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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自投罗网

    “不好,太子的人来了!”骆养性脸色一变,拖起朱纯臣就往诏狱里面走。

    此时如果想要穿越街道回到马车里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往诏狱里面藏。

    朱纯臣暗叫倒霉,因为他已经看到,为首的那个骑士竟然是东宫典玺太监田守信!

    徐卫良关在诏狱,诏狱着火,显然是惊动到了皇太子。事到如今,朱纯臣只能用斗篷裹紧了头脸,跟着骆养性急匆匆地躲入诏狱。脚步急促,身边都是经过的锦衣卫,每一个人都尊敬的向骆养性行礼,朱纯臣吓的头也不敢抬,只恐有人看到他的脸。

    骆养性将朱纯臣领到一间密室里,冷冷道:“在这等着,我去应付田守信!”转身离开。

    朱纯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脑子有点晕,心说我怎么跑到诏狱里面来了?

    “人怎么就死了,你让咱家怎么跟太子爷交代?骆养性,你这个指挥使是怎么做的?”

    很快,听见田守信在走廊里气急败坏的吼。

    朱纯臣吓的一哆嗦,当然不是怕田守信,而是田守信后面那个人。

    一阵争吵,田守信好像在辩解,但田守信根本不听。

    过了一会,脚步纷乱,田守信好像是气呼呼离开了。

    接着走廊就安静了下来。

    朱纯臣贴在房门上静听,听到田守信离开,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很惊险,但这件事终于是完成了,今晚之后,他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转身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处身的竟然是一间审讯室!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令人看了心惊胆战的刑具,中间烧着一个大木炭火炉,将整间密室烘的暖暖。

    不过朱纯臣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他只感到侵入骨髓的冰冷,他本能想要离开这里,拉拉门,发现房门竟然从外面锁上了,想要呼喊骆养性,但又不敢出声,他堂堂国公,忽然现身在诏狱,一旦被人认出来,而且徐卫良恰恰死在今晚,他就真的是不打自招了。

    朱纯臣只能等。

    他焦灼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心里把骆养性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个遍。

    ……

    隔壁的一间密室里。

    已经死去的徐卫良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脸色煞白如纸,牙关咯咯直响,整个人好像还没有从冷水浇头、接着又吞药假死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舌头却麻木的不听指挥,双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没认出谁是谁?

    骆养性脸色阴沉,冲身边的属下使一个眼色。

    那属下取过棉被,披在徐卫良的肩膀。

    有棉被取暖,裹了一阵,徐卫良神智渐渐清楚。

    骆养性喂他喝下的是一种特制药,类似**,可在短时间之内让徐卫良四肢麻木,不听指挥,口鼻呼吸也会变的微弱,再浇上几大盆的冷水,全身清凉,身体僵硬,乍一看,还真像是一个死人。

    不过假的毕竟是假的,骆养性不能给朱纯臣太多的时间甄别,而田守信的出现就是为了打断朱纯臣。

    “徐卫良,现在你该相信,要杀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朱纯臣了吧?”骆养性冷冷问。

    徐卫良裹紧了棉被,哆里哆嗦的道:“水,给我一口水……”

    一名锦衣卫端了一碗热茶,塞到他手中。

    徐卫良双手端茶,暖着手,也暖着冰冷的身体,目光不看骆养性,却看向骆养性旁边的田守信,哆里哆嗦的问:“田,田公公,如果我都说了,太子殿下能保我平安吗?”

    田守信点头。

    “好,我说。”徐卫良喝完茶,断断续续的将他配合朱纯臣和徐允祯授意私藏甲胄,并贩卖的过程讲诉一遍,不止是私卖甲胄,朱纯臣和徐允祯这些年贪墨军饷之事,他也竹筒倒豆子,呼啦啦的全讲出来了。

    ……

    成国公府。

    一辆马车悄然停在后门处,车夫走上台阶,轻声叩响成国公府的后门。

    门开了,成国公府的管家从里面探出头来。

    “国公请你去。”车夫说。

    管家没有怀疑,作为朱纯臣的心腹,他对朱纯臣和骆养性的关系很是清楚,刚刚朱纯臣就是坐一辆马车离开的,因此他没有多想,跟身后的下人交代了两句,他就迈出府门,上了马车。

    车轮粼粼,马车穿过暗夜里的街道,向诏狱而去。

    管家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除了车夫,马车两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跟上了四名黑衣骑士。

    “停车!”

    管家心念急转,立刻命令车夫停车。

    车夫非但不停,反而马鞭扬起,啪的一甩,“加!”加快了速度。

    管家知道事情不妙,掀起车帘就跳车。

    但双脚刚着地,还没有来得及发足狂奔呢,一根绳索就已经套住了他的小腿,用力一拉,就把他拖倒在地,管家啊啊大叫,竭力想要挣脱,但四名骑士早已经纵马而来,将他围在中间,其中握着绳索那一人冷冷道:“捆了!”

    另外三名骑士翻身下马,将管家按在地上,熟练的捆了起来。

    “我是成国公府的人,你们放开我,不然有你们的好看!”

    管家心存侥幸,还想要逃脱。

    “哼,老子抓的就是成国公府!”

    黑衣人冷笑。

    管家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但自己完了,连成国公府也是完了。三个黑衣人捆绑他的时候,清楚的露出了里面的锦衣卫公服。

    ……

    北镇抚司。

    朱纯臣等的焦躁不安。

    终于,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房门推开,骆养性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关上门。

    “太如,你去哪了?”

    朱纯臣有点气急败坏,劈头就问。

    骆养性冷冷扫他一眼,在桌边坐了,将手里拿着的酒壶酒杯放在桌子上,冷冷回:“当然是为你收拾烂摊子去了。”

    “那你也不能把我一人放在这里啊,你知道多危险吗?万一有人看到本公就完了!”朱纯臣顿足。

    “放心,没有人会看到你。”骆养性示意朱纯臣不必焦躁,坐下说话。

    朱纯臣一撩袍子在桌边坐下,声音焦急:“太如,你得赶紧送我走!”

    “不急。”骆养性倒了两杯酒,冷冷道:“你的事完了,我的事可还没有完呢。”

第227章 深宫冤魂

    “太如你什么意思?”朱纯臣脸色一变。

    “三年前的那件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是谁告诉你的,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呢。”骆养性端着酒杯,目光凌厉,声音冰冷。

    朱纯臣尴尬的笑:“放心吧太如,那件事我绝对不会再提,我可以对天发誓!”

    “国公,如果徐卫良对天发誓,不会吐露你的秘密,今晚你会饶了他吗?”骆养性冷笑。

    朱纯臣脸色一变,尴尬的笑:“这是两回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骆养性冷冷道:“国公不相信徐卫良,骆某当然也不能轻信国公,毕竟都关系到身家性命。”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朱纯臣脸上还是笑,但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者说是后悔,骆养性这条毒蛇,他真不应该招惹。

    “当然是实话实说。”骆养性盯着朱纯臣:“那件事你都告诉了谁?有没有留什么后手,等以后再要挟骆某?”

    “绝对没有!”朱纯臣举起右手,发誓道:“这种惊天大秘密我怎么敢告诉其他人?太如,你不要疑心,你我两代世交,今晚你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来的!你快送我出去吧,我待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看来国公不肯跟骆某说实话啊……”骆养性叹口气,看着杯中的酒:“好吧,那骆某就直接问了。国公认识一个叫何茂才的人吗?”

    朱纯臣一下就僵住了。

    “看来国公是认识了,何茂才说,你交给他一封密信,并且告诉他,一旦你成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他就要把那份密信散播出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信里的内容。国公,我说的对不对?”咯养性冷笑不已。

    朱纯臣脸色阵青阵白,忽然拍桌而起道:“骆养性,你监视我?”

    三百年国公的家世,朱纯臣的脾气还是有的。

    骆养性不承认不否认,只是冷笑。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就废除了厂卫的特权,你竟然违背圣旨,私自侦稽功勋大臣。骆养性,你就不怕我参你一本吗?”朱纯臣怒喝。表面上他很生气,但眼睛里的惊慌却藏不住。

    骆养性不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除了昌平何茂才,东城的徐家,广平的张家,最远甚至是保定一个姓杨的举人,他们都拿了你的密信,人都说狡兔三窟,国公啊,你这可不止三窟了。”

    “这,这这……”

    朱纯臣脸色大变,冷汗如雨,他没想到自己安排的几个后手,居然全被骆养性知道了。难道是他身边有奸细?

    骆养性一边说一边探手入怀,将五个圆溜溜的蜡丸密信一一的摆在了桌子上。

    看到蜡丸,朱纯臣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心知道完了,自己的后手都被骆养性查出来了,以后再想威胁骆养性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甚至看骆养性的样子,现在就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不过朱纯臣毕竟是国公,还是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的,很快就冷静,目光看向骆养性,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太如你莫要生气,我不过就是自保,担心太如你制不了徐卫良,如今徐卫良已经死了,那些密信也就没有用处了,我正想着回去之后就把他们都收回来呢,如今被你拿回来,我倒是省事了。”

    骆养性脸色如铁:“是吗?”

    朱纯臣尴尬的笑。

    “国公,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件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骆养性冷冷问。

    朱纯臣笑的难看:“事情都过去了,太如你何必再问?这件事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一定把他带到棺材里面。”

    “看来……国公是要隐瞒到底了。”路养性冷笑。

    “太如!”朱纯臣声音里已经带出哀求:“你已经大获全胜了,何必再苦苦相逼?难道你非要把我逼死吗?”

    “你是国公,谁敢让你死?国公,听说贵府管家有一个表妹叫青梅,五年前入宫在坤宁宫伺候皇后,平常总喜欢带信出宫,跟他哥哥联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路养性冷笑。

    朱纯臣脸色惨白,鼻尖上的冷汗在灯光下清楚可见。

    ……

    同一时间。

    紫禁城坤宁宫。

    两个太监将三尺白绫缠在那名叫青梅的小宫女的脖子上,青梅瘫跪在地上,哭泣的求饶:“公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一名绯袍太监站在帷幔后的黑暗中,双手负后,面色冷冷不说话。

    两个太监用力一拉,青梅脖子咯咯作响,伸长了舌头,双手双脚乱蹬,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但两个太监还是不放手,又使劲的勒了几分钟,将青梅脖子都勒断了,确定青梅不可能存活之后才松开白绫。

    尸体颓然倒地。

    一个太监探一下鼻息,向站身在帷幔之后那名绯袍太监躬身禀告:“公公,已经死了。”

    绯袍太监点点头。

    两个太监悄无声息的把小宫女的尸体拖了出去。

    绯袍太监从帷幔后慢步走出来,灯光照着他的侧脸。

    原来是坤宁宫主管太监徐高!

    徐高一向都是笑眯眯,但今夜却脸色苍白,目光狰狞,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查!任何跟青梅有关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徐高转身再下令。

    ……

    诏狱。

    朱纯臣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最后的一点机密也被骆养性知道了。

    朱纯臣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骆养性,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宫女在宫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于是就告诉了她哥哥,也就是你府中的管家,而管家又告诉了你,你稍微一猜就想出了其中的隐秘,原本你也不敢多言,但不想太子殿下京营阅兵,发现了你的龌蹉,为了要挟我,让我帮你灭口,你就拿来威胁我。国公,我说的对不对?”骆养性声音冰冷。

    朱纯臣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太如,我不知道在说什么。”

    “国公的记性真是差啊,也罢,我就提醒你一下。”骆养性面无表情的拍了两下手掌。

    “啪啪!”

    房门推开,两个锦衣卫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拖了进来。

第228章 杀人灭口

    “啊!”

    仔细看了一眼,朱纯臣惊骇的跳了起来。

    因为这个人正是他府中的管家!

    管家没有死,还有最后一口气,不过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了,诏狱各种残酷的刑罚,想必在他身上施展了一个遍。

    “你,你……”朱纯臣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骆养性,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他可是太祖始封,世袭三百年的国公,府中的管家虽然没有品级,但却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不是锦衣卫想抓就可以抓的,锦衣卫抓他的管家,明显就是触犯了祖制,更是不把他成国公府放在眼里。

    这显然不是骆养性敢做的。

    除非……是有圣旨!

    想明白这一点,朱纯臣脑子轰的一声,双脚发软的站不住。

    路养性摆摆手,两个锦衣卫把那“血人”拖了出去,重新关上房门。

    朱纯臣扶着椅子,勉强站立,眼神惊恐而又愤怒的盯着骆养性,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状若疯狂。

    骆养性也不阻止,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这里是诏狱,是他的天下,他就是这里的皇帝,不管朱纯臣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能完全控制。因此他不怕朱纯臣说什么出格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

    朱纯臣猛地停住笑,指着骆养性,咬牙切齿的问:“徐卫良没有死,对不对?”

    路养性敢拿他的管家,必然是有圣意,而圣意的来源,一定是“甲胄”案。当自家管家出现的时候,朱纯臣一下就想明白了,他被骆养性卖了,骆养性不但没有受他的要挟,为他除去徐卫良,反而还为他挖了一个坑,让他乖乖的,心甘情愿的就来到了诏狱。

    骆养性点头。

    朱纯臣脸色惨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今晚就是一场戏,对吧?”

    骆养性又点头,事到如今,他对朱纯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哈哈哈,好手段……”朱纯臣又是惨笑,为自己的愚蠢,也为骆养性的背叛。

    停住笑,他咬牙切齿的盯着骆养性:“你抓了我的管家,我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既如此,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不等骆养性回答,朱纯臣自己惨笑着说出答案:“我明白了,你虽然找到了那五个蜡丸,追到了我的消息来源,也想要杀我灭口,但你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担心我还有别的你没有找到的后手,哈哈哈哈,骆养性,本国公说的对不对?”

    骆养性冷冷问:“那你有吗?”

    “当然有!”

    仿佛是看了生的希望,朱纯臣的腰杆挺直了许多,目光死死盯着骆养性:“我朱家三百年的国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屹立不倒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我只做了五个蜡丸吗?告诉你,远远不止,骆养性,你现在放我还来得及,不然……”

    刚说到了这里,就见一直冷眼静听的骆养性忽然仰脖一口喝了杯中的酒,一股火线直入腹中,袍袖一甩,将桌面上五颗蜡丸甩到了炉火中,火焰中,五颗蜡丸迅速化成了灰烬,接着他腾身站起,一个箭步冲到朱纯臣的面前,左手一伸,准确的抓住了朱纯臣的琵琶骨,令朱纯臣不能反抗,另一手压着朱纯臣的脖子,拖着朱纯臣走到墙壁边,“砰”的一声,将朱纯臣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这一下的力量太大了,整个房间仿佛都颤了两颤,还卷起了强风,桌上的三支烛火噗的一声,两支都熄灭了。

    骆养性家一连三代都是锦衣卫指挥使,有家传的武艺,对付一个朱纯臣根本不在话下,朱纯臣虽然贵为国公,还曾经是京营的总督,但个人的武力值却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也强不了多少,加上骆养性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根本无力反抗。

    鲜血飞溅。

    朱纯臣额骨断裂,骆养性手一松,他就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咕咕而出,瞪着一双难以相信的眼睛,眼见是活不了了。

    虽然亲手捉着朱纯臣撞到了墙壁上,但骆养性身上却一点血迹都没有,他后退两步,双手负后,气定神闲的看着朱纯臣,冷冷道:“本来我还有点怀疑,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国公,你安心的去吧,你们两代世交,骆某会好好安葬于你的。”

    “你,你……”朱纯臣还没有死去,艰难的还想要说话。

    骆养性轻轻叹口气,声音怜悯:“成国公,你这是何必呢?纵使你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皇上也未必会杀你,你又何必畏罪自杀呢?”

    额骨断裂,鲜血咕咕的模糊了朱纯臣的双眼,他已经看不到骆养性,不过他依然倔强的抬起头,冲着路养性所在的方位,用尽最后的力气,用一种怨毒无比的声音道:“你……会后悔的,一定,一定……”

    声音越来越低,垂下头,死了。

    骆养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朱纯臣的尸体。

    房门推开,两个锦衣卫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一人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吴道正,另一人是北镇抚司、也就是诏狱的最高长官林鹤鸣,两人面无表情的向骆养性躬身行礼,对地上的尸体看也不看。

    “成国公朱纯臣畏罪自杀,本使阻拦不及,需向皇上请罪!”骆养性面色冷冷的向北边拱了一下手,再问:“徐允祯呢?他可曾招供?”

    “供认不讳。”林鹤鸣小声回答。

    骆养性点点头:“很好,两府严密包围,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天亮之后,本使会亲自进宫,向皇上禀报!”

    “是。”

    “东宫典玺田公公呢?”骆养性问。

    “还在右室候着呢。”林鹤鸣回答。

    骆养性叹口气:“请他来吧,成国公朱纯臣畏罪自杀,这等大事,得让太子爷知道。”

    ……

    信王府。

    朱慈烺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做了很多的梦,一会梦见前世教室里的温暖阳光,一会又切换了拱桥边,刘志瞪着他,狠狠一把将他推下河,冰冷的河水漫过全身,寒意彻骨之时,他却看见黑压压的建虏骑兵喊着奇怪的口号,正向他冲了过来……

    “殿下,殿下?”

    小太监的声音。

    朱慈烺蓦然惊醒。

第229章 惊天大案

    被窝里的朱慈烺被惊醒,他知道卯时到了,虽然他不用上早朝了,但却需要去京营练兵。

    艰难的爬起来,在四个小宫女的服侍下洗簌更衣。

    田守信走进来。

    “你们都出去吧。”朱慈烺向四个小宫女挥手。

    等四个宫女出去,田守信小声的将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朱慈烺仔细的听,眉头微微皱起:“朱纯臣畏罪自杀了?”

    “是,触壁而亡。”

    “你觉得……朱纯臣有这样的胆气吗?”朱慈烺心中有怀疑。

    “奴婢不知。”田守信回答。

    “徐允祯呢?他不会也自杀了吧?”

    “没有,他活的好好,锦衣卫根本没有拷打他,只往他面前一站,他就供认不讳,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不过他一直在喊冤枉,说成国公是主谋,他只是从犯,另外他还当场举发,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收了他和朱纯臣两人二十万两的银子!”田守信说。

    朱慈烺笑一笑,定国公徐允祯真是一个草包,一点都没有他祖先徐达的睿智

    “你只见到了朱纯臣的尸体,但并没有见到他自杀的过程?”朱慈烺问。

    “是。”田守信脸有惭愧:“奴婢一直在右室看他们审讯徐卫良,期间骆养性出去一次,再回来就说朱纯臣畏罪自杀了。”

    朱慈烺皱着眉头,他不觉得像朱纯臣这种喊着金汤匙出声,养尊处优的国公会有自杀的勇气,私卖甲胄虽然是大罪,但未必就死,以崇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如果朱纯臣能哭嚎忏悔,再请朝中的门生故吏一起为他求情,崇祯说不定会心肠一软,饶他一命,以削爵充军、抄没家产、发配边疆为最后的惩处。

    所以朱纯臣的自杀有点怪。

    但如果是骆养性搞鬼,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朱纯臣死、但却让徐允祯活了下来呢?

    要知道,私卖甲胄,贪墨军饷,朱纯臣和徐允祯罪责完全一样,没有谁轻谁重的问题。

    难道他们两人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早朝上,朱纯臣和徐允祯私卖甲胄的罪行被锦衣卫查获,朱纯臣在诏狱畏罪自杀的消息,震撼了整个朝堂。锦衣卫指挥使路养性原本是不用上朝的,但因为此件大案被特召到文华殿,将案情详详细细的向崇祯,也向朝臣们说明。

    有徐卫良这个污点证人,徐允祯又不经恐吓,一进诏狱大门就吓尿了,不等骆养性问,他就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人证物证皆在,整件事情可谓是铁证如山。

    朝臣们一个比一个愤怒。

    大明立国三百年,勋贵们虽然有不法,但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情,尤其朱纯臣和徐允祯可都是国公。大明朝异姓不得封王,非朱姓者,最高就是国公,算朱纯臣和徐允祯在内,现在大明朝只有四位国公,可谓高官厚爵,荣宠无比,但想不到堂堂的两位国公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文官清流们对勋贵们本就有所不满,于是趁此机会,纷纷发难,要求崇祯以最严律处置徐允祯,并剥夺两家的国公爵位,抄没财产,知情者一律斩首,不知情者则是流放千里。

    所谓最严律,指的当然就是死刑。

    私卖甲胄比私藏甲胄的罪行还要严重,私卖的甲胄很有可能会流到流贼,甚至是建虏的手中,相当于是资敌,朱纯臣和徐允祯贵为国主,世世代代享受大明的荣华富贵,却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无异是背叛。

    堂堂国公,京营总督,连五百甲胄的钱都要贪墨,可想两人的品行低劣到了何种地步。

    因此,非用最严律不可。

    朱纯臣自杀就算了,徐允祯在劫难逃。

    朝臣们少的达成了共识。

    两位国公世袭三百年,门生子弟众多,朝中的达官显贵也和他们多有交往,但事到如今,却也没有人敢为他们说话。即使心中有怀疑,不觉得朱纯臣有自杀的骨气,但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质疑。

    不过大明还是有法制的,群臣再是义愤填膺,也不能直接将朱纯臣和徐允祯定罪,最后还是议定:将案子交给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联合会审,由三法司做出裁决,再昭告天下。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将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移交刑部。

    议完此事,崇祯依然余怒未消,在龙座前来回的走,将朱纯臣徐允祯两人枉顾国恩的劣迹一一数落,站在殿中的勋贵都是低着头,战战兢兢。文官们却都是挺胸抬头,颇有一股总算是出了一口怨气的表情。

    ……

    同一时间,京营衙门口还有京师九门的城门口都贴出了一张告示。

    京营募兵!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这是京营第一次公开募兵。

    告示清楚的公布了京兵的待遇。精武营普通京兵月薪三两,每日管饱吃,有鸡蛋有鱼肉,如果牺牲了还会有三十两的抚恤金,遗孤由朝廷负责抚养,战斗立功了会有奖赏和升职的机会,旗总管3个小队共36人更是达到月薪四两,百总管3个旗总共108人月薪六两,已经差不多快是一个七品知县的薪俸了。

    除了普通士兵和旗总百总,如果成绩特别优秀,还可以直接被任命为游击!

    轰。

    告示一贴出,整个京师都轰动了。

    天灾**不断,食不果腹的人太多了,不说百总的六两,只每日管饱有鱼有肉,就已经是巨大的诱惑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不想多挣银子?告示一贴出来,年轻的小伙子们都是跃跃欲试,可一看告示下面的规定,很多人却又傻眼了:五公里长跑两刻钟之内完成,石锁举八十下,太阳之下站半个小时不动弹……每月三十日天天操练,违反军纪严厉处罚,非有特殊情况不得归家,连和家人见面都必须向长官请假。

    不少人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三日之后,德胜门军营会考。”不过大家都记住了告示的最后一句话,纷纷奔走相告,去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

    京营募兵是大消息,和成国公和定国公两家国公府被抄家的消息同时震动了整个京师。

    城南的一处蜗居住宅里,张名振摩拳擦掌,他等这个消息好久了。

第230章 举人当兵

    不过张名振手下的弟兄们对从军京营,还是有所犹豫的,张名振大哥风范,不多解释,只撂下一句话:“相信我张名振,拿我张名振当兄弟的,就跟张某到京营,如果信不过张某,天高水长,江湖路远,咱们日后再相见!”

    这话颇为管用,原本犹豫的兄弟立刻就不吱声了。

    驸马府。

    驸马都尉巩永固皱着眉头在厅中来回的踱步,表情又是庆幸又是焦急。

    宫里已经传出消息,成国公和定国公因为私卖甲胄,贪墨军饷之事被锦衣卫查的清清楚楚,两家国公府已经被查抄,而定国公徐允祯在西山的小煤窑肯定也是藏不住,迟早要被查出来,一旦查出,那就是拔出萝卜带起泥,西山的私人小煤窑恐怕是一个也跑不了,幸亏他提前出清,不然自己受到责罚是小,影响到公主的声誉那就万死莫赎了。

    焦急的是,上一次和皇太子见面时,皇太子交给他一个结交英雄,为京营贡献勇士的重任,这几日他也一直在为此事忙碌,不过成效并不是太好,很多人宁愿在江湖上飘荡,也不愿意到京营从军接受朝廷的约束。也就是曾经做过军官,并且和皇太子有一面之缘的张名振对京营从军颇有兴趣,其他人都意兴阑珊,一概婉拒了,即使巩永固以驸马之尊出面劝说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所以巩永固很焦急。

    如果搜不到几个大才,完不成任务,他有何脸面去见皇太子?

    想到焦急处,忍不住唉声叹气。

    “驸马爷,依小人看你也不用太着急,太子殿下想要的并不只是冲锋陷阵的勇士,如果有亦文亦武的文武全才,太子殿下恐怕会更喜欢。”巩永固的书童罗纶小声劝。

    罗纶今年刚十六岁,还一脸稚气,不过却极其聪慧,平常很多事情都能帮巩永固出主意。

    巩永固苦笑:“那就更难找了……”

    罗纶笑:“驸马爷您怎么忘记了?前天你不刚见过一位吗?”

    巩永固想了想,猛然警醒:“你是说……嗯,他倒是亦文亦武,是一个文武全才,但他是举人啊,举人怎么能去京营当兵?不,不可能的。”

    “朝廷可没有不许,只不过举人们都不愿意去当兵罢了。张举人六年前中举,朝廷一直都没有分配官职,此次入京,除了准备明年的会试,怕也是想要谋一个官职。依小人看来,只要驸马爷真心劝说,这位张举人未必不会同意。”罗纶笑。

    “不可能,就算他想要谋官职,也不可能去京营。他未来是要考进士的人!”巩永固摇头如拨浪鼓。

    “京营也有文职啊,比如赞画一类的。”罗纶道。

    巩永固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不行啊,当了赞画,入了仕途,有了品级,就不能考进士了。”

    罗纶道:“张举人平常就喜欢舞刀弄剑,勤练拳脚,做进士当文官,舞文弄墨的事情,未必就是张举人心里乐意的。如今天下不太平,投笔从戎不正是男儿的选择吗?小的今早去买笔墨,正看见张举人站在城门口的告示前,若有所思呢,看他的样子,并非不想从军。何况京营是皇上的亲兵,太子殿下是抚军,前几日张举人喝醉了,不住的夸赞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对殿下颇为神往呢,如果入了京营,不就能每日见到太子殿下了吗?入了京营,跟了太子殿下,未来的前程未必就比进士差!”

    巩永固皱眉想了一会,点头:“举人入京营,如果授武职,最起码得是一个游击……也罢,我就去劝他一劝!如果他愿意,我就去太子殿下面前保他做游击!”

    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魏德藻拎着袍角,一脸不满的冲进后面的一间密室,低吼:“谁让你到衙门来找我的?”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斑白,穿着粗布长衫,但却油光满面的老头连连作揖,可怜巴巴地说:“部堂大人,草民实在没有办法了,求你救救草民吧!”

    “你说什么疯话呢?”魏德藻阴沉着脸。

    “定国公栽了,西山上的煤……”老头道。

    原来他正是和定国公徐允祯合伙经营西山小煤窑的山西商人,同时也是魏德藻老丈人的田生兰。

    “住嘴!”

    魏德藻猛一跺脚,狠狠打断田生兰的话:“这里是工部衙门,本官堂堂工部尚书,岂能听你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走,立刻给本官走,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气!”

    “部堂……”

    田生兰急的都快要哭了,西山小煤窑他可是投资巨大,原以为搭上定国公徐允祯这棵大树,就旱涝保收,高枕无忧了。但谁曾想到,堂堂的国公,世袭三百年的勋贵,说倒就倒了,倒了也就罢了,但家产居然也要被抄没!虽然西山小煤窑大部分都是他投资,徐允祯一分钱都没有出,但对外号称的却是徐允祯的名号,一旦朝廷追查起来,西山小煤窑不但要被查封,而且他本人也会被朝廷追究责任西山禁止开采煤矿,他这样的做不但是以身试法,而且是在挑战朝廷的权威,轻者抄家,重则可能连命都没了。

    所以田生兰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顾避讳的来找自己的女婿商议。

    但魏德藻却不给他好脸色。

    “部堂……”

    田生兰再一次哀求,愁的都快要哭了。

    但魏德藻转过身,看都不看他。

    没办法,田生兰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心中满是大厦将倾,末日将至的恐惧。

    走出工部衙门,田生兰唉声叹气的上了轿子,魏德藻的书童却追了出来,悄悄塞给他一个纸条,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吴昌时。

    正是魏德藻亲笔。

    田生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女婿的意思了。

    吴昌时,吏部文选郎中,官职虽然不大,但却是首辅周延儒的心腹。坊间传言,吴昌时是周延儒的义子,通过吴昌时可以做到很多连六部尚书都做不到的事情,田生兰久在京师,对吴昌时的名字略有耳闻,现在得了女婿的提点,仿佛是迷途之中看到了光明,即将溺死之人看到了一块浮木,非要抓到手中不可。

    “快!去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吴大人的府上!”田生兰命令轿夫。

    ……

第231章 军姿操练

    城外大校场。

    京营三万大军正在操练。

    成国公、定国公两位前任京营总督提督私卖甲胄,贪墨军饷被朝廷抄家之事还没有传到校场,军官们都还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军心也不会有任何的波动,朱纯臣和徐允祯在京营的心腹将领早已经被朱慈烺清理的干干净净,就算现在把二人拉到京营正法,京营三万将士也不会为他们侧目。

    皇太子朱慈烺亲自坐镇校场,从贺珍张纯厚到普通军士,无人敢大意,李国祯和吴襄也早早的来到了校场,昨天下午离开之前,朱慈烺将京营的印刷军规一人送了他们一本,经过一个晚上的研读,两人想必都会有所顿悟。京营之中,军令为上,而军令来自谁呢,当然是抚军京营的皇太子,京营对军令的传达完全仿效戚家军,清晰而严厉,但有触犯者,一律斩首。

    李国祯和吴襄表面不说,但心中却也是骇然比起一般的大明军队,京营军规不但规定详细,而且非常严厉,只一个连坐法就可以让一个十二人的小队从队长到普通士兵全部人头落地。

    但军纪严厉的同时,待遇也比一般大明军队要高,不但有战死抚恤金,而且还会为烈士抚养遗孤,这可是千年以来,华夏王朝和军队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三万将士站在校场上,动也不动。

    军姿是一个难过的坎,尤其是在太阳下一动不动的站一个时辰,就更是魔鬼考验。

    一个士兵趁督导官不背,悄悄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啪!”

    韩琛的皮鞭直接甩了过去,在他额头上抽出一道血痕。

    士兵疼的呲牙咧嘴,忍不住嘀咕一句:“不就是擦擦汗么,擦汗碍着打仗吗?”

    韩琛冷笑一声,尖锐着嗓子喊道:“妨碍大了!如果你和建虏都端着鸟铳互相瞄准,你抬手擦一把汗,那建虏一定会趁你分神,一枪打烂你的脑袋!又如果你和弟兄们埋伏在敌阵之前,你忍不住擦了擦汗,那所有弟兄都会暴露,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这一个小动作而送命!到那时,你还会觉得擦汗无所谓吗?”

    士兵羞愧的不说话了。

    有人把韩琛的话告诉朱慈烺,朱慈烺暗暗点头,韩琛能不学自通的体会到军姿的深意,看来还真是一个可造之材。

    在中军帐之内听完吴伟业关于“征兵告示”的汇报之后,朱慈烺离开中军帐,带着田守信在校场上来回溜达,视察各营情况。

    吴襄督促精武营,小襄城伯李国珍在三千营的操练场上煞有介事的指指点点。

    精武营、善柳营之后,朱慈烺来到了左柳营。

    左柳营主将马德仁正拎着皮鞭,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一个方阵。

    作为辅兵营,他营中士兵的军事素质本来就比较差,不论队列还是军姿,每一次都是拖拖拉拉,马德仁实在是忍受不了长跑和刀枪比不过精武营和善柳营也就算了,站个军姿也不如人家?

    于是他亲自下场监督,拎着皮鞭来回走,但有乱动者,不由分说,一皮鞭就抽过去!

    马德仁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方阵,冷不丁一只手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殿下?”转过头见是朱慈烺,马德仁连忙行礼,“见过殿下!”

    马德仁十八岁就参加京营,到今年已经是四十八岁,从一个年轻壮小伙变成了胡须渐有斑白的小老头,三十年的京营历练,让他越发的谨慎小心了。京营其实不是一个兵营,而是一个官场,升职降职论的不是军功,而是人际关系,不管是总督戎政,还是监军的小太监,都是不能得罪的,因此马德仁年轻时就养成了四平八稳、持重小心的性子,因此才能从一个小小的百户一路升迁到一营的营官,当然了,他也是有后台的人,彰武伯杨家就是他的后台。

    原本马德仁想着再混个几年,攒够了银子就从京营退休,回老家南直隶过休闲的日子,但没想到皇太子忽然抚军京营,一番惊天动地的大动作让他明白,再想在京营混日子是不可能了,要不做出一些成绩来,要不就滚蛋!滚蛋不愿意的,所以就只能抖擞精神,挥着皮鞭往前冲了。

    因此他认真练兵的程度,一点都不比精武营和善柳营差。

    “校场之上没这么多规矩。”朱慈烺摆摆手,“训练得如何?将士们还受得了吧?”

    马德仁不敢隐瞒,实话实说:“还好,昨天一天下来,很多将士都累的爬不上床了,早上千户们一皮鞭一皮鞭把他们抽起来的。不过请殿下放心,将士们还能支持。”

    朱慈烺点点头:“如此训练才有效果。记住,你们营虽为辅兵营,但也要严格操练,到了战场之上,刀剑可不分谁是战兵谁是辅兵。”

    “是!”马德仁和众军官齐声答道。

    脚步急促,一名穿着绯袍的内监急匆匆地的跑了过来。

    “殿下,陛下召你进宫!”

    是内监秦方,他传崇祯的口谕。

    “秦公公,是有什么事吗?”朱慈烺连忙迎上去。

    “陛下……正在发火。”秦方小声回答。

    朱慈烺明白,一定是为了朱纯臣和徐允祯之事。

    朱慈烺快马返回京师。

    乾清宫暖阁。

    朱慈烺进到暖阁时,崇祯正坐在桌子后黯然神伤。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崇祯对勋臣一向信任,并且赋予重任,想不到朱纯臣和徐允祯二人却欺君罔上,竟然做出如此多的不堪之事,崇祯看了徐允祯的供状,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脑子里嗡嗡的,连朱慈烺向他请安他都没有听见。

    “春哥儿,你记着,像朱纯臣和徐允祯这样的逆贼,你以后绝不可用!”崇祯余怒未消。

    “儿臣谨记。”朱慈烺躬身。

    崇祯颓然叹息一声,忽然道:“朕被他们蒙蔽了这么多年,上愧祖先,下愧黎民。朕……实在算不上什么明君啊!”

    说到最后,声音悲苦,几乎是要哭出来。

    “宵小之徒在所难免,连太祖高皇帝都曾经为不法之臣所骗,父皇何必自责?”朱慈烺连忙劝。

    “朕哪有脸面跟太祖高皇帝相比?”

    崇祯脸色黯然。

第232章 内库府藏

    朱慈烺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父皇切莫多想……”

    崇祯摇手打断他的话,长长叹息:“不要说了,朱纯臣徐允祯是朕错了,朕不该用他们,你不用安慰朕,朕也用不着你来安慰。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朱纯臣和徐允祯的前车之鉴,你一定要警醒,京营之兵一定要练好,万万不可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朱慈烺连忙跪下,发誓道:“定不负父皇重托!”

    崇祯轻叹:“起来说话。”等朱慈烺站起,沉思了一下,缓缓道:“春哥儿,你开店的事,朕准了。”

    “谢父皇!”

    朱慈烺大喜谢恩。

    崇祯板着脸:“先不要谢,皇店不是小事,如果出了篓子,朕可不会保你!”

    朱慈烺肃容道:“儿臣一定小心。”

    “希望你说到做到,莫要仗着皇家的名义胡作非为,不然朕随时都会收回你开店的权力!”

    “是。”

    “你计划什么时候开业?”崇祯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儿臣想着,月底之前就准备开业。”朱慈烺简直是急不可耐。

    崇祯转对王承恩:“王大伴,带太子到内库里,随他挑一些东西,就算是朕对古玩店的开业贺礼吧。”

    “是。”王承恩躬身。

    “谢父皇!”

    朱慈烺大喜过望,心知道这是母后的功劳,以崇祯日理万机,心力憔悴的状态,纵然同意朱慈烺开皇店,也不会想到为他送什么开业贺礼,这显然是周后提醒的结果。

    “京营操练要抓紧。下去吧。”

    崇祯轻轻叹口气,眉宇间有一股散不开的忧愁。

    朱慈烺跟着王承恩离开。

    走出暖阁时,内阁四臣周延儒,陈演,谢升,魏照乘,加上兵部尚书陈新甲五人正在等候。朱纯臣和徐允祯之事虽然震撼了朝堂,但对整个大明朝来说,辽东的建虏和陕西河南的流贼,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每日早朝后,崇祯都会召集重臣,商议这两地的情势。

    五人向朱慈烺行礼。

    经过治国四策和漕米改海之后,朝臣们对朱慈烺的敬畏却愈发增加,人人都知道,皇太子年纪虽小,但狡黠程度却是超过他们。

    朱慈烺微笑回礼。

    ……

    皇宫内库。

    虽然贵为皇太子,但对皇宫的内库,也就是老爸的私藏品和私房钱,朱慈烺却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老爸的内库每年有百万两银子的收入,但每年的花费也在百万两,如果天下太平,不需要挪作他用,这百万银子基本也够皇宫开销了。

    但从万历后期开始,历任皇帝不停的从内库拨钱,去补辽东军费的大窟窿,内库钱粮很早就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崇祯又没有他爷爷万历皇帝的敛财手段,像京营将士这种拖欠半年军饷的事情,近年来常常发生,内库里的金银库房大部分也都是空的。

    为崇祯管理内库的并不是司礼监,而是女官掌管的尚宝局。

    历朝历代,宫中的很多工作都需要女官来主持、导引。比如皇后的册立,太子妃的册立,各种繁琐的仪式,还有一些文件、器物的保存和管理工作,都需要大量有文化的女性来完成。

    这就是女官形成的原因。

    朱元璋在建立明朝之初,就在宫中设立了相应的机构,成员都是女性,一共有六个局,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外加一个宫正司。

    明成祖登基之后,改变了朱元璋的许多规矩,宫中的女官被大量裁撤,女宫大部分的职能都转交给了太监掌握,只留下尚宝局的四个司,负责掌管皇帝的钱库,并管理各类的印信和各种珍贵物品。

    明成祖之后,女官制度就没有变过。

    明孝宗朱佑樘的母亲纪氏就曾经是尚宝局的一名女官,为皇帝管理私房钱,一次明宪宗心血来潮,忽然想看看自己有多少私房钱?于是就兴冲冲地来到了内库,负责接待他的正是纪氏。纪氏美貌聪敏,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令明宪宗心动不已,当晚就临幸了纪氏,这成了大明历史,也是中国历史上尚宝局的女官,而不是嫔妃成为国母的唯一例子。

    十月后,纪氏生下了明孝宗朱佑樘。

    但明宪宗最宠信的万贵妃却不能容许朱佑樘的存在,派人要除掉小皇子,太监张敏和几个宫女悄悄把小皇子藏了起来,保住了小皇子的性命,直到六年后,在宫中躲藏六年,被宫女太监偷偷养大的小皇子才见到了他的父亲以为自己没有儿子,日夜神伤的明宪宗。

    史载,明宪宗抱着小皇子大哭:“是吾子,类我!”

    是我的儿子,像我。

    但纪氏和张敏,还有隐藏明孝宗朱佑樘的几个宫女却都被万贵妃所毒杀,宫斗残酷,连太子生母都无法幸免。

    回到现在。

    朱慈烺现在要去的不是金银库,而是府藏库。

    金银库早已经空了。

    所谓府藏,就是历代皇帝的私人收藏品。

    大明历史上,府藏库最有名的一个收藏品就是北宋大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倒不完全是因为它的珍贵,而是因为大太监冯保竟然悄悄的把它从皇宫内库偷了出来,并且大辣辣的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题跋和印章,后世里随着清明上河图的光芒四射,冯保偷画之事也广为人知。

    冯保能把清明上河图从宫中盗出来,说明府藏库的管理并不是太严格。

    而在冯保之前,清明上河图的上一个主人是严嵩。

    据天水冰山录所记,严嵩事败,被朝廷抄没家产,除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之外,还有王羲之父子、柳公权、颜真卿、吴道子、苏轼、黄庭坚、欧阳修、赵孟頫等历代法帖名迹共计3201轴卷、册。

    严嵩被抄时,百分之九十的财产是字画古籍,现银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时人称雅贼相,也算名副其实。

    朱慈烺想,严嵩事败到现在已经将近一百年,朝廷对从严嵩家抄没的书画作品并没有做过处置,纵使有冯保第二,历代太监偷了一些,现在府藏的应该也还有不少。

第233章 不是第一

    不需要多,只要来个几十副就可以了。

    一名府藏库的女官司记带着两名女官在府藏库前等待,见到太子殿下,众宫女一起叩拜行礼。

    司记,女官官职名称,六品职。

    朱慈烺扫了一眼那女官司记。

    然后他微微惊奇。

    不是因为女官的美丽,而是因为那女官眼睛红红,眼角挂着泪水,好像有什么悲伤的事情令她无法忍受,即使面对当朝的皇太子,她也不能控制心中的悲伤,嘤嘤哭个不停。

    对着皇太子哭哭啼啼,女官无礼。

    “怎么回事?在太子殿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站在朱慈烺身后的王承恩脸色一沉。

    女官吓的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朱慈烺倒不在意,一个女生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有一种怜惜。

    “起来吧,你要是不舒服,可以请他人代替。”朱慈烺道。

    “谢殿下,奴婢能行。”

    女官站起来,擦擦眼睛的泪水。

    在女官的带领下,朱慈烺进入了这天下最大的宝藏之库,王承恩虽然贵为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但能进入府藏库的机会却也不多,东宫典玺太监田守信更是第一次进入。

    府藏库共有甲乙丙丁四库,现在朱慈烺进入的是甲库也是最大的一个库。

    脚步轻轻,女官在前引路,朱慈烺走在中间,王承恩和田守信跟在最后。

    一踏入库中,朱慈烺就吃了一惊。

    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个空的货架,架子上却没有任何物品。

    整个府库,好像是空的!

    看出了朱慈烺的疑惑,跟在身后的王承恩小声道:“殿下,这些年外廷所用甚多,内廷收入无法支撑,为了救急,皇上不止一次的变卖府库之物,到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

    朱慈烺嘴角挂起苦涩的笑。

    原来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打府藏库主意的人,那个坐在龙椅上,头发斑白,每日焦头烂额的大明皇帝,才是第一人,并且早已经将府库之中的黄白之物,变卖大半了。史书中,关于崇祯将宫中使用的银器全部融化成银锭,用以发放军饷的记载,一点都不假啊。

    府库基本是空的,只有最后面的角落还留有一些物品。

    稀稀拉拉的十个架子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还有卷起来的书卷,角落里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从木箱上蒙着的细细灰尘看,这里并不是经常打扫。

    “殿下,府藏库一月一扫,半年一清理,非有圣命,无关人等不得进入此库。”

    像是看出了朱慈烺的心思,王承恩小声的说。

    朱慈烺点点头,本来他心中已有定见,今日进到宝库,一定要挑选一些最有价值,最能被世人所接受,但又不会太惹人注意的珍宝,但真正走进来,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能选择的余地很少。我那父皇,真是穷啊。

    朱慈烺随手从架子上取了一个书卷,王承恩和田守信为他展开。

    是一副山水图。

    “殿下,这是宋朝郑思肖的莫兰图。”王承恩对书画颇有了解,一眼就认出。

    朱慈烺虽不懂画,但却也知道眼前所见的都是国宝。

    咦?

    朱慈烺忽然发现一个惊奇的物件。

    书卷之下有一个西式皮匣子,匣子的形状和上面扭扭曲曲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从西洋来的。朱慈烺放下书卷,拿起匣子。

    “殿下,这是天启四年,佛郎机人进贡的西洋千里镜,一共有四支,先帝赏给东厂两支,现在就只剩这两支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官小声讲解。

    千里镜?

    朱慈烺大喜,连忙打开。

    果然,匣子里放置的两只样式古老,可以抽拉的那种单筒望远镜。朱慈烺拿起其中一支,擦擦前面的镜片,抽长了对着窗户外的景色看很不错,清晰度很高。

    这样的利器如果能在某个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大将手中,肯定能多增加几场胜利,即使在一个小哨兵的手里,也有可能会提前发现敌人的动向,进而挽救自己同袍的性命,甚至改变一场战役的结果,但可惜,以上都是如果,这两支望远镜在在这府库之中,静静一趟就是十几年了。

    朱慈烺心中感叹,决定将这两只望远镜作为自己要从这里带走的第一件物品。

    转身看那女官,想让她标记一下,却发现女官满脸是泪。

    朱慈烺皱起眉头。

    王承恩和田守信都怒了,在皇太子面前,女官连连掉泪,简直是毫无规矩。田守信卷起画卷,王承恩冷冷道:“芸娘,你下去吧。”

    这女官叫芸娘。

    女官芸娘施了一个万福,泪眼婆娑的就要退走。

    朱慈烺心中一动:“等一下。”

    芸娘停住。

    “能告诉你,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吗?”朱慈烺温言问。

    芸娘低着头,不敢回答,但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娇躯也微微在颤抖,就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等着她。

    朱慈烺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于是温言道:“说吧,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

    芸娘再也忍不住,噗通跪在地上,嘤嘤哭道:“殿下,救命!”

    此言一出,王承恩和田守信都是吃惊。

    王承恩惊道:“芸娘,你胡说什么?”

    芸娘却已经豁出去了,跪伏在地上,哭声道:“殿下,有人要杀奴婢,请殿下救我!”

    “是谁?谁要杀你?”朱慈烺问。

    芸娘不回答,只是哭。

    朱慈烺转对王承恩和田守信:“你们先出去吧。”

    王承恩和田守信躬身一礼,一脸惊疑的出去了。

    库房里只剩下朱慈烺和芸娘两个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朱慈烺看着芸娘。前世里,虽然不太喜欢,但他还是看过一些“宫斗剧”,皇宫人心险恶,连皇妃都无法自保,善良的人都被迫变成了魔鬼,这一世穿越到了皇宫,贵为皇太子,还没有感觉到宫斗的凶险,不过芸娘的泪眼却让他有一种即将要看到宫斗剧的感觉。

    “坤宁宫主管太监,徐高徐公公。”芸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令她惊惧的名字。

    徐高?

    朱慈烺脸色一下就变了。

    怎么可能?

第234章 中宫疑云

    徐高性子柔和,对人一向友善,从来都没听过他有什么恶迹,加上周后对坤宁宫的管理一向严格,徐高根本没有上下其手的机会,对坤宁宫都如此了,所以徐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把手伸出坤宁宫,危害到尚宝局的一名女官呢?

    朱慈烺不能相信。

    皇后是后宫之主,坤宁宫也是后宫三殿之首,但这并不是表示坤宁宫可以为所欲为,更何况周后贤德善良,根本不可能做出欺压他人的事情。徐高是周后的亲信,深受周后的信任,他怎么敢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压住内心的惊疑,朱慈烺冷静问。

    芸娘整理了一下情绪,抬起头,嘤嘤哭道:“从昨晚到今早,奴婢的三个同乡姐妹都被徐公公派人带走了,徐公公说她们得了麻风,需要紧急处置,但奴婢却知道,那根本就是借口,徐公公抓奴婢的同乡,只是为了一个人。”

    “谁?”

    “坤宁宫侍女,青梅。”

    “青梅?”朱慈烺皱着眉头,对坤宁宫他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不过却想不起有一个叫青梅的侍女。不奇怪,坤宁宫侍女众多,他穿越而来还不到两个月,不可能每个人都熟悉。

    “青梅昨晚就不见了,后半夜,和青梅同室的几个侍女,也都不见了,今早,坤宁宫传来消息,说她们得了麻风,和她们接触过的人,都要被一一盘查,奴婢的几个同乡姐妹都被带走了。奴婢年岁大一点,跟青梅的交往并不是太多,他们一时还想不到奴婢,但终究还是会找到奴婢的……”芸娘一脸惊恐。

    朱慈烺越听越奇,冷冷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芸娘低下头,扭扭捏捏的回答:“坤宁宫……有奴婢的一个对食。”

    对食,指宫女和太监结成挂名夫妻。有明一代,对食在皇宫中非常普遍,最有名的就是魏忠贤和天启帝的乳娘客氏,魏忠贤能够权倾朝野,深受天启帝的信任,客氏功不可没。

    朱慈烺明白了。

    不明白的是,徐高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小宫女而大动干戈?

    “你对食还告诉了你什么?”朱慈烺问。

    “他说……徐公公这一次是真生气了,好像青梅做了什么徐公公不能容许的事情,任何跟青梅有瓜葛的人都会被调查,轻者清出皇宫,重者……”芸娘惊恐的哭了起来:“就没了性命!”

    听到这里,朱慈烺对事情的原委基本清楚了。

    身为皇太子,无权干涉后宫之事,尤其是在大明风雨飘摇的情势下,他就更是没有精力管后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不过今日的事情他却不能不管,第一,他不能见死不救第二,徐高是坤宁宫的主管太监,坤宁宫是他母后的寝宫,他不能允许徐高胡作非为,败坏他母后的声誉。

    “那你知道,青梅究竟做了什么徐公公不能允许的事情吗?”朱慈烺问。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芸娘摇头:“奴婢跟青梅虽然是同乡,但交往并不多,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就算见到了,也是聊姐妹的情意,很少说其他的事情,所以奴婢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错事……”

    朱慈烺点点头,面色凝重的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跟任何人说起,不然本宫也保不住你,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芸娘又哭了出来,她知道,皇太子这是同意保她了。

    “去把王公公叫进来吧。”

    芸娘擦擦眼泪,起身去叫王承恩。

    王承恩快步进入。

    “王公公,芸娘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借口,都不许有人伤害她!”

    “奴婢遵命。”王承恩眼有惊疑,不明白芸娘跟皇太子说了什么,也不明白芸娘遇上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皇太子有命,芸娘他肯定是要保了。

    原本朱慈烺想要挑选一些宝贝作为古玩店的镇店之宝,但芸娘的事情一出,他心情大受影响,留下王承恩和田守信继续挑选,他乘坐步辇,急急向坤宁宫而去。

    他想知道,芸娘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徐高的所作所为,周后知情不知情?

    坤宁宫和往常一样的平静,宫女微笑,徐高亲自迎接,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

    朱慈烺仔细一扫,发现多了两张生面孔这意味着,有两个老人被替代了。

    “徐公公昨晚休息的可好?”朱慈烺淡淡问。

    徐高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来,笑道:“谢殿下关心,奴婢睡的很好。”

    朱慈烺心中一沉,徐高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看来芸娘说的是真的,昨晚坤宁宫的确是出事了。

    朱慈烺不动声色,进到殿中先向周后叩拜请安,再感谢周后在父皇面前美言,让古玩店能顺利开张。周后身穿淡素宫装,坐在正堂正椅,在看到儿子的刹那,脸上满是笑意,眼角上原本看不见的鱼尾纹也浅浅地浮了出来。

    礼仪之后,朱慈烺在绣墩坐下,和母后聊天。

    和在暖阁里和崇祯聊天不同,周后从来不说国事,后宫不干政,周后一直都谨守戒律,即使和儿子女儿聊天,她也绝不说国事,所以说来说去,聊的大部分都是朱慈烺在宫外的起居和饮食。

    “春哥儿,这月十五是观音庙祈福时间,母后想让定王、永王和长平代替母后走一次,你这个当哥哥的要照应着。”周后说。

    朱慈烺笑。

    他知道母后终于是同意长平的要求,肯放长平和定王两人出宫了,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但对自小就禁锢在宫中的长平和定王来说,已经是天降之喜了。

    “是,孩儿遵旨!”

    朱慈烺恭恭敬敬的领旨。

    周后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对于儿子的成长更是欣慰,吩咐道:“徐高,赐汤。”

    徐高亲自端来一碗莲子汤,送到朱慈烺面前:“殿下请用。”

    朱慈烺点头表示感谢,如果是平时,他绝对是百分百的真诚,但今日却感觉有一点别扭,隐隐地他和徐高已经有了生疏,一边喝汤一边沉思,想着是不是要把芸娘和青梅的事情,说给母后听?

第235章 坚不吐实

    思来想去,朱慈烺决定放弃。

    徐高照顾母后多年,忠心耿耿,他不能只因为芸娘的三言两语就怀疑徐高。

    或许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喝完了汤,朱慈烺起身告退,徐高送他到殿外。

    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多,太阳温暖的照耀着紫禁城,早春三月,大地回暖,气温渐渐升高,大明朝的紫禁城总算是有了一点春的气息。

    沿着长廊向前走,朱慈烺假装随意的问:“徐公公,我怎么感觉宫里好像换了不少人?”

    “殿下明睿。”徐高恭敬回答:“有两个宫女病了,奴婢不得不把她们送出宫。”

    “其中……就有一个叫青梅的?”朱慈烺站住脚步,目光紧紧盯着徐高的眼。

    徐高脸色不变,但眉角却禁不住的剧跳了一下,声音平静的回答:“是的,青梅病的最重,昨晚奴婢就把她送出宫了。”

    “她真是病了吗?”朱慈烺追问。

    “是。”徐高小心回答。

    “什么病?”

    “疑是麻风。”徐高声音平静,表情也平静,但鼻尖却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太医院看了吗?”朱慈烺淡淡问。

    “……”徐高回答不出了,脸色一下就惨白,躬着的身体僵硬住了。

    本就是假的,自然不会有太医院的太医诊治。

    朱慈烺仰看天空,冷冷问:“徐高,你跟我母后多少年了?”

    “奴婢是天启五年六月十五到信王府的,到今天,已经十六年又八个月了。”徐高冷汗如雨的回答。

    “我母后贤德善良,从不为难下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皇后娘娘的贤德,奴婢死也不敢忘!”徐高声音微微有点激动。

    朱慈烺点点头,目光重新看向徐高:“既如此,你为什么敢随意杀人?青梅到底做了什么事,你非要把她除之而后快,甚至连她的同乡都不放过?你虽然是坤宁宫的主管太监,但却也没有致人死地的权力,连父皇秋决犯人,都慎之又慎,你又怎敢如此大胆?”

    徐高撩起袍角,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殿下息怒,奴婢有下情禀报,青梅犯了宫中的戒律,奴婢不得不处置!”

    “什么戒律?”朱慈烺压着心里的怒气,他不能容忍草菅人命。

    徐高重重磕头:“奴婢不能回答,但是请殿下相信,奴婢绝没有妄杀。若有一句虚言,奴婢愿接受千刀万剐之惩罚!”

    说完,跪伏在地。

    “本宫命令你说!”朱慈烺低声喝。

    “奴婢不能说……”

    徐高已经哭出来了。

    看样子,他是死也不会说的。

    朱慈烺咬牙盯着他,心念急转,如果按照前世的法律,徐高就是一杀人凶手,非接受严厉惩罚不可,但这世是大明,这里是皇宫,皇宫里有各种戒律,一旦僭越,立刻就是死罪,即使不是死罪,主子一个不高兴,随意就可以剥夺太监宫女们的性命。不要说皇宫,就是那些大户人家也可以随意处置家中的丫鬟,这种情形下,徐高有罪没罪,还真是难以定论。

    沉思了半晌,朱慈烺缓缓问:“这件事,我母后知道吗?”

    “不知。”徐高回答。

    “如果我母后问你,你还能什么也不说吗?”朱慈烺冷冷问。

    徐高冷汗更多:“便是皇后娘娘问,奴婢也不能说!”

    “为什么?”

    “不要问了殿下……奴婢求你了!”徐高一边落泪,一边砰砰的磕头。

    从他的表情看,他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朱慈烺不是包公,做不到铁面无私,他无法决绝的把徐高处置,再者他也没有处置徐高的权力,又念及徐高对母后的忠心,心肠一软,决定再给徐高一次机会。

    “到此为止,一共死了几个人了?”朱慈烺叹口气。

    “只青梅一人。”

    “其他人呢?”

    “都关押着呢。”

    “立刻放人,除非是有祸乱宫闱的大罪,否则绝不允许再伤人性命!”朱慈烺冷冷道:“不然本宫不能容你,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奴婢明白。”徐高颤声回答。

    朱慈烺迈步离开。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放过徐高了,这件事他一定要调查清楚,他要知道,一向和善柔软的徐高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宫女痛下杀手?小宫女究竟犯了什么戒律?直接问问不出来,贸然惊动母后也不是聪明的选择,只能通过其他人调查了。

    通过谁呢?

    宫中不比民间,调查一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权力在这里不好使,人脉才是关键。

    说到人脉,朱慈烺脑海里闪现一个人。

    老太监刘若愚……

    等朱慈烺走后,徐高慢慢地直起身来,他脸色惨白,满眼泪水,前心后背的衣衫更是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从坤宁宫离开,朱慈烺回到府藏库,王承恩和田守信已经挑了不少的东西,甲库里原本就不多的府藏,这一下几乎就空了。女官芸娘一一记录,并且编造成册,朱慈烺大致看了一下,觉得还合自己的心意,于是没有再耽搁时间,叮嘱王承恩注意芸娘的安全之后,他就带着田守信出宫回府。

    刚出宫门,就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朱纯臣和徐允祯两家国公府都已经被抄没,其中朱纯臣府中的现银和银票加一起有六万两,徐允祯府中足足有十五万两,其他金玉财宝、田产商铺正在清查统计中。两家国公,三百年的勋贵,九世的繁华,只因为两人的贪婪和愚蠢,到今天戛然而止。

    罚没都归内廷,有了这两大笔的罚没银,不但能缓解内廷财政的拮据,朱慈烺的京营也能分到一些。

    下午是体能和技能操练。

    “嗬!”“嗬!”

    精武营的长枪兵在军官的指引下,先是侧身握枪,之后用力向前突刺,口中有节奏地爆发着声声大喝。

    以往,明军的枪术训练样式繁多,有刺、挑、撩、格等,名将俞大猷有先练棍,再练枪,棍一年,枪两年的说法,三年结束,麾下士兵个个都是兰博,一杆长枪使的出神入化,俞大猷的练兵方式是比较传统的,对士兵的个人技能有极高的要求,比如枪刺,俞家军有六种以上不同的刺法,而且都能发挥威力。

第236章 化繁为简

    而戚继光正好相反,他注重整体而不是士兵个人技能的培养。朱慈烺要学的是戚继光,因此将那些繁杂的招式全部抛弃,从实用性出发,规定长枪兵训练只练一招,那便是刺!

    这一动作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只要反复练习,将这简单的动作练至炉火纯青,达到条件反射、来去如电的地步,到了战场上就能发挥出巨大威力。戚继光曾说过,士兵们在战场上能发挥出平常训练四分之一的水平,就是合格的士兵,二分之一是优秀士兵,百分百那就是精锐的老兵,招式越简单,士兵发挥水平的障碍就越小。

    和长枪兵一样,盾牌兵的的训练招式也被朱慈烺大大地简化了。

    在新京营中,盾牌兵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盾牌兵又分藤牌手和圆盾手。

    这是参考戚家军的鸳鸯阵所做出的设计。

    藤牌手顶在最前,举着足足一人高的方形藤牌掩护自己身后的战友,好让长枪手从间隙中刺杀对面的敌军。圆盾手在藤牌手之后,负责拾遗补缺,但有敌军冲入阵中,他负责斩杀,另外在军阵转换、或者是小股敌人骚扰时,圆盾手要冲出长枪阵,将敌人击溃。

    圆盾手有点像是散兵的概念,武艺必须是最好的。

    藤牌手和圆盾手要比其他兵士每天多吃一个鸡蛋,干粮不限量,吃饱为止。而且圆盾手的盔甲未来也将是全军最好的,除了欧洲板甲,现在的铁鳞甲和明盔也要一件不少的全部装备。

    藤牌手主要练的是气力,一人高的藤牌,不是那么轻易能玩转的,另腰间别一把斧头,为近身防御的武器圆盾手主要练的是圆盾遮挡和出刀斜劈,经过和众将的商议,每一个动作朱慈烺都制定了严格的标准,差一丝一毫都不行。同样的道理,只要把这些简单的动作练好、练熟练了,照样威力无穷。

    视察完精武营的情况,朱慈烺叮嘱了吴襄几句之后,又来到了善柳营的训练区域虽然吴襄人品不怎样,但毕竟是在辽东十几年的老总兵,对练兵还是有一套的,将操练的事务交给他,也算是物尽其用,当然了,吴襄只有操练的权力,士兵调遣将官升职的权力,仍然握在朱慈烺的手中。

    善柳营的长枪阵没有藤牌手,只有圆盾手,朱慈烺到来时,士兵们正在刻苦操练,督导官拎着鞭子,来回督促,朱慈烺看了一圈,基本还算满意,只要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数月之后必见成效。

    朱慈烺最重视的还是火枪兵。

    杨轩带着五百个火枪兵正在校场的一角操练。

    他拎着鞭子瞪着眼,嘴里不停的发出口令,但凡有动作稍慢的,他冲上去立刻就是一鞭子。

    “竖枪!”

    “装弹!”

    因为朱慈烺已经把纸包弹介绍给了杨轩,所以火枪兵的空枪操练比过往少了两个步骤。“喀喀喀……”随着杨轩的口令,五百火枪兵一步步操作手里的鸟铳

    。杨轩盯的极严,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朱慈烺来到场边。

    朱慈烺没有打搅,悄然离开。

    黄昏,从训练场归来时,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正在府门前等着。

    两人奉了圣旨,将从朱纯臣和徐允祯家中抄出的一些古玩字画押送到信王府,交由朱慈烺处置。至于两家府中的银票和现银,还有全部的金银器物,都已经押入内库了。

    见到朱慈烺,两人赶紧上前参拜。

    王德化笑眯眯地道:“殿下,京营将士还有五个月的饷银没有发放,陛下甚为忧虑,希望这些赃物能解京营的燃眉之急。”

    朱慈烺苦笑,怎么意思呀,两家奸贼最少收了三十万两银子吧?还不算房产地亩,父皇你却要用这些古玩字画抵京营五个月的军饷吗?就算这些古玩字画真值那么多钱,一时半会也没有地方变现啊,不行,明早得进宫要钱。另外,古玩店刻不容缓,必须马上开业了。

    交接之后,王德化和骆养性猛拍朱慈烺的马屁,一个说朱慈烺英明睿智,一个说聪慧高远,两人都是拍马屁的高手,话语都说的恰到好处,既让朱慈烺感觉到了舒服,又不至于显得太过谄媚。

    朱慈烺淡淡笑。

    王骆二人都是父皇崇祯的心腹,虽然对二人的忠诚度有所怀疑,但还是要客客气气。

    谈笑间,朱慈烺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朱纯臣和徐允祯家产抄没的情况。除了府中的财务和城外的田产,这两家国公府在京师、保定,乃至扬州南京都有商铺,全部查清估计最少需要一月的时间。

    朱慈烺静静听。

    有田产,有商铺,但独独没有提到西山的私人小煤窑徐允祯在西山的小煤窑可是整个西山最大的,而且这并不是什么隐藏极深,没人知道的秘密,不说徐允祯府中的管家,只说京师的煤商就有很多人知道,徐允祯府邸查抄了,但却没有提到城外西山的小煤窑,或许是时间的问题,还没有查到,但朱慈烺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单纯。

    “殿下,徐卫良之事,臣再一次感激,若非殿下帮助,臣恐怕到现在也找不到朱纯臣徐允祯不法的证据!”骆养性深深一躬。

    朱慈烺微笑:“骆指挥使客气。”

    骆养性并没有提及朱纯臣自杀之事,一副公事公办,问心无愧的样子。另外也没有提那个关键的“中间人”。

    朱慈烺也不问。

    等两人离开,朱慈烺进到后殿,一边用晚膳,一边想着事情的诡异之处。

    西山私人小煤窑的黑盖子,他是一定要揭开的,而徐允祯之事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再等两三日,如果在徐允祯的财产中还是没有出现西山小煤窑,那就需要好好调查一下了。另外,朱纯臣之死也颇有疑点,骆养性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杀了朱纯臣,但却放过了徐允祯?朱纯臣已死,探究他的秘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关键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究竟是不是可用,才是朱慈烺想要探究此事的原因。

第237章 幕后之人

    “殿下,刘若愚来了。”田守信轻步进入,小声报告。

    “宣。”

    “奴婢见过殿下。”刘若愚轻步走进,在朱慈烺面前跪下。和齐宁等年轻太监不同,见惯了荣辱,经历了生死,刘若愚一直都很淡定。他现在身穿绯袍,是火器厂的掌厂太监,但他表情和眼神却一如在神宫监扫地的那个青袍老太监。

    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尤其是在皇宫大院这种地方,越是老人就越是不敢轻视。

    “起来吧,有件事我要交给你做。”

    “殿下吩咐。”刘若愚躬身。

    “你在宫中可有耳目?”朱慈烺淡淡问。

    不经意中,刘若愚的左耳微微一颤,但表情和眼神却依然淡定:“耳目是没有的,不过奴婢在宫中的时间长了,认识的人还算是有几个。”

    朱慈烺点头:“那好……”

    小声叮嘱。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全力调查。”朱慈烺吩咐他的不是小事,如果一般的小太监难免会惊慌变色,但刘若愚却是老脸无波,仿佛皇太子叮嘱他的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朱慈烺道:“注意保密,泄露了风声,我可不饶你。”

    “奴婢明白。”

    “去忙吧,火器厂不可懈怠,生产要抓紧。”

    “是,奴婢告退。”

    深夜。

    襄城伯府。

    两人在密室里悄声商议。

    昏暗的烛光照着两人的脸,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又是太子……”下首之人轻轻叹口气:“看来徐高那边已经没法再查了。”

    上首的老者淡淡道:“倒也不妨,青梅是朱纯臣特地派到宫中,打探皇家消息的,除了成国公府,她应该不会把消息泄露给其他人。”

    “可青梅的消息又是从哪来的呢?”下首的人惴惴不安。

    “徐高不是说了吗?那日事发之前,你悄悄进宫和徐高见面,正是青梅值日,估计是你二人不小心,被她撞见,又或者是被她听到了什么?”老者道。

    下首之人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叹口气:“但愿徐高的推测是对的,不然我骆某人永世不得安宁啊!”

    老者淡淡道:“指挥使勿忧。你我当年做的那件事,虽然不说天衣无缝,但却也是滴水不露,何况你我二人之前还有一道防火墙呢,只要防火墙不倒,那冲天的大火就永远也烧不到你们二人的身上!”

    下首之人不说话,只冷笑了一声,就好像他对当年的事情,还有对老者的所为作为,有颇多不满,不过却不敢直接表明,只能用这种轻微的冷笑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老者假装不知,淡淡问:“朱纯臣的事处理的如何?太子有没有怀疑?”

    “当然有怀疑!”下首之人的声音中微微透出一点焦躁:“如果我料的不错,他一定会派人暗中调查此事。”

    “那你做的可圆满?可曾留下什么痕迹?”老者问。

    下首之人哼了一声:“放心吧,骆某人做这种事轻车熟路,除非是朱纯臣复生,否则太子永远也调查不出什么来。”

    “那就好。”老者微微点头,又轻轻叹息:“太子聪慧异常,在他面前千万要小心,绝不可露出一点马脚。”

    下首之人冷笑一声:“老实说,我倒不担心太子调查出什么来,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没了九族,他太子之位恐怕也保不住,我看到底是谁吃亏多!”

    “指挥使这说的什么话?!”

    老者皱起眉头,声音里带出怒意。

    下首之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低头不说话了。

    老者也不再说。

    密室一时陷入沉寂。

    烛光摇曳,二人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一会,下首之人忽然又抬起头,阴森森地道:“此事还有一个破口……”

    “你是说徐高?”老者冷冷道。

    “是。”

    “放心,徐高死也不会说的。这件事情如果真捅出来,你我身死族灭,对中宫、对太子会有好处吗?徐高对中宫和太子忠心耿耿,有损中宫和太子的事情,他死也不会做的。”老者道。

    “但也要预防!”下首之人冷笑。

    老者不说话,显然他对这个提议也是赞成的。

    下首之人忽然站起身:“夜已深,骆某告辞!”

    “指挥使慢走。”老者淡淡笑。

    下首之人重新披上斗篷,将自己的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魅一样的离开密室,走到房门前时却忽然站住脚步,冷冷道:“伯公,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请讲。”

    “小伯公对三年前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他太喜欢出风头,我总有点担心。”

    老者目光一冷,放下手里的茶盏:“指挥使大人多虑了,犬子对那件事毫无所悉!纵有什么差池,老夫也会处理,用不着指挥使大人操心!”

    “那就好!”先一人冷哼一声,拉门离开。

    显然,他对老者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脚步声渐渐远去。

    老者坐在密室中一动不动,烛光照着他阴沉的老脸……

    ……

    第二天上午,北郊三十万亩官田水利兴建部正式成立。

    宋应星是总工程师和总指挥,东宫左庶子吴伟业负责钱粮的调配,朱慈烺又把广安门的治安百户孟文龙调到现场负责维持秩序,三位一体,组成一个“水利工程指挥部”。

    京营的三十万亩官田,几乎全在京师北郊小汤山的附近,东面是东沙河,南面有南沙河,可以利用的水力资源相当丰富,元朝时就兴建有水利工程,本朝前中期的时候,每两年都会清淤疏通一次,但这十几年来,天灾**不断,朝廷有心无力,小汤山附近的水利设施大部分都已经荒废,这一次与其说是疏通修缮,还不如说是重建。

    听到北郊兴修水利,管吃管住,而且是一天三顿,西便门的五万灾民沸腾了,男女老少,奔走相告,纷纷往北郊现场而来。五万灾民倒有四万多都跑到了北郊。

    不过经过孟文龙的挑选,其中有劳动能力的只有六七千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留下我们吧,我们能干!”现场哭嚎哀求之声响成一片,黑压压的人跪的到处都是。

第238章 酷吏一枚

    宋应星和吴伟业都是心软,忍不住想要放宽标准,将更多的人留下,但孟文龙不同意,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比起宋应星和吴伟业的官职,差的十万八千里,但朱慈烺将选人的决定权交给了他一人,并且严令不得随意放宽标准。

    有太子爷的撑腰,孟文龙对宋应星和吴伟业的要求置之不理,凡事不合标准,却还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人,他都是眼睛一瞪:“滚!再不滚你连西便门的一顿也吃不上了!”

    见他如此决绝,很多没有被选上的人无一不低声咒骂他狠心,更有人走出十几步之后,转身对他吐口水。

    孟文龙却不为所动,身为广安门的治安百户,又在粥厂服务了这么长的时间,人间惨状他见识的多了,被人辱骂甚至是吐口水也不是没有的事,他早就习惯了。

    虽然不在现场,但朱慈烺对整个挑选的过程却是清清楚楚,对孟文龙的表现非常满意。对很多人来说,拒绝穷苦人的苦苦哀求,比起上阵杀敌更加困难,孟文龙没有这方面的障碍,他铁面无私,忠实执行朱慈烺的命令,有人会认为他太狠心,是一个酷吏,但在这风雨飘扬、文官武将都是阴奉阳违的时代里,能忠实执行上官命令的酷吏远比那些浪费钱粮的滥好官更加难得。

    挑选出的六千灾民并不是一窝蜂使用,而是分成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一千人,大队之下又分中队和小队,各有队长和领队,一切都如军制,另外还分出了运输队、安全员、材料员、炊事员、所有人的工作都被分的清清楚楚,各司其职,保证六千人的施工队可以顺利展开,而不至于发生混乱。

    这当然不是孟文龙的主张,而是朱慈烺的主意。

    虽然不是军队,只是一群兴修水利的灾民,但严格管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错。

    人员之后就是后勤保障,吴伟业从城中运来大量的铁锹、铁镐、铁耙、夯杵、独轮车、麻袋,以及兴修水利需要的各式工具。孟文龙指挥灾民们在一片空地上搭起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帐篷都是京营库房里的库存货,堆在库房无用,在这里却物尽其用。指挥部、食堂、宿舍、公公厕所、仓库等在帐篷上都标写得清清楚楚,比起军营来亦不遑多让。

    只一天时间,水利工程的现场就已经有模有样。

    朱慈烺来到时,宋应星,吴伟业,孟文龙带着现场灾民在帐篷前面迎接,进到“指挥部”帐篷,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副“官田水利施工图”正挂在帐篷的正中央。

    宋应星为朱慈烺讲解施工图。

    图纸很复杂,有不少的专业术语,但总结起来就是四点,第一,在汤山山脚下,官田旁建三个大型蓄水池,也就是水库,一来蓄水防旱,二来减少山洪爆发冲毁农田的风险第二,疏浚南沙河和东沙河第三,在水量较大的东沙河的出口处建一座小型水坝,形成一个大水库四,疏浚官田内部的引水渠和排水沟,并再兴修四条两横两纵的饮水沟渠,保证三十万亩官田的灌溉量。

    简单四点,听起来容易,但实际操作却是工程浩大。

    照宋应星的估计,六千工人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完成所有的工程。。

    六十岁的宋应星雄心勃勃:“殿下,官田水利工程一旦完成,不但三十万亩官田,整个北郊,东沙和南沙河两侧的农田都会受惠。多了不敢说,往后三年每亩的亩产量最少能提高五十斤!”

    一亩五十斤,只官田的三十万亩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看来这一步必须走。

    节衣缩食,咬紧牙关也必须完成。

    “辛苦先生了。”朱慈烺温言道:“官田水利虽然要紧,但先生身体更为重要,先生万万不可为了工程而耽误了自己的身体。”

    除了水利工程,朱慈烺托付宋应星的还有两件事,一是玉米马铃薯的播种和推广,另外就是各种水利机械的构思和建造,三件任务哪件都是不可放下的大事,宋应星仕途坎坷,钻研一生却没有为国家效力的机会,年近六十好不容易有这一次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白天为官田水利工程操心,夜晚回府还要研究水利机械的建造,最近两天都没有休息好,脸色有点苍白,所以朱慈烺有点担心他的身体。

    历史上,宋应星活到了八十岁,朱慈烺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穿越和重用而影响到他的寿命。

    “谢殿下关心,臣身体硬朗的很,没事的。”宋应星笑。

    朱慈烺点头:“令兄不日就将进京,到时可让他替你担待一些。”

    宋应星大喜,他兄长宋应升也是仕途不得志,长期在六品五品晃荡,若能调入京师变成京官,就算品级不变也算是高升了。

    “谢殿下!”

    宋应星赶紧替兄长拜谢。

    返回城内的路上,吴伟业愁眉苦脸的向朱慈烺汇报了水利工程的钱粮开销,虽然有嘉定伯的“挹注”,有京营的帐篷,所用的人力不需要工钱,只需要管饭,但总体开销依然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怪不得京畿地区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兴修水利,疏浚河道,大明空虚的府库的确是负担不起。

    另外,铁锹、铁镐、铁耙都工具还空缺一千多把。

    朱慈烺皱眉:“不是让你到工部去借吗?”

    此次官田水利没有使用徭役,只从工部借调了大约五百名的技术工匠,至于工具,全部从工部借用。

    “工部说他们工具没有多少,最近工程又多,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吴伟业愁眉苦脸。

    朱慈烺皱眉。

    现在京城里使用工部工匠的工程只有一个,那就是京营营房的改造,但一共使用的不过三千工匠,对比京师十万匠户,根本九牛一毛,虽然工匠匠户都自备工具,但工部的库房一向也堆积不少的工具,怎么连一千把铁镐都拿不出来?

    “你找的是宋玫还是魏藻德?”

    “魏部堂忙,臣见不到,臣见的是屯田主事方伯谦,他给臣打开库房,库房里空空如也,确实是没有工具了。”吴伟业叹道。

    朱慈烺皱眉:“没有就去买吧。”

    “那又是一笔花销,殿下,你批的银子要不够用了……”

    “这银子,必须花。”

    ……

第239章 朱仙之策

    下午,朱慈烺在校场巡视完毕之后,将众将连同李国祯吴襄都叫到中军帐,摊开河南地形图,就可能的开封之战请教众人的看法,这个时代的地图非常粗糙,不过山行水势标识的还算是清楚。开封城外,那两个叫朱仙镇和水坡集的小镇很是显眼,因为朱慈烺特地用朱砂笔圈注了一下历史上的朱仙镇之战,就是在朱仙镇和水坡集之间展开的。

    听到是开封被围,除了李国祯之外,其他众将相互一看,都不敢怎么说话河南的局势,众将心中都是有数的,到现在为止,流贼已经两次围攻开封了,赖将士用命,官民一心,开封守将陈永福指挥得当,开封两次击退了流贼的侵扰,还将李自成射成了独眼龙,河南局势曾经有好转的迹象,但随着两任三边总督傅宗龙、汪乔年先后兵败被杀,河南局势又变的险恶起来,每个人都知道流贼一定会再攻开封城,到时朝廷要怎么应对,谁也不敢有把握,现在皇太子忽然提到开封,难道是有军报传来,流贼已经出现在开封城下了吗?更甚至,难道皇太子真想要领军出京吗?

    朱慈烺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于是淡淡笑:“无妨,只是一个简单的推测。开封并无战事,本宫只是想跟各位论一论这军阵。”

    众将这才敢于发表意见,

    小襄城伯李国祯更是引经据典,将开封地形、行军布阵、攻守进退说的头头是道。

    除朱慈烺和吴襄之外,其他众将听的都是连连点头,为李国祯的才能所折服。

    这家伙,还真是一个现代赵括。

    李国祯说完之后,眼有得意的看向朱慈烺,等待朱慈烺的夸奖。

    “嗯,小伯公讲的很好。”

    朱慈烺不冷不热的回了他一句,目光看向吴襄:“老总镇,你说一下吧?”

    李国祯脸色有点臊红,傻子也看的出来,皇太子对他的献言献策毫无兴趣,他刚才的唾沫全部白费了。

    吴襄也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然后朱慈烺就更加确定他是一个庸才。

    所有人都认定,如果开封被围,朝廷大军救援之时,朱仙镇是一个关键位置,这一点没错,官军占据朱仙镇之后就可以和开封守军形成倚角之势,对流贼形成战略压制,因此众人争论的重点都集中在如何抢先占据朱仙镇,而不会被流贼抢占先机,但却没有人注意到,朱仙镇和水坡集之间的那条小河。

    而这条小河才是历史上朱仙镇之战胜败的关键。

    京营将官都没怎么上过战场,他们意识不到这一点也就算了,想不到沙场老将吴襄也没有看出来。

    偌大的京营,将官都是庸才,冲锋陷阵或许可以,但想让他们出谋划策,几乎是不可能的。

    帐中无有高人,只能期待杨廷麟早一点到京师了。

    杨廷麟,字伯祥,江西临江府清江县人,曾担任东宫讲官兼直经筵,后任兵部职方主事,在卢象升军中效力,担任赞画,也就是参谋一职。崇祯十一年建虏入塞,各路明军避而不战,任由建虏肆虐,只有卢象升奋勇迎敌,但寡不敌众,且军中断粮。十二月十一日卢象升率兵进驻巨鹿,仅剩五千残卒,卢象升派遣杨廷麟求助太监高起潜于鸡泽。但高起潜置之不理,卢象升军中大哭,未等杨廷麟返回就全军覆没,杨廷麟泣血大哭。

    巨鹿之战后,杨廷麟被外放到江西。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陷北京,杨廷麟闻之恸哭,募兵勤王。隆武帝即位福州后,授以兵部尚书,协同总督万元吉据守赣州。隆武二年四月十四日清兵攻赣州,杨廷麟死守半年,赣州失陷后投水殉国。

    杨廷麟,忠臣也。

    从他坚守赣州,又曾在卢象升帐下担任赞画来看,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参谋,因此朱慈烺已经派人去召了,不止杨廷麟,曾经在杨嗣昌,洪承畴,陈奇瑜帐下担任过赞画,现在仍在人世的几人,朱慈烺也都派人去召了,等他们到齐,就可以组成京营的参谋司了。

    在朱慈烺的谋划中,参谋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构,以后行军打仗,各种战术的应对,都会出自参谋司。

    挥退众将之后,朱慈烺静静沉思。

    田守信泡了热茶,送到案头。

    “守信,我记得你是河南人?”朱慈烺问。

    “是的殿下,奴婢是河南信阳人。”田守信回。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田守信黯然:“没了……三年前,有一股流贼路过,家里人一个也没有剩下。”

    “对不起。”朱慈烺心有歉意,不该提起田守信的伤心事。

    “殿下折煞奴婢也!”

    田守信慌忙跪倒在地。

    皇太子跟他说对不起,他怎么承受的起?

    朱慈烺从案后转出来,伸手将他扶起,肃然道:“在我面前,不要这么客气,你们名为主仆,但实际就是家人,这些日子,你跟我奔波忙碌,实在是辛苦,而且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苦,我跟你说对不起,不止是对你说,也是对河南的百姓说啊,如果朝廷早日剿灭流贼,你家人又怎么会遇害?唉,说起来还是朝廷的责任。”

    “殿下……”田守信眼中有泪花。

    “报!”

    账外锦衣卫有信来。

    田守信擦擦泪,走出中军帐,一个刚才城中赶来的锦衣卫小声向他汇报,田守信听的清楚,回到军帐急急向朱慈烺报告:“殿下,城里出了一点小事情。”

    “怎么了?”朱慈烺放下手中的河南地图。

    “有一些被清退的京营官兵在德胜门营房前跪着呢。”田守信道。

    德胜门营房就是原右掖营的营房。

    “嗯?有多少人?”朱慈烺皱起眉头,不是消停了吗?怎么又闹起来了?

    “大两三百人。”

    朱慈烺心中一沉,两三百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他们不去兵部,不去京营衙门,却跑到营房门口,这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是上一次在兵部门口闹,被抓了几个人之后,把他们都吓住了?既然吓住了,又为什么还敢闹事?

第240章 老兵闹事

    “他们提什么要求没有?”朱慈烺问。

    “回殿下。”这一次回到的是那名报信的锦衣卫:“没听见他们提什么要求,就是不停的哭,磕头,喊冤枉。”

    没要求就更麻烦。

    朱慈烺吩咐田守信:“你亲自去一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知会兵部陈部堂,令他想办法处理。”

    “是。”田守信匆匆去了。

    朱慈烺原本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人嘛,总难免会有情绪,尤其是一个从铁饭碗的单位被开除,以后再也拿不到雷打不动的工钱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有不平,都会愤懑的想要闹事,但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就会渐渐冷静下来。

    但很快,朱慈烺就意识到情况也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田守信走后,小太监唐亮继续为朱慈烺煮茶,刚煮了一碗,锦衣卫就又有消息传来。

    “殿下,不止是德胜门军营,西直门军营那边也出现老兵跪拜了,大约也有两三百人,此外还有两百多人去了襄城伯府。”

    “嗯?襄城伯府?”

    朱慈烺初觉诧异,细想倒也正常,朱纯臣和徐允祯两个国公已经被撸,连国公府都被抄了,襄城伯李守锜是上上任京营总督,加上其子李国祯刚刚被任命为京营提督,这些人跑到襄城伯府门前跪拜,找老长官和新长官哭诉,倒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在扩大,朱慈烺想着是不是需要亲自回城?虽然明朝跟前世不同,不维稳,不怕百姓上访闹事,更不怕百姓们咒骂高官,不过这么多人在营房门口跪着,终究是影响不好,再有一个多时辰今天的操练就要结束了,到时将士们如果被堵在营房门口,那可就尴尬了。

    另外,京营将士都在校场操练,城中兵马极少,如果这些人鼓动闹事,说不定会有大麻烦。

    “殿下。”李国祯急慌慌的闯了进来:“臣家中有事,特向你请假。”

    “准!”

    朱慈烺头也不抬,目光依旧看着案上的地图。

    李国祯眼睛里有嫉恨,不明白皇太子为什么看不到他的才能?总是对他么冷淡?总有一天他要让皇太子明白,他李国祯不是池中物!

    “唐亮,传贺珍来!”李国祯走后,朱慈烺令唐亮去传贺珍。

    “是。”

    贺珍很快就来到,进入帐中抱拳行礼:“殿下。”

    “点两千精锐,随本宫回城!”

    ……

    京师德胜门营房门口,三百多被清退的京营兵在营门前黑压压地跪成一片,周围聚集了大批看热闹的闲杂人员,人山人海的将周边的街道都堵死了,有几个站立者正在讲诉自己的悲惨,无非活不下去,我家世代在京营当兵,为大明尽忠,高祖说过什么,成祖答应过什么?为什么忽然要我清退之类的。都是同温层,因此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哗哗的哭成了一片,简直就是一个诉苦大会。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同情,有人不以为然。

    马蹄急响,兵部尚书陈新甲和田守信带了一百巡城兵赶到了现场。

    陈新甲原本正在兵部忙于军务,若不是田守信告知,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京营营房门口聚众闹事。见到现场情况,陈新甲忍不住就怒了:“好大的胆子,竟然堵塞军营营门,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人太多了,兵丁们好不容易才驱赶出一条道路,护卫着陈新甲走到老兵们的面前。

    “大人,我们冤枉啊……”

    老兵们都是喊冤。

    “冤什么冤?当兵打仗连枪都扛不稳,京营继续用你们当兵才是冤呢,都给本兵散了,不然就等着吃顺天府的棍棒吧!”陈新甲瞪眼。

    “冤枉……”

    迎接陈新甲的是一片冤枉之声。

    不止跪着那些老兵,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有很多人在起哄,有人为老兵抱不平,有人借机发泄对朝廷的不满,现场闹哄哄的,很快就把陈新甲的吼声淹没。

    人浪翻滚。

    陈新甲和一百名兵丁竟然控制不住局面。

    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是在兵部衙门口,一般老百姓不敢靠近,现场只有京营裁撤下来的老弱,但今天除了三百老兵,现场还有好几千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起哄吹口哨,为老兵们壮胆,希望事情把闹大,陈新甲再想要凭借官威就把老兵们吓退,已经是不可能了。

    陈新甲额头上渗出细汗,小声对田守信道:“田公公,本兵在这里镇着,你赶紧去找太子调兵!”

    本兵,兵部尚书的自称。

    田守信拨马离开,急急出城向大校场而去。

    陈新甲转身面对起哄的老兵,正要摆出兵部尚书的架势,吓唬一翻,忽然脑袋遭受重击,眼前一黑,哼也没哼的就往后倒……

    襄城伯府门前。

    和德胜门军营的群情汹涌不同,襄城伯府前的老兵们都情绪稳定,因为小襄城伯李国祯正在讲话。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家放心,朝廷不会不管大家的,襄城伯也不会不管大家,我李国祯在次保证……”

    李国祯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台阶下的老弱都被他说的感动。

    “大家请回吧,我李国祯一定会向太子殿下进言,解决大家可能的困难。如果做不到,到时大家再来围我襄城伯府,甚至可以把襄城伯的牌子砸了,我李国祯绝无怨言!”

    李国祯讲的唾沫横飞,说的激动处,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简直是把所有老兵都当成了自己府中的亲人,老兵们深受感动。

    “回去吧,老伯公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就是,我们要相信小伯公。”

    人群中,李国祯安排好的“桩角”正在劝说大家。

    老兵们散去。

    襄城伯府门前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李国祯颇为得意,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德胜门军营和东直门军营正一团乱呢,相比他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就打发走府门前的老兵,兵部尚书陈新甲和顺天府尹周堪庚此时是焦头烂额,无计可施,而这正衬托出他的卓然不凡和伶俐口才。

    抱歉,上一章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物,不得不删除,造成阅读障碍,深表歉意,里面绝不会再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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