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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一槌定音

    “不妥!漕运海运已有定论,史可法不必进京。”

    反对的也有。

    虽然谢升是内阁四臣,蒋德璟只是一个礼部侍郎,但因为蒋德璟是朝中东林之首,气势并不比谢升差,双方各有拥趸,一时僵持住了。

    御座上的崇祯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朱慈烺知道不能再等,起身走到殿中,向崇祯施礼:“父皇,儿臣有不同的想法。”

    皇太子一起身,整个大殿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崇祯点头。

    “漕运是我大明的根本,绝不可轻废。”朱慈烺首先表明态度。

    谢升和魏藻德都是松口气。

    “但儿臣听说过一句话,叫**蛋不可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去年浙江闹匪,致使漕运中断三日,虽然官军很快就平息叛乱,疏通了漕运,但此事却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尤其张献忠等贼有向江南流窜的迹象,一旦他们占据了运河的某一点,切断漕运,京畿地区的粮米供应岂不立刻就会陷入危机?”

    御座上的崇祯脸色一变。

    不但他,殿中群臣也都是微微变色。

    倒不是朱慈烺的想法让他们吃惊,而是朱慈烺如此直接的在朝堂上说了出来。

    也就亏了朱慈烺是皇太子的身份,如果是其他人,立刻就会被群起攻之,套上一个“危言耸听”的罪名。

    个中道理,朱慈烺当然是明白的,就像他上朝第一日就提出治国四策一样,他倚仗的都是他皇太子的独特身份。因为他是皇太子,所以崇祯对他绝对信任,朝臣也不敢轻易质疑他。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儿臣以为,海运虽然不可以全面放开,但适当放开一点小缝,还是可以的,一来找寻利弊,二来预防风险,纵使漕运被阻,朝廷依然可以通过海运从江南调配粮米到京畿。”朱慈烺道。

    “太子殿下所谓的不全面放开,指的是什么?”谢升皱着眉头问。

    朱慈烺向谢升拱拱手,谢升是东华阁大学士,内阁四臣之一,该有的礼节不能少,然后缓缓道:“江南各省,南直隶,浙江、安徽、四川、两湖、山东等地粮米都是通过漕运运送到京畿的,其中,南直隶、浙江和山东最为省事,因为漕运就从三地境内通过,四川有嘉陵江通长江,也算是便利。安徽两湖稍远一点,需要先经过水路转运,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几天,才能运转到漕河。但两广福建就远了,最少需要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将粮米送到淮安,淮安到京师,又得一到两月,前后算起来差不多四个月时间,实在是太慢了。广东福建都是靠海之地,如果能在这两地试点海运,直接海送到天津,而不必到淮安运转,一定能事半功倍。如此不但提升效率,也减免了两地的转运之苦。”

    听到这,朝臣们都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

    朱慈烺虽然支持漕运,但却也支持宋玫的建议。

    皇太子,终究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群臣嗡嗡议论,一时没有人出来反驳朱慈烺。

    朱慈烺向崇祯拱手:“父皇,广东福建两省的漕粮并不多,但却总是最后两个运到京师的省份,概因路途遥远,转运不便的原因。儿臣以为,如果选择广东福建两省作为试点,准许他们使用海运,不但对现有的漕运没有太大的冲击,而且还可以改善两省漕米年年落后的窘况。漕运海运并行,不管哪个地方问了问题,都可保证京师粮米无忧。”

    说完,深深一躬。

    原本皱眉不语的崇祯眼睛一亮。

    崇祯不是顽固古板的性子,不排斥接受西洋先进思想,大量引进火器,甚至还为天主教提写匾额,对于新鲜事务他历来都很有兴趣探寻,对海运,他并不反对,甚至心中是支持的,不然他也不会令沈廷扬建造新式运粮船,还做了一次从淮安到天津的试验。

    但漕运关系重大,不可轻动的道理,崇祯是非常明白的。

    不说那十几万人的生计,只说说牵扯到漕运利益的有关官员,就是一个庞大数字。

    身为皇帝,尤其是现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稳定朝局是他最优先的考虑。

    加上海禁是祖制,他就更是不敢轻启海运了,明知道海运更快更省他也是不敢。

    不过朱慈烺的话,却让他心动了。

    是啊,不全面放开,只要广东福建两地海运,不但可以试验海运成效,而且不会影响漕运稳定的大局。

    “殿下所言大妙!选择广东福建作为海运的试点,两地漕米不多,对漕运影响有限,海运漕运并行,施行两年,便可看出海运漕运的优劣!”兵部右侍郎吴甡一脸喜色。

    兵部尚书陈新甲原本是漕运的坚决支持者,漕运海运之争,他本来不打算说话,不过朱慈烺“漕米改海”的政策一抛出,他就知道自己站错了队伍,连忙弃暗投明,出列而奏道:“漕米改海兼顾漕运和海运,广东漕米不但可海运到天津,甚至可直接运送到觉华岛,用作宁远的军粮,中间省去转运之苦,臣以为,可以试行。”

    原本漕运派占据绝对优势,但朱慈烺这么一搅合,形势立刻逆转。

    内阁首辅周延儒一直是面容淡淡,古井无波,殿中争吵的再是激烈,好像也飘不到他的耳朵里,但是当朱慈烺说完那一番话后,不知不觉的,他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作为首辅,朝政的推动者和掌舵者,他清楚知道漕运稳定对朝局稳定、还有他首辅位置稳定的重要性,因此他是满朝文武中,最不愿意改动漕运的那个人。

    而漕运改海的提议也不是第一次提出了,每一次都会被封杀。

    照他本来的估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但想不到太子忽然插了一脚了。

    太子说的简单,只广东福建两省,不会搅动漕运大局,但谁又能保证,通过海运输送到天津的粮米,都是这两省的呢?

    周延儒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谢升。

    谢升会意,于是向朱慈烺拱手:“殿下,臣有一问。”

第182章 专线专营

    “先生请问。”朱慈烺微笑,他一出来,工部尚书魏藻德就退缩了,显然是畏惧他这个皇太子,谢升倒还有些胆气。

    “厘金税是殿下倡议,朝廷开设的,如今各项事务都已经齐备,只等三月十五日就会开始征收,今天已经是初十,只五日时间了,殿下却在这个时候提议为海运开一扇小门,臣有点不能理解。”谢升肃容。

    朱慈烺淡淡笑:“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厘金税针对的是一般货物,粮食不在征收范围内,因此漕米改海并不会损害到厘金税的征收。”

    “殿下如何保证,海运来的都是粮米,里面没有暗藏其他物品?”谢升追问。

    “粮米之中混杂其他物品,借以逃避厘金税,这个问题不止是海运,漕运同样也存在。”朱慈烺淡淡道。

    “漕运有十三道关卡,关关严查,纵使奸商能在一两处取巧,却不可能在十三处,处处过关,只要查出一处,就是严惩,而海运却只有起始和终点两处,万一有奸商在粮米之中混杂其他货物,朝廷又查缉不严,货物都走海运,大量走私,厘金税岂不是就变成空谈了吗?”谢升皱着眉头。

    “先生所虑正是我所忧心的,所以我才说要有限,而不是全面放开。”朱慈烺道。

    谢升不明白。

    朱慈烺向崇祯拱手:“父皇,儿臣以为,要避免海运乱象,现阶段,只有一个办法。”

    “讲。”崇祯竖起耳朵。

    “专线专营!”

    朱慈烺清楚的说出四个字,然后解释:“漕米改海,使用专一航线,只允许广东到天津,其他航线不得经营,乱窜者视为贼船,此为专线所谓专营,就是交给一家大型的船号,出了问题,不管是走私或者是搅乱沿海治安,都唯船号是问!”

    群臣们又微微吃惊。

    专线他们都能想到,但专营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专线专营,即补充了漕运的不足,省却了广东福建两省的劳顿,又不影响整个漕运大局,还可以咎责专人,臣以为,此议可行!”微一思索,礼部右侍郎蒋德璟终于直接表态支持了。

    群臣议论纷纷,他们大部分都是漕运的支持者,知道只要开了海运这扇门,漕运终究会受到损害,不过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反对之策,更何况,龙座上的崇祯眼有喜色,对皇太子的提议好像颇为欢喜,他们父子二人是不是早就商议好了?贸然提出反对,会不会惹的龙颜大怒?

    只有礼部尚书林欲辑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慨然道:“陛下,海禁是我大明祖制,不可轻开啊!”

    崇祯不说话,显然,他也正在祖制和现实的利弊之中纠结。

    朱慈烺知道,必须再加一个筹码了。

    如果说漕米改海只是撬动海禁政策一道缝,将来同荷兰人谈判,给予自由贸易权,就是开一扇大门了,如果连小缝都撬不动,又何谈大门呢?

    于是向崇祯拱手:“父皇,儿臣以为,除了专线专营,将广东福建的漕米运到天津,那家被准许的船号,还需承担另外一个重大任务。”

    “讲。”

    “做我大明的后备水师,听候朝廷调遣,只要朝廷需要,船号随时为朝廷运兵!短期是义务,长期朝廷可适当给予补偿。”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议论之声就更大了。

    崇祯可能是华夏王朝里对私有财产权最看重的一个皇帝,国库内库空虚见底,崇祯低声下气的请求群臣义捐,但却从来也不敢横夺,对大臣如此,对商家百姓也是如此。崇祯十七年,王朝覆灭在即,欲调山海关吴三桂回京勤王,吴三桂提出饷银要求,崇祯拿不出,都到这个时候了,崇祯也不敢想出一个“坏点子”,对城中的富豪勒索银两。

    李自成进入北京后,一共从勋贵,官员和富商的家中抄出七千万两银子。

    北京城中并非没有银子,只是崇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说,他儒门圣教徒的性格,使他根本想不出“坏点子”,如果换成他先祖朱元璋,南京修城没钱,立刻就想办法抄了首富沈万三的家,一点犹豫都没有,纵使知道会遭人非议,他也毫不在乎。

    万历皇帝虽不抄家,但却想办法的开店开矿,增加内库的收入,崇祯束手无策,空有道德,眼看着国库空虚,除了向群臣乞求义捐,竟然没有第二个办法。

    朝廷使用民船,历来都是要给钱或者是抵充徭役的,哪怕给的很少,从来没有白用,朱慈烺现在的提议,让群臣微微吃惊。

    “殿下,所谓运兵,指的是哪里?”礼部尚书林欲辑又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向朱慈烺拱手问。

    他最喜欢的就是在朱慈烺身上挑刺。

    朱慈烺回一礼,淡淡回答:“没有特指,如今天下不宁,外有建虏内有流贼,朝廷在北方的兵力捉襟见肘,但在南方却还一些闲兵,如果能有一支运兵的船队,可以将广东福建之兵短时间之内运到天津,不但拱卫京师,也可预防万一。”

    林欲辑又颤颤巍巍的退了回去。

    朱慈烺回答的有理有据,这刺他挑不出。

    群臣之中,不少人在微微点头。

    是呀,如果能通过海运,从东南运来兵马,不管面对建虏或者流贼,朝廷能使用的兵马都会增加不少,虽然这些年来朝廷也动过东南的兵马,比如四川的白杆兵,但陆路遥远,来回就得走一年,三月发出命令,来年三月才能赶来,根本远不济急。

    而从广东到天津,海运只需一个月,危急之时,确实可以使用。

    “殿下,民船都是小船,运粮可以,如果用来运兵,怕是不行吧?”谢升皱眉。

    朱慈烺笑:“先生有所不知,民船并非都是小船,据我所知,一次能运两百人的大沙船,在江南为数不少,如果能为朝廷所用,不管调兵还是运粮,都是朝廷的一大臂助。”

    龙座上,崇祯眼睛发亮,到这时,他已经完全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

    要执行对建虏后方骚扰的战略,非有一只运兵船队不可,原本的谋划,是想要使用长江水师,但长江水师移驻天津之事,因为江南官场的反对,已经是夭折了,朝廷又没有财力造新船,如果照朱慈烺所说,江南真有一次能运载两百士兵的大沙船,用来当作运兵船,最合适不过了。

第183章 船号专营

    谢升却还没有猜到皇帝的心意,他皱眉道:“广东福建两省漕米不多,运输利润有限,又要承担为朝廷运兵的义务,怕是没有船号愿意承担吧?”

    “是啊,构想虽好,但那些奸商们肯定不会愿意。”

    “太子殿下想的太简单了。”

    群臣议论纷纷。

    连海运支持者,蒋德璟宋玫李明睿也都是沉思。

    首辅周延儒皱着眉头。

    原本是要争论漕米是否改海,但现在却已经跳过“是否”,直接讨论如何执行了。

    皇太子高明啊,群臣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了,皇太子的身份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朱慈烺只是一般的朝臣,群臣不会这么容易就入彀。

    周延儒暗暗叹口气,看来,漕米改海之策已经是挡不住了。

    “一般的船号,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如果是忠臣名士的家族,也许会有不一样的选择。”等议论稍停,朱慈烺向崇祯拱手:“父皇,这大殿之中就有一人的家族,有此能力,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谁?”

    “户部郎中沈廷扬。”朱慈烺说出沈廷扬的名字。

    户部郎中只是一个五品官,在这冠盖云集的大殿之上,毫不起眼,所站身的位置也是最后排,海运漕运激烈讨论之时,他默默无语,一直不说话,直到朱慈烺提到他的名字,他才从队列的最后方走了出来,向崇祯行礼。

    朝堂一下就寂静了。

    沈廷扬是船运世家,也是漕运改海的支持者,数次在朝堂上发起漕运改海的动议,今日海运漕运争的激烈,他却没有发表意见,群臣都有点诧异。但老谋深算者,却已经猜到个中原委了。

    “沈廷扬,我听说你家是船运世家,家中有一百艘运兵两百人的大沙船,不知道你家族可愿意担起这个重任,专线专营广东福建的漕米,并且听候朝廷调遣,为朝廷运兵呢?”朱慈烺问。

    沈廷扬深深一躬:“虽然还没有和族亲们商议,不知道他们的意见,但心忧天下是我沈家的祖训,所以臣……愿意。”

    “好!”

    崇祯站起身,一脸喜色。他终于是抛开了“祖制”。

    “臣以为不可!”

    大事即将抵定之时,忽然有一人站出来阻止,却是左副都御史方岳贡。

    方岳贡,天启二年进士,有名的廉官,最高官至任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拷打北京官员,追赃助饷,搜到方岳贡家,居然只发现了五套布袍,一条犀带,二锭皇帝赐的元宝,这令流贼们感到非常诧异“阁老何一贫至此?”

    刘宗敏不相信一个明朝的内阁大臣如此贫穷。

    但方岳贡真就这么穷。

    在被关押期间,方岳贡曾有机会碰到崇祯皇帝的太子,太子放声痛哭,求方岳贡救他。方岳贡说:“臣当忍死以拥殿下!”四月十三日,李自成忽然挟持太子出京城讨伐吴三桂。十七日,城中喧传太子坠马而死。方岳贡捶打胸口大叫,滴水不进,悲愤不已,二十六日,他整好衣冠,自缢而死。

    方岳贡是廉臣干吏,更是忠臣。

    对这样的人,朱慈烺满是敬重。

    何况方岳贡一直都没有给他制造麻烦,不管是治国四策,或者抚军京营,方岳贡都没有发表意见,而默然不语就是对朱慈烺最大的支持,方岳贡身为左副都御史,也就是言官的三把手,他的沉默对御史言官们有一种暗示作用,如果他站出来激烈抗争,朱慈烺在前些日子遇到的反对,一定会更强烈。

    即使是现在御史言官都出京,左副都御史已经变成光杆司令的情况下,方岳贡的话也依然有很大的份量。

    “陛下,沈廷扬是朝廷官员,担着登州到辽东的军粮转运职责,其家族承担漕米改海,广东到天津粮米的转送之事恐有公私不明、甚至是以公肥私的嫌疑,臣以为不妥,如果朝廷真要漕米改海,应选择其他的船号!”方岳贡道。

    “臣附议。”

    “臣附议。”立刻就有几个清流站出来附议,其中最有份量的是通政司使施邦曜。

    崇祯犹豫了。

    朱慈烺早有准备,向崇祯拱手道:“父皇,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沈廷扬虽然是朝廷官员,担着向辽东转运军粮的重责,但他常驻登州,不管是广东还是天津,都不是他能够到的地方,和他官职并无利害相关之处。儿臣反倒以为,正因为他是朝廷命官,其家族才不敢逾越法纪,在粮米转送之中夹带私货,因为那不但害他们自己,也会害了沈廷扬。有沈廷扬在,朝廷令沈家运兵,沈家必然是全力以赴……”

    崇祯微微点头。

    对崇祯诱惑最大的,并不是漕米改海,而是沈家那一百艘一次能运载两百士兵的大沙船。一艘两百,一百艘可就是两万人啊,加上长江水师和东南水师的船只,一次运十万精锐到建虏后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来一个“三光”政策,看建虏如何再猖狂?

    朱慈烺继续说:“何况除了沈家,江南之地再没有能一次拿出一百艘大沙船的船号了,如果分给几家来做,必然会有权责不明,相互推诿的情况,粮米转送耽搁几天问题不大,但如果耽搁了朝廷的运兵大计,那就得不偿失了。望父皇明鉴。”

    听朱慈烺说完,群臣嗡嗡议论,原本认为沈廷扬可能会“以公肥私”的人,倒有一半被朱慈烺说服了。

    “内阁怎么看?”崇祯看向周延儒。

    从开始到现在,周延儒一直都还没有说话呢。

    心知皇帝已经同意,周延儒自然不敢反对,心里暗暗叹口气,出列拱手:“陛下,老臣以为,沈廷扬的官职和沈家海运之事,并无冲突,太子殿下所言,老臣赞同。”

    事情到此,基本就定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小细节。

    广东到天津,专线专营,广东福建两省的漕米以后不再通过漕运,而是通过海运送到天津。时间暂定为两年,如果成效不佳,或者有触犯朝廷法纪的地方,朝廷随时可以取缔,到时不但沈家要承担责任,沈廷扬的罪过也少不了。

第184章 神机野营

    从广东到天津,运送的是粮米,从天津到广东运送的货物,朝廷不要求,不过收取的税赋要按照漕河二十四关的总税一次性全部征收,也就是说,厘金税一分不能少。

    即便如此,沈家生意也不会差。

    生意场上,时间就是金钱,走漕运三个月,但走海运一个月就够了,如果风平浪静,遇上好天气的时候,说不定二十天就可以到。从天津到广东,货物源源不断,沈家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朱慈烺心情愉快,他没想到漕米改海会如此顺利,原以为会在朝堂上扯皮,纠缠一段时间之后,朝臣们才会同意,但不想朝臣,尤其是内阁四臣,居然没有提出太多的反对意见,首辅周延儒更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崇祯又大喜,如此雷厉风行,一个早朝就通过了。

    当然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敲定。比如天津口岸的设立,衙门的组建,查缉官员的任命。具体施行最少需要一个月,但比起其他事务,这一次已经算是雷厉风行了。

    散朝后,回到内阁值房,首辅周延儒不喜不悲,古井无波,次辅陈演表情轻松,谢升和魏照乘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四人中,陈演对漕米改海乐观其成,谢升和魏照乘直接反对,但不想最后还是没有敌过皇太子的巧妙布局,周延儒明着中立,但其实也是反对,不过眼看挡不住,他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

    在案后坐下,谢升叹口气,道:“巧舌如簧,我等又上当了。”

    魏照乘也叹口气,嘀咕道:“确实啊。”

    没人说话了,值房一片寂静,只有首辅周延儒案头的紫金钵盂里的墨水在轻轻荡漾……

    国政大策,原本是内阁职权,但皇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在朝堂上提出大策,他们内阁四臣却毫无表现,再这么下去,内阁值房会换成东宫信王府也是说不定啊。

    工部侍郎宋玫的府邸。

    轿子还没有完全落地,宋玫就急匆匆的掀帘跳出,提着袍角,奔入正堂。

    “自清!自清!”

    宋玫气喘吁吁的喊。

    一个高瘦的人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方巾宽袍,儒雅的笑:“怎么了宗伯大人,是不是一点都不差啊?”

    原来是萧汉俊。

    萧汉俊字自清。

    宋玫关上门,连连点头:“是是是,果然是通过了……”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当浮一大白啊,我在朝堂十几年,就属今天最痛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早朝的经过简单的讲诉了一遍。

    萧汉俊点头:“这个投名状算是纳了,以后太子必然会重用大人!”

    宋玫叹口气:“不过我也惹恼了内阁和魏藻德大人。”

    “魏藻德冢中枯骨,不必在意,至于内阁嘛……也就周延儒有点手段,其他三人不足为虑,只要大人跟紧了太子,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说完,萧汉俊深深一礼,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宋玫愕然。

    “大人的事成了,我的事,还没有了呢……”

    留下一道长音,萧汉俊从后门悄然而去。

    ……

    信王府。

    早朝的顺利让朱慈烺神清气爽,散朝后,他又和沈廷扬谈了一些私密。比如,将“京惠商行”和赵敬之的名字告诉沈廷扬,虽然没有直说,但以沈廷扬的聪明,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广东到天海的航线一旦开通,京惠商行必然是沈家优先合作对象。

    在府中休息了一会,吃了一些点心,朱慈烺带了田守信和十几个锦衣卫,出了北门,直奔神机营的野训营地。

    离开高大城墙拱卫的京师,在野外的道路上疾驰。清风吹面,朱慈烺心情很是不错,极目远望,京师之外即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初春三月,山野丘陵都冒出一层浅浅的绿衣,去年种下的冬小麦开始返青崇祯十五年的春天,渐渐来到了。

    朱慈烺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里面装载了火药厂刚刚制作完成的纸包弹。

    远远的看见神机营营门紧闭,林立的火红色的三角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营门前的四个卫兵持枪而立,看到远方有马匹奔来,立刻就警惕起来,待到看清来人居然是朱慈烺之后,都大吃一惊,三人下跪迎接,另一人急慌慌地去通报。朱慈烺校场阅兵,又在神机营巡视,神机营上上下下都认得他皇太子的模样了。

    朱慈烺翻身下马,不等神机营的将领列队迎接,直接往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看。

    神机营的营寨规规矩矩,围墙营帐完全照戚少保之法所立,万历之后的明军大部分都是如此。

    循着声音,朱慈烺直接向训练场而去。

    “参见殿下。”

    神机营副将李顺带着魏闯等三名千户疾步匆匆的从训练场而来,见到朱慈烺,急忙参见。

    照朱慈烺的命令,神机营现在是一日四练,早上十里长跑,上午队列和空枪操练,下午实弹操练,晚上还要加练一场,刚刚六天,体力都还没有从高强度的训练之中调整过来,感觉除了魏闯之外,李顺和另外两名千户的眼睛里都满是疲惫。

    朱慈烺和蔼但又不失威仪的微笑:“不必多礼,训练的怎样了?我要亲自观看。”

    训练场上。

    “呯呯”一阵枪响,八十步之外的长木靶被打的木屑乱飞,二十四名火枪手,分成三个轮次,实行三段击。他们之后,另外二十四个火枪手正在准备。

    等他们射击完,枪口向上竖起后,一名百户走上去挨着数木靶上的弹孔,木靶上固定着铁甲的地方还揭起看过,一会回来回报道:“殿下,共打放二十四枪,命中十八处,命中率超过七成。”

    朱慈烺点头,照纪效新书,七成的命中率已经是精兵了。

    不过朱慈烺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亲自走到木靶前查看,尤其是挂在木靶上的那一件铁鳞甲,他仔细的翻了一下,铁鳞甲的多个甲片被击中,但没有击穿看来旧式火药的威力还是不够大啊。、

    朱慈烺将火药厂刚刚研发出来的纸包弹介绍给李顺魏闯还有另外的两个千户。

    听完朱慈烺的介绍,四人都是惊喜。

第185章 纸包威力

    魏闯第一个试枪。

    魏闯拿起一个纸包弹,用手摸了一下,感觉铅弹在上,射药在下,竖起枪管,从底部咬开纸筒,将火药倒入枪膛,然后再将铅弹填入,压实后又装好引药和火绳。

    比起现在的空枪操练,这中间节省了弹袋和火门两个步骤。

    千万不要小看这两个步骤,战场之上这意味你可以提前七到八秒钟向敌人开火,一次射击节省七八秒,几轮下来就可以多开一枪,增加了射击的密度,一场战斗下来,每个火枪兵都可以射出比以往更多的子弹,有可能会决定到一场战斗的胜败。

    “砰!”

    魏闯举着装了纸包弹的鸟铳,扣动扳机。

    火绳燃尽,八十步之外的木靶被打的粉碎。

    魏闯放下枪,惊喜不已:“殿下,威力……好像更大了。”

    朱慈烺淡淡微笑。当然更大,火药更精炼了,份量充足了,射击的威力自然会增大。

    魏闯又试了一枪,这一次在木靶上挂了一具铁鳞甲。

    砰!

    枪声响过,鳞甲震动。

    朱慈烺再次查看效果。

    这一次,铁鳞甲的甲片被击穿了,洞口向后裂出许多锋利的铁片,铅弹嵌在铁甲后的木靶中,魏闯用匕首将铅弹挖出,交到朱慈烺的手中。

    铅弹已经变成无规则的扁扁的一片,若是击中人体躯干,柔软的铅弹会分裂成许多小块碎片,形成空腔效应,造成大出血,在如今这个时代没人能救得活。也就是说,八十步的距离里,使用纸包弹的神机营鸟铳可以将建虏的单层铁甲兵打的血肉横飞,不过还不足以伤害建虏的三层铁甲兵。

    魏闯笑的合不拢嘴:“太好了,这纸包弹不但省事,而且威力大,不怕士兵少装或者多装火药,这是谁想出来的,真是太聪明了。”

    另外两名千户也试枪。

    连李顺都手痒的试了一发。

    大家对纸包弹赞不绝口。

    接着魏闯又试验了一发斑鸠铳的纸包弹。

    距离定在一百二十步。

    枪声响过,捆在木靶上的铁鳞甲连同木靶一同被轰飞,等到找回来,铁鳞甲胸前的护心镜都被击穿,变形的铅弹在护心镜上钻出不规则的一个大破洞。

    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使用新式火药和子弹的斑鸠铳足以对建虏的三层重甲兵造成伤害。

    朱慈烺微微笑,心说:“看你狗日重甲兵再猖狂!”

    在实弹射击对面的一块空地上,大约六百多个火枪手分成六队,正在进行空枪操练。

    “竖枪!”

    “倒药!”

    一个军官正大声命令。

    所谓的空枪操练,就是指一步步的执行开枪射击前的分解动作,从最初的清火门、竖枪、拿药筒、倒射药到最后的射击,一共有二十个多个动作和指令,只有这些动作烂熟于胸,才能形成条件反射般的操作,才不会在纷乱的战场上出错,也才有实弹射击的资格。

    神机营都是老兵,照理不应该有这么多空枪操练的人,只是因为荒废太久了,很多人都手生了,朱慈烺要求的又严格,副将李顺不敢马虎,动作不熟悉不连贯的火枪手,全部回炉再造,十天之内没有改善者,一律清除神机营的军籍。

    当副将十几年了,李顺第一次有这么大的魄力。

    神机营现在正式的火枪手也不过两千多人,六百人回炉再造,等于四分之一多的人不合格,神机营过往战力的颓废也就不奇怪了。

    朱慈烺站在场边,观摩这六百人的空枪操练。

    皇太子在旁,所有人都是紧张,尤其是离朱慈烺最近的那名年轻士兵,他满头是汗,紧张的连枪都握不稳,做装弹的动作时手腕一抖,鸟铳居然脱手摔地上了。

    “……”李顺魏闯变了脸色,带队操练的百户更是脸色发白。

    那士兵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地上,心想我完了。

    一双手将他摔落地上的鸟铳捡了起来,微笑的交还到他手中:“拿稳了,战场上摔枪可不行。”

    “是……”

    那军士都快要哭了。

    为他捡枪的是皇太子。

    朱慈烺转对魏闯:“不必责罚,是我影响了他。”脸上带着笑,但心中却皱眉,火枪兵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素质,用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战场上,两军相对,举枪瞄准之时,没有命令,敌人没到射程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自己遭受到了攻击,都不能胡乱射击。

    只因为自己站在旁边,就能慌慌地摔了枪,这一位的心理素质实在不怎样。

    朱慈烺走后,带队百户走到那名士兵面前,恶狠狠地道:“赵良栋,你完了!”

    朱慈烺已经走远了,如果他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惊奇,赵良栋是清初名将,金庸鹿鼎记中,韦小宝所倚仗的那个大胡子将军都是赵良栋,1645年,清军攻占陕西。赵良栋应募从军,成了一名清军绿营兵,后渐渐成为绿营猛将,并在平定三藩中立下功劳,为河西四汉将之一。

    这一世不知道怎么的,赵良栋居然出现了京营,而且是一名神机营的火枪兵。

    赵良栋低着头,懊悔无比的道:“愿受军棍。”

    看完火枪,朱慈烺又检验火炮。

    火炮是朱慈烺最寄予厚望的武器,也是几项武器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一种,一个火枪兵可以在十天之内就学会鸟铳的装弹和击发,但火炮却不行,没有严谨的计算和精确的瞄准,火炮的威力就难以发挥到极致。

    现在神机营使用的火炮中,红夷炮和虎蹲炮是抛物线射击,佛朗机炮的角度比较低,几乎是平射,就瞄准技术来说,射程最远的红夷大炮要求最高,也最难掌控,这一次神机营野训,两门红夷炮并没有拉到城外,神机营主要训练的还是佛朗机炮。比起红夷炮,几乎是平射的佛朗机炮对瞄准的技术含量,要求的稍微低一点,不过依然是一门技术活。

    一门佛朗机炮有六个炮手。

    两个负责瞄准和点火,一装药,一装弹,一压弹,最后一个清洗炮膛。

    朱慈烺特别关注了瞄准环节。

第186章 测算瞄准

    因为当着朱慈烺的面表演,李顺非常紧张,五门表演的佛郎机炮,每一门的炮手他都亲自叮嘱。

    一声令下,演练开始。

    朱慈烺发现,操纵火炮的炮手并不进行测算,所谓瞄准,全是凭感觉和目测在进行。

    这可不行。

    只凭经验,而不是科学的测算,很难保证火炮的精准度。

    没有操作手册,师傅带徒弟都是口耳相传,没有教材也没有标准,打的准不准,全看临场发挥。

    百年来,大明炮兵一直如此。

    不止炮兵,华夏民族很多技艺的传承,都是父子或者是师徒之间口耳相传,没有专门的书籍和经验总结,更没有科学的研究,一旦有什么意外,不管多优秀的技艺,立刻就会失传。

    西方却很少有这样的事情,一种技艺只要被研发出来,就会永续发展,一来西方所有的发明,都有理论支持,不像我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懵懵懂懂的,不是失传就是走偏了。就如火药,中国人千年人就发明了火药,却没有人去探究火药为什么会爆炸?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配比延续了千年,西方人却在搞清火药爆炸的原理后,发明了威力更大的黄火药。

    二来西方不怎么藏私,他们讲究是“公司化”,我们却是父传子,子传孙,家族机密绝不外传,在保密第一的情况下,很多优秀的技艺很难得到大规模的推广和发展。

    火药是如此,火炮瞄准也是如此,从最早的虎蹲炮到眼前的佛郎机炮,明军瞄准一直以经验为主。

    直到红夷大炮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局面,红夷大炮的射程最远高达两千米,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是目测和经验所能掌控的,因此朝廷专门聘请葡萄牙人教授明军火炮手瞄准之术,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使用科学测算而不是通过经验来进行火炮瞄准。

    神机营是最早接触西洋瞄准法的大明部队,对西洋瞄准法应该不会陌生,但眼前的这些炮手,依靠的却依然是目测和经验。

    朱慈烺不做声,默默看着。

    上一次和汤若望见面时,他已经请汤若望帮着翻译那本炮兵使用手册了,等翻译完成,就会交给李顺,令他按照手册内容操练炮兵,现在汤若望还没有翻译完成,只能按照李顺自己的心得办法训练炮兵。

    “放!”

    五门火炮依次发射。

    标的是两百步之外的五堆干柴。

    这种佛朗机炮最远射程可以达到四百步,有效射程也就是可以精确瞄准的射程是两百步。

    “轰轰轰……”

    一连五炮,一炮直接命中,两炮误差在五步之内,另外两炮都超过了十步。

    朱慈烺皱起眉头,大明最精锐的神机营炮兵的瞄准技术就是这种水平吗?

    李顺一头冷汗,气急败坏瞪那些脱靶的炮兵。

    除了命中的那一组,众炮兵都是惶惶。

    “李顺,当年佛郎机人在神机营传授火炮瞄准技术,你也是参加了,对不对?”朱慈烺问。

    “是,臣当时是炮营千户,连臣在内,炮营五十个炮手都参加了。”李顺战战兢兢的回答。

    “这些人,今安在?”朱慈烺冷冷问。

    李顺脸色尴尬:“回殿下,大凌河战役时,兵备道张春抽调炮兵营增援,一番血战,大部分人都战死在大凌河了。”

    “他们死了,但你还在,西洋瞄准之术,距离和抛物线的测算,你应该是会的,你为什么没有传给他们?难道是你藏私,或者是有其他的意图?”朱慈烺厉声而问。

    李顺吓的噗通跪下:“回殿下,臣怎敢藏私?不是臣不传,而是他们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不会计算,臣说半天,他们也不知道臣在说什么呀?”

    朱慈烺明白了,也猛的惊醒了。

    这个时代的士兵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识字的人极少,连神机营炮兵这种高技术含量的军种,使用的也都是文盲。

    不识字,没有一定的数学知识,就不可能有精确瞄准的可能。

    德国的毛奇元帅就有战争结果取决于小学老师的课堂之说。

    要想练出一支精锐的炮兵,文盲问题必须解决。

    “神机营现在识字的有多少人?”朱慈烺问。

    “除了千户和百户外,识字的人不超过二十个,现在都在炮营里。”李顺回答。

    朱慈烺沉思道:“从明天起,我会派内监的小太监到你军中教将士们识字,以后炮兵营的每一名炮兵都必须识字,另外,我还准备给神机营派一名炮兵教导官,明后天他就会到任,到时希望你们能精诚合作。”

    谁是炮兵教导官?

    朱慈烺心中已经有人选,那就是工部主事,现在镇虏厂的负责人焦勖。焦勖写了西洋火器攻略,又跟着汤若望铸了这么多的火炮,对火炮的使用和保养非常了解,又是汤若望的学生,炮兵使用手册翻译完成之后交给他,再派他到神机营担任炮兵教导官,和李顺一文一武,一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臣明白了。”

    李顺知道自己过关了,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命中的那一组炮兵,每人赏三两银子!”朱慈烺说。

    “是。”

    田守信随身就带有银子,听了朱慈烺的命令,立刻就赏。

    一组六名炮兵跪下谢恩,个个喜形于色。

    “魏闯,给本宫装发纸包弹,本宫要试枪。”在神机营巡视一圈,基本满意之后,朱慈烺决定亲试一下鸟铳的威力。其实他早就手痒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从魏闯以下,所有将官都是脸色大变,田守信更是急道:“殿下,不可啊!”

    “没事。”朱慈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我对神机营中的鸟铳还是很放心的,魏闯,你帮我挑铳,我大明皇太子如果连鸟铳都不敢打,还有什么资格统领京营?”

    “殿下,你是我皇明的储君,不可轻易犯险啊……”田守信噗通跪倒。

    这就是皇太子的无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看着、护着,几乎没什么自由。

    朱慈烺无奈的绕开他,向魏闯伸手:“魏闯,你没听到本宫的军令吗?”

    见朱慈烺态度坚决,魏闯只好将手中的鸟铳呈送过来:“就用臣的铳吧。臣的铳,绝对安全。”

    原本朱慈烺想要留在神机营中练习一下枪法,顺便和神机营的将士们共用午餐,增进一下感情,但魏闯刚帮他装上子弹,正要举枪瞄准呢,一名锦衣卫急急来禀报:“殿下,宋先生进京了!”

    “太好了”

    朱慈烺豪气顿生,举枪瞄准八十步外的木靶,在一双双心惊胆战的眼神中,叩响了手中的扳机。

    “砰!”

第187章 天工开物

    宋应星,天工开物的作者,明末着名的科学家,农学家,他最大的贡献就是把中国几千年来出现过的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方面的知识作了一个系统性的总结,并着述成书使之能够流传下来。

    除了农业和手工业,天工开物还收录了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百科全书。

    这其中有两个科目对现在的大明尤其重要。

    第一当然是农学。现在的大明处在“小冰河”时期,年年大旱,饥民食不果腹,最迫切需要的就是一种耐旱高产的农作物。作为穿越者,朱慈烺清楚的知道,红薯,土豆,玉米这三种农作物都极其适合。前世里,北方地区到处都种满了玉米,但可惜的是,虽然这三种农作物早就传入了大明,但播种的人极少,就朱慈烺的记忆,在明末,只有三个人对红薯土豆玉米有所涉猎,分别是徐光启,宋应星和陈子龙。

    这三人都是农学家。

    徐光启早逝,陈子龙是徐光启是学生,现在绍兴为官,朱慈烺已经请吏部帮忙调人了,宋应星无有官职,此时在家中闲居,二十天前,刚刚适应这个时代的朱慈烺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请到宋应星,不然就无法应对粮食危机,派出的人日夜兼程,今日终于是把宋应星先生带回京师了。

    宋应星对农业研究深刻,连土壤、气候、栽培方法对作物品种变化的影响在天工开物中都有详细记载,简单讲,宋应星就是一个是明末的袁隆平,如果能把他任命为“农业部长”,当然了,大明还没有农业部,不过只要给他一个适当的职位,并且全力支持他,让他向大明百姓传授耕种玉米、土豆和红薯的方法,使北方地区提前一百年遍种玉米和土豆,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除了农业,宋应星对机械也颇有研究,在天工开物的机械篇中,他详细记述了包括立轴式风车、糖车、牛转绳轮汲卤等农业机械工具,相信只要给他一点启发,朱慈烺急需的水力研磨机和水力捶锻机,一定也能制造出来。机械是工业的基础,机械有了发展,大明的工业化水平必然也会随之提高,工业提高了,大明军队使用的枪械和刀枪,自然而然就会变的精良。

    除了宋应星,苏州人薄珏对机械之术也颇有研究,朱慈烺也派人去请了。

    至于宋应星通晓的其他科学,如冶金,火药,纺织,制盐、采煤等技术,都是大明需要的,因此朱慈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这位百科全才。

    朱慈烺急急回城,刚进了城门,就看见对面街道来了一顶轿子。

    轿夫走的很急,两边有骑马的家丁护卫,轿子晃动剧烈,显然是轿中之人在催促。

    田守信小声道:“殿下,好像是吴甡吴侍郎。”

    朱慈烺勒马等待。

    轿子停下,轿帘一挑,吴牲从里面走出来,快步到朱慈烺面前躬身行礼:“见过殿下。臣正要去见殿下呢。”

    朱慈烺下了马,笑:“先生有事吗?”

    吴甡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朱慈烺明白了,吴甡还在为固守宁远之事而烦恼,早朝之时,谈论到宁远,吴甡忍不住又想发言,朱慈烺摇头又使眼色,不让他抛出弃守宁远城之策。但吴甡显然还是没有放弃,他憋在胸中不快,想要再找朱慈烺探讨一番。

    “先生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去见一个人。”

    朱慈烺笑,不管吴甡同意不同意,骑马先行。

    吴甡坐轿在后跟随。

    很快,朱慈烺就来到了城北的一处宅院门前

    “臣宋应星见过太子殿下。”

    朱慈烺下马进到宅院中时,宋应星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疾步走出来迎接了,见到朱慈烺现身,赶紧双膝跪地。宋应星身后还跪着两个年轻人,好像是他的子侄。

    “先生快快请起!”朱慈烺一脸尊敬,两步上前将宋应星扶起来,殷切问道:“先生一路辛苦了。本宫冒昧把你请来,不知道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宋应星慌不迭的回答。

    宋应星也是有功名的人,宋应星和兄长宋应昇在万历四十三年同时中举,崇祯四年1631年宋应升由吏部铨选任浙江桐乡县令,八年任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十一年升任福建汀州府推官,为省观察使下的属官,掌管一府刑狱,不过任期未满,宋应星就辞官回家了。

    因为有功名,又在官场里打滚了七八年,所以宋应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的升斗小吏在太子爷面前应该有的礼节,因此当朱慈烺伸手扶他之时,他不但是慌张,而且还惊恐,他不明白,太子爷为何如此礼下于他?

    其实这个问题他都想一路了,他不明白,堂堂皇太子为什么要召见他?而且还命他将家中子侄带来?十天前,当东宫的小太监和锦衣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简直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是在梦境中。

    现在见到皇太子朱慈烺,他梦境的感觉就更是强烈了。

    朱慈烺进到正堂坐下,目光再一次落到宋应星身上。

    吴甡在旁边椅子坐了,也是盯着宋应星。

    从皇太子朱慈烺对宋应星的重视态度看,他已经知道宋应星不是一般人。

    宋应星1587年生人,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发须已经皆白,但脸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穿着粗布长衫,身材瘦长,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之感,历史上他一共活了八十岁,身体非常好。朱慈烺用他,一点都不用担心他身体会出什么意外。

    说了一会家常,见宋应星的情绪渐渐稳定,不那么紧张,朱慈烺切入主题。

    “先生的天工开物我拜读了两次。”朱慈烺道。

    宋应星惊讶极了,赶紧拱手做谦虚状,他没想到,太子爷居然会看自己的书。天工开物虽然极具历史意义,但在这个时代却并不为人重视,虽然有出版,但没有卖出多少,这个时代士子们最喜欢的还是风花雪雨,天工开物的出版数,还不如阮大铖戏本子的一个零头。士子如此,朝堂上的大臣也不例外,天工开物虽然在崇祯十年就出版了,但却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第188章 敝履明珠

    等到满清入关,因为宋应星的政治立场,天工开物被列为**,很快就在中国消逝,一直到300多年后的民国初年,有一个人去查阅云南通志,发现里面说到冶炼铜矿之法时,引用到了一本名叫天工开物的古书,于是他就到北京的各个大图书馆去搜寻这本书,结果没有查到,又去询问各个藏书家,也没有人知道这本书。

    在经过满清将近三百年的统治之后,这本书在中国绝迹,连知道这本书的人也没有。

    后来这个人偶然在一个日本朋友家发现这本书的日文版,于是他到日本的图书馆去查,这一查不要紧,发现这本书居然有英国,俄国,德国,日本,法国的翻译本。

    你弃若敝履,别人视若明珠。

    后世满清的海国图志也是这般境遇。

    “先生之才之智,我深为佩服。”朱慈烺站起来,对宋应星施了一礼。

    宋应星大吃一惊,赶紧跪倒:“臣不敢。殿下折杀臣了。”

    朱慈烺把他扶起,一脸尊敬的说:“先生不必紧张,更不必惶恐,我说的都是真话,先生之书如果能在大明朝普及开来,每一个地方官吏,每一个工匠都能研读并且加以使用,那我大明朝的中兴指日可待!”

    宋应星没想到自己的书竟然有这么大的功效,一时呆的说不出话来。

    “先生请坐。”

    朱慈烺拉着宋应星坐下,然后继续详谈。这一次朱慈烺切入中心,直接说农业,说马铃薯、玉米、番薯。

    说到具体的事务,宋应星的紧张就消失很多,他侃侃道来。

    “马铃薯、玉米、番薯都是西洋传来的外来物种,崇祯五年就有人在福建少量种植,去年之时,臣专门去了一趟福建,亲眼见到了这三种作物,并和种植的农户进行了交谈。这三种作物的耕种方法并不复杂,玉米有选苗、除草、勾锄三道程序,马铃薯和番薯就简单了,播种之后,基本就不用管,不过这三种作物都是怕热喜凉之物,福建的气候并不适合,加上百姓们还是喜欢吃米,所以这三种作物在当地的种植并不广泛。”宋应星说的很谨慎。

    朱慈烺听的仔细,见宋应星居然亲自到福建查看,心中感佩,于是问:“如果把它们移种到北方呢?”

    “这正是臣想说的。”宋应星有点激动:“如果把它们移种到更适合它们生长的北方,臣估计,玉米亩产至少能有六百斤,马铃薯和番薯甚至有可能会达到八百斤!”

    作为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的农学造诣非常高,他早就知道,马铃薯、玉米、番薯更适合在北方耕种,不过他原先只是一个小吏,又已经辞官,没有上奏折的权力,而且就算是上了,也不会有人搭理他,因此干着急没有办法。

    其实宋应星之前,礼部侍郎徐光启十几年前就曾经呼吁在引进新物种,在北方种植,为此徐光启还曾经在天津有过一百亩的试验田,只可惜一直都没有引起明廷的重视。

    马铃薯、玉米、番薯在中国广泛种植,是清朝的事,这也是清朝人口超过明朝的三到四倍,却没有天下大乱的原因之一。

    “好。”

    朱慈烺却已经压不住心中的兴奋了,米粟或者小麦一亩的产量不过三百斤,最高也不会超过四百斤,换成玉米就等于是翻倍,可以多养一倍的人口,如果这三种作物能在北方大规模的播种,困扰大明的饥荒一定能大大缓解。

    其实玉米的亩产量远不止六百斤,只要稍有雨水,最少能有八百斤现代社会里,种子优良,肥料充足,机械化播种的玉米亩产有一千五百斤。

    吴甡听得眼睛大亮,如果这劳什子的“玉米,马铃薯、番薯”真有这么厉害,那大明的危局不是马上就可以缓解一半吗?

    “先生,如果我把此事交付给你,专职督促百姓在北方大规模播种马铃薯玉米番薯,你可愿意?”朱慈烺看着宋应星。

    宋应星愣了一下,到这时他终于是明白朱慈烺的用意了,赶紧站起来,深深一躬,激动的说:“臣自当竭尽全力!”

    朱慈烺点头笑:“你中过举,有功名在身,就暂且先到我东宫,任一个左司直郎如何?”

    东宫詹事府中官职最大的是詹事正三品,其次是少詹事2人正四品,再下面就是左庶子正五品、左谕德从五品等,因为崇祯的重视,詹事府没有缺额,各个官职都是满满,朱慈烺想要插人一时也插不进去,所以朱慈烺只能给宋应星一个并不常设的左司直郎的官职。

    宋应星辞官之前只是一个八品官,左司直郎是从六品,又在东宫詹事府任职,是辅佐太子的人,算起来等于是连升两级啊。

    吴甡皱起眉头:“殿下……”

    朱慈烺虽然身为太子,但并没有直接任命官员的权力,即使是东宫詹事府的官员,也必须由崇祯或者是吏部任命,朱慈烺却自己任命,一旦被御史们知道,肯定又会弹劾,所以吴甡忍不住有点担心。

    但细细一想,却又明白朱慈烺的用意了。

    宋应星要大用,一介布衣可不行,必须给宋应星相应的官职,而且越高越好。但朝中官职太不好任命,毕竟宋应星在此之前,只是一个八品的理司,吏部的作风一向又拖拖拉拉,一个月任命不下来也是常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朱慈烺恳求崇祯把宋应星任命为朝中六部的官员,隐隐就有干涉朝政,从崇祯手中夺权的感觉,但把宋应星任命为自家东宫的官员,这层顾忌就会少掉很多。

    至于御史们的弹劾,根本不用太担心,第一御史们都出京了,第二,一会朱慈烺就进宫,请父皇准许对宋应星的任命,不给御史们出手的机会。

    “谢殿下。”宋应星跪倒在地,激动不已,起身之后他向朱慈烺拱手:“殿下,此事要成,非有各地官员的配合不可。”

    朱慈烺笑:“不急,在北方地区全面推广是一个长期计划,短时间之内,只能先着眼于京畿地区。”

第189章 南北差异

    宋应星恍然:“臣鲁莽了。”

    倒不是鲁莽,而是他太激动了,一时没想到那么多,稍微沉思一下,他赶紧道:“殿下,臣虽知晓种植之法,但却没有种子,如今已经是三月初,再有半个月就要播种了,因此需马上到福建或者吕宋岛采购种子!”

    朱慈烺笑:“种子之事先生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先解决。”

    “臣谨听命。”

    “民以食为天,农业是我大明的根本,而农政又是农业的根本,农政之中,又以水利先行,如今连年大旱,水利就更是重要了,不然就算种下玉米和马铃薯,也难有太好的收成。”朱慈烺说。

    宋应星很是惊讶,想不到对太子对农业竟然有这么深的理解。

    吴甡却不惊讶,太子总是让他刮目相看。

    宋应星激动道:“殿下所言甚是!人人都知江南为鱼米之乡,却不知江南虽河流密布,风调雨顺,但农人同样重视田间水利,各种水利设施随处可见。相反,臣从江西一路走来,发现北方地区几乎没有什么农田水力设施,全在靠天吃饭,如果北方也能兴建水利,纵使有大旱,也不会颗粒无收。故臣以为,天下没有薄田,只有懒汉。”

    吴甡做过山西巡抚,对北方水利有很多了解,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北方并非没有水利设施,各省各地的河道、差不多每年都要修缮的。北方各省的徭役,大部分也都用在了疏浚河道、加固堤坝之上,当然了,最近几年天灾**,北方水利确实有所松懈。”

    听吴甡这么一说,宋应星便不敢说了。

    朱慈烺笑:“先生不必有什么顾忌,但说无妨。”

    宋应星这才放下包袱,先对吴牲施了一礼,才继续说道:“老朽与大人有些不同见解,斗胆试论之。北方作物比较抗旱,旱灾多少会有些收成,涝灾却往往颗粒无收,因此北方水利防涝重于抗旱,但如今的形势跟过去已然不同,北方连年大旱,未来几年的旱灾恐怕也不会缓解,因此北方水利必须改变指导思想,从防涝改为防涝抗旱并举。”

    吴甡沉思道:“不错,确实应该改。”

    宋应星受到鼓舞,继续说:“北方各地中,条件最好的便是京畿地区,京畿地区共有四条河流,纵贯南北,在京畿兴修水利,最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且京畿人口多,对粮食的需求量极大,多年来,朝廷一直依赖漕运,从南方千里转运粮食到京畿,一旦江南发生大灾或者是兵祸,无粮可运,京畿就危矣,但如果京畿地区能种植玉米,增产粮食,不但可以节省南粮北运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能改变京畿只能依靠南粮的困局。”

    朱慈烺不住点头。

    是啊,京畿地区河流那么多,但有灌溉的却几乎没有,那些河水都白白浪费了,实在是可惜。如果兴修水利,将这些河流都运用起来,再配合新型农作物玉米,京畿粮食丰产,达到自给自足,并非完全不可能。

    “若京畿成功,便可逐渐向山东山西河南推广。比起京畿,山西陕西更适合播种玉米和马铃薯,尤其玉米和马铃薯都是高产作物,只要推广开来,再兴修水利,纵使大旱,也会有相当的收成。有了收成,饥民们有了希望,也就不会跟着流贼造反了。”虽然快六十岁,但宋应星雄心仍在,说的慷慨激昂。

    听到这里,吴甡兴奋的跳起来:“若真能如此,何患建虏不灭?流贼不平?”

    不过很快的,他脸上的喜悦就变成了叹息,颓然的坐回去:“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不说玉米番薯百姓们愿不愿意播种,只说这兴修水利,就是难事一件。疏浚河道、加固堤坝都是费钱费力之事,且不能立刻见效,如今朝廷连年用兵,国库空虚,军饷尚且不足,兴修水利的银两,就更是没有了……”

    宋应星也黯然了。

    是啊,朝廷根本没钱,拿什么兴修水利?

    “不能大规模修建,小规模修一下总是可以的。”朱慈烺接过话语,微笑的道:“我整顿京营,共得了三十万亩的官田,但水利设施已经荒废许久……”

    吴甡和宋应星立刻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

    “宋先生先从京营官田下手,银两和人力都不是问题。”朱慈烺笑。

    “臣领命!”宋应星激动的行礼。太子这是把兴修水利的重任交给他了。

    天工开物有专门的水利篇,朱慈烺细细研读之后,发现宋应星的一些看法,非常具有先进性,比工部的水利官员强多了,因此这一次兴修水利的任务,他决定也交给宋应星。

    当然了,这并不表示要把工部抛在一边,工部的屯田和水利主事依然是朱慈烺准备借调的对象。

    在这之前,宋应星宦海起伏,做过的最大官也不过是一个八品理司,虽有报国之心,但无处发挥,想不到年近六十岁,须发斑白之时,竟然迎来了一个大转机,得太子重视,宋应星心中的激动无法形容。

    “殿下,兴修水利得征发徭役,如今的情势下,怕是有些困难……”吴甡欲言又止。

    兴修水利必然要使用徭役,但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天灾不断,民力已经非常疲惫了,即便是京畿地区,天下脚下,每一次征发徭役都会惹的鸡飞狗跳。

    所以吴甡有点担忧。

    太子虽然聪慧高远,但毕竟年轻,征发徭役是顺天巡抚衙门的权力,没有内阁的决意,没有顺天巡抚的执行,谁也无权征发徭役,皇太子也不例外。

    “不。不用徭役。”朱慈烺微笑摇头:“先生忘记西便门外的数万灾民了吗?”

    吴甡眼睛一亮:“殿下你是想……”

    朱慈烺点头:“是的,西便门的粥厂,我已经去过三次了。灾民中虽然老弱妇孺众多,但并不是没有年轻人,粥厂一天只开一次,如果有一天开三次的地方,相信他们一定愿意去的。”

    “原来殿下早有安排,臣佩服。”吴甡叹服不已。

    朱慈烺不好意思的笑:“先生过誉了,我就是想给他们找一个吃饱饭的地方而已。”

第190章 六千精兵

    事情谈完,朱慈烺不多留,起身离开,宋应星送他到门口。

    上马之后,看着须发斑白,但却意气风发的宋应星,朱慈烺心中颇多感慨,大明不是没有千里马,而是没有伯乐啊,幸亏自己是一个穿越者,知道宋应星的大名,如果是朱慈烺的本尊,恐怕就是死也不会起用宋应星。

    而宋应星这样的人才,就如历史上一样,空有才能,但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对了,令兄现在何处任职?”朱慈烺忽然想起一事,赶紧问。

    宋应星还有一个兄长名叫宋应升。

    和宋应星一样,宋应升也是仕途坎坷,从县令到文林郎,始终不得志,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时升任广州知府,次年,隆武二年1646年,清军南下,宋应升服毒殉国。

    宋应升是忠臣,也颇有能力,和宋应星共称“奉新二宋”,因此朱慈烺也想要一起用了。

    “家兄在高州府担任同知。”宋应星回禀。

    同知,相当于是副知府。

    朱慈烺点头,意思是知道了,目光看向吴甡,微笑的道:“时间不早了,先生还是早些回府吧,有些事情不急在一时,多一点时间的沉淀,也许会更好。”

    吴甡明白朱慈烺的意思,暗暗叹口气,躬身送朱慈烺离开。

    回到信王府,朱慈烺唤来左庶子吴伟业,将宋应星兴修京营官田水利的事情与他说了,命他整合东宫人手,配合宋应星的工作。听到太子爷要兴修官田水利,而且还使用一个没有官身的布衣,吴伟业颇为吃惊,心想军营的一堆烂事还没处理完呢,就又来新麻烦了,连忙道:“殿下,兴修水利耗费钱粮众多,且需要大量人力,钱粮东宫和京营可以筹措,但人力却从哪里找啊?此事非有顺天巡抚同意不可!”

    “不用徭役。我自有安排,你照我的命令执行就可以了。”朱慈烺道。

    吴伟业叹口气,知道自己又得忙了,苦瓜着脸走了。

    朱慈烺又唤来左中允林增志。

    前天中午,林增志跟着吴伟业在兵部衙门口围攻陈新甲,看起来精力很是旺盛,昨天朱慈烺又了解了一下,发现林增志很是活跃,常常在同僚之中发表一些慷慨激昂的演讲,对朝政颇有议论。对这样的东宫官员,朱慈烺一来以喜,一来以忧。喜的是,他们位小不忘忧国忧的是他们意气用事,不但于国事无益,反而会造成麻烦,正好现在有一个出远门的差事,于是朱慈烺就想到了林增志。

    “臣林增志叩见殿下。”很快,林增志就来了。

    “你是哪人?”朱慈烺问。

    “臣福建漳州人氏。”

    “那你听说过玉米,番薯和马铃薯吗?”

    林增志一脸茫然的摇头,虽然这三种作物在福建有种植,林增志也是福建人,但估计他在京师待久了,竟然是没有听说过。

    “给你一个任务,到福建采购玉米、番薯和马铃薯。其中,玉米六成,马铃薯三成,番薯一成,注意,这都是要当种子用的,因此必须精心挑选,绝不可被奸人以次充好!本宫的话,你听明白没有?”朱慈烺声音清楚的交代任务。

    林增志惊讶的咽了一口唾沫:“听清楚了,但殿下,这是商人……”

    朱慈烺打断他的话:“听清楚了就去城北柳林胡同拜访宋应星大人,跟他请教玉米、番薯和马铃薯之事。回来之后本宫拨你一千两银子,再派四名锦衣卫协助你,拿上东宫的公文,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福建。记着,有多少就买多少,银子不够可跟当地官府暂借,回京之后,本宫再补给他们,最迟四十天之内要把所购种子全数送回京师,你是福建人,到了福建,该到哪里购买,我就不教你了。”

    “是。”

    “下去吧。”朱慈烺挥手。

    林增志一脸沮丧的退出去。

    他的左中允做的好好,太子为什么要派他到福建,去做商人的事情呢?难道是对他有所不满吗?细细一想,忽然又振奋,太子如果对他不满,大可直接处罚他,何必绕圈子派他到福建,还给他一千两银子的经费?显然,这一次任务非同小可,皇太子不敢通过商人,而要通过他这个左中允到福建购买,如此看来,皇太子是重用而不是要惩罚他啊。

    想明白这一点,林增志胸腔中热血沸腾,虽然没有听过劳什子的“玉米,番薯和马铃薯”,但既然太子命令了,就是东海里的明珠,他也要想办法的捞上几颗来。

    不过……柳林胡同的宋应星大人是哪位啊?

    ……

    下午,朱慈烺在京营衙门召见了贺珍和张纯厚。

    七天时间,五军营的精简裁撤已经接近尾声。

    照朝廷的编制,京师三大营之下一共有三十三小营,各级军官五百八十六名,在籍将士14万八千人,每年军饷开支九十八万四千两,这样的数字如果放在明初,绝对是强悍的天下第一军,可以追的北元到处乱跑,但现在却孱弱的连流贼也打不过了。

    经过贺珍张纯厚二人的挑选,选出精兵六千人,辅兵二万一千人所谓的精兵,其实也就是合格兵。

    看着两人送上来的兵籍名册,朱慈烺心情沉重。

    14万在册兵额,五万多实兵,最后选出来的合格兵,竟然只有六千余人,比他估计的一万,足足少了四千!

    怪不得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兵围京师时,连一场恶战都没有打,整个京师就被李自成拿下了呢,只六千精兵,还不能保证他们的忠心,如何能抵挡李自成的几十万大军?

    尤其在祖大寿降清,辽东尽失,李自成实力大涨、即将席卷北方的情况下,京营的孱弱就更是让人心痛了。

    见朱慈烺面色不善,贺珍和张纯厚都是大气不敢出。

    “各营具体都裁撤了多少人?”朱慈烺放下兵册问。

    “右掖营一万九千人,选出两千一百精兵,裁掉一万七。”

    “左掖营八千人,选出一千人……”

    贺珍将各营甄选出的人数报了出来。

第191章 惯性巨大

    贺珍选兵的方法有四条。一是目测,那些站都站不稳,有气无力的直接淘汰,选年轻精壮留下,第二举石锁,一口气能举二十下的就算是合格,第三摆军阵,比枪刺刀砍的进退,第四是小跑步,一口气跑五里地,犹有战斗能力的就是精兵,如果还能以一打多,那就是精兵中的精兵。

    其中第四条的跑步不是贺珍的主意,是朱慈烺提出来的。

    明末时,即使是最精锐的辽东边军也不能做到天天操练,而且操练时多以队列、阵法之类的“表演”为主,长跑越野之类的体能训练少之又少,导致

    明军体能严重不足,长途奔袭的能力几乎是没有,常常还没有与敌交锋呢,自己就已经累的溃不成军了。

    很多军士能咬牙举三十下石锁,但却跑不了五里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缺乏操练。

    朱慈烺穿越而来,深知机动灵活,长途奔袭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前世里,1945的内战中,原本劣势的一方只所以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特别擅长急行军,能迅速甩开敌军主力,然后包抄迂回,在总兵力居于劣势的情况下,却能在局部形成对敌军的人数碾压,从而一口一口的将对方的优势兵力吃掉。

    这个战术有个名字,叫包饺子。

    行军速度是包饺子能否成功的最大关键。

    因此,新军的越野和长途奔袭能力必须全部加强,如此才能以京营有限的兵力,同时面对建虏和流贼两方的袭扰。

    听完贺珍的介绍,朱慈烺点头:“六千精兵为主营,编入右掖营。两万一千人的辅兵如何编制,你们两人可有提议?”

    贺珍和张纯厚一起抱拳:“编制大事,臣等不敢妄议。”

    “大胆说,只当是军议。”

    贺珍和张纯厚相互一看,最后由贺珍回答:“臣以为,一分为三,编入左掖营、左哨和右哨。”

    “各级将官呢?”

    “……”贺珍不敢说了。

    只几句对话就可以知道,贺珍虽然是忠臣,但谋略和见识显然是不足的,难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朱慈烺也不再问,径自命令:“两万一千人的辅兵再选出八千人,编入左掖营,张纯厚,你为主将。”

    “臣遵命!”

    “左掖营和右掖营一样,都是战营,所以张纯厚,这八千人你可要选好了。”朱慈烺凝肃。

    京营选出的精兵数量太少,难以兼顾出征和防卫京城的两项重任,朱慈烺只能矮子里拔将军,再凑一个战兵营出来。

    “臣明白!”张纯厚眼有喜悦,不止是因为保住了左掖营主将的位置,而且还挂上了“战营”的名号。

    “剩下一万三一分而二,编入左哨、右哨营,营官仍有马德仁和申世泰两人担任。”朱慈烺道。

    马德仁和申世泰是原先二营的主将,二人担任旧职,对稳定军心有一定的作用。这两营以后就是辅兵营了,专门负责辎重和工程,朱慈烺对这两营没什么太大的期待,只要能维持京城治安,在城头上巡防来去,摆摆样子,大军出征之时,负责一下辎重和后勤就可以,不指望他们上阵杀敌。

    “是。”贺珍张纯厚都遵命。

    朱慈烺拿起军籍名册,翻开第一张,淡淡下命:“副将王永泰,左参将谭鑫,右参将王威中……调入左掖营,参将王世坚,调入左哨营,参将陈明通调入右哨……”

    虽然朱慈烺劝退了很多勋贵二代,但副将参将等高级军官将领仍然剩余很多,且大部分都是原右掖营的将领,朱慈烺一个不留的全部分派到其他三营,减轻右掖营的负担和羁绊,至于他们去到三营后怎么分派兵力,那就交给张纯厚和另外两位营官去发愁吧。

    “就这样吧,你们回去整肃军马,明天上午城外校场,本宫亲自检阅。”朱慈烺合上兵籍名册。

    “遵命!”

    贺珍和张纯厚大声答应,转身急急去忙了。

    整顿兵马,重新编制,京营开了一个好局,接下来就是招募新兵,严格操练了。算算日子,李若链走了七八天,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能带回多少新兵?董琦去山东募兵,路途比较遥远,来回得一个月,招募的第一批新兵肯定是赶不上五月的开封之战……朱慈烺盘算着自己手里能掌握的兵力,想着困局的面对。

    除了兵,另一个问题就是将。

    兵部召孙应元回京的命令,已经八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出去了,远在湖广的孙应元应该已经收到,说不定已经启程返京了,孙应元是京营名将,战功赫赫,他回京担任右掖营的主将正合适。

    正想着呢,就听见脚步急促,兵部右侍郎吴牲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左手拎着袍角,一脸忧愤:“殿下,河南有军报来!”

    朱慈烺有种不祥的感觉,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何报?”

    “三月初八,勇卫营营官孙应元……在罗山阵亡!”

    吴甡忍着悲声。

    朱慈烺脑子嗡的一声,孙应元阵亡了?不应该啊,我已经让他回京了啊,他怎么还是出了意外?

    “三月初八,贼寇罗汝才部掳掠河南罗山,孙应元路过罗山,率亲兵一百亲兵击贼,不意陷入重围,孤军无援,力战而死……”吴甡重复着军报的内容,眼眶已经泛红。

    朱慈烺脑子里嗡嗡嗡,心里满是悲叹。

    孙应元收到兵部的命令,已经启程回京,但在回京的路上却遇上了河南贼寇的手里……

    历史的惯性是如此之大,即使他拼力想要改变,但有些事情却是挡也挡不住。

    对不起孙将军,也许我该早点调你回京……

    忍着悲痛,给吴甡赐座,调整一下沮丧的情绪,朱慈烺问:“先生,河南贼情如何?”

    “据今天的塘报,三天前,又有两处州县被攻破,但李自成和张献忠主力到底在哪?却没有人能说清楚。”吴甡声音里带着怒。

    明末时,明军情报系统落后,李自成主力常常一夜百里,出现在另外的地方,流贼却相反,常常能探知到官军主力动向,这也是流贼流窜成灾,明军防不胜防,疲于奔命,流贼越滚越大的原因之一。

第192章 军阀之相

    “有归德府的消息吗?”朱慈烺问。

    归德府,也就是前世里的商丘市。

    归德府距离开封三百里,是现在河南境内除了开封之外尚没有被流贼破坏,尚算繁华的第二大城市,如果归德府也被闯贼攻破,那开封就成了河南境内的孤城了,流贼下一步必然是直指开封,而开封一旦失守,整个中原地区立刻不复为朝廷所有,更恐怖的是,闯贼下一步不管是向东截断漕运、向西人晋再北略畿辅、两种选择都足以让朝廷陷入彻底的被动,天下就危急了,这也就是吴甡一再强调,陕西可弃,但开封不容有失的原因。

    归德府是豫东地区最重要的一个府城,北宋真宗时候,将归德府升为陪都。从天启年以来,天下灾变,饥荒不断,但豫东一直还算是太平,归德府也显得比较富庶。一些名门世家,还都像往日一样有大量的田地,家中都有积粮,一旦被闯贼拿下,等于又助了李自成一笔军资。

    因此朱慈烺对归德府的守卫相当重视。

    历史上,李自成曾两次攻打归德府,第一次是崇祯八年,李自成、张献忠率兵数万攻打归德府,归德府守卫军凭借城墙固守,在城四周架起火炮,轰击农民军,农民军久攻不下,伤亡甚重,遂撤离。第二次就是崇祯十五年三月底,也就是再过十几天,这一次归德府只坚持了两天就失守了。

    闯贼已经势大,再不是崇祯八年的乌合之众了。

    而归德之后,就是开封之战了。

    其实最高明的办法就是放弃守不住的归德,集所有兵马和粮草于开封,施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凭借开封城坚固的城防和李自成周旋,但崇祯不会同意,朝臣不会同意,河南的官绅百姓更不会同意,而且转移途中容易被流贼攻击,因此朱慈烺没有自撞墙壁的在朝堂上提出此策,而是退而求其次,通过自己能控制的兵部向归德守将传达了一个密令,那就是:一旦城池守不住了,一定要将府库的粮米焚烧的干干净净,绝不能留一粒粮食给流贼!

    “有,兵部命令已经送到归德府了。”吴甡说。

    朱慈烺微微松口气,不过这不表示事情就一定会成功,明末很多将领阴奉阳违,明明上面有命令他也不执行,何况城外大军围攻,慌乱逃命之中未必能想到烧府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先生以为,如果李自成大军围困,归德能守几日?”朱慈烺问。

    吴甡沉思:“三到四日。”

    朱慈烺默然。

    唉,才三到四日,而且还是增兵后。

    自从杏山塔山撤兵的密旨发出之后,朱慈烺就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向了开封,而归德之战是开封的前哨战,如果归德府能坚守一到两个月,将开封之战的时间往后拖延,给他更多的练兵时间,那么将来面对闯贼大军时,他的胜算会更多,因此在半月之前他就跟兵部尚书陈新甲提到过归德府的重要性,希望能向归德增兵,这几日又跟吴甡谈了不少,兵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支持他的判断。

    不过兵部没有权力直接调动前线的兵马,只能向督师丁启睿提出建议。

    但丁启睿手里没有多少兵,七拼八凑,好不容易向归德府增兵一千六。

    河南到处都是窟窿,处处缺兵,处处需要守,流贼主力又流窜不定,丁启睿能调一千多人马移驻归德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三千变成四千多,但依吴甡的判断,如果李自成大军来攻,终究还是只能坚守三到四日。

    朱慈烺默然了片刻,问:“左良玉现在在哪?”

    丁启睿虽然是最高指挥者,但此时的中原地区,最有实力的人物却是左良玉。

    “在湖广修整。”吴牲回答。

    今年二月份,丁启睿杨文岳率左良玉等总兵和李自成在郾城对峙,互有攻守,前后达十一昼夜,原本的计划是等前任三边总督汪乔年兵出陕西,前后夹击李自成,不想却被李自成识破,并且先发制人,汪乔年刚到襄城,李自成就舍掉左良玉,十几万大军全部杀向汪乔年。

    汪乔年手下的贺人龙等三总兵见闯军杀到,率领各自人马不战而逃,置总督于不顾。汪乔年身边只有两千标营,无奈只能退入襄城城内死守,等左良玉来救。

    但左良玉非但见死不救,反而率十万大兵撤回了湖广境内,丁启睿和杨文岳手下兵少,想救也救不了。

    左良玉实际在编的人马只有五万,由朝廷负责发饷,私兵和收拢的各地败兵有五六万,加到一共有十万兵。左良玉兵马超过员额,朝廷发饷又不及时,所以他常常纵兵劫掠百姓,以供军用,明末军镇中,就属左良玉部的军纪最是败坏。

    李自成将襄城团团合围,攻打三天,二月二十七日破城,汪乔年不屈而亡。

    在坑了杨嗣昌之后,左良玉又坑了汪乔年。

    如果左良玉当时拼死去救,又或者紧咬李自成不放,李自成未必能围住襄城。哪怕敌军势大一时救不了,也可以先在外围扎下营寨,给襄城守军希望,同时令李自成不能全力进攻襄城,等朝廷调集到了援兵,再一起解围。可左良玉什么也不做,直接带兵走人,仿佛襄城里的汪乔年不是大明朝的三边总督、他的顶头上司一样。

    不知道尚在城中期盼援兵的汪乔年在知道真实情况后,心情是何等的悲愤?

    左良玉这个人,不管有多大的功劳,终究是一颗毒瘤,必须找机会除掉。

    看出了朱慈烺的心思,吴甡劝道:“殿下,左良玉虽然骄横跋扈,但眼下中原地区寇氛日盛,各地官军弹压不住,像左良玉这样有阅历、有韬略的将才实在是不多了,有左良玉在,李自成和张献忠不敢再犯襄阳,左良玉在河南也能震慑贼胆,保证开封的安全,所以还是要容忍,等时局好转,再缓缓剪除也不迟。”

    朱慈烺知道,不止是吴甡,父皇本人还有朝中的一些有识之士也是这么想的,加上左良玉跟东林一向交好,东林人对他颇有维护,因此左良玉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一些小毛病养成现在的大毛病,如果当初就严厉出手,焉有现在的麻烦?

第193章 银甲明盔

    投鼠忌器,尾大不掉,有了左良玉这个好榜样,大明各地的军镇,渐渐都变成军阀了。

    说到骄兵横将,自然就不能不说东江镇的毛文龙。

    如果袁崇焕当初没有处置毛文龙,如果毛文龙还活着,那么毛文龙会是什么样子呢?

    估计会比左良玉骄横百倍。

    所以治军是一个难题啊,

    “殿下,闯贼势大,丁启睿在河南左支右绌,臣瞧这几天的军报,局势恐怕真如殿下预测的那样,闯贼短时间之内就会再次攻打开封城,形势危殆,非有一支强兵压着左良玉等总兵一起上阵不可。刚才臣看见贺珍和张纯厚了,是不是京营整编之事已经完成了?”吴牲问。

    朱慈烺点头:“明日校场校阅,请先生和我一同点将。”

    “遵命!”

    ……

    乾清宫。

    听了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急报,崇祯帝长长叹息,孙应元战功赫赫,对流贼少有败绩,想不到竟也死在流贼手中了,杨嗣昌,洪承畴,傅宗龙,汪乔年,几个督师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先后离去,连对流贼的常胜将军孙应元也马失前蹄,松山又失了那么多的精锐,祖大寿狗贼投降建虏,这是怎么了,天真要亡我大明吗?

    依惯例,给孙应元赠恤之后,崇祯虚弱的问:“昭忠祠修的怎样了?”

    昭忠祠就是为蓟辽总督、太子少保洪承畴修建的祠堂,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崇祯坚信自己的老师在大败之后一定是殉国了,绝没有偷生苟且的可能,又有洪家一从辽东逃回的家人作证,朝廷再无人怀疑,修建昭忠祠的决定早就定下了,地址就选在正阳门月城内,只不过天气尚冷,北京二月末三月初,不是大风就是大沙,不适合修建,昭忠祠的规制又要求的比较高,因而影响工期,不然早就该上梁了。

    “主体工程将近完成了,估计再有十天就可以上梁了。”陈新甲回答,昭忠祠是礼部衙门参酌往例,议定规制,呈请皇帝钦定,批交工部遵办的,兵部虽然没有角色,但陈新甲知道昭忠祠是崇祯关心的大事,因此一直都有留意。

    崇祯点点头,殿中群臣,现在能体察他心思的,也就只有一个陈新甲了。

    十天,到时朕要亲临致祭。

    “汪乔年在襄城兵败以后,这多半个月来闯贼连破豫中、豫东四州十三县,卿部援剿之策定了没有?”崇祯又问。

    陈新甲连忙跪倒:“除各地官兵严防死守之外,臣已檄催丁启睿、杨文岳督率左良玉等总兵全力围剿。”

    崇祯对丁启睿统兵才能没有信心,也不相信左良玉会实心作战,叹口气,又问道:“左良玉还在湖广猫着吗?”

    陈新甲低声:“是,刚刚接到呈报,左良玉催要军饷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

    崇祯脸色铁青,如果要用左良玉的兵,这笔银子是非出不可的,最起码也得先出小部分,可现在国库如洗,哪里去凑五十万两?看如果没有银子,左良玉又如何会尽心剿贼?心情烦躁无比,向陈新甲挥手:“下去吧。”

    ……

    清晨。

    朱慈烺今日醒的特别早,不是为了早朝,而是为了上午的校场阅兵。

    一具精美厚实的银白色的山文甲和六瓣明银盔摆在案头,那是兵仗局特地为他打造的,明朝太子年满十五岁之后,依照惯例,内廷兵仗局就会为太子打造铁甲和头盔,但历代的太子爷很少使用,朱慈烺是武宗皇帝之后的第一位。

    摩挲着铁甲和头盔,朱慈烺心情澎湃。

    接下来,他要放下朝政,专心致志的练兵。

    开封之危迫在眉睫,他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

    朝堂之上,只要内阁能坚定不移的执行崇祯新政的四策,废辽饷,开厘金,革盐政,追逮赋,再有漕米改海之策,大明朝的财政窘境,一定能逐步缓解,所以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偏差,否则短时间之内朱慈烺不打算再干预朝政了。

    早朝上。

    孙应元战死的消息,再一次让朝臣们的目光聚焦到了河南,闯贼大军在中原大地流窜,各地官军畏畏缩缩,使得朝中官员尤其是河南籍的最是愤怒,一个个都跳出来指责兵部,兵部尚书陈新甲被骂的灰头土脸。

    另外,辽东依然是朝堂焦点,祖大寿的投降虽然已两日了,但朝臣们还是气愤难平,还有人在朝堂上破口大骂祖大寿,从祖大寿的祖爷爷一直骂到祖大寿的儿子。

    但口舌之利于事无补,就算把祖大寿骂死了,也不能挽救辽东的危局。

    ……

    回到乾清宫的暖阁,朱慈烺向崇祯汇报了京营整顿,14万兵册,5万兵员,但最后却只选出六千合格兵之事,崇祯气的摔奏折:“这些勋贵,真是辜负了朕对他们的信任啊!”

    听到朱慈烺打算把五军营分为精兵和辅兵,薪资待遇分三个级别时,崇祯微微皱眉:“京营将士很多都是世袭,大家待遇一直都相同,忽然差别对待,他们会不会不满?”

    朱慈烺知道父皇在忧虑什么,连忙解释:“父皇,此番整顿京营,那些尸位素餐,光领钱不做事的勋贵将领,和那些蛊惑人心,嫌苦怕累的兵油子都已经被清除了出去,现在营中剩下的都是老实之兵。精兵是要上阵杀敌掉脑袋的,辅兵的主要任务是维持京城治安,风险不同,作用不同,待遇自然应该有所差别,不然谁还愿意上阵杀敌呢?左哨右哨营的营官马德仁和申世泰都是安分守己之将,又有贺珍和张纯厚的左掖右掖营,还有三千营、神机营在,他们绝不敢有什么躁动之心。”

    崇祯点头:“还是不能大意。”

    崇祯担心的是辅兵营一万三千人可能会因为待遇的差别而发生哗变,朱慈烺的话,并不能让他完全安心。”

    “儿臣今日校场检阅,若有其他情势,儿臣再向父皇禀报。”

    “去忙吧。”

    朱慈烺拜了一拜,起身退出暖阁,城外大校场的兵马估计已经集合完毕了,他是检阅官,须尽早赶到,因此他脚步匆匆,从乾清宫离开时,几乎是一路小跑。

第194章 京营新规

    对面来了两个人。

    前面一个小太监引路,后面是一个戴着纱帽穿着朝服,但却没有品级的年轻人。

    咦?

    居然是小襄城伯李国祯。

    他来干什么?是来见我父皇吗?

    朱慈烺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参见殿下。”

    见过朱慈烺,李国祯连忙疾步上前,向朱慈烺施礼。

    朱慈烺不动声色的微笑:“小伯公免礼,你是来见我父皇吗?”

    “是,陛下召臣。”表面庄重,但李国祯嘴角却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朱慈烺点点头,迈步离开,心中却忍不住狐疑,父皇召见李国祯,会有什么事呢?但愿不要跟京营有关。

    兵部尚书陈新甲、右侍郎吴牲、武骧左卫指挥使宗俊泰正在宫门前候着朱慈烺呢。见了礼,朱慈烺先回王府披挂了盔甲,然后在田守信、吴伟业等东宫属官的簇拥下,向城外大校场而去。吴甡和陈新甲等文官跟在后面,平日里他们都是做轿,今日全部改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

    ……

    城外大校场。

    从披上盔甲的那一刹那,朱慈烺就已经是心潮澎湃,一路心情都很激动,等到了大校场,远远望见校场上那如林的刀枪,如海的旗帜时,他热血也沸腾了起来。

    六千精兵,两万一千名辅兵,还有两千三千营的骑兵已经集合完毕,一共组成了五个大方阵,三十多个小方阵,正在等待他检阅。

    “太子殿下到!”

    朱慈烺身穿银白色的山文甲,披红色大氅,头戴六瓣明银盔,在武骧左卫指挥使宗俊泰的护卫下,纵马奔入校场。

    明银盔下,朱慈烺那张略显青涩的脸虽是波澜不惊,但内心中却早已是汹涌澎湃了,这是他第一次披挂重甲,虽然有点不适应,但心中却早已经是豪气顿生了。纵马驰骋,杀敌报国,扭转明末历史,不正是每一个男儿的梦想吗?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建虏,李自成,我来了!

    首先看到的是各色旗帜,虽然已经穿越了差不多两个月,但朱慈烺对军中旗帜的认识依然是一塌糊涂,只知道五军营的营旗是飞龙旗,三千营是飞豹旗神机营是火龙旗,此外,各小营还有各小营的营旗,四方旗,五行旗,三军司命旗,每五十人就有一杆小型的朱慈烺不认识的三角旗帜,在校场中迎风招展。

    密密麻麻的将士握着手中的长枪如同标杆般耸立,枪头泛着凛冽的寒光,金属头盔,清一色的铁鳞甲,严整的队列、雄浑而又不失齐整的脚步声这是右掖营,挑选出的六千精兵全部归于右掖营。

    朱慈烺心有欣慰,不管实战如何,右掖营起码像是一支精锐。

    再过去是左掖营,虽没有右掖营的气势,但却也是甲胄鲜明、军容严整,握着刀枪的军士一动不动。

    左哨营和右哨营就差了,只有前排的军官是铁鳞甲,后面的兵丁全部都是棉甲,手里虽然也握着刀枪,军旗虽然也在飞扬,但气势明显不足,阵型也是松松垮垮。

    左哨右哨之后是三千营。

    三千营的军旗是飞豹旗,各色小旗也都是以豹子为主。马上骑士清一色的笠盔和铁鳞甲,武器则各不相同,马槊,狼牙棒,铁锏,还有几种朱慈烺说不上名字的重武器。

    朱慈烺纵马而过,各营情况收在眼底,最后在点将台上勒马而定。

    兵部尚书陈新甲,右侍郎吴甡和田守信正在点将台前候着他。

    京营面貌一新的气势让两位大人颇为振奋。

    “参见太子殿下!”

    贺珍张纯厚为首,五军营三千营中尚在建制的千户以上的七十八名将官躬身参见。

    朱慈烺翻身下马,在田守信和宗俊泰的护卫下登上点将台,上台阶时,他小声问吴甡:“右掖营如何?”吴甡点头,意思是可以一战。上到台上,接过兵册,对千户以上军官一一点名,被点到的军官依次出列,大声回报麾下士兵所到的情况,应到多少,实到多少,汇报的很是清楚。

    右掖营六千,左掖营八千,左哨右哨各自六千余,三千营两千,再加上神机营的三千多,一共有三万两千兵京师的守卫,流贼的剿灭,辽东的收复,未来就要全依靠他们了。

    望着台下黑压压的方阵,朱慈烺思绪澎湃,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叹息的表情,贺珍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漏子,不安的问:“殿下,是有什么不对吗?”

    这七八天来,贺珍虽然一直待在五军营,忙着挑选精兵,但朝堂中的那些流言他却也听到一些,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勋贵们疯狂弹劾,表面不在意,但心里却还是有点小担心的,京营整顿不出问题也就罢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惹皇太子都不高兴了,那弹劾他的奏折,恐怕会多上一倍。

    朱慈烺回过神来,平和的笑:“没事。”看向陈新甲和吴牲,询问他二人对京营的看法,陈新甲说京营军容齐整,士气高涨,必然是胜利之师,威武之师,吴甡却只肃然说了四个字:大有可为。意思是现在还不行。听了吴甡所言,陈新甲微微尴尬,有点马屁没有拍准,被人戳破了的感觉。

    朱慈烺看向众将,朗声道:“编制完成,现在咱们该说说军规了,吴伟业……”

    “臣在!”

    吴伟业带着乌纱帽,身穿五品青色官袍从东宫属官中走了出来,向朱慈烺深深一礼,然后向台下挥手:“抬上来!”

    十几名军士将四五个高两米、长两米,像是屏风一样的大木板抬上了点将台,木板被刷成白色,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都是吴伟业亲笔所书,吴伟业一代才子,书法甚是漂亮,楷书写的尤其好,朱慈烺命他在木板上写字,也算是帮他展示才华了。

    众将都伸长了脖子看。

    台下的千户们则是仰脖子踮脚,都想知道木板上写的是什么?

    点将台地方小,朱慈烺和四营主将,三个副将,七八个参将站在点将台上,千户都站在台下。

    连陈新甲和吴甡都是好奇,陈新甲伸长了脖子看,小声的念了一句:“京营军规……”

第195章 四项改革

    “不错,正是京营军规。”朱慈烺威严的道:“当年戚少保成立戚家军时,共订立六十四条军规,要求全体士卒必须统一步调,万为一体。临敌时,须谨遵号令,结阵而行,闻鼓进,闻金退。既不能临阵退缩,也不能逞一人之勇而乱阵。全军行连坐之法,一人退却则斩一人,全队退却则斩队长,队长不退而全队退,则斩全队!惟其如此,戚家军才能横扫倭寇,扬威蓟辽,今日我京营就是要仿效戚少保,再建戚家军!吴伟业,你帮将士们念出来吧。”

    “是。”吴伟业答应一声,清清嗓子,走到台前,开始大声的念。

    准确的说,应该是背,因为他根本没有看木板。

    吴是大才子,江左三大家之一,从小就过目不忘。

    十名声音洪亮,大嗓门,事先就挑选好的锦衣卫站在台下,吴伟业每背一句,他们就大声的重复一句。

    声音远远传开,校场上三万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是仿效戚少保,但京营新军规跟戚家军并不完全相同。

    前面的几条军规没什么,都是大明军队的基本。

    但听到后面,台上的将军和台下的将士却都变了脸色。

    兵部尚书陈新甲微微惊讶,侍郎吴甡却面色淡然,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军规的内容一样。侍郎如此,尚书自然也不能失了身份,于是陈新甲连忙收起惊讶,正襟危坐,威严的看着台下的官兵。

    朱慈烺制定的新军规有四条特殊之处。

    第一,将官值班制度,

    各营主将副将参将轮流夜宿军营,千户必须住宿军营,五天可回家一次,百户十天回家一次,有特殊情况需提前请假。百户以下的将官必须以军营为家,过去那种点一下卯,就回家抱孩子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中下层军官必须时时待在营中,非有命令,不得离开。

    军官们听了心中都是叫苦,这么执行,他们以后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二,军饷直发制度。

    以后饷银的发放,由代发改为直发,设置专门的发饷官,负责把饷银发送到每一个士兵的手里,发饷官直属京营戎政,各级军官无权节制,断绝军官们贪墨底层军士饷银的路径。

    第三,战死抚恤制度。

    凡京营将士,战场战死的都有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家中有未成年子女者,由京营负责抚养成人,并设置专门的学堂,供烈士子女读书伤者从二十两到五十两不等,但如果是战场退缩、逃跑抗命被斩首之人,一分抚恤金也没有,严重者,还可没收其家中财产。

    听到这一条,校场上的议论之声几乎是有点压不住了,士兵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战死有抚恤金,伤了也有?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己战死了,家中儿女负责抚养,而且还可以上学?

    比起抚养,上学更令他们心动。

    这个时代,可不是谁想上学谁就能上的。

    “肃静!肃静!”

    军法官狠狠甩着皮鞭,好不容易把这一阵骚动压了下去。

    吴伟业继续念。

    第四,施行戚家军的“连坐法”。

    所谓连坐法就是,上阵杀敌,如果长官死了而自己逃了回来,杀头。如果同伴遇险而自己不救,杀头。如果同伴逃跑而自己不举报,轻则割耳朵重则杀头,绝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谁逃跑就斩谁,如果都逃跑了就砍队长的脑袋!

    这条军规并不新鲜,戚家军之后,各地明军都有这样的规定,但鲜有严厉执行者,大约只有袁崇焕督师辽东时,曾短暂在辽东施行过,正是因为有此法,辽东边军才会是大明的第一精锐。

    另外,训练中也施行“连坐法”,士兵一人掉队、什长受罚。两人掉队,旗总受罚。军官掉队,军官降级,所有部属一起受罚。

    对于连坐法的实施,朱慈烺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决定加到军规里,残酷的时代,必须实行残酷的军规,不然就无法逆转残酷的历史。逃跑砍头的政策虽然无情,但却是不得不的恶。慈不掌兵,在这风雨飘扬的时代,要想扭转大明军队军纪涣散,一战就溃的坏毛病,严厉刑罚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措施。

    赏罚分明,军纪严厉,装备精良,思想坚定,四管齐下,才有可能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

    抚恤金大家喜闻乐见,但“连坐法”一出,将军士兵又有点惊惧。

    士兵们都在心里盘算:逃跑不但会被就地斩首,家里财产还会被没收,如果是战死,不但有三十两银子的抚恤,家中儿女由京营负责抚养,而且还可以上学,两者相比,那是地狱和天堂的差距啊……

    吴伟业念读完毕。

    十名大嗓门锦衣卫的声音在校场上空久久回荡。

    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风卷过军旗沙沙声和远处不时传来的鸟鸣声三万将士好像还沉浸在残酷军规的震撼中。

    连兵部尚书陈新甲都被震撼了。

    朱慈烺环视众将,又看台下的千户,威严的问:“这就是我京营的新军规,大家可有意见?”

    没有人说话。

    “连坐法”让军官们心惊。

    “抚恤法”,又让他们欣慰。

    普通士兵三十两,他们这些千户把总阵亡,抚恤金会更高。

    饷银直发断绝了军官们贪墨军饷的路径,连坐法是所有人的紧箍咒,抚恤金是安慰剂,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如果是他人担任京营总督,制定出这样的军规,军官们一定有很多的意见,但现在没有人敢吭气。皇太子的手腕和手段,他们已经领教过了,没人敢再尝试。

    “既然没有,那就照此执行。”朱慈烺平缓但又不失威严的道:“凡我京营将士,从今日起,必须严格执行京营军规,但有触犯者,皆照律执行,绝不容许有任何的纵放!但有战死受伤者,按照军规抚恤,我朱慈烺在此用皇太子的名义发誓,所有牺牲烈士的家眷,我朱慈烺一定会负责到底!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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