姓们出城,万一建虏大军追击怎么办?”

    “这……”吕品奇哑口无言。

    “传令下去,一切如常,不许建虏看出任何异样,军士和百姓收拾行囊,每人准备五天的干粮,今夜子时准时出城。另,禁止喧哗,敢在城中喧哗者,一律军法从事!”

    马绍愉没犹豫,直接下令。

    明朝以文制武,马绍愉又是钦差,他完全可以节制城中所有的武将。

    “是。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传令。”吕品奇一头是汗:“大人一路辛苦,还是先回我府中休息吧。”命令家丁和军士护送马绍愉和佟瀚邦回副将府休息。

    于是,马绍愉和佟瀚邦向副将府而去,吕品奇则急急去传令。

    马绍愉对吕品奇很是不满,转过头来,发现佟瀚邦看着城外某个方向,正沉思着什么。

    “佟协镇,怎么了?”马绍愉问。

    “大人,杏山军民众多,即使是深夜撤退,也有可能被建虏察觉,一旦建虏派骑兵大军追击,事情就糟了。”佟瀚邦抱拳回答。

    杏山是前线,守在杏山城内勉强能自保,但如果从杏山撤退,军民众多,建虏侦骑四处,立刻就会察觉到,一旦建虏派出大军追击,野外没有凭仗,这一万军民立刻就成了待宰羔羊,恐怕不等到达塔山,就会被屠杀殆尽。

    因此必须制定一个稳妥的撤退计划

    原本可以留在杏山等待吴三桂大军的接应,但佟瀚邦心里清楚,吴三桂的援兵不会轻易来,更何况军情紧急,建虏随时都可能围攻杏山,因此一刻也耽搁不得。

    “佟协镇可是有计划?”马绍愉问。

    佟瀚邦取出地图,指着杏山后方的某个地方:“末将以为,除了隐蔽行事,要想确保撤退的成功,非在此地留一支人马断后不可。”

    佟瀚邦所指的地方叫马蹄坡。

    就在杏山城后通往塔山的道路上。

    佟瀚邦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对佟瀚邦的建议非常赞同,点头:“确实如此,本官赞同,一会跟吕协镇商议,看他如何派兵?”

    马绍愉和佟瀚邦前脚进了副将府,吕品奇后脚就跟来了,大呼小叫的命令丫鬟给马绍愉上最好的茶,又令厨房赶紧置办酒宴,等他坐下之后,马绍愉把断后之事说了,话里话外希望吕品奇能亲自断后,吕品奇一听就脸色发白,额头上的冷汗藏不住的往下流。

    古今中外,断后历来都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情,非大将猛士不能为。吕品奇平常守城都是心惊胆战了,让他在野外列阵断后,那几乎就是要他的命啊。

    “怎么着吕协镇,有困难吗?”马绍愉皱着眉头问。

    吕品奇一咬牙:“大人,实不相瞒,末将腿有旧疾,恐难承担此重任。因此末将推荐游击钱康代替末将领兵断后!”

    马绍愉脸色阴沉,对吕品奇很是不满,不过他毕竟不是吕品奇的直属长官,不能直接命令吕品奇,只能冷冷道:“吕副将可得安排好了,一旦有所差池,咱们几个身家不保也就算了,全城一万多百姓可会跟着咱们一起倒霉!”

第122章 主动请缨

    “大人放心,钱康是末将手下的第一猛将,他断后,绝对没有问题。”

    吕品奇发誓一样的保证。

    虽不满意,但只能这么定了。

    吕品奇急急去安排。

    马绍愉和佟瀚邦行对而坐,马绍愉问:“佟协镇,你怎么看?”

    佟瀚邦脸有忧色:“不瞒大人,马蹄坡关乎撤退的成败,更关乎杏山军民的安危,责任重大,因此末将以为,游击钱康恐不能承担。”

    马绍愉皱眉道:“但吕品奇没有断后的勇气,如之奈何?”想了一下,冷冷道:“如果钱康敢擅自撤退,贻误了杏山军民,本官一定上表弹劾,让他步王朴的后尘!”

    大同总兵王朴松山首退,已经被朝廷明正典刑。

    ……

    虽然严令肃静,但杏山城还是很快就喧闹了起来,城中居民并不多,基本都是军眷,大部分的人都愿意遵从命令随军撤退,但也有人故土难离,不愿意离开杏山,而这时就轮到马绍愉出场了,马绍愉令军士们将皇太子的命令说给军民们听。

    听到回关内能分田地,军民们都是兴奋,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居民,也终于是点头了。

    吕品奇在副将府摆了宴席,请马绍愉和佟瀚邦共进晚宴,马绍愉奔波了三天三夜,终于可以好吃一顿了,吕品奇又不停的拍他的马屁,因此他胃口颇好,佟瀚邦却没什么胃口,一直想着心事。三人中,吕品奇最为兴奋,他不停的劝酒劝菜,眼睛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担惊受怕这么久,他终于是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一会,游击钱康前来觐见,他担负重任,今晚将带领五百骑兵断后,吕品奇和马绍愉都勉励他,不过钱康始终郁郁不乐,看起来并不是太乐意。

    按照计划,杏山军民每人只带五天的干粮,剩下的粮食要全部焚毁,城头的大炮和火药,在百姓们撤退离开之后,也要全部炸毁,府衙和营房能破坏的也要破坏,总之一句话,任何有用的物资都不能留给建虏。整个下午,塔山城都处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中。

    这期间,吕品奇派出十几队的侦骑,将杏山和塔山之间的道路严密的搜索了一遍,确保两地之间没有建虏的侦骑,又在杏山之前布置了两队侦骑,如果建虏有所异动,城内立刻就可以知道。

    戊时,也就是晚上八点,百姓们行囊都收拾好,开始在杏山最后的晚餐,掩护军民撤退的兵马和断后的骑兵也都列阵完毕,只等主将一声令下就动身开拔。

    但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负责断后游击钱康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右腿骨折。

    伤势如此,肯定是不能带兵断后了。

    “他故意的,老子非斩了他不可!”

    吕品奇暴跳如雷。

    马绍愉也着急的跳了起来,没有断后,就无法保证撤退的安全,皇太子可是跟他有严令,如果出了差错,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马绍愉急急问:“吕协镇,除了钱康,还有谁可以领兵断后?”

    吕品奇使劲的摸着下巴抓胡须,眼珠子乱转,一时却也想不出一个人选,钱康是他手下的第一猛将,钱康都这样,其他人就更是不必提了。

    马绍愉脸色铁青:“没有人断后,撤退之事就不能贸然进行!”

    “这,这……”吕品奇结结巴巴,他知道马绍愉是在逼他,作为杏山主将,他的确应该亲自领兵断后,但他就是不敢。在辽东这么多年,对建虏骑兵的威力,他最是了解了,一旦被建虏发现,这支断后人马绝对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不但他,他手下的将官也都是心知肚明,所以钱康才会“不慎”摔折腿。

    “不如末将留下吧。”

    僵局之下,佟瀚邦站出来,向马绍愉抱拳行礼。

    马绍愉惊讶。

    吕品奇却是大喜:“佟协镇是我辽东猛将,他断后肯定行!”

    “不行,佟协镇是塔山守将,塔山撤退还需要佟协镇调度,佟协镇如何能留在杏山?再者,杏山兵将能听佟协镇指挥吗?”马绍愉脸色严肃的摇头。

    佟瀚邦一脸正色:“撤退之事,末将的副将蔡阔宪、游击刘思康都可以处理,末将在不在并没有多大的关系。至于兵将指挥的问题,只要大人同意,吕协镇授权,末将临时指挥一下应该也不是问题。”

    “对对对,佟协镇说的太对了,末将这就把他们召集来,如果胆敢有人不听号令,佟协镇可斩之!”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吕品奇说什么也不放过了,说完不管马绍愉同意不同意,他一溜烟跑出房间,去召集部下了。

    等吕品奇走后,马绍愉长长叹口气:“佟协镇,你可是想好了?”

    佟瀚邦面色从容,声音坚定的回答:“大人不用太担心,只要行动隐蔽,建虏必不能发觉。杏山杏山相隔二十余里,明为两城,实为一体,末将在杏山断后,不止是保护杏山军民,也是在保护塔山军民。”

    马绍愉深为感动,对佟瀚邦深深一躬,肃容道:“但使辽东将官都如将军,何愁建虏不灭?”

    深夜子时,按照计划,杏山军民每人携带五日口粮,扶老携幼,点了少量火把,悄悄从杏山南门而出,向着塔山前进。护卫他们是杏山两千步兵,虽然是辽东,虽然是战事频繁的边军,但眼前的这两千军士却也并非全部都是精壮,年纪大的军士四十多了,小的只有十五六岁,手中武器以长刀和盾牌为主,有少量火器,马绍愉看的颇为感慨,想不到大明最精锐的辽东军,竟然也是这种状态,自己身为职方司郎中,好像也有点孤陋寡闻了。

    佟瀚邦带来的一百精骑加上杏山城中的四百骑兵,在这之前就悄然出城了。

    出城前,佟瀚邦将那名射落建虏侦骑的小将托付给马绍愉。

    原来小将是他的独子佟定方。

    “我要跟你一起去!”佟定方脸色涨红。

    佟定方今年刚十八岁,个子不高,但却英气逼人,松锦之战时,曾带了一百精骑想要夜袭建虏,虽然最后被佟瀚邦阻止了,但却也能看出他的英勇之气。

第123章 南海阅兵

    “这是军令,你敢违抗吗?”佟瀚邦冷着脸。

    “我,我……”佟定方急的要哭了。

    “走!”

    “我不走!”佟定方翻身下马,跪在佟瀚邦马前,声音已经哽咽:“爹,就让我陪你吧!”

    “走!”佟瀚邦气的扬起马鞭,狠狠抽了过去。

    “佟将军!”

    马绍愉抓住佟瀚邦的手,又翻身下马,将跪在地上的佟定方搀扶起来,在他耳边小声道:“愚儿啊,你父这是把佟家一家都交给你了啊,难道你要他在战场上还牵肠挂肚吗?”

    “走!”佟瀚邦再次历喝。

    佟定方这才哭跪在地:“末将遵命!”

    佟瀚邦在马上对马绍愉行礼:“马大人,拜托了。”

    马绍愉眼眶有点红,对着佟瀚邦深深一躬:“协镇放心,”

    佟瀚邦拨马离开。

    杏山撤退能不能平安撤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被建虏所察觉,不然建虏骑兵大出,杏山怕是难以撤退,而从今天下午在杏山城外遇见建虏侦骑的情况看,建虏对杏山盯的非常紧,即使是深夜,也难保不会有侦骑,因此佟瀚邦非常警惕,他亲带着一百精骑,分成十队,在杏山前方游弋警戒,预防建虏侦骑的临近,剩下的四百骑兵则是提前撤退至马蹄坡,在坡上列阵布防。

    杏山军民从城中撤退而出,有马绍愉的督军,整个过程还算是有条不紊。

    暗夜漆黑,夜风冰冷,建虏侦骑始终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今夜太冷太黑,建虏侦骑好像也是偷懒了。一个多时辰后,杏山军民都已经从城中离开,精神紧绷的佟瀚邦终于可以暗暗松口气了。

    但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名亲卫忽然跳了起来:“协镇,你快看!”

    佟瀚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立刻就变了。

    杏山城,火光冲天!

    ……

    京师。

    南海子,大明的皇家猎场,位在京城南二十里,旧为下马飞放泊,内有晾鹰台。永乐十二年增扩其地,占地广阔,只围墙就有一百二十里,因其位于皇城之南,与紫禁城北面的后海、什刹海相对而定名。清朝时也称南苑,明清两代都把该地作为专供皇室、官僚行猎和操兵习武的围场。

    武骧左卫的五百精骑已经在南海子等候。

    虽然已经是朱慈烺的卫队,也见过了军容,但对武骧左卫的真实战力,朱慈烺尚没有了解,此次南海子之行就是他了解武骧左卫的第一步。

    长久以来,朱慈烺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何才能在野战中打败强悍的建虏骑兵?

    传统步兵守城自保尚可,与骑兵野战则等同于送死。

    大规模的火器部队,装备先进的火铳甚至是斑鸠铳,自然是克制骑兵的利器,也是建军的方向。但这并不足以彻底击败建虏,纵观中国古代历史,不论卫青霍去病北却匈奴,还是大唐大破突厥吐谷浑,这两次彻底击败游牧民族,令其无从翻身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汉唐都拥有了一支足可与对手争锋的精锐骑兵。

    也就是说,骑兵对骑兵,才可克制游牧民族的最好办法。

    有精锐骑兵,再有强大的火器,歼灭建虏不是难事。

    但对大明来说,拥有一支精锐骑兵实在是太难,最大的难点就是没有优良的战马。汉唐之时在国中都有马场,每年都可以产出战马,又或者可以从其他部落购买,大明却没有这样的条件,不但没有牧场产马,连购买优质战马的地方都没有,每年只能通过山西商人从蒙古人手中购置劣马,而付出的代价是山西商人将大批的战略物资送到了关外。一来一去,大明吃亏更多。

    现在,朱慈烺已经请汤若望联络在京的西洋商人,希望通过西洋商人将欧洲的战马引到大明来,有了战马,有了南海子的草场,大明就可以逐步摆脱战马被蒙古和建虏人所控制的窘境。虽然欧洲战马代价很高,跟大明战马改良混种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但这件事必须做,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五年,总之,一定要做成。

    武骧左卫是火种,南海子是起点,远远望着南海子,朱慈烺豪气顿生。总有一天,他要率领精锐骑兵从这里出发,一路向北,跟建虏来一场大决战!

    进入南海子,首先看到的就是大片的湖泊,因为初春未春,所以眼中看到的草地都还是枯黄一片,寒风一吹,颇有塞外孤烟,苍茫萧瑟之感。极目远望,前面的小山顶上立着一根帅旗大纛。还有白鹤旗、四方神兽旗扬风飘杨,更远处的森林中,隐隐有麋鹿在奔跑。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臣拜见殿下。”

    御马监的三把手,提督太监张青和武骧左卫的指挥使宗俊泰上前迎接,朱慈烺令他们平身,然后在他们的簇拥之下走上小山顶。

    身披重甲,弓箭长枪的五百铁骑已经在山坡下列阵而立,风卷大旗,鸦雀无声,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静悄悄。朱慈烺仔细检阅军容,尤其注意观察战马,发现

    武骧左卫使用的五百战马都体格强健,马匹身上还覆有铁甲,马上将士都是笠盔鳞甲,弓箭长枪装备齐全。

    现在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非辽东的关宁铁骑不可,但祖大寿投降,剩下不多的关宁铁骑都被吴三桂掌握,这一次松山之败,关宁铁骑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难以恢复,加上朱慈烺穿越而来,知道关宁铁骑名义虽然是大明军队,但其实却有“割地军阀”的意味,朝廷使用起来并不是太顺手,因此建立一支忠心朝廷,英勇善战的精锐骑兵,是朱慈烺急迫的愿望。

    检阅完毕,朱慈烺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射!”

    “再射!”

    “冲!”

    “回!”

    鼓声雷动,宗俊泰挥舞不同的小旗发布不同的命令。

    “杀!”

    武骧左卫先是弓箭齐发,嗖嗖嗖嗖,将前面树立的稻草人射成了刺猬,接着铁骑分成三波冲锋,马刀雪亮,喊杀震天,马蹄滚滚之中,整个大地好像都被震动了。但朱慈烺看重的却不是这些热闹的场面,他着重观察的是,武骧左卫射箭的距离有多远?冲锋或者后退时,阵型是否能始终保持齐整?

第124章 爱马之人

    总体看来,武骧左卫的战斗力还是有的,马上射箭的距离大约在六十步,有几个人还能射连珠箭,这个成绩强过一般的大明骑兵,但跟建虏精锐相比,但还是差了不少。

    建虏精锐骑兵马上射箭的距离在七十步以上,最精锐的射手甚至可以射到九十到一百步。

    一百步,已经是鸟铳的射击距离了。

    弓箭之后就是冲锋。

    五百铁骑的集体冲锋时山呼海啸,气势凌人,但缺点也暴露了出来,那就是只两个来回的冲锋,阵型就保持不住了,不但战马厮嘶乱叫支持不住,就连那些身披重甲的武骧左卫的将士也有点气喘吁吁了。

    对武骧左卫的表现,朱慈烺虽不满意,但可接受,毕竟武骧左卫长期宿卫皇宫,并没有上阵杀敌,冲锋陷阵的机会,能表现出如此战力足以说明,武骧左卫没有松懈,仍然是一支可战的精兵。

    后来朱慈烺才知道,武骧左卫虽然在宫中四卫中排名最尾,但精锐程度却是最好的,为了他的安全,崇祯把最精锐的一支卫队派给了他。

    宗俊泰对属下的表现很不满意,他纵马过去,一边骂一边挥舞手里的马鞭,将刚才那两支没有保持住阵型的小队抽的呲牙咧嘴。“废物!给老子再来,再来!”身为武骧左卫的指挥使,平生第一次离开皇宫,去守卫宫外的信王府,乍看起来好像是远离了权力中枢,但谁都知道这是宗俊泰的巨大机会,只要表现的好,能被朱慈烺重用,朱慈烺一旦登基,他便是从龙之功,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宗俊泰拼命表现。

    朱慈烺微微皱眉,对宗俊泰的“皮鞭训兵”法,有点不舒服。

    鼓声擂动,两支小队再一次的冲锋。

    一直将这两支小队练的疲惫不堪,战马都快要立不住了,宗俊泰这才罢休。

    朱慈烺没有阻止,宗俊泰现在所做的,正是他所要求的,从现在前,武骧左卫必须加大训练强度,不说跟建虏精骑站齐,但起码要超过关宁铁骑。

    演练进行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才结束。

    朱慈烺走下山坡,亲自来到将士们的面前。

    所有将士都下马,大汗淋淋的站在马前,等待朱慈烺的训话。

    “你叫什么?”

    朱慈烺走到一名刚才在折转冲锋中挥舞大旗,始终冲锋在前,表现显眼的骑兵面前。

    “臣江思威!”那骑兵大声回答,他虎背熊腰,虬髯胡须,是一名骑兵百户。

    朱慈烺微笑点头,目光看向他的战马,赞道:“好漂亮的一匹马,我能摸摸吗?”

    见皇太子称赞自己的战马,江思威受宠若惊,牵起马缰,激动的道:“它很温顺的,殿下你可以随便摸。”

    马鬃毛很长很厚,皮肤更是柔滑,朱慈烺轻摸它的颈部,感觉它血管的涌动,战马刚开始有点紧张,但很快就放低了鼻子--这是温顺的表示。朱慈烺微笑的轻拍一下它的颈部,对它的顺从表示奖励。

    朱慈烺原本不识马,但田守信对马匹颇有研究,教了他不少,加上他有空就练习骑射之术,驾乘的又是一匹烈性的西域名马,时间长了,对御马之术也有了一些心得。

    “我看你的马比他们的都雄壮,是马种不一样吗?”朱慈烺笑问。

    “不,都是蒙古马。”江思威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你的马为什么跑这么快?”朱慈烺问。

    “这个……”江思威支支吾吾。

    旁边一个军士笑着替他回答了:“殿下,江百户把他的战马当儿子养呢,好吃好喝都要先喂马,昨天小的还看见他买了十文钱的黄豆,悄悄喂给他战马了。”

    旁边的军士都笑了。

    江思威脸涨的通红。

    朱慈烺明白了,看来江思威不但是猛士,而且还是一个爱马之人。

    想明白这一点,朱慈烺心中一动,想着或许可以给江思威换一个工作。

    江思威之后,朱慈烺又问了几个令他印象深刻的骑兵的名字,微笑勉励大家一番。

    人员的事情处理完毕,朱慈烺把南海子的主人、御马监的三把手、提督太监张青叫到面前,向他询问御马监战马饲养和训练的情况。

    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建虏,只靠火器是不行的,必须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如卫青霍去病那样,不管建虏逃到那里,都要追击到底,如此才能把袭扰大明百年的大患连根拔起。而要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就必须有强大的战马,而战马要强大,除了马种优良、有优良的草场之外,马匹的饲养也很重要。

    前两个条件,大明现在还达不到,只能先改善第三个条件。就如江思威的战马,同样都是蒙古马,因为江思威用心照顾,他的战马不但比他人的雄壮,而且跑的也更快。

    按照现代畜牧业养殖资料,一匹马一年约需要1,8吨的饲料(这是现代技术养殖,古代的需要量更大,估计不会小于2吨)。适合马匹的牧草是禾本科和豆科,高粱麦秆之类的并不适合战马,战马喜欢吃含纤维较少的优质谷草和青草。

    但吃青草只是让马活着而已,要想披挂重甲冲阵,往来冲锋而不疲惫,马匹必须上精料,如谷物、豆饼、苜蓿、粗盐、甚至晚唐五代中国武人最嚣张的那会儿,有在战斗间隙用粗糖来给马匹恢复体力的土豪行为存在。有了精料的补充,战马才能承载着身披重甲的骑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一句话,饲养战马的代价是相当高的。

    现在大明连人吃饭都有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精粮喂食战马,只能想办法改善草料。

    所以即使是武骧左卫的战马,也难以吃到粮食的精料。

    张青滔滔不绝的讲,对马经颇为精通。

    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中,御马监的地位就仅次于司礼监,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对柄机要,实为“内相”;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外出监军的太监也基本出自御马监,京营之中也有御马监的监军太监,不过朱慈烺抚军京营之后,那几个太监都空挂其名,无人敢对京营事务指手画脚。

第125章 养马二法

    除了监军,御马监还要管理皇家猎场、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明廷的“内管家”,两度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经过魏忠贤之祸后,崇祯对太监的权力大加限制,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地位都有所下降,御马监渐渐回归本职工作,掌管腾骧四卫的战马及象房之事成了御马监的主要任务。

    朱慈烺仔细听张青讲完,然后微笑道:“想不到养马的学问这么深,本宫受教了。张青,你御马监养马一年银两几何,可还够用吗?”

    一说到银两,张青立刻苦了脸,虽然不敢抱怨,却话里话外却透出钱粮匮乏,奴婢勉为支撑的意思。

    听完他的诉苦,朱慈烺问:“如果要把武骧左卫的五百战马,还有南海子放牧的两百多匹御马,都练成如江思威战马那般的雄健有力,快速灵活,需要多长时间,又需要多少银两?”

    张青脸有点红,武骧左卫的五百战马都是他御马监负责饲养的,但江思威的战马吃了江思威的小灶,因此比其他的战马更雄健更快速,相比之下,倒显得他御马监饲养不够用心了。

    于是赶紧跪倒在地:“奴婢有罪,请殿下责罚!”

    朱慈烺淡淡道:“起来吧。罪不在你,内廷钱粮困难,本宫是知道的。”

    “谢殿下。”张青感动的眼眶都红了,想不到皇太子如此体恤下情。

    站起来继续回禀:“殿下,江思威所乘的只是普通的蒙古马,虽然健武,但却也不稀奇,南海子放牧的二百匹御马,随便拉一匹出来,都能轻松赛过它。”

    朱慈烺笑:“那其他马匹呢?”

    御马是御马监饲养的重点,又有南海子这一大片优良的草场,膘肥马壮没什么奇怪,关键是武骧左卫的五百骑。刚才冲锋之时,很多马匹冲锋两次之后就气喘吁吁,如果上了战场,遇上建虏的精骑,显然是要吃大亏的。

    张青略一思索,吞吞吐吐的回答:“恐怕需要不少的银子,要想战马长膘,就必须使用精料喂食,可如今米粟价钱奇高,一石米都卖到三两银子了,战马吃的又多,奴婢约莫着,这五百匹马,一月就需要多增加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千五百两,五百匹,一匹平均三两银子,相当于一个京营士兵一月的军饷,而一年就是三十六两,足可以买一匹新战马了。

    明前期时,明军持续向蒙元进攻,河北山东一带有大批私营马场,专门养马向官方销售,战马供给还算充足,战马价格也一直维持在十两银子左右。

    明朝中后期,因为对蒙古的常年战争获得胜利,蒙古正式向明帝国称臣,与蒙古的贸易通道打开,明朝官方可以从蒙古大量购买到更便宜的马匹,于是就停止了在国内民间采购马匹,导致河北、山东的私营马场纷纷倒闭转行。

    到了明朝末期,建虏兴起,蒙古人臣服建虏,没有了河北山东的私人马场,明朝从蒙古买马成本激增,高峰时达到了50两银子一匹,最低也在30两。战马价钱的高起,推高了明军建立骑兵的成本。

    朱慈烺沉思了一下,淡淡道:“好,就一千五百两,从这月起,我东宫每月会拨一千五百两到你南海子。不过有两点你要记住了,第一,这笔银子是本宫节衣缩食省出来的私房钱,一分一厘都要用到战马的精料中,若有人胆敢伸出黑手,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本宫绝不饶他!”

    张青跪倒在地:“请殿下放心,若有贪墨,奴婢愿受斧钺!”

    “第二,江思威你过来。”

    朱慈烺把站在不远处的江思威喊到面前,脸色严肃的道:“本宫派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你可能担当?”

    “殿下下令即可,臣万死莫辞!”江思威抱拳,大声回答。

    朱慈烺笑着点头:“好,你马养的好,本宫要好好奖赏你,你现在是武骧左卫的百户,本宫再赐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告身。从今天起,你进驻南海子,给本宫当一个马官,南海子马夫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你要悉心指导他们,如果有人养马不利,以次充好,你不必客气,可直接代本宫处罚,你听明白没有?”

    江思威惊呆了,他没想到皇太子竟然给他这样的任命。

    身为武骧左卫的一员,他清楚知道,南海子可是御马监的地盘,容不得武骧左卫和锦衣卫胡来,眼尾的余光扫向张青,发现张青脸色有点难看。但皇太子命令已下,江思威不敢不从,转念又一想,我怕他一个鸟啊,张青再大还能有太子爷大啊?太子爷给我这个重任,是赏识我,我可不能辜负他!

    江思威本就是一个心思简单之人,这么一想,立刻就无所顾忌,抱拳大声回答:“臣领命!”

    “张公公,我这样安排,你看行吗?”朱慈烺看向张青。

    张青赶紧叩头:“谨听殿下安排。两个月之内,奴婢一定把这五百战马养的膘肥雄健,个个不比江思威的战马差,如果做不到,请殿下打臣的板子!”

    历来只有太监当监军,想不到今日乾坤颠倒,皇太子竟然派了一个武夫到他南海子来当监军,张青心里很不舒服,不过表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之色。

    朱慈烺点头笑,起身站起,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就见江思威忽然抱拳,支支吾吾的道:“殿下……臣有句话。”

    “说。”

    “臣做了这个马官,以后还有机会上阵杀敌吗?”江思威吞吞吐吐的问。

    “怎么,你想上阵杀敌?”朱慈烺笑。

    江思威不好意思的点头:“臣在武骧左卫六七年了,每日不是操练就是巡逻,感觉实在是无趣,臣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辽东,趁着年轻,杀建虏,立一番大功,也给俺老江家长长脸,不然等到老了就没有机会了。”

    朱慈烺欣慰的点头:“放心,如果有一天出征辽东,本宫一定带上你!”

    “谢殿下!”江思威咧嘴笑了。

第126章 围歼侦骑

    检阅完毕,朱慈烺令田守信和李青把准备好的酒食抬了出来,赏给武骧左卫的将士。看到好酒好肉,将士们都是兴奋,更令他们兴奋的是,朱慈烺居然也盘地而坐,跟他们共进今天的午餐。

    和皇太子一起进餐,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好酒好肉,气氛高涨,现场好不快活。

    除了跟指挥使宗俊泰和两个副指挥使绥国志、富魁碰酒之外,朱慈烺还端起酒碗,走到四个千户,十个百户,甚至旗长,伍长,乃至每一名将士的面前,拍他们的肩膀,和他们说一些亲近的话。

    虽然武骧左卫是宫中近卫,时常能看到皇帝和太子,但能和皇太子聊天喝酒,却是从来都没有的荣耀,江思威就不用说了,其他武骧左卫也都被朱慈烺感动的稀里哗啦。

    收买人心,说难也难,说简直也简单,只一碗酒,一些亲近的话,武骧左卫的五百精兵就已经唯朱慈烺马首是瞻了。

    朱慈烺喝晕了,田守信和李青搀扶他毯子里坐下,半坐半卧间,他目光看向东北方向,忧心的想:京师倒是安稳,但不知辽东局势怎样了?杏山塔山的撤退有没有在顺利进行呢?

    ……

    杏山。

    杏山城火光冲天。

    佟瀚邦并非是唯一的断后之兵,在杏山城中还留有一支破坏小分队,按照计划,明日凌晨时分,破坏小分队才能炸毁大炮,焚烧粮草,和佟瀚邦一起撤退。但现在刚刚一个时辰,百姓刚刚撤走,远远没到约定的时间,城中的破坏小分队就已经等待不及,提前开始行动了。

    “草,把我们卖了啊!”几个亲卫都骂了起来。

    火光如此明显,天空都快要烧红了,建虏一定会看到,并会派出骑兵来侦查,如此杏山撤退之事就不再是一个秘密了,而他们这一支断后之兵将提前和建虏遭遇。

    佟瀚邦没有骂,只脸色凝重的连连下令:“告诉王升他们,原地待命,但有建虏侦骑出现,一定要聚而歼之,绝不能让一个建虏侦骑活着逃回去!”

    “是。”传令兵急急去传令。

    “再给赵尚纲传令,令他严守马蹄坡,不得有误!”

    赵尚纲是杏山四百骑兵之首,此时正守在马蹄坡。

    “是!”

    又一传令兵急急而去。

    佟瀚邦把麾下的一百精骑分成了十队,各自相距都是一里,在杏山城前的旷野里,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而建虏侦骑的人数一般都不会太多,只要建虏侦骑进了包围圈,佟瀚邦就有信心把他们消灭,如此就可以延缓建虏主将得到杏山真实情报的时间。

    佟瀚邦身边的十名亲兵一起上马,弓上弦刀出鞘,屏气凝息的等待着建虏侦骑的出现。

    “轰隆隆。”

    暗夜之中很快就出现了火把之光,由远及近,渐渐,耳朵里听到了马蹄之声。

    不是那种四五个人的侦骑小队,而是一支足足有二十人的侦骑大队,显然杏山的冲天火光让建虏前线将领意识到杏山出了大变,为了迅速的探明情况,他一口气派出了二十人。

    因为他们燃着火把,所以队列很清楚,人数也比较清楚,明军没有燃火把,都在暗夜里屏气凝息,因此建虏侦骑并没有发现自身正在进入一个大包围圈之中。

    一百对二十,虽然建虏侦骑强悍,弓骑无双,但佟瀚邦对自己亲兵部下很有信心,他们一定能将这二十个建虏侦骑全部消灭。

    前进中的建虏侦骑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勒住了战马,停在了原地,嘀嘀咕咕的商议了一下,最后一分为二,十人原地待命,另十人快马向杏山驰来。很快,他们就进入了明军弓箭的射程内。

    “放!”

    佟瀚邦下令。

    他身边的十名骑兵早已经弯弓搭箭准备好,听到命令立刻放箭。暗夜里的马蹄声和火把光芒是他们最好的标的。嗖嗖嗖,那个冲在最前手持火把的建虏骑兵被数箭贯穿,惨叫落马,他身边的其他几个建虏骑兵也被箭雨波及,纷纷中箭。

    建虏侦骑都不穿甲胄,因此对弓箭的防御力比较差。

    剩下的建虏侦骑知道中了埋伏,一边大喊撤退一边向明军乱射。

    但因为漫无目的,所以并没有对黑暗中的明军形成伤害。

    此时两翼的明军已经包抄了过来,弓箭嗖嗖射个不停,建虏侦骑扔掉火把,呼喊迎战,双方都陷入了黑暗中,明军的羽箭也失去了准头,没有了刚开始的锐利。双方凭着感觉乱射一通,等冲到三五步的距离时,才能看到敌人的身影。

    弓弦声响,羽箭破空,马蹄急促之后,就是刀光闪烁的血肉拼杀。

    四面张网,寡众悬殊,剩下的几名建虏侦骑无法逃跑,全部被斩于马下。

    后队的十人小队见事情不妙,拨马就逃,但他们的后路已经被截断,明军骑兵四围而上,先是弓箭猛射,再接着近身肉搏,建虏侦骑虽然精悍,但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七零八落,且佟瀚邦带领的一百骑兵都是精锐,人数又占优,事先就布置好了包围圈,建虏侦骑虽然拼死力战,却也无法逃脱覆灭的命运。

    佟瀚邦纵马追上,将最后一名试图逃跑的建虏侦骑斩于马下。

    二十名建虏侦骑,全部被斩杀。

    不过明军也遭受了不小的伤亡,除了四人被建虏射死,两人在肉搏中牺牲之外,还有六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五个轻伤,一个重伤。

    今夜夜色太黑了,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有“雀盲眼”,所谓雀盲眼就是营养不养、常年不吃肉之人,白天视力正常,到了夜晚却看不清东西的一种夜盲病,如同麻雀一般,故又名‘雀盲眼’。明军士卒常年只能吃到米,很少吃肉,害雀盲眼的人十有六七,因此刚才摸黑进攻的时候,不少‘雀盲眼’骑士从马上摔了下来。

    但这仍然是一场大胜。

    “协镇,一个也没有跑!”把总王升纵马上前,一脸喜悦的向佟瀚邦禀告。

    明军以首级论功,二十个建虏人的脑袋,算是不小的功劳了。

第127章 为了家人

    “干的好!撤。”

    佟瀚邦却没有多少的喜悦,杏山火光冲天,恐怕建虏已经意识到了杏山撤退的真相,以建虏人的行事作风,很有可能会大肆追击--如同当年契丹人的打草谷一样,掳掠汉人百姓作为自家的奴隶,是建虏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二十人之后,建虏会更派出更多的侦骑,再想要伏击已经是不可能了。

    点起火把,清理战场,佟瀚邦带队迅速离开。

    经过杏山城门时,望着城内的火光,把总王升忍不住大声的大骂,说杏山兵真是x蛋,时间不到居然就敢提前撤军,就不怕军法吗?其他将士也都是忿忿,佟瀚邦喝止了部下,并且严令等会到了马蹄坡绝对不许有任何的牢骚和不满,不然他必军法从事!

    马蹄坡只是一个小土坡,毫无险要之处,坡上也没有树木,光秃秃的并不适合伏兵,但因为它位在杏山后方的旷野中,是建虏骑兵追击的必经之路,因此才必须在此地设防。

    此时,四百名杏山骑兵正在坡上等待,杏山城冲天的火光让他们惊讶,而紧接着,负责破坏断后的杏山副将吴有德带着手下的亲卫急急从坡前奔过,则是让他们恐慌了起来--计划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形势有变,建虏已经攻破了杏山?可没有听到喊杀声啊。

    幸亏带兵将领赵尚刚还有一些胆气,能压住阵,佟瀚邦you及时派人给他们传令,要他们严守马蹄坡,不然他们说不定会跟着副将吴有德一起逃走。

    虽然不是杏山主将,但佟瀚邦在辽东军中素有威望,因此四百杏山骑兵对他命还算是遵从。

    不过心里都是慌乱。

    直到佟瀚邦带兵赶回,军心方才安定了一些。

    副将吴有得的突然撤退,打乱了整个计划,也把佟瀚邦这一支的断后之军置于了危险境地,幸亏佟瀚邦准备充分,早就令四百骑兵从城中运来拒马和战车,在马蹄坡前方和左右两侧围成了一个半圆形,此外,还运了三门虎蹲炮架设在了山坡上。

    奔回马蹄坡之后,佟瀚邦令人在马蹄坡前方和左右道路上撒满铁蒺藜,只留身后一条通道。

    一切布置完毕,佟瀚邦站在马蹄坡的最高处,眺望着杏山的火光,脸色凝重。

    建虏的追击已在眼前,他孤将寡兵要如何应对呢?

    辽东的夜晚很冷,五百骑兵都冻的哆里哆嗦,不住的跺脚搓手,佟瀚邦把五个把总召集在一起,小声商议防守之策。

    五百骑兵每人带了三十支箭,十枚铁蒺藜,佟瀚邦从塔山带来的一百精骑使长枪,杏山四百骑兵使铁盾长刀。铁盾适合下马防守,长枪攻击骑兵,加上有三门虎蹲炮,有这夜色的配合,佟瀚邦对坚守到天亮还是很有信心的。

    杏山的四个骑兵把总本来都有点惶惶,但听完佟瀚邦的计划,都稍微镇定了一些,也恢复了应有的信心和勇气。

    “协镇!”

    很快,前方出现火光,负责瞭望的军士立刻向佟瀚邦禀告。

    “灭火!”佟瀚邦霍然站起。

    唯一的一支火把熄灭了,取暖用的篝火也被盖灭。

    马蹄坡黑漆一片。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前方出现。

    建虏的侦骑又来了,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人数更多,看火把的形状,最少有五队。

    渐渐,火光向马蹄坡逼近。

    马蹄坡上的伏兵蛰伏不动,前列的一百军士已经搭上了弓箭,等着敌人临近。

    马蹄声更近,火把也更亮,已然快到了坡前。嘶溜溜,有建虏战马踩到了明军撒下的铁蒺藜,嘶鸣着摔倒,其他建虏侦骑立刻勒马停止,其中一人张弓向前方射了一支火箭。

    火箭之光在夜空中一闪而过。

    借着这点火光,建虏侦骑看到了前面马蹄坡上的重重黑影,也看到了围在马蹄坡周遭的战车和拒马。

    建虏侦骑立刻转马而走。

    因为距离尚远,明军的弓箭射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撤走。

    “嗖!”

    一支利箭忽然划破了夜空,如闪电一般,砰的一声射中了那名射出火箭的建虏侦骑。

    羽箭从后胸射入前胸惯出。

    那名建虏侦骑一脸的难以置信,明军竟然有人能射出这么远,本能的看了一眼胸口惯出的箭头,愣了片刻,发出一声迟到的惨叫,砰的一声摔落马下。

    马蹄坡上微微欢呼,建虏侦骑都是色变

    佟瀚邦放下弓箭,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从建虏侦骑四出的情况下,建虏主将并没有这因为这漆黑夜色而放弃追击杏山军民的打算,眼前的建虏侦骑只是探路,而建虏大军马上就会出现了。

    果然,只一刻不到,远方的暗夜里就出现了一条火龙,火龙蜿蜒着向马蹄坡快速涌来,随着距离的临近,那狂风骤雨般的马蹄之声渐渐清楚起来。

    山坡之上,人人脸色凝重,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不消别人说,只从那望不到边的火龙和沉雷般的马蹄声,就可以判断出,面前之敌最少有两千多人!他们只有500人,且建虏之兵随时都会增多,他们却孤立无援,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要完成断后的任务,肯定是九死一生了。

    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趁着夜色快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心中动摇,眼中的恐惧之色就更多。

    佟瀚邦察觉到了,也知道手下的兵将们的想法,但他不能撤退,一旦撤了,就是败了。他们这五百骑兵立刻就会陷入建虏大军的追击之中,不说那一路步行向着塔山而去的杏山军民,只说他们这五百人也都是必死无疑了。

    因此,只能战,不能退!

    佟瀚邦转对众军,朗声道:“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皇上不但下旨意令我们撤回山海关,还会为我们发田地,圣恩浩荡,我等无以为报。此时我们的家人正一步步,扶老携幼的向塔山、向宁远、向山海关而去。如果我们撤退了,建虏一定会追上我们,到时不但我们会死,就是我们的家人也没有一个能活!”

第128章 饥民惨状

    山坡上鸦雀无声,没有火光,人人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建虏铁骑呼啸,他们亲人家人在血泊中悲惨呼鸣……

    “我们能为了自己的懦弱,而把我们的亲人置于死地吗?”佟瀚邦大声的问。

    “不能!”众军微微骚动。

    佟瀚邦拔出长剑,高声呐喊:“所以,我们必须坚守到明日凌晨。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大明,杀!杀!杀!”

    500将士都拔出刀剑跟着他齐声呐喊。

    “杀!杀!杀!”

    一连三次,不但驱散了暗夜里寒气,也鼓起了将士们心中的勇气。

    不为大明,只为了自己的家人,今夜也必须在这里驻守。

    ……

    京师。

    和武骧左卫的将士们共进午餐之后,稍事休息,朱慈烺立刻返回京师,回到王府之后,换了一身便服,命令田守信和六个贴身锦衣卫也换了便服,然后打马出城,奔向外城的西便门。田守信心中惊异,不明白太子爷怎么忽然要去西门,不过却也不敢多问,只快马跟上。

    北京城的城外一共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从里到外二十道城门。其中外城的七座城门分别是,东城墙的东便门、广渠门;南城墙上的左安门、永定门、右安门;西城墙上的广安门和西便门。

    朱慈烺此时要去的正是西便门的附近。

    因为刚才在南海子喝酒吃肉之时,有几个士兵酒后的醉语被他听到了。

    在京师西便门外,聚集了大批的饥民,那名喝醉的士兵昨日从那边路过,差点被一群饥民给抢了,在庆幸逃脱的同时,对饥民们的惨状,士兵不胜嘘嘘。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朱慈烺就深切的明白,饥民是大明朝的癌症,不克制这个癌症,大明朝终究是无解。

    他想要知道,西便门的城外,究竟聚集了多少饥民,又究竟有多惨?

    还有,朝廷每日的奏报里,为什么没有人提起?

    顺天巡抚和顺天府尹都是吃干饭的吗?

    “殿下,不可!”

    等到了西便门外,望见旷野中的那东一团,西一片,黑黑压压,无边无际的窝棚之后,田守信忽然明白朱慈烺要干什么?赶紧一个策马,追在朱慈烺的马前,焦急的道:“殿下,去不得啊。”

    朱慈烺淡淡道:“不,必须去,我看不了陕西的灾民,难道连京师的也看不了吗?”

    田守信不敢再拦,只对那六名锦衣卫厉声命令:“保护好殿下!”

    六名锦衣卫轰然答应。

    西便门外的旷野上,东一团、西一片,有大量用树枝和破布搭起了简陋的窝棚,时间是午后,很多流民都聚集在窝棚前的空地上晒太阳,太阳熙熙,但却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空气好像都是酸的,流民横七竖八的躺着,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朱慈烺下了马,走向最边缘的那堆流民,田守信紧张无比的跟在他身后,六名锦衣卫更都是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一个不对,他们就要拔刀卫护。

    眼前这一堆的流民,上至七十多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无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朱慈烺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骚动,那些还有力气行走的流民,“呼啦”一声围拢了上来,争先恐后的伸出满是冻疮的手,端着一只只破碗,悲惨哀求道:“各位老爷行行好,给俺们一点吃的吧,俺们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而更多的老幼妇孺,则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或卧或坐,眼神呆滞的看着朱慈烺,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看上去就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朱慈烺鼻子酸楚,眼眶红了,流民的境遇如此悲惨,右手本能的向怀中摸去。但摸了半天,却一毛钱也摸不出来,这才想起自己是皇太子,身上从来都不带钱的。

    见朱慈烺什么也拿不出,流民们看向朱慈烺的眼神,不再是哀求,而是失望,或者是愤恨了。愤恨朱慈烺为什么有吃有喝,还可以带着随从?

    朱慈烺看向田守信:“你带银子了吗?”

    “殿下,给他们银子也没用,因为官府不让他们进城,有银子也没处花去。”田守信悄声回。

    朱慈烺声音里有怒意:“为何不让他们进城?”

    田守信叹了口气道:“流民进城,衣衫褴褛,有碍观瞻,且经常聚众生事,所以顺天府衙门才要把他们赶到西便门的这处区域。另外,死尸也极易传播瘟疫,朝廷不得不防啊。”

    这时,人群后方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儿啊儿啊,你醒醒啊…”

    围拢在朱慈烺身边的流民都转头看。

    只见一名瘦骨嶙峋的妇女,从一个低矮的窝棚里面爬出来,拼命摇晃怀中的一个幼小身体,但那幼小的身体动也不动,胳膊跟棍一样粗,显然已经是死去了。

    妇人哭声凄惨,在旷野里扩散。

    朱慈烺眼眶湿润,泪水夺眶而出。

    流民一片静寂,忽然的,不知是谁先说了句:“别哭了,孩子已经死了,不如大伙儿分分吃了,还能多顶两天。”

    “对。”

    一人说话,立刻就有数人响应。

    那妇人惊恐至极,抱着孩子的尸身就想要爬回窝棚内。但饿急了的人群却早已经丧失了理智,失神的双眼,突然变的炙热,一步一步地迫了上去。

    朱慈烺哪见过这种人间惨剧?他忍受不住的大吼一声:“住手!谁也不许吃人!”

    那群流民却没人听他的,继续向那个妇人迫近,只有一人扭头冲朱慈烺恶狠狠的吼:“滚你麻的,少在这多管闲事!要是有干粮馍馍,赶紧留下,老子还感念你的大恩大德;要是没有,立刻滚蛋!不然等会儿大伙饿急了,把你也撕吧撕吧一起吃了!”

    朱慈烺怒不可遏:“拦住他们!”

    六名锦衣卫立刻拔出长刀,四名锦衣卫冲了上去,剩下的两名锦衣卫和田守信持刀护卫在朱慈烺身边。

    忽然见到长刀,流民都是惊惶,吓的四散开来,不过前面几个已经冲到妇人面前的流民已经被“食物”的诱惑迷失了理智,根本听不到身后的声音,抓住妇人,就想要抢夺小孩的尸体。

第129章 开设粥厂

    四名锦衣卫毫不客气,长刀挥出,将两名已经扑到妇人身上的流民砍翻在地,其中一人受伤之后还想要反抗,锦衣卫毫不客气,一刀就扎了他一个透心凉!

    跟着起哄的这些饥民,其实不过都是些饿极了的穷苦百姓,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见朱慈烺的人动了真家伙,真敢杀人,一个个都吓得尖叫:“杀人了!杀人了!”抱头向四边逃窜。

    除了被砍翻的两个饥民,另外几个冲到妇人身边的饥民也都被四名锦衣卫制服,其中一名汉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道:“几位老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不想吃人,只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啦!”

    他这一哭,全体饥民都哭了起来。

    很快的,如同是感染,几千顶的窝棚,一齐传出哭声。

    朱慈烺感同身受,眼泪也如同开闸一般无法止住,他擦擦眼泪,高声道:“请大家再忍一忍,将死去的人安葬了,朝廷马上就会开设粥厂,到时人人都有饭吃!”

    饥民们一阵惊喜:“朝廷真要开粥厂了吗?”

    但更多的人却是怀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朝廷会开粥厂?”

    还有人骂:“呸,朝廷的粥厂又不是没开过,他们的粥比水还要稀呢,那些贪官污吏巴不得我们都死了呢……”

    越骂越难听,田守信和六个锦衣卫的脸色都是变了,这帮暴民,不但骂官员,隐隐也在骂皇上了,如果不是朱慈烺在场,他们早就冲上去,将指桑骂槐的几个流民拉出来砍了。

    朱慈烺泪水蒙着眼眶,高声道:“我是顺天府尹周堪赓的下官,粥厂今晚就会开设。大家在此等待。官府一会就会来人!”

    听他这一喊,饥民们相信了,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哭着高喊道:“青天大老爷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黑压压跪着的人群,让朱慈烺的眼泪更加忍不住。他策马离开,急速回城。

    田守信跟在朱慈烺身后,脸色有点白,皇太子不走寻常路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赈济饥民原也没有什么,本就是朝廷的职责,但城外的饥民太多了,足足数万人,偏偏京师官家的粮仓已经快要见底,根本没有赈灾的能力。如果从市面上购买,却又没有多余的银两,不然京师三大营的军饷也不会一欠就是半年,无钱无粮,面对城外这数万的饥民,朝廷确实是有心无力。

    而且一旦赈灾开来,不但京师的流民,就是河北山西的流民也会向京师流动,到时再多的粮食也不够灾民们吃呀。

    朱慈烺手里倒还有十几万的银子,但那是京营的军饷,还有建军备武的经费,如果拿来赈灾,一旦花完了,急切之间,又到哪里去筹银?

    想要劝阻,但又知道劝阻不住,田守信只能轻叹一口气。

    马蹄急急,朱慈烺疾驰返回城内,在城西最大的一家米行--开泰米行的门前勒马站定。虽然他和赵敬之联合成立了京惠商行,并且有了在北京城内遍开米店的计划,但一切尚在准备中,京惠商行也还没有开张,此时要买米,只能向城中的老店买。

    看一眼“开泰米行”的招牌,朱慈烺小声对田守信说:“带两个人,回府去提一万两银子来,记着,不要张扬,再通知顺天府尹周堪庚,令他带人即刻前往西便门准备开设粥厂!”

    “是。”田守信躬身得令,带着两名锦衣卫快马回府。

    朱慈烺下了马,示意剩下的四名锦衣卫不必跟随,然后他独自一人,施施然地走进了米行。

    四名锦衣卫都是一脸为难,尤其是中间那名叫周泰的百户,他是四人的头,保护皇太子是他最重要的职责,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能离开朱慈烺六尺之外,但朱慈烺的命令他又敢不听,只能咬咬牙,冲三个属下点头,意思是机灵点,一见情况立刻冲进去保护太子!

    四名锦衣卫守在店门口,没有跟进去。

    穿越到这个时代两个月了,对各种民生物资,尤其是粮食的价钱朱慈烺非常在意,他清楚的知道,粮价每一次小小的波动,都意味着底层百姓困苦的增加,也意味着百姓活不下去,有变成流民甚至是流寇的可能。

    北京天子脚下,有各级官员的严厉督促,粮商们不敢太超过,不过即便如此,北京的粮价每年高峰和低谷之间也有差不多一倍的价差。每年夏粮和秋粮收获的那个月,是粮价的低点,一石米大约二两银子,而在夏收和秋收前的一个月是米价高峰,差不多三两银子一石,甚至可能到四两银子。

    现在是三月,是一年之中粮价最平稳的一段时间,过了三月,粮价就要走高了,照朱慈烺的了解,此时的米价约在二两八钱到三两一钱之间。

    见有主顾上门,店门口的伙计殷勤招呼道:“这位公子是要买米么?”

    朱慈烺点点头,眼睛扫过店中的米,微笑问:“你们掌柜的在吗?”他要走大生意,小伙计是做不了主的。

    柜台后的掌柜被请了出来,向朱慈烺行礼:“公子好。”

    “贵店米价几何?”朱慈烺问。

    掌柜的上上下下的看了朱慈烺两眼,又看一眼守在门外的那四个壮汉,问:“公子,你是哪家的啊?”

    朱慈烺好奇的笑:“怎么了?在你这买米,还要自报家门不成?”

    掌柜一脸狡黠:“那哪能呢,小的就是好奇,你一个年轻公子,怎么会独自买米?”

    “那就你别管了,你就说,你米价如何吧?”朱慈烺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奇怪,他现在是公子打扮,买米买面这样的事都是下人干的,很少有公子哥亲到米店买米。

    掌柜奸笑道:“今日米价是糙米四两一石,精米五两一石。不知公子要多少啊?”

    朱慈烺吃了一惊:“不对吧?昨日我在别的米号可是问过,糙米不过二两八钱银子一石,你这怎么贵这么多?”

    田守信每天都会把米价,盐价,各种民生物品的价钱报给他听,所以他对北京的粮价还是了解的,一天之内,价钱绝对不会差这么多。

第130章 如此奸商

    掌柜的满脸堆笑:“公子,这你就不懂了,粮食是一天一价的,没有固定不变的价格,这几日漕运受阻,南方大米运不进来,米价暴涨,也是很正常的事,别说二两八钱了,半个月前,才刚二两出头呢。你现在去问问,谁肯以这个价卖给你?我开泰米行是北京城最大的米行,价钱绝对公道,公子你就放心买吧,不知道公子要多少?要的多,小人可派车马送到府上。”

    朱慈烺脸色一沉,他明白了,看他是少年,这掌柜的想要吃客啊。

    “掌柜的,你这是在哄抬物价啊?”朱慈烺冷冷道。

    听朱慈烺口气不善,掌柜的也把脸拉了下来:“什么哄抬物价?我又没有强逼你买,你买就买,不买赶紧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朱慈烺压着胸中的火气:“买,我当然买。你店里的米,我全要了!”

    “你说什么?”掌柜的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说,你店里的米我全要了。”旁边有一把椅子,朱慈烺拉椅子坐下:“你现在就开始盘米吧,我着急用。”

    掌柜的没想到朱慈烺居然是一个这么大的主顾,立时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公子,我店里最少有两千石呢,你真的要全要吗?”

    “嗯。”朱慈烺点头。

    掌柜的谄笑:“有一点得跟公子说清楚,本店只收银锭,铜钱和碎银子一律不收的。”

    朱慈烺冷冷道:“当然。”

    “快快,给公子上茶!”

    掌柜眉开眼笑,命伙计给朱慈烺上茶。

    朱慈烺不说话,也不喝茶,只是冷冷看着店里的伙计忙里忙外的盘米。

    四名锦衣卫一直守在店门口,见朱慈烺没有危险,四人也就没有冲进来,不过依然不敢大意,双眼死死盯着掌柜和伙计们,防止有人对朱慈烺不利。

    这中间,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仔细的看了朱慈烺两眼,在掌柜的耳朵边嘀咕了两句。听了中年人的话,掌柜的眉开眼笑,塞了几两银子给对方,送对方走了。

    朱慈烺看在眼里,不过不动声色。

    半个时辰后,五六个便衣锦衣卫,赶着几辆装银的大车回到米行,照朱慈烺不要张扬的命令,所有人穿的都是便服,乍一看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和家丁。

    田守信没出现,他前往顺天府衙去通知顺天府尹周堪庚去了。

    周泰进到米行,到朱慈烺身边,小声禀告。

    掌柜是行家,只看几辆大车的辙印,就知道车中最少装了一万两银子,自家两千石的粮食,只能卖八千两,剩下的两千两银子就要被少年公子拉回去了,心里颇有不甘,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头。走到朱慈烺面前,一脸坏笑道:“公子,两千石粮食,一共须九千六百两银子,你车上可带的足够?”

    “什么?”朱慈烺心中的怒气有点压不住了,“两千石的粮食,一石四两,明明是八千两,怎么又变成九千六百两?”

    掌柜奸笑道:“公子别着急啊,听我跟你说,如果你一石一石的买,的确是四两银子,但你一下就买了两千石,把本店都买空了,本店半个月之内不能开张做买卖,这些损失,你不得赔偿吗?照我们行规,一石米是要多付五钱银子的,算起来应该是……九千两银子,刚才这一会,本店又多盘出了一百五十石的米,一石米四两五钱,合在一起,一共是九千七百两银子,不过公子你是大主顾,怎么的都得优惠不是?于是小的就亏一点,替你免了那一百两银子了!”

    朱慈烺怒极反笑:“哈哈,这么说,我还沾你的光了?”

    “没什么沾光不沾光,公子你常来就好。”掌柜笑眯眯地点头。

    “好好,”朱慈烺快要气疯了。

    见朱慈烺眼有敌意,掌柜叹口气:“公子好像很不乐意啊,但本店就是这个情况,如果公子不愿意,可以去别家买。”

    他看准朱慈烺急于买粮,想要狠狠敲上一笔。

    “有眼无珠的东西!我看你是……”

    朱慈烺身后的周泰忍不住了,不说朱慈烺,就是他们这些锦衣卫平常也没有受过这种气啊,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尊尊敬敬,当老爷一般的供着,何曾有人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朱慈烺一把按住了即将要发火的周泰,冷冷对掌柜道:“好,就九千六百两!周泰,让伙计们把银子搬进来,掌柜的,赶紧装车!”

    周泰不服气地道:“殿……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得逞!公子,这店家如此奸诈,咱们拉他见官去!”

    掌柜的把眼一瞪,冷笑道:“这位兄弟,见官就见官,你以为我还怕了你不成!我告诉你,就是到了顺天府衙门,他们也不敢逆着我,不是跟你吹牛,不管你是什么达官显贵,不管你有什么背景,到了顺天府衙门,你都得按照本店的规矩来!”

    朱慈烺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同寻常,假装好奇的问:“咋么意思呀?难道顺天府衙门是你开的吗?”

    “哈哈。”掌柜大笑:“告诉你,看见刚才那个人没有?那是顺天府的衙役班头!敢在本店闹事者,一律赏板子!真见了官,我没事,你可就要倒霉了。”

    指的就是刚才那中年人。

    朱慈烺忍着怒气:“原来如此。”

    掌柜得意无比:“所以呀,别跟我磨磨唧唧,拿了粮食赶紧走,再磨蹭,老子涨成六两!”

    朱慈烺忍着气,令便衣锦衣卫将银子搬了过来。仔细一点,称了九千六百两,交给米行的掌柜。掌柜眉开眼笑,眼睛都快要笑没了。周泰的怒气几乎是遏制不住,朱慈烺连连向他瞪眼,他才好不容易的忍住了怒气。

    银子交割完毕,众人开始把粮食装车。

    明代的一石,大概相当于前世的一百来斤,这二千石粮食就是十几吨重,再多几辆大车也一趟装不完,必须往返好几次,照米行掌柜所说,大客户他们都会到送货上门,于是朱慈烺问:“掌柜的,你不是说送货上门吗?我家马车不够,需劳动你店铺的马车了。”

第131章 猖狂原因

    掌柜的奸笑一声:“公子你可能听错了,送货上门指的是城内,城外我们可不管送,如果公子真想要我们送,还需再付四百两!”

    朱慈烺仰天大笑:“好好好,开泰米行,还真是牛逼啊!”

    “牛逼?公子,你什么意思呀?”掌柜不解。

    朱慈烺哈哈笑:“没什么意思。”

    收住笑容,转对曹西平:“再给他四百两!

    曹西平却不愿意,脸色涨的通红,愤怒的快要爆发了。

    “我的话你没听见?”朱慈烺怒。

    见朱慈烺动怒,曹西平不敢再坚持,将剩下的四百两银子狠狠拍在柜台上。

    掌柜的眉开眼笑:“老弟轻一点吧,压坏了柜台你可是要赔的。还是公子爷聪明,要是换你老弟你,小人还不做这笔生意了呢……”

    朱慈烺肃容走出米行。

    穿越两个月,他还没有这么气过呢。

    翻身上马,等了小半个时辰,等运粮的马车将米行的米都搬上马车之后,朱慈烺冷冷道:“曹西平,亮出你们的身份,把这黑店,给本宫封了!”

    “是!”

    曹西平早就忍不住了,听到朱慈烺的话立刻就跳了起来,一边脱身上的便衣一边吼:“抄家伙!”

    众锦衣卫都是大吼,齐齐脱去了外面的便服,露出了里面锦衣卫的公装。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都是惊呼。

    而站在门槛里,原本一脸得意的掌柜吓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人举手高喊:“等一等,殿下且慢!”

    朱慈烺转头看。

    原来是田守信。

    田守信拼命打马,用最快的速度疾驰而来,到了朱慈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道:“殿下,这米行查不得……”

    “为什么?”朱慈烺好奇了,他是皇太子,天下还有他查不得的米店吗?

    就在这时,被锦衣卫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的米行掌柜被伙计们七手八脚的搀扶了起来,他推开伙计的手,从里面冲出来,嘶哑着嗓音吼:“我看谁敢动!这米行可是当今国丈、嘉定伯周老大人的产业!”

    朱慈烺脸色一变,他终于明白米行掌柜为什么这么猖狂,明知道他带着护卫,不是一般人,却依然敢高价卖粮给他,而且还敢敲他的竹杠了,原来“开泰米行”的幕后老板居然是他的亲外公,在明末历史中,写下“浓重”一笔的嘉定伯周奎!

    皇后的亲爹,皇帝的老丈人,也就怪不得开泰米行如此猖狂了。

    ……

    ……

    杏山。

    火龙渐渐向马蹄坡逼近,

    建虏大军并没有直接逼近马蹄坡,而是停住脚步,步兵出阵,在火把照耀下,用扫帚一样的东西清扫道路上的铁蒺藜,骑兵在后面慢慢压阵,这样一来,明军布置下了铁蒺藜就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不过建虏进攻时间也被大大拖延了。

    火把中,建虏精锐骑兵的白衣白甲非常显眼,原来是建虏正白旗。

    马蹄坡上,佟瀚邦冷静看着逼近的建虏兵,从建虏兵分秒必争脸,不顾这漆黑夜色的行动来猜测,对方的主将应该是一名性急如火,连一晚都不愿意等待的猛将,又是正白旗,所以佟瀚邦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建虏正白旗甲喇额真鄂硕。

    就在佟瀚邦看着建虏兵的时候,鄂硕也正在阵中,远远看着乌漆墨黑的马蹄坡。

    鄂硕是建虏猛将,且适当盛年,此次松锦之战他出了有点小疏忽,没有盯住明军的侦骑,结果被黄太吉严厉训斥,并发配到了杏山前线。鄂硕战战兢兢,不敢再有任何的懈怠。原本照他的意思,在攻下松山后,建虏大军应直取杏山和塔山,将这一片区域里的明军一扫而光,但因为锦州尚在坚守,杏山和塔山又都是小城,不是建虏优先攻取的战略目标,加上在松山之战中建虏本身也损失惨重,急需修整,因此黄太吉并不着急攻取杏山塔山,只命鄂硕严守前线,盯紧杏山明军即可。

    照黄太吉的命令,鄂硕对杏山盯的很紧,每日都会派出侦骑在杏山周围游弋。

    今天下午他派出的一队侦骑在杏山城外遇到了一队明军,折损了一人,消息报上去之后,鄂硕并没有太重视,因为杏山塔山两地的明军经常会有联系,有时辽东督师范志完也会到杏山,双方侦骑在城外偶遇,发生战斗的场景,并不稀奇,可是等到深夜,杏山城火光冲天之时,鄂硕才猛然警醒,不好,杏山要出事情!于是急急点起全营之兵,向杏山城扑来。

    先派出的二十名侦骑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回来,消息报上来之后,鄂硕更怒,连续又派出十几队的侦骑,终于,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杏山城的军民已经在深夜子时撤退,现在的杏山城只是一座空城。

    听到侦骑传来的消息,鄂硕吃惊不小,和明军作战十几年了,明军从来都没有弃地不守的前例,上一次明军弃地不守还是天启元年,熊廷弼担任辽东经略时,在广宁战役失败之后,他率领辽东军民全部撤退,一城不守,最后的结果就是熊廷弼被朝廷斩首,并且传首九边,以为惩戒。

    从那之后,明军将领要不死守到底,要不投降,一个弃城逃跑的也没有,不然回到后方也是熊廷弼的下场。

    鄂硕盯着杏山城,只是为了防止杏山城忽然增兵,对锦州展开救援,一点都没有预防到杏山会弃城逃走。

    杏山空城,军民已经撤退,他却一点都不知情,放任杏山军民逃走,如果这个消息传上去,黄太吉肯定会震怒,说不定会两罪并罚,想到一点,鄂硕冷汗淋淋,只觉得自己的末日都快要到了,因此他不顾这漆黑的夜色,率领大军追击,只要他能追上杏山军民,就能将功赎罪,免于被黄太吉处罚。

    此时望着马蹄坡,鄂硕胸中燃烧着一团火。照他的估计,驻守在马蹄坡上的明军应该就是杏山的断后之军,既然是断后,那人数就不会太多,最多也就几百人,只要清除了道路上的铁蒺藜,一个猛冲锋,就能将马蹄坡上的明军全数击溃!

第132章 马坡激战

    击溃了断后之军,就可以对杏山军民展开追击,军民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肯定是走不快,以建虏骑兵的速度,一个时辰就可以追上。

    但铁蒺藜阻挡了他前进的脚步,都半个时辰了,马蹄坡前的铁蒺藜居然还没有清扫干净,“告诉孙定辽,让他加快速度,再磨磨蹭蹭的,我就砍他的脑袋!”鄂硕等不及了,无比暴躁的冲副都统沙尔达吼。

    沙尔达策马上前,对着一个汉军旗大将骂道:“孙定辽,你手下都是懒惰的猪吗?令他们加快速度,不然主子要你的脑袋!”

    “是。”

    那名叫孙定辽的汉军旗大将已经是四十五岁,是建虏汉白旗的一名统领。崇祯四年,大凌河战役时,孙定辽就已经投降了建虏,这些年来虽然没有立过什么大功,但也是“任劳任怨,忠心耿耿”,此时被年仅三十岁的沙尔达一阵痛骂,他不但不敢还嘴,反而一脸谄笑:“是是是,奴才明白了!”

    纵马上前,冲到那些清扫铁蒺藜的部下身后,挥起皮鞭猛抽:“都给老子麻利点,再他么拖拖拉拉,老子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汉军旗军士被抽的惨叫连连,但却没有一人敢停下手里的工作。

    山坡上,所有战马都被牵到了坡后的小树林里,弓上弦刀出鞘,明军预先架设的三门虎蹲炮也装好了火药和弹丸,只等佟瀚邦一声令下,就可以放炮轰击。

    眼看建虏清扫铁蒺藜的步兵渐渐已经进入射程,众人都屏气凝息。

    佟瀚邦却不着急。

    他要等敌军再近一点。

    虎蹲炮的最远射程在四百到五百米之间,有效射程是三百米。

    建虏也是有炮的,在松山之战中,建虏人的火炮让明军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今夜追击的建虏显然是没有带炮的,马蹄坡上的这三门虎蹲炮正好可以给他们当头痛击。

    建虏越来越近,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了,坡上的明军都紧张的面无人色。

    “炮手准备,听我命令,一次放一炮!”佟瀚邦冷静下令。

    几个炮手早已经等不急了,听到命令,立刻打火石点火。

    马蹄坡上点起一支火把。

    见黑漆漆的马蹄坡上忽然闪现火把,孙定辽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放!”

    佟瀚邦一声令下。

    炮手点火,引线燃尽,虎蹲炮猛的一震,砰的一响,白烟冒起,红光闪现,

    一百枚一两重的小弹丸和一斤重压子铁弹从炮管冲喷射而出,泼洒向正在清扫铁蒺藜的建虏步兵,如惊雷般爆响,清扫铁蒺藜的建虏步兵割草般倒下二十几个,无数血箭从他们身体中喷出,惨叫连连。

    暗夜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其他的建虏步兵乱成了一团,本能的都趴在地上闪躲,阵型立刻就乱了,他们没想到马蹄坡上居然有火炮。

    但没有命令,他们却也不敢后退。

    “咚咚咚!”

    阵后擂响了战鼓,虽然部下遭受到了重击,但没有接到鄂硕的命令,孙定辽不敢私自撤退,只能严令部下继续向前攻击!

    火炮轰击之后的填弹需要相当时间,正是冲锋的好时机,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而且建虏军令严厉,没有人敢不从,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死路一条。“都他么起来,继续!”领军的汉军旗副统领跳起来,挥舞手里的钢刀,督促手下的军士站起来,继续向前,继续清扫铁蒺藜。

    汉军旗步兵战战兢兢的站起来,继续清扫铁蒺藜的工作。明军在坡前和左右两翼洒下了大量的铁蒺藜,如果是夏季土地酥软之时,马蹄的蹄铁踩下去,直接将铁蒺藜踩入地下,虽也会有伤害,但并不会对建虏骑兵形成太大的威胁。但现在不同,二月末三月初的辽东,依然是天寒地冻,脚下的土地像铁一样的硬,只要战马的马蹄踩到了铁蒺藜,必然是人仰马翻,因此,不清除地上的铁蒺藜,建虏骑兵根本无法展开进攻。

    建虏步兵刚要继续工作,“砰!”虎蹲炮又响了,又一发炮弹落在他们中间,虎蹲炮虽然射程短,但因为它是扇形射击,喷出的一百个小弹丸形成大约两丈左右的杀伤范围,因此对密集步兵的杀伤力非常大。清扫铁蒺藜的建虏步兵虽然不是太密集,但相互之间的距离却也不是太远,因此第二发炮弹又造成了十几个人的伤亡。

    一连两发,将建虏步兵轰的魂飞魄散,受伤的士兵倒在血泊中哀嚎求救,但却也没有人搭理他们。

    后阵的擂鼓之声却更急。

    孙定辽又在催。

    他不催部下,鄂硕就要催他,甚至有可能斩他,所以他一点都不敢大意。

    建虏攻坚,从来都是先用汉军旗发起进攻,消耗守城明军的弹药和实力,而精锐的建虏骑兵,则躲在大炮射程之外。败了他们没有损耗,如果汉军旗胜了,攻破了营寨,他们就可以发起冲锋,一举击溃明军。

    孙定辽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敢有忤逆。反正他只是在后面指挥,又不用自己冲锋陷阵,送死也是别人去送死,所以他倒是心安理得。

    “都他么起来,冲!”

    那个汉军旗副统领一脸是血,刚才那一发的炮弹就在他身边爆炸,差点就轰着了他,幸亏他右边站着三个亲兵,三个亲兵成了他的肉盾,为他遮挡住了喷射出来的所有弹丸,三个亲兵被打了筛子,他却侥幸活了下来,心中惊恐无比,挥舞钢刀命令部下向前,他自己却是往后缩。

    汉军旗步兵再一次向前,但速度却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

    山坡上。

    两发射罢,只有最后一尊虎蹲炮没有发射了,虎蹲炮管壁薄,散热慢,一发射罢需要很长时间的冷却。佟瀚邦命令炮兵将火把熄灭,第三发虎蹲炮他都要留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马蹄坡重新陷入黑暗,一点光亮都没有。

    这一来,建虏步兵没有了参考的标的。

    “火箭!”

    嗖嗖嗖,建虏弓箭手冲上前来,连续的向马蹄坡的方向射出了十几支火箭.

第133章 鼓起余勇

    嗖嗖嗖,建虏弓箭手冲上前来,连续的向马蹄坡的方向射出了十几支火箭,火箭的火焰不但照亮了夜空,也标出了马蹄坡所在的方位。箭矢落地的地点大部分都在坡前,明军没有办法去扑灭,所幸火箭燃烧时间都不长,很快就熄灭。

    不过火箭的燃烧之光依然为建虏指明了进攻的方向,火光的照耀下,建虏对马蹄坡的情势多了一些了解。

    见马蹄坡上的守军果然不多,孙定辽大喜:“上!给我上!””

    战鼓声声,在火箭的指引下,清扫铁蒺藜的汉军旗步兵眼看就要进入明军的弓箭射程了,山坡上的明军立刻张弓搭箭,耳朵里听到的都是紧张的张弓取箭的声音,三百军士绞紧了弓弦,对着那些清扫铁蒺藜的步兵,只等着他们临近,便百箭齐发。另外的两百军士则是举起盾牌,组成盾墙,防止建虏的箭雨。

    建虏人都是天生的弓箭手,不但更准,而且射的更远,辽东的明军都非常了解,因此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果然,眼看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三百建虏盾牌手疾步从阵后冲了出来,高举盾牌,组成了一面盾墙,遮挡坡上可能射下的箭矢,三百弓箭手紧跟而来,站身在盾墙之后,弯弓搭箭,向马蹄坡射来。

    还是火箭。

    嗖嗖嗖嗖,箭如飞蝗,箭矢破空之声不绝。

    山坡上的明军也立刻用弓箭还击。

    佟瀚邦张弓搭箭,弓弦响处,必有一名敌人应声倒地。

    “啊啊……”

    鲜血飞起,惨叫连连,坡上坡下都有被箭矢射中的倒霉鬼,不过因为占据地利,明军损失比建虏少的多,但落下的火箭却也给明军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佟瀚邦连连下令,命明军将落在坡上的火箭全部扑灭,不管脚踩或者是土埋,一点火光都不能在坡上出现。

    弓箭对射之中,建虏盾墙又向前推进了不少,距离明军盾墙只有二十米不到了,如此近距离,佟瀚邦大喊一声:“虎蹲炮,放!”

    明军盾墙向两边一闪,最后一门虎蹲炮发出了怒吼。

    八两重的火药化为耀眼的红色火焰和浓重的白烟,将总计一百枚一两重的小弹丸泼洒向对面五十米,两方方圆的距离内,小弹丸如密集的雨点般撞向一面面盾牌,轻松的破开了建虏的盾墙,不但砸破盾牌,也将盾牌后的盾牌手,还有所有阻拦它去路的建虏兵,撕成了一片片的血肉。

    如同被大风吹过的草丛,建虏兵齐刷刷的倒下了三四十个,鲜血在空中飞溅,残肢遍地,哀嚎惨呼之声,甚至压过了还未远去的炮声,原本向前推进的建虏盾墙也一片混乱,完整的盾牌线出现了一个大破口,坡上明军一个集射,又射倒了十几个。

    但没有被虎蹲炮轰击的左右两翼的敌军却已经扑了上来。暗夜之中,两军短兵相接。刀光闪烁,长枪乱刺,惨叫和哀嚎一声响成一片。

    “刀斧手,随我杀啊!”

    佟瀚邦大吼一声,扔了弓箭,挥舞长刀,当先冲出明军盾墙,向建虏冲去。

    马蹄坡虽有地利,但并不适合长期坚守,找机会给建虏重击,让建虏知难而退,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佟瀚邦不放过建虏阵型散乱的机会。

    随着佟瀚邦的冲锋,一百刀斧手跟着他一起冲了出来--坡上的五百骑兵中,佟瀚邦从塔山带来的一百精骑使的都是长枪,杏山的四百骑兵中两百用长矛,另外两百用盾牌和刀斧,因此这一下跟着佟瀚邦冲过去的都是杏山兵。

    箭矢破空,长刀闪烁,喊杀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佟瀚邦一马当先,左手盾,右手刀,冲入建虏阵中,连砍带劈,转眼就砍翻了五六个,直接冲到了弓箭手的面前。盾牌手挡不住他,弓箭手就更不是敌手了,受他鼓舞,他身后的一百刀斧手人人奋勇,个个锐不可当,汉军旗的盾牌防线被冲散,弓箭手更是成了明军的板上肉,只一刻时间不到,这一队汉军旗就被杀的七零八落,纷纷向后撤退。

    建虏后阵。

    鄂硕皱起了眉头,明军连放两炮,杀伤了他不少的步兵,他毫不为意,在他看来,这些汉军旗军士本来就是炮灰,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明军的这次冲锋,却让他脸色微微一变,汉军旗的战力虽然不堪,但却也不会比明军差多少,怎么一个冲锋就被明军给冲垮了?

    “明军主将是谁?”直到现在,鄂硕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大意,有点轻敌,双方已然对阵,他竟然不知道明军的主将是谁?

    “好像是塔山来的一名明将。”

    副将沙尔达禀报。

    鄂硕眉头深锁,暗想该不会佟瀚邦吧?虽然没有交过手,但他却也知道,在松山杏山塔山三地的守将之中,属塔山守将佟瀚邦最为悍勇,常常能从他们身上啃下一口肉来,和佟瀚邦相比,杏山守将吕品奇不值一提,这也是鄂硕敢于暗夜追击的原因之一。

    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阵势已经摆开,鄂硕就必须向前,不然就算黄太吉饶他,他也会被同僚们所嗤笑。

    鄂硕一共率了两千五百人,其中建虏正白旗的精锐骑兵五百,蒙古八旗骑兵一千,步兵一千,在他身后,建虏驻扎在锦州和松山的五万大军也正在赶来,因此刚刚折损的几百汉军旗士兵,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擂鼓!再攻!”

    鄂硕有点后悔没有带火炮前来,如果有火炮,对着马蹄坡轰上两炮,也许明军就会不战自溃,但现在调炮也是来不及,只能用人力猛攻了,虽然没有看到马蹄坡的全景,但他却已经准确的判断出,马蹄坡上最多不过五百人,就算是佟瀚邦领军,他也有信心将佟瀚邦斩于马下。

    大清铁骑纵横天下,区区五百人岂是对手?

    “咚咚咚……”

    建虏中军的战鼓再一次擂响,这一次和刚才不同,鄂硕亲自纵马到阵前,对着重振旗鼓的汉军旗大声喊:“都听着,第一个冲上马蹄坡的,赏银一百两!包衣变披甲,披甲变旗丁!敢管后退者,立斩不赦,家人全部为奴!”

第134章 皇亲国戚

    此时的建虏汉军旗还没有正式成为汉八旗,只有汉四旗,旗纛分别为纯青镶黄、纯青镶白、纯青镶红和纯青色,眼前被鄂硕驱使的就是纯青镶白的汉白旗,而汉白旗的军士分三个等级,最底层是包衣,其上披甲,最上旗丁。成为旗丁之后,就可以当主子,手下就有奴隶了。

    鄂硕不但给一百银子,还越级鼓励,赏赐非常丰厚。

    孙定辽大喜过望,纵马在阵前来回奔驰,大声的鼓励部下当炮灰:“鄂硕主子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吧?第一个冲上马蹄坡的,赏银一百两!包衣变披甲,披甲变旗丁!敢管后退者,立斩不赦,家人全部为奴!”

    “听见了,杀!”汉军旗齐声大喊,声势复震。

    孙定辽扬鞭指着马蹄坡,摇臂大喊:“杀,杀,杀!”

    “杀!”

    汉军旗向马蹄坡冲去。

    ……

    京师。

    开泰米行的门口。

    朱慈烺驻马而立。

    开泰米行居然是他亲外公的产业,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怪不得田守信说不能查。

    也怪不得敢如此宰客。

    前世读史的时候,朱慈烺对自己这个外公充满了憎恶,国家都到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了,身为最大的皇亲,周奎却依然不改一毛不拔的性子。崇祯十七年(1644年),崇祯悬令助饷,特遣司礼太监徐高加封周奎为嘉定侯,希望老丈人能出饷助军。但周奎无动于衷,多方动员之下,才勉为其难的捐出了五千两银子,太监徐高看不过去,曰:“老皇亲如此鄙吝,朝廷万难措手,大事必不可为矣!”

    周奎一点都不知道羞愧,事后进到皇宫,向自己的女儿哭穷,周后对父亲的贪财如命也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换来5000两白银给父亲周奎,叮嘱他交给朝廷,凑成一万两,以免让其他大臣笑话。

    谁料周奎收到女儿周皇后的5000白银后,竟然克扣了2000两,只将3000两白银交到了国库。堂堂国丈,又是有名的有钱人,居然一共只交了八千两,一时满朝的勋贵候伯、文武百官纷纷效仿,少的几百,多的不过上千。

    而等到北京陷落之后,周奎全家都被李自成捉拿,严刑拷打之下,最后交出了现银七十万两,金玉财宝商铺田产更是价值百万。

    差不多两百万啊,但使周奎能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无有完暖卵的道理,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的财产助饷,崇祯十七年三月的情形,也许就会完全不一样。

    更不用说,周奎居然还把藏在自己家中的亲外孙,太子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炯交给了李自成,致使大明朝的两位继承人都死在了北京的乱军之中,南明后来的乱局,和太子定王都身亡,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有很大关系。

    周奎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对这样的人,朱慈烺除了厌恶还是厌恶,但没办法,他承袭了朱慈烺的身体,自然也就承袭了朱慈烺的血缘关系,不管怎样,周奎终究是他的外公,不看僧面看佛面,未免母后为难,他对周奎还是要留一些情面的,更何况大明以“孝”治天下,周奎是他的外公,他对周奎必须保持一定的尊重,不然朝中的那些士大夫就又要唧唧歪歪了。

    这应该也是崇祯十七年,明知道自己的老丈人是一个超级大富豪,但崇祯却也无可奈何,无法从老丈人那里榨出银两的原因。

    亲外公的黑店,而且还黑了自己,这事要如何处置?

    朱慈烺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

    直接查封肯定是不行的。孙子查了外公的店,不但母后脸上无光,有损母后威仪,事后也必然会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但摸摸鼻子认倒霉,继续让这间黑店存活却也不是朱慈烺的脾气,更何况现在正在用钱的时候,一万两银子还在店铺里面呢,稍有放松,掌柜的把银子送到嘉定伯府,再想要拿回来,就不容易了。

    “殿下,不可啊……”田守信在朱慈烺身边小声说道:“嘉定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朱慈烺皱着眉头不说话。

    见锦衣卫站在门前不动了,快要吓尿了的掌柜又有了一些胆气,他站在门槛前,色厉内荏的喊:“怕了吧?怕了就赶紧走,告诉你们,我已经通知嘉定伯了,他老人家马上就到!”

    曹西平怒火熊熊,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去,抡圆了就给了掌柜一个响彻云霄的大嘴巴,“啪!”的一声,直接将掌柜打翻在地。“啊!还敢打人……”掌柜捂着脸,杀猪一样的叫。

    曹西平抬脚踩住他胸口,怒吼道:“打的就是你!嘉定伯算什么?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太子殿下!”

    “什么?太,太子……”

    掌柜吓的说不出话,眼珠子一转,竟然吓晕过去了。

    在这之前,他请顺天府的班头来看过,确定朱慈烺不是城中哪个大官的公子,所以他才敢提高米价,放心宰客,万万没想到,朱慈烺确实不是哪个大官的儿子,而是当朝的皇太子,未来的皇帝!

    自己宰客居然宰到皇太子的头上了,这无异是一记晴天霹雳,掌柜瘦弱的小心肝无法承受,直接就晕了。

    听到曹西平的话,围观的看热闹的百姓都是惊呼,呼啦啦的,不知道是谁带头,所有人都跪下了。

    朱慈烺稍微一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淡淡笑:“原来是我外公的店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了。曹西平,去把银子都拉出来,一会本宫亲自交到嘉定伯府。”

    “是!”

    曹西平大声答应,带着锦衣卫冲进店里,将一万两银子装上马车,重新拉走。

    掌柜的已经吓晕了,剩下的小伙计们哪敢拦阻?朱慈烺是太子,这店是他外公嘉定伯周奎所开,朱慈烺要怎么付账,外人谁敢置喙?

    于是朱慈烺不但买到了粮,而且一两银子都没有花,眼看银子都装上了车,街道尽头有一名骑士急急奔来,依稀好像是自己的大舅周镜。

第135章 明朝城管

    朱慈烺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周镜还是他东宫的侍卫长,所以朱慈烺对这个大舅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只过了两三天的时间周镜就骑马扭伤了小腿,朱慈烺顺势用南堂指挥李若链取代了他的位置,而周镜的伤已经好了,一直想要重回东宫,但朱慈烺就是不许。

    眼见周镜要来,朱慈烺不敢多留,冲田守信小声道:“我们快走!”

    打马急急奔向西便门。

    “殿下,殿下!”

    隐隐听见周镜在身后急急的喊,他假装没听见,双腿一夹,加快了马速。

    他走了,曹西平会坚决执行他的命令,不管周镜怎么说,都无法阻止曹西平将银两送回信王府。

    周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一次算是栽在外孙的手中了。

    朱慈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刚才被掌柜“狠宰”的郁闷一扫而空。

    田守信有点忐忑:“殿下,要不是去通知皇后娘娘一声?”

    朱慈烺大笑:“不用我们,我那吝啬的外公会亲自去的。”

    外孙拿了两千石粮食,却没有留下一两银子,周奎肯定心疼死了,他不敢找朱慈烺,只能去找自己的女儿。

    “顺天府尹周堪庚呢?”朱慈烺问。

    “照殿下你的吩咐,奴婢让他带人直接去西便门了。”田守信回。

    朱慈烺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西便门外。

    朱慈烺购买的粮食已经运到现场,饥民们蜂拥而至,将最先到达的几辆装粮马车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人头汹涌,都快要把马车掀翻了,朱慈烺见事情不好,赶紧命令刚走到城门口,或者刚刚出城的运粮马车原地待命,他带着田守信和几个锦衣卫纵马疾驰而去。

    到近了才发现,现场并非没有人维持秩序,几十个穿着红色大袄的顺天府衙的衙役正挥舞着长棒,拦在马车前,阻止饥民对马车的靠近,还有一名绯袍官员站在马车上大声的宣讲着什么,但饥民们乱糟糟的,根本没人在听他讲什么。

    绯袍官员当然就是顺天府尹周堪庚。

    朱慈烺令他准备人手在西便门开设粥厂,他倒也不敢怠慢,带了府中的衙役就赶来现场了,不过他的准备显然是不够充分,以至于到了现场之后手忙脚乱。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根本无法控制饥民的情绪,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饥民们迟早会冲散衙役们组成的人墙,掀翻马车,将车上的粮食一抢而空的。

    朱慈烺皱起眉头。

    顺天府尹是三品官阶,类似于前世里的北京市长,在朝堂上的位置不算太高,但权力绝对重,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未来的明日之星,不论才干或者头脑,都应该是一流的。

    但周堪庚显然不是这样。

    历史上,周堪庚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只坐了一年半,就驾驭不住,崇祯十六年改任工部侍郎,去治理黄河水患,刚到任还没有做出成绩呢,大明就亡了,周堪庚隐居了半年,被满清召为工部尚书,专职治理黄河。周堪庚虽然没什么气节,但治理黄河还算是不错,在他的治理下,黄河水患得到一定的缓解。

    堂堂三品大员,顺天府尹,竟然连灾民的秩序都控制不好,更不用说,周堪庚隐瞒不报,如果不是听到醉酒士兵的交谈,朱慈烺到现在都不会知道,西便门外居然有数万饥民嗷嗷待哺,随时都可能会饿死。

    对周堪庚这种明显不适任的官员,朱慈烺极为不满,不过现在并不是责难周堪庚的时候。

    现在火烧眉毛的是要如何维持现场的秩序?

    朱慈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身边人太少,又是便衣,如果一百个锦衣卫全在身边的话,倒是可以弹压的住。

    “殿下,奴婢去喊兵!”田守信急急的说,他也看出情况不对了。

    朱慈烺正要同意,忽然看见一队兵丁护卫着三辆马车从旁边奔跑了而来,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从穿戴看,他们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从方向看,他们应该是从广安门跑出来的。京师外城的西城墙有两处城门,一为西便门,另一门是广安门,朱慈烺从西便门而出,因此路上并没有遇见他们。

    这群兵丁大约四十多人,为首的是一名身材瘦高,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边跑还一边喊:“快点快点!”

    京师有三股守卫力量,一是京营,二是包括守卫皇宫的龙骧武骧卫在内的上直二十六卫,第三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明初时,五城兵马司麾下的兵卒最多曾经到一万多人,但明中期以后,守卫城门的职责被京营代替,五城兵马司的作用逐渐下降,兵员一再裁撤,到了本朝崇祯年的时候,就只剩几百人,这几百人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持城内的秩序,类似于巡警和城管的混合体,什么事情都管,但什么事情都管不了大用,在建制上归巡城御史衙门和顺天府衙共同指挥。

    因为不倚仗他们打仗,所以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素质并不高,待遇也比较低。

    不过今天看起来,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最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尤其是跑在最前的那一个像是百户的瘦高汉子,不但跑的快,而且看起来很是有力。

    “啪!”

    离着还远,他就从怀中抽出一条马鞭,用力一甩,大吼:“让开,让开!你们还想喝粥吗?想喝就让开!”

    他声音洪亮,中气充足,一声大吼瞬间竟然压过了场中的嘈杂。

    朱慈烺暗暗称奇,此人好大的嗓门。

    瘦高百户身后的兵丁也都取出马鞭,啪啪一阵乱抽,将拦路的饥民们向外驱赶。那些不服的人吃了几鞭子以后,一下就老实了许多,纷纷向后闪避。很快的,这四十个兵丁护着中间的三辆马车就来到被包围的几辆运粮马车的前面,被饥民围困在中间的顺天府尹周堪庚终于是摆脱了困境,在一个青袍官员和两个衙役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对那瘦高百户狠狠训斥,好像是在怪他来的太迟。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239/ 第一时间欣赏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作者:韭菜东南生所写的《崇祯十五年》为转载作品,崇祯十五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崇祯十五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崇祯十五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崇祯十五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崇祯十五年介绍:
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