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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1章 营门惊变

    接下来,李国祯准备按照原计划,前往德胜门军营,帮兵部尚书陈新甲处理现场的危机,相信只要他出马,现场骚乱很快就会平息。

    当然了,时机要掌握的恰到好处,他出现的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早了显示不出他的手段,迟了,万一皇太子带兵镇压,那他就白做功夫了。

    而经过此事之后,他的能力必然为京师所知,连皇太子也不敢小瞧他了。

    李国祯施施然下了台阶,准备上马。

    就在这时,马蹄声急促,一匹快骑沿着街道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是他府中的家丁,前往德胜门刺探情况,每十分钟回报一次。

    听到那急促的马蹄,李国祯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家丁在李国祯面前滚鞍下马,气喘吁吁一脸惊慌的禀报:“公子,不好了!兵部陈部堂被乱兵用石头砸伤,巡城兵丁捉拿凶手,有人拒捕,兵丁直接杀人!。”

    “你说什么?”

    李国祯脸色大变,这可不在他的预料中。

    ……

    德胜门军营门前。

    陈新甲脑子嗡嗡的不知道身在何处?原本,他正大声叱喝,想要说服老兵离开,正讲的慷慨激昂呢,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个一块小青石子,准确的砸在了他的额头上,“砰!”如遭重击,头上的纱帽被砸飞,他的人也砸得向旁歪了一步,头上鲜血直流,眼前金星直冒,站也站不住,身边的护卫急忙扶住他,惊呼:“部堂大人?部堂大人?”

    鲜血模糊了双眼,陈新甲一时说不出话。

    兵部尚书被攻击,现场立刻就乱了,陈新甲带来的那一百兵丁立刻大呼小叫的搜捕凶手,但却没有人看到凶手,连青石子从哪儿飞来的都没有人能说清,于是跪在地上的三百老兵就成了最大的嫌疑犯。

    “抓!把他们全抓了!”

    带队的百户命令。

    尚书大人在他的保护之下出了事情,作为百户他要负最大的责任,如果再抓不住凶手,他的责任会更大,因此他气急败坏的命令,一定要把有嫌疑的刁民全部抓到!

    “是!”兵丁们大声答应,执着刀枪就向老兵们扑去。

    但老兵们怎肯束手就擒?兵部尚书大人倒地,生死不明,如果死了,那被逮着的人绝对是要偿命,就算不死只是受伤,被逮着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因此纷纷跳起来反抗。虽然他们都是被清退下来的弱兵,但毕竟都是握过刀枪的,拼命反抗之下竟然也颇有战斗力,一百兵丁一时奈他们莫何。

    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陈部堂被乱兵打死了,快跑啊!”

    轰!

    就像是炸开了锅。

    现场情势一下就被激化了。

    三百老兵一听尚书死了,都吓坏了,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那点委屈了,跳起来就想往人群里面钻,但一百巡城兵可不能让他们溜走,尚书大人死了,凶手在眼皮子底下走了,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如果说刚才巡城兵和老兵们的缠斗还留有余地,架势胜过实质,但现在就不一样,巡城兵出手再不客气,老兵们则是狗急跳墙,他们拼命的推挤,挡在最前的几个巡城兵被推倒,两名老兵从缺口中钻出来,撒腿就要跑。

    “拦住他们!”那名百户嘶吼。

    “噗!噗!”

    两杆长枪直接刺过去,将一名试图逃跑的老兵戳了一个透心凉。“杀人了!”

    看见两个同伴丧命,那三百老兵都吓傻了,甚至有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而跑在最前的那名老兵只跑了两步,就被巡城兵追上来一刀放倒。

    但那名巡城兵刚刚收回钢刀,就莫名其妙的惨叫一声,扔了钢刀,抱着脑袋倒地。

    这一下惊呆了不少人。

    “巡城兵被杀了,老兵造反了!”

    有人惊慌的喊。

    巡城兵不知就里,虽然内心不相信老兵们敢造反,但那名无缘无故倒地的同伴,却让他们不得不对老兵们有所怀疑这群老贼,就算不是造反,也是对朝廷心怀不满,心中这么想,出手就更加不客气,眨眼间,又有两名试图逃跑的老兵被戳倒在地。

    惨叫,鲜血,现场乱成一团,看热闹的百姓嘶声尖叫,一片踩踏,妇人小孩哭声一片。

    陈新甲有点清醒了,他听到了现场的躁乱,还有那种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他拼命的睁开眼,推开搀扶他的卫兵,望着眼前的乱象,他全身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这可是帝京,一旦发生了骚动,造成了大祸害,可不是他一个兵部尚书能顶起来的!

    “住手!都给我住手!”陈新甲神奇的恢复了力气,他扯开嗓子嘶声大吼。

    但他的声音淹没在周边的尖叫声中。

    混乱仍在继续。

    危急之时,听见急促的马蹄和整齐的脚步声在街道两边响起,刀光闪现,京营兵,到了。

    ……

    襄城伯府。

    老襄城伯李守锜坐在椅子里,用一种阴沉至极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儿子,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问:“这就是你的计划?”

    “是。”

    李国祯跪在地上,再没有刚才的得意和潇洒,只有一额头的冷汗,他知道,自己搞砸了,如今的情势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唯有把一切都告诉老爷子,请老爷子拿主意了。

    “拙劣!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朱纯臣和徐允祯都不能挡,何况你这个竖子?!”

    李守锜提起椅边的拐杖,狠狠向李国祯扫去。

    “啪!”

    力量巨大,拐杖一折为二。

    李国祯被打的呲牙咧嘴,但不敢闪躲,也不敢挪地方。

    李守锜怒气尤不平,抬脚朝儿子连续猛踹,口中不停的骂蠢货。

    “伯爷息怒!”管家洪耀福吓得哆嗦,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事情发了,打死儿子也没有用,李守锜压住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了一想,目光扫向管家,咬牙切齿的问:“洪耀福,你找的那几个老兵可靠吗?”

    “绝对可靠,他们都是伯爷在军中的老部下,最善于传播流言,就是死,他们也不会把小人说出来的!”洪耀福连忙回答。

    李守锜老脸阴沉的像是要吃人:“他们现在可在德胜门的现场?”

    “两个在,另外两个应该在看热闹。”洪耀福哆嗦回答。

    “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下来。”

    “是。”

第242章 崇祯盛怒

    洪耀福爬起来,拿起笔,在旁边的桌上将四个老兵的名字一一写下,双手呈送到李守锜面前,李守锜接过来看一眼,折好了放进怀中,目光再看向洪耀福:“洪管家,你跟我有二十年了吧?”

    “是,整整二十年了。”洪耀福哆嗦的像是寒风中的小鸡。他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可能小命不保了,但他也没有办法啊,小襄城伯逼迫他做,他也不敢不从啊。

    “二十年,老夫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从无!伯爷待小的如亲人,小的做牛做马也难报伯爷的恩情!”洪耀福回答的慷慨。

    李守锜点点头:“那好,今日的事情你要保密,今生今世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是。小的就是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洪耀福发誓的说,心里微微松口气。

    “很好,你先出城躲几天吧,听说你在通州有一个亲戚,带上你家人,就先到通州吧。”李守锜道。

    “是,小的这就走。”

    洪耀福爬起来,擦一把头上的冷汗,急急去收拾东西。

    李守锜看向李国祯,冷冷问:“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李国祯方寸已经乱了,心神也已经慌了,在老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他咽了一口唾沫,颤声回答道:“爹,儿知道错了,儿子这就写奏折,辞掉提督的职位……”

    “蠢货!”

    李守锜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李国祯踹翻在地:“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蠢货?你这个时候写奏折,不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是怕皇太子追查不到你是幕后主使吗?”

    李国祯猛然警醒,爬起来颤声道:“那儿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继续做你的提督,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过一样!”李守锜咬牙切齿的教儿子:“而且要认真的做,绝对不能让太子看出任何的破绽!”

    “明白了……”李国祯点头像是啄米鸡。

    李守锜转身向外走。

    “爹,你去哪?”李国祯颤声问。

    “还能去哪?当然是给你擦屁股!”李守锜怒不可遏但又无可奈何。他只有李国祯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他也得帮儿子将这件事情糊圆了。

    老爹走后,李国祯颓废的站起来,痛心疾首的喃喃:“老天爷待我不公啊,明明一条妙计却被搅合成这样,唉……”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哀戚立刻就变成了怨恨,咬牙切齿的道:“都怨洪耀福这个狗奴才坏了我的大计,等他回来,一定要严厉惩罚他!”

    ……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正在发怒。

    在他面前的龙案上摆着两本书,一本是朱慈烺在京营制定的新军规和操练手册,另一本是戚少保的纪效新书。

    虽然同意朱慈烺抚军京营,但在内心里,崇祯帝对儿子是不放心的。儿子自小有点小聪明,喜欢读经读史,在朝堂上提出的新政四策,虽然石破天惊,令人难以置信,但崇祯帝自认天家尊贵血脉,传承自己,又在宫中耳濡目染,能提出一些治国之策倒也没有太让人大惊小怪的。

    但军事和政事不同。

    没有磨砺,没有行伍经验,即使是熟读兵书的天才也不可能有统领三军的能力,历朝历代,所谓的太子领军,其实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领军的还是太子下面的老帅老将,因此从一开始崇祯帝就打定了主意儿子任抚军,镇住那帮骄横的勋贵,整顿京营,再找寻几个知兵、懂兵的老将和干才,帮着儿子操兵、练兵。京中老将不多,吴襄算是有能力的一个,因此崇祯帝才不顾祖大寿新降,朝野对祖家怒气冲天之时,任命吴襄为精武营主将。

    而李国祯是干才。

    自从把吴襄和李国祯派到京营之后,崇祯帝就命东厂暗中观察,看太子要如何使用这二人?

    而回报的内容让他怒极。

    太子竟然不顾他的叮嘱,将李国祯和吴襄高高挂起,一点都没有重用!李国祯空头提督,吴襄居然连京营操练的内容都不能干涉,一切都依照皇太子朱慈烺定下的操练手册。

    “简直是儿戏!经验丰富的老将你不用,你一个毛头小子,只靠一本纪效新书就想要练兵吗?”

    崇祯帝怒极,忍不住就拍了桌子。

    旁边的几个内侍包括王承恩在内都吓了一跳,王承恩心知崇祯帝是为了太子、为了京营之事在发怒,连忙跪倒:“陛下息怒,太子殿下绝不是孟浪之人,奴婢听说,自从整顿之后,京营一日四练,操武不停,喊杀震天,京城百姓都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京营如此操练了……”

    “少替他说好话!”崇祯帝怒。

    王承恩浑身颤栗,跪伏在地,再不敢说话了。

    脚步急促,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华急步走了进来,他是崇祯帝的亲信,又是内廷三公,见崇祯帝不用通报,进到阁内,见崇祯帝一脸怒意,王承恩等人跪伏在地,气氛肃杀,他脚步不由就凝滞住了。

    崇祯帝目光冷冷扫向他。

    王德华连忙跪倒:“奴婢叩见陛下。京营出了一点小事……”

    听到京营两字,崇祯帝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什么小事?”

    ……

    德胜门军营门口。

    陈新甲的倒地引发了骚动,骚动之后就是大混乱,一百巡城兵控制不住老兵的逃走,只能刀枪相加,而老兵也不敢屠戮,纷纷反抗,只短短几个瞬间,就有数十人倒在了血泊中。

    直到朱慈烺带兵赶到,现场的混乱才结束。

    两千精兵分别从街道的两边而来,军士们手握长枪,组成枪阵,口中齐声呐喊:“太子殿下到!敢乱动者格杀勿论!”

    声音震动城区。

    围观的百姓四散而逃,巡城兵和那些顽抗的老兵都吓得扔了手中的武器,跪地不动了。

    枪阵向两边一分,朱慈烺和贺珍缓马走了出来,眼前的情况,特别是血泊的那几具尸体让朱慈烺心惊,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种地步?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一群老兵,心知老兵问题必须解决,不然他们时不时的闹上一场,不但朝廷脸上无光,京营新军的建设也会受到影响,于是朱慈烺唤过曹西平,低声叮嘱两句,曹西平得令,快马疾驰而去。

第243章 专业凶手

    “殿下……”

    陈新甲在卫兵的搀扶下,上前来拜见。

    他额头被砸了一个血窟窿,卫兵用白布简单为他包扎,不过并没有完全止血,领口和胸前的官袍上都是血迹,不过精神还好,等到了朱慈烺面前,他推开卫兵,一如平常那般的行礼。

    朱慈烺连忙下马搀扶:“陈部堂快快请你,你伤势如何?”

    陈新甲一脸羞愧:“臣的伤没事。对不起殿下,臣无能,没有能控制住局面……”

    “先去休息吧,”朱慈烺打断他的话:“田守信,送陈部堂去太医院。”

    “是。”

    等陈新甲走后,朱慈烺将现场维持秩序的那名百户叫到面前,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百户不敢隐瞒,将整个过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不等他说完朱慈烺就已经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是一件简单的老兵哭诉案,而是一起有预谋的骚乱案。特别是陈新甲的受伤和几个巡城兵丁的倒地,几个兵丁也就罢了,陈新甲可是兵部尚书,他讲话之时前后左右都有卫兵保护,但青石子却能准确的击中他额头,且没有一人看到凶手,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巧合能解释的。

    “殿下,这就是砸伤部堂大人的那小石子。”

    百户还算细心,居然把砸伤陈新甲的那小石子找到了。

    是一块小青石子,重量只有十几克,打磨的很光滑,一看就知道不是随便在街道上捡的。

    “这个凶手……是个专业人士啊。”朱慈烺拿在手中掂量一下,交给贺珍查看。

    贺珍仔细看过,然后道:“听说江湖上有人专门以小青石子为武器,百步之内指哪打哪,臣过去不信,今日算是知道了。”

    陈新甲和两名巡城兵都是脑袋中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也是受伤不轻。一颗小小的青石子能造成如此的伤害,可见凶手的腕力和准确度。

    朱慈烺心说水浒里的没羽箭张清就是扔小石子的高手,虽然是,但应该也有一定的生活来源,三百老兵中显然是没有这样的高手的,凶手只能是来自围观百姓,一边沉思一边走到陈新甲刚才站身的地方,前后左右看了看,问道:“陈部堂受伤的是左额角,也就是说,小石子是从他左边来的,贺将军以为,左边哪个地点最适合投掷石块?”

    “那里。”贺珍观察了一下,指着百步之外的一处高围墙:“站身在那一处围墙之上最合适,既能纵观全局,又不至于被人发现。”

    “看那是谁家的围墙,问一下可有人看见?”

    “是。”那百户急忙派人去查。

    处理完事,接着就是人了。

    朱慈烺走到那一群闹事的老兵们面前。

    在京营将士的长枪下,老兵们都老实了,见皇太子走来,全体跪拜哭喊:“殿下饶命啊……”

    朱慈烺没有说话,只向贺珍使了一个眼色,贺珍会意,上前一步,大声喝问道:“尔等为何闹事?难道不知我大明律法森严吗?”

    贺珍是这一次京营裁撤的主事之人,见到贺珍,老兵们心中都有怨恨,喊冤之声就更大了。

    “没有闹事啊,我等就是为了一口饭,不到京营当兵,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殿下大恩大德,可怜可怜我们吧。”

    “陈部堂受伤给我们没有关系,殿下明察啊。”

    “巡城兵胡乱杀人,殿下要为我们做主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答,都是哭哭啼啼,可怜兮兮。

    老兵们的心思,贺珍何尝不知道?他冷笑一声:“有没有冤屈,殿下自会为尔等评断,现在尔等选一个代表回殿下的话,其他人不得多言,否则休怪本将无情!”

    “是是……”

    老兵们答应,不过选谁出来当代表,却无法达成共识,每一个人都是推三阻四躲在人群中有法不责众的保护伞,一旦直面皇太子那可就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皇太子大怒之下,说不定小命都难保,因此没人愿意当这个代表,贺珍连声呵斥,但却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朱慈烺不着急,只冷冷看着这群老兵。

    很快,曹西平回来了,将几张信笺送到朱慈烺的面前这是从锦衣卫镇抚司调出来的资料,如果锦衣卫称职,这些资料就不该是几张,而是几十张,所有今天闹事的旗总以上的老兵,锦衣卫都应该掌握。

    朱慈烺接过后一张张仔细的看,然后指了指信笺上的一个名字,曹西平心领神会,走到贺珍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谁是孙越?”得了曹西平的提醒,贺珍立刻喝问。

    老兵们都看向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粗布短衣的矮胖子。

    “就是你了!出来,殿下有话问你!”

    贺珍伸手一指。

    叫孙越的矮胖子一脸惊慌,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为代表,跪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哭求还可以,单独面对皇太子……哎呦,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本能的就是磕头求饶:“总戎大人饶命,卑职……”

    一句话没说完,早有两名京营兵冲了过来,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拎了出来。

    没办法,孙越只能跪在朱慈烺面前,哆哆嗦嗦的等待朱慈烺的问话。

    朱慈烺冷冷扫他一眼:“你就是孙越?”

    “回殿下,臣就是孙越,求殿下饶命啊。臣安分守己,绝没有作奸犯科之事啊。”孙越连连叩头。

    朱慈烺心说你还没有作奸犯科呢?都敢到京营门口闹事了!忍着怒气,淡淡问:“世代京营军籍,世袭旗总,到你这已经是第五代了,对吗?”

    “是,从宣宗皇帝起,臣先祖就在京营为兵,曾斩过蒙古人的首级,积功为旗总,到臣这是第五代了。”孙越战战兢兢的回答。

    朱慈烺点头:“你从京营离开时,所欠的军饷可曾领到?”

    孙越犹豫了一下,回道:“回殿下,领到了。”

    “可曾少一分?”

    “一文不差。”

    “既然不差,为什么闹事?”朱慈烺怒。

    孙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

    朱慈烺冷冷道:“我来替你回答吧,你是京营军户,世世代代是京营之兵,不管操练不操练,你每月都能从京营领到固定的军饷,如今京营改制,你没了领空饷的好头,心情不忿,正好有人挑事,于是你们就趁机来闹事!”

第244章 追缴饷银

    孙越心知不好,连忙哭嚎的辩解:“殿下,臣世代京营为兵,忠心皇上,没来由的忽然就被裁撤,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啊,祖宗留给臣的职位,不能败在臣的手中啊,求殿下开恩,重新收臣回京营吧,臣必辛勤操练,效忠皇上和殿下啊!”

    “求殿下收我等回京营……”孙越以下,老兵们也都是哀求。

    朱慈烺冷笑:“重回京营?你们是不是以为本宫抚军京营只会是一时?就像是崇祯元年那一次一样,只要咬牙熬过了这一段时间,等本宫走了,就可以继续领空饷了?本宫告诉你们,京营未来是要上阵杀敌的,不是用来给你们养老领空饷的!”

    就在这时,马蹄急促,几名锦衣卫护送一名内监疾驰而来,街道上看热闹的人群吓的连忙躲闪。曹西平看的真切,连忙小声禀告:“殿下,宫中来人了……”

    朱慈烺转头看去。

    内监秦方翻身下马,拎着袍子急步跑过来,一边下跪行礼一边道:“殿下,陛下召你速速进宫。”

    嗯?

    看秦方惊慌的模样看,朱慈烺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脸上却不动声色,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目光再看向孙越:“据本宫所知,你虽然是京营的旗总,但平常却是靠卖油为生,在正阳门开设有一间油铺,街坊邻居只知道你是一个卖油的商人,却不知道你是京营的旗总,过往的十年中,别说操练了,你平常连京营的大门也很少进入,本宫说的对不对?”

    “……”孙越脸色立刻变的煞白。

    “对还是不对?”父皇召见,没时间跟他们啰嗦,朱慈烺口气越发严厉。

    “对!”孙越吓的一哆嗦,又连连叩首:“臣错了,殿下饶命啊……”

    “虽然你从不到京营操练,不过你每月却能得到京营一半的俸禄,剩下的一半被你的上官贪墨了,这十年来一直如此,你每月除了卖油,还能从京营得到一两五钱的饷银,一年就是十八两,也就是说,这十年来你最少溢领了朝廷180两银子。”

    朱慈烺再看向其他跪在地上的老兵:“你们也一样!你们在场的每一个,都是京营的懒兵、空兵,平时不参加京营的操练,白白领朝廷的饷银,以至于无法通过京营的考核。念及你们生活困难,此事京营改制,朝廷只让你们回家,但并没有追究你们十数年来溢领的饷银!但想不到你们对朝廷的爱护毫无感恩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屡次三番的到京营闹事,看来你们是非逼着朝廷追缴你们溢领的饷银不可了!”

    一干老兵都是听的脸色煞白,乖乖,不能拿京营的铁饭碗、领京营的饷银也就算了,但如果朝廷要追缴过去的溢领,他们非倾家荡产不可。

    “我等错了,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啊……”

    老兵们肠子都悔青了,哭喊求饶,在地上砰砰的叩首。

    “将他们交给顺天府,严加拷问,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朱慈烺将现场交给贺珍,然后跟着秦方急匆匆回宫。

    虽然说爱民如子才是好皇帝、好太子,但对无理取闹、阻碍政事的刁民,必须依法处置,不然无以服众,更无法治国。朱慈烺下了决心,这些闹事的吃空饷的人,不能轻纵,一定要严惩,而对幕后的指使之人更是不能放过。

    没有挣来权益,反倒是进了监狱,老兵们都后悔死了,不过却再没有闹事的心思了,太子殿下说的很清楚,再闹事者不但要追缴溢领,而且要押入顺天大牢,追究刑责。

    经此一事,他们对京营的“铁饭碗”彻底死心了。

    朱慈烺走后,贺珍继续审问。

    这一下再没有人敢隐瞒,孙越第一个坦白:“草民糊涂啊,草民听他们说,把草民从京营裁撤,并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殿下您的意思,而是有奸人作祟,只要我们把事情闹大了,让宫里的皇上知道了,皇上就会下旨重新召我们回京营……”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贺珍问。

    孙越说出两个名字,将那两个老兵揪出来一问,也是听他人所说。

    盘问来盘问去,也找不到谣言的源头。

    顺天府尹周堪庚满头大汗的赶到了,他倒不是故意拖延,他也没有胆子拖延,而是因为除了德胜门军营和襄城伯府外,东直门军营也有老兵聚集,他刚在东直门那边处理完,就急匆匆赶过来了,见现场有血迹还有尸体,他脑门上的汗就更多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有人担责的,太子不可能,京营的那些将官也不可能,只能他这个倒霉的顺天府尹来背这个黑锅了。

    贺珍依朱慈烺的命令,将这群闹事的老兵交给他处理。

    所有人都被押往顺天府衙。

    虽然已经近黄昏,但周堪庚还是立刻升堂,惊堂木一拍:“尔等受何人蛊惑,行此大逆之事,速速招来!”

    “冤枉啊……”

    老兵的回答还是面对贺珍时的说词,周堪庚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他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就看他能不能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了,一怒之下,立刻就要大刑伺候,幕僚却凑上来,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周堪庚脸色一变,急忙下令退堂。

    进到府衙后堂,接过幕僚手中的那封信,打开了仔细的看。

    看完之后,他脸色越发凝重,将信笺揉成团,塞到茶碗中,看着信笺慢慢被浸透,无奈的叹口气:“罢了,这个顺天府尹我终究是不能做了……”

    乾清宫。

    朱慈烺急匆匆进到皇宫,路上,他不动声色的向秦方探寻了一下父皇召自己入宫是为了何事?可惜秦方并不清楚,朱慈烺也没有多想,他以为崇祯帝召见是为了老兵聚集之事。

    进到殿中,隐隐听见后面的暖阁中有语声传出,一问才知道,原来兵部尚书陈新甲和右侍郎吴甡正在和崇祯帝议事。到这时,朱慈烺才隐隐感觉有点不妙了,老兵聚集虽然是一个事,但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已经平息,父皇将陈新甲和吴甡都招来显然不会是为了这点小事。

    难道是河南的流贼或者是辽东的建虏有新动向?

第245章 崇祯心思

    正忐忑之时,一个奉茶的小太监从暖阁中退了出来,进出之时掀了一下帘子,也就这刹那,两个字从暖阁中飘了出来。

    吴襄。

    听到这两字,朱慈烺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作为一个熟读明史的穿越者,又是崇祯帝的儿子,朱慈烺对崇祯帝的性情有着比别人更多的了解,除了儒门圣徒,偏好名声之外,崇祯帝最恼怒的就是臣子对他虚掩应付、阴奉阳违,袁崇焕当年被诛,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夸下了五年平辽的海口,结果不但不能平辽,反而还被建虏杀到了北京城下,致使崇祯颜面无存大功之臣孙传庭只不过说了两句牢骚话,就被崇祯投入诏狱,吴甡执意要两万兵马,不然不担任湖广督师,崇祯也将他罢官下狱。对臣子如此,对儿子也是如此,他明明给儿子安排了两个得力助手,儿子却偏偏不用,这让他有一种自己威严受到挑战的愤怒。

    其实朱慈烺已经在提防了,他安排李国祯管后勤,吴襄管操练,并不算应付,不明白父皇为何还要发怒?

    朱慈烺不担心崇祯发怒,只担心崇祯一怒之下会革去自己抚军京营之职。伴君如伴虎,对臣子如此,对他这个太子也一样,崇祯帝的一喜一怒都会决定他,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运。

    因此,必须想办法补救。

    朱慈烺绞尽脑汁的想。

    不知不觉中,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细汗。

    暖阁中忽然传出一个激动的声音。

    “太子练兵之法虽不敢说超越前人,但绝对深得戚少保练兵之精髓,有名将风范!如今京营士气高涨,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一支精锐之师,臣愿用全家性命担保,太子操练之法绝对可行,一年之内,若京营不成精锐,请陛下治臣全家之罪!”

    是吴甡。

    显然,他正在竭力劝说崇祯帝,以至于提高了声调。

    吴甡之后,陈新甲也在说话,虽然听不清楚,但想来他也是在维护朱慈烺,为朱慈烺说好话。

    朱慈烺心头一热君前无戏言,吴甡居然把全家都赌上了。

    而陈新甲也不容易,刚被打的头破血流,简单包扎就被叫到了御前。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兵部右侍郎,两人现在是朝中不多的知兵大臣,兵部又有协理京营之责,崇祯帝召他们两人来,显然是要知道他们两人对皇太子练兵的看法幸亏是他们两人,如果是朝中的其他大臣,朱慈烺恐怕会更加不安。

    很快,暖阁帘子挑起,陈新甲和吴甡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太子站在不远处,两人连忙上前来见,陈新甲额头上缠着纱布,歪顶着官帽,脸色苍白,精神很不好,官袍领口隐隐还能看见血迹,堂堂兵部尚书当街遭此暗算,陈新甲也是本朝第一人了。见到朱慈烺,陈新甲脸色更加凝重,吴甡则始终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样子,就好像他二人并没有说服崇祯帝,他担心崇祯帝会责罚太子一样。

    见礼完毕,朱慈烺牵住陈新甲的收,关心的问:“陈部堂伤势怎样?”

    “谢殿下关心,一点小伤,臣无事的。”陈新甲眼神感动。

    陈新甲虽没有大才,但却绝对尽心尽责,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也能坚持在御前应答,大明官员如果都能像陈新甲这般敬业,国事也不会如此颓废了。

    吴甡原本想要提醒朱慈烺一句,但见朱慈烺面带微笑,信心十足,又想皇太子非是一般人,今日之事或许早在皇太子预料中,于是没有多言。

    “宣太子觐见!”

    内监悠扬的声音。

    朱慈烺整理衣冠,进暖阁叩拜崇祯帝。

    崇祯坐在案后,面无表情,但眼睛里的怒火却没有刚才那么炙热了。

    虽然是亡国之君,但崇祯并非不听人言之君,相反,他就是因为听的太多了,才落得自缢煤山的下场。明明自己心有主见,明明想要南迁,却偏偏被朝堂上的大臣所左右,以至于错过了南迁的最佳时机,而吴甡和陈新甲都是知兵的大臣,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君,他们都说了当日校场检阅之事,对检阅过程和朱慈烺制定的操练教程钦佩不已,吴甡更用全家性命做担保,加上桌上的那本京营军规手册,细细翻来,倒也颇得戚继光练兵之精髓,所以崇祯帝犹豫了难道是朕错了吗?不然陈新甲和吴甡为何信誓旦旦,看法一致呢?

    但转念一想,吴襄是老将,李国祯是干才,有贤才而不重用,这样的皇太子未来岂能是一个明君?

    因此,崇祯帝的怒气依然未消。

    等朱慈烺叩拜起身,崇祯板着脸,冷冷问:“你告诉朕,如何能练出一支强兵?”

    朱慈烺小心翼翼地回答:“儿臣以为,要想练成一支强兵,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在于粮饷和军马的筹集,没有充足的军资,强军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简单在于,只要能提高士卒们的待遇和地位,给他们荣誉,施以有效而严格的操练,给他们勇气教导士卒,让他们知忠义,保证后勤,让士卒无后顾之忧再制定严格的军纪,有功赏,有过罚,如身使臂,如臂使指,结阵前进,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如此就可以练出强兵。”

    崇祯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望子成龙,天下父亲都希望儿子有大才,朱慈烺一番话,让崇祯帝颇为欣慰我儿还是有练兵之才的,起码这番话就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不过他依然板着脸,继续问:“如何才能保证有效而严格的操练?”

    “循戚少保练兵之法即可。”朱慈烺回答的简单。

    崇祯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练兵倒简单了。”

    朱慈烺不吱声。

    他上面说的条件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何其难?不说后面的操练,只说保障粮饷,就是眼下朝廷做不到的。

    崇祯冷冷道:“朕命李国祯为提督,吴襄为精武营主将,就是为了给你臂助,你倒好,居然将这两人晾在了一边,李国祯空头提督,吴襄竟然连操练教程的一个字都不能改动,难道他十几年的戎马生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还不如你一个毛头小子吗?又或者你是对朕的安排有所不满?”

第246章 太子有党

    对皇帝的安排不满,那就有“抗旨”的意味,如果是一般臣子听到此话,一定会吓的魂飞魄散,朱慈烺反倒是松了口气父皇既然直接提到此事,就说明他对此事的怒气已经消了,如果一直斥责其他事情,那反倒是不好了。

    朱慈烺连忙跪下:“儿臣岂敢?父皇误会儿臣了,小襄城伯和吴老总镇都是

    大才,儿臣岂能不知?只是京营整顿刚刚完成,尚在队列和号令的操练阶段,而队列和号令皆来自戚少保,非吴老总镇所擅长,因此吴老总镇暂时清闲,但等到操练军武和军阵之时,吴老总镇必然是儿臣倚仗的第一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儿臣整顿京营,粮饷是京营第一要务,为免军中贪墨,才会令小襄城伯督管钱粮,绝没有空头提督的意思。”

    一边说一边叩首,但朱慈烺心中却是懊恼,如果可以,他真想对崇祯帝说:你给我派的都是什么鸟人啊?赶紧收回去不要碍我的大事!

    但想归想,他却绝不能这么说。

    朱慈烺是一个穿越者,知道李国祯和吴襄都是庸碌之才,更知道两人在甲申年的德性,但崇祯帝不知道啊,李国祯口才便利,说起军事来头头是道,说他庸碌,恐怕崇祯帝会第一个反对吴襄辽东宿将,又培养出了吴三桂这么一个“大将”,说他无能,崇祯帝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崇祯帝刚刚任命他们二人为京营的提督和精武营的主将,作为儿子的朱慈烺就要赶他们走,那不是打崇祯的脸吗?

    所以不管多不情愿,朱慈烺只能哑巴吞黄连,将这二人暂时忍下来。

    崇祯却依旧板着脸,冷冷道:“这么说,朕是误会你了?”

    朱慈烺不敢吱声。

    “你的小算盘别以为朕不知道,京营那么大,岂是你一人能掌握的?非有忠心之人辅佐不可,为君者,要任贤用能,切不可意气用事,朕不管这两人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但朕要告诉你,李国祯是勋贵中的后起之秀,你要多多倚仗,吴襄是辽东宿将,久经沙场,你要练强兵,非有他的臂助不可!”

    听到这里,朱慈烺心里微微一动。原先他以为任命李国祯是为了拉拢勋贵,但听父皇的口气,难道任命吴襄也是为了拉拢吴三桂吗?

    一个勋贵,一个统兵的军阀,大明皇帝拉他们两人当太子的臂助,既能用其能,操练京营,也表示出了对他们身后势力的荣宠,确实是一举双得。

    从这一点上说,用李国祯和吴襄确实没有错。

    只不过朱慈烺无福消受罢了。

    还有,父皇为什么说“得罪”?虽然自己看不上李国祯和吴襄,但却从来对他二人口出恶言……如果有,也不过是对李国祯的几次献策没有在意,难道就因为这个,李国祯心怀不满,在父皇面前有所抱怨吗?

    抱怨皇太子,李国祯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又是谁呢?

    顾不上多想,连忙叩首:“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崇祯脸色这才和缓下来,叹口气,眼神微有疲惫:“德胜门又是怎么回事?”

    朱慈烺连忙解释。

    听完后,崇祯微微点头:“有歹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朕已经令锦衣卫去查了,一旦查到,绝不轻饶!但你的责任也少不了,既然裁撤了那些人,就应该做好后续的不测准备,像你这样撒手不管,任由他们闹事,岂是名将、明君所为?”

    “儿臣知错了。”朱慈烺叩首。

    “起来吧。”崇祯道,等朱慈烺起身,他仔细端详,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神里却有慈父的欣慰,目光和朱慈烺对视时,却又变回冰冷,肃然道:“去忙吧,京营事大,不可懈怠!”

    “是。”

    朱慈烺退出。

    王承恩亲自送朱慈烺到殿外。

    出殿门时,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正站在门外的飞檐斗拱下,朱慈烺出殿时,他躬身行礼。

    朱慈烺心中一动,已然明白崇祯是怎么知道李国祯和吴襄之事了。

    东厂。

    看来即使是对自己的儿子,崇祯帝也不放心,也暗地里派了东厂盯梢。

    不对,不是盯梢,应该是不放心年轻的儿子在京营抚军,所以派了东厂暗中观察,而东厂这一次的作为显然是比较称职的,朱慈烺只不过晾了吴襄和李国祯三五天,他们就报到了御前。

    为什么说是东厂而不是锦衣卫?

    魏忠贤倒台后,锦衣卫和东厂被牵连,一度差点被裁撤,最后虽然保留,但权力被削弱了很多,魏忠贤时代,东厂提督太监总辖锦衣卫和东厂,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被弱化,魏忠贤之后,锦衣卫被剥了出来,恢复祖制,直接向皇帝负责,而不再通过东厂提督太监,同时东厂主内,锦衣卫主外的格局也被确定了下来。

    所谓内,就是皇族和勋贵所谓外,就是朝野百官。

    上一次朱慈烺提出释放孙传庭,再练新兵,崇祯大起疑窦之时,就是由东厂调查的。

    朱慈烺身为太子,在京营抚军,崇祯如果有疑问,显然还是要通过东厂。

    王德化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送朱慈烺离开,等朱慈烺离开,他对王承恩拱手。笑眯眯地道:“王公公,家那边有点事,王师傅请你去一趟。皇上这边就交给咱家了。”

    所谓的家,指的是司礼监衙门,王师傅就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之心。虽然三位王公公的年纪差不多,但王之心进宫最早,所以王德化和王承恩都得称他一声师傅。刘若愚在酌中志有记载,太监是“早来一日为师,晚来一日为徒,阶级分明,太监管太监,尤胜于宫刑”。

    “有劳公公了。”王承恩不疑有他,朝王德化还一礼,快步向司礼监去了。

    等王承恩走远,王德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转身进到殿中。

    暖阁中,崇祯又开始看奏折,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点亮了阁中的蜡烛,烛光下,崇祯帝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第247章 如芒在背

    王德化进到阁中,摆摆手,将阁中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打发出去,然后躬身在崇祯帝面前站定,轻声:“陛下。”

    “说。”崇祯帝头也不抬。

    虽然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力受到了很大的削弱,但依然是皇帝手中的两把利剑,无论王德化还是骆养性,都是崇祯帝绝对的心腹,王德化将小太监和小宫女打发出去,明显就是有密情要禀告。

    “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讲……”王德化忽然一撩袍子,跪倒在地。

    “嗯?”

    崇祯帝抬起头,脸色凝重,从王德化的语气中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他是天子,王德化是东厂提督,这个天底下还有他不能听,王德化犹豫着不能讲的事情吗?

    没有!

    “讲!”崇祯道。

    “太子殿下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兵部右侍郎吴甡,过从甚密。”王德化跪伏在地,额头贴地,用一种只有他和崇祯能听见的声音说。

    崇祯脸色大变:“你是说……太子有党?”

    ……

    离开皇宫,返回王府的道路上,朱慈烺心情沉重,德胜门军营之事让他意识到在京师隐藏着一股敌对力量,不管是建虏安插在京师的汉奸,又或者是李子成的细作,总之都是京师的隐患,必须尽快铲除,不然随便被他们一鼓动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京师迟早要乱套。

    另外,父皇对李国祯和吴襄这么在意,也让他有点惴惴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京营可能有东厂密探。

    说不定身边也有。

    朱慈烺看了看左右。

    身边左右都是他从宫中带出的亲信之人,他无法知道有谁是东厂密探?

    他没有僭越之意,他只想依照自己的计划做一些事情,身边有东厂密探,时时向崇祯帝汇报,如芒在背,对他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问题,得想办法解决。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漆黑,京营三万将士也已经回城,府门前的灯笼下,贺珍正在等候。

    朱慈烺进宫之后,德胜门的后续交由贺珍处理,虽然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但贺珍胜在忠心谨慎,朱慈烺交给他的事情他都一丝不苟的完成,老兵们的口供,整个事情发生的全过程都由文书记载下来,整理成一叠厚厚的信笺,交到朱慈烺的面前。

    贺珍走后,朱慈烺令东宫厨房做了莲子汤,由田守信亲自送到陈新甲府上,陈新甲今天先被青石子击伤,后又强撑着在御前对答,为朱慈烺的操练辩解,算是立了大功,朱慈烺心中感激,这道汤是一定要赐的。

    “找到萧汉俊,就说本宫要他调查今天下午之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有几分本事,正好可以测试一下。”田守信临出门前,朱慈烺又交代了他另一件事。

    虽然萧汉俊还没有完成“魏藻德”的任务,能力尚不知如何,但朱慈烺决定先用他一次。

    “是。”

    等田守信返回时,朱慈烺正在灯下翻看贺珍交给他的资料,京师的敌对力量,父皇对李国祯和吴襄的宠信,让他有点心烦意乱。田守信为朱慈烺换了一杯热茶,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朱慈烺道。

    “今天不止德胜门和东直门,襄城伯府门前也有老兵骚乱,不过小襄城伯处理得当,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局,乍看起来是小襄城伯应对得当、处事得体,但奴婢细细思想,总觉得有点不对……”田守信小心翼翼地道。

    朱慈烺沉思着点头:“我也想过这一点,不过李国祯胆子虽然大,但攻击兵部尚书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所以这件事应该不是他做的。”

    田守信道:“殿下明睿。不过还是要小心,小襄城伯自恃才高,雄心勃勃,可不像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啊。”

    ……

    “朱家太子还是一个小孩儿啊。”

    同一时间,几个人正在黑暗中的房间中议论朱慈烺。

    “要不是红娘子拦着额,额非一箭射死他不可!”一个粗重的声音嚷嚷。

    “朱家太子身边那么多的官兵,射死他你也活不了,何况哪那么容易让你射?”

    “可惜没让那些官兵狗咬狗的打起来,遗憾啊。”

    “别说了,红娘子回来了。”

    房间立刻归于沉寂,听见房门呀的一声响,一个脚步无声的走了进来,然后一个清脆动听但又非常沉稳的女声响起:“老赵还没有回来吗?”

    “是,估计快了。”

    女声沉吟道:“不能再等了,最迟后天,我们必须离开。”

    “是。”

    ……

    京师通往通州的大道上,一辆孤独的马车正拼命赶路,车厢颠簸无比,赶车的车夫正是襄城伯府的管家洪耀福,车厢里坐的是他的老婆和两个儿子,眼看天色已晚,肯定是不能在通州城门关闭之前进入通州了,所以他老婆不时掀起车帘,求他慢一点,两个儿子都快要颠吐了,但洪耀福却不管,一劲的猛催马。

    “塔塔……”

    马蹄急促,四名黑衣骑士从身后的官道上急速追了上来。

    听到马蹄声,看到后面的四名黑衣骑士,洪耀福脸色大变,发疯一样的抽马加速。

    但两轮的马车终究跑不过四蹄的骏马。

    四名骑士超过马车,将马车围在了路中。

    四人都黑衣黑帽,脸上还围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洪耀福抓着马缰,浑身发抖,他知道,他终究是没有躲过。

    车中的老婆和两个儿子也都是惊慌,“孩他爹。这是怎么了?”老婆抱着两个儿子,惊恐的问。

    洪耀福咽了一口口水,竭力放平声调,抱着最后的希望,颤声道:“几位好汉,我一家连夜赶路,车中除了家人,并没有银两。还望几位好汉高抬贵手,放过我一家人。”

    “不为银子,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为首骑士冷冷道,一边道一边拔出了雪亮的长刀。

    洪耀福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落空了,他咬着牙,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伯公答应放我走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去见伯公……”

    黑衣骑士都不说话,露出的双眼中都带着残酷的冷笑。

    洪耀福知道不能免,转身冲老婆吼一声:“带儿子快跑!”从座下抽出一把短刀,从车上跳下来,哇呀呀叫:“我跟你们拼了!”

第248章 卑劣同盟

    刀光一闪。

    鲜血飞起。

    伴随着洪耀福老婆的惊呼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嘶声尖叫,洪耀福人在半空,双脚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被劈成两截了。

    为首骑士收回长刀,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道:“杀,一个不留!”

    四名黑衣骑士飞身上车,连续出刀,一刀一个,将洪耀福一家三人全部斩杀。

    “李守锜你个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洪耀福的老婆临死前做出了恶毒的诅咒,但诅咒未完,人头就已经被黑衣骑士斩下。

    杀人完毕,一名黑衣骑士将手中的火把,往车里一扔。

    呼,大火燃起,四具尸体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

    京师。

    春丽酒楼。

    两个老兵在春丽酒楼中等了一个时辰,但洪耀福却没有按照约定现身,两人心知不妙,加上下午的事情又出了漏子,锦衣卫查的紧,于是不敢再多留,急急从酒楼后门离开。

    酒楼后面是一条长长的巷子。

    刚进了巷子,前后就各有黑影出现。

    “谁?”一名老兵惊恐的喝问。

    回答他的是刀光。

    “噗噗……”

    刀光闪过,阴沟里多了两具尸体。

    顺天府大牢。

    “死人拉!”犯人们尖叫,两个今晚刚押来的犯人口吐白沫,好像是中了剧毒……

    夜已深,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家中。

    后面的密室里。

    骆养性进入密室,小心地关上门,转身看向坐在密室里的那人,冷冷道:“办妥了。”

    黑色的斗篷,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脸都不露,听到骆养性说话,微微松口气,站起来拱手:“谢谢。指挥使大恩,老夫至死不忘!”

    声音苍老,微微带着一丝疲惫。

    原来是李守锜。

    骆养性面无表情的走到李守锜的椅子坐下,冷冷道:“伯公客气了,为伯公做事,我骆养性理所当然,不过陛下命我追查此事,我却帮着国公杀人灭口,一旦败露,我骆家可又多了一条诛九族的大罪!”

    “指挥使做事严密,定不会被圣上知道,再者,犬子虽然鼓动老兵们在营门口聚集,但却没有指使他人攻击陈部堂,这定是其他奸人所为。指挥使只要能将攻击陈部堂的奸人找出来,就不算是逆旨。”李守锜道。

    骆养性哼了一声:“伯公一番话,胜读十年书,不过也仅此一次了,以后骆某恐怕再难和伯公相见!”

    李守锜点头:“那自然。”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骆养性端起茶盏,冷冷道:“夜深了,伯公早回吧。”

    李守锜拱拱手,走了。

    等他走后,骆养性忽然怒不可遏的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茶水飞溅,瓷片粉碎之时,他恶狠狠地诅咒:“李守锜,你屡次三番的指使我,真把我当成你的狗了吗?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

    信王府。

    卯时,朱慈烺准时起床,穿戴齐整之后,骑马去往东直门。晨风很冷,但朱慈烺的心却是热的。远远就看到了火把,听到了京营将士隆隆地跑步声,因为天还没有大亮,所以领头的队伍还打着火把。“都他么快点!拖拖拉拉的像个娘们!”带队的千户在爆粗口,是徐文朴,在所有千户中,他性子最急,因此他的千户队永远是第一支出城的。

    齐整的脚步和口号惊醒了街道两边沉睡的百姓,有人推开窗户探头看,有人披衣站在门楣下已经六七天了,但京师百姓对京营的操练还是很新奇。

    上到城楼,仔细观看将士们出城的队列,朱慈烺惊喜的发现,几天下来,京营将士的步伐已经比过往整齐了很多。

    脚步声响,一名锦衣卫急匆匆地上了城楼,在田守信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田守信神情一变,立刻向朱慈烺报告:“殿下,顺天大牢出事了,有两个老兵昨晚在牢中暴死。”

    “嗯?怎么死的?”朱慈烺立刻警觉。

    “仵作验尸,说是发急病而死。”田守信道。

    朱慈烺面色凝重,不用说,这两个老兵一定是谣言的源头或者是知道其中的内情,所以才会被灭口,顺天大牢虽不如诏狱森严,但却也不是随意能出入的,凶手却能为所欲为,由此可知背后的能量不小啊。如果真是建虏或者是李自成的奸细在作怪,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锦衣卫那边有消息吗?”朱慈烺问。

    老兵闹事一事,由锦衣卫负责调查。

    田守信摇头,刚刚一天,锦衣卫很难有线索,就算有也不会通报东宫。

    朱慈烺皱着眉头,他对锦衣卫的能力没有多少信心,且锦衣卫不在他的掌握中,要想查清此事,只能期望萧汉俊了。

    也不知萧汉俊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

    “另外,昨天傍晚,新任吏部尚书郑三俊进京了。”田守信道。

    去年年底,前任吏部尚书李日宣和户部尚书李侍问,一个获罪,一个回乡,双双被罢职,两部尚书的位置悬缺,由两位大学士陈演和谢升暂时担着明朝内阁大学士只有五品,权责和地位不符,所以大学士都会加六部尚书衔,因此来统领百官。

    虽然是“虚职”,但毕竟领了这个职位,在这个职位空虚之时,陈演和谢升

    自然得顶替一下。陈演的户部尚书也就罢了,谢升的吏部尚书掌管官员的升迁,职权极重,朝野上下都盯着呢,因此吏部尚书很快就定了人选,那就是郑三俊。

    这郑三俊这个名字,朱慈烺还是有点印象的。

    郑三俊是一名老官吏,崇祯元年就担任过南京户部尚书,后又到北京担任刑部尚书,任内平反冤案,论说告发株连的弊端,乞求下命终止,崇祯一一听从,,崇祯九年,户部尚书侯恂“糜饷误国”获罪入狱,崇祯想重治他的罪,郑三俊多次上书为侯恂求情,刑部审判的结果也令崇祯很是不满,进谗言的人说候恂与郑三俊都是东林党人,郑三俊想要歪曲破坏法律释放罪人,崇祯帝一怒之下夺了郑三俊的官职交司法处置,幸亏时任宣大总督卢象升和大学士孔贞运等人求情,才被从轻刑罚,丢了刑部尚书的官帽,流放广西。

    去年朝政大变,排斥东林党的首辅温体仁倒台,新任的首辅周延儒是东林人的盟友,被罢黜的东林人纷纷重获起用,郑三俊为人端庄严谨,素有清名,用他做吏部尚书,倒也适才适所。

第249章 庐州兵乱

    历史上,郑三俊被起用后,首疏举荐李邦华、刘宗周、史可法、冯元飏、陈士奇出任将相。后又向崇祯推举天下廉洁奉公、才干超群的知县七人,夏允彝名列榜首。

    其他不说,李邦华和夏允彝绝对是人才。

    此后郑三俊再举荐高宏图、毕懋良、杨廷麟等数十人。毕懋良就是火器专家毕懋康的哥哥。

    总体看来,郑三俊的吏部尚书还算是称职。

    但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举荐的全部都是东林人。

    “知道了。”朱慈烺点头。

    朱慈烺原本并没有太在意,吏部也好,户部也罢,朝政的变化不在他的忧心范围内,军政才是,但没想到这一次郑三俊的到任,竟然为他惹出了一点小麻烦。

    ……

    千里之外。

    安徽庐州。

    京师兵乱的同时,庐州也发生了一场兵乱。

    “好,有胆气!跟本官走!”

    一名穿着五品官服,面色极为凝肃的中年文士对眼前的这个青年发出赞叹和鼓励之声。

    中年文士叫郑履祥,刚刚调任庐州知府还不到十天。

    因为庐州卫指挥使的贪墨和前任知府大人的无所作为,庐州卫所的官兵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领到军饷了,就在今日,卫所官兵忽然封锁庐州四门,在城中闹起饷来,城中的大户人家都有安家护院的家丁,卫所官兵惹不起,街道两侧的商户就成了乱兵们抢劫搜刮的主要目标。

    作为庐州知府,郑履祥不能坐视乱局,他急急去见卫指挥所杨载福,要求杨载福约束士兵,制止乱局。但杨载福却躲了起来,没办法,郑履祥只能亲自去安抚乱军。不想那些乱兵却根本不把他这个知府大人放在眼里,不但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还将和他同去的管家郑家富和几个护卫家丁全部打成了重伤。郑家富的伤势尤其严重,被人抬回来,此时还昏迷不醒呢。

    郑履祥倒没有受伤,乱军对他的身份和官袍还是有所顾忌的。

    如果是一般的文士,这么一闹,肯定就吓死了,但郑履祥性情刚烈,乱军们这么一闹,反倒是激发了他的性子。将郑家富送回州府衙门后,他亲自擂响大鼓,再次召集州府的衙役。

    但大鼓都快擂破了,也没有一个衙役出现。

    衙役都是本地人,见发生了祸事,都悄悄躲起来了。

    没办法,郑履祥只能发动自己的家丁。

    郑履祥将剩下的六名家丁召集了起来,并取出衙门里的几套甲胄和钢刀,扔在地上,昂首告诉他们,愿意跟随自己去平乱的,可穿上甲胄,拿上钢刀,平乱成功后,一人可获得十两银子的赏赐!

    但面对正在满城打家劫舍的乱兵,六名家丁都低着头,战栗着不敢应声。

    如此的兵荒马乱,区区六个人就想要去阻止乱兵的抢劫,不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吗?管家郑家富他们能捡一条命回来,已经是不容易了,其他人哪还敢去尝试?

    再说了,他们中间最凶悍最有战力的周寿前几天忽然失踪了,没人知道周寿去了哪?现在六名家丁都忍不住想,周寿该不会是提前得到消息,溜之大吉了吧?

    郑履祥眼睛里冒火,一跺脚:“没人去是吧?本宫自己去!”提了长剑,急火火的就要出门。

    “爹,不能去啊!”

    郑家小姐听到消息,跌跌撞撞的从后院冲了出来,扯住郑履祥的袖子,哭泣着想要拦阻,她母早亡,自幼由奶娘抚养长大,郑履祥一直没有续弦,平常对她视若珍宝,但今日却是翻了脸,袍袖一甩,将女儿甩在地上,咆哮的道:“一个女儿家,谁让你从后院出来的,小青,把她带回去!”

    一手提着袍角,一手提了长剑,义无反顾的向外走。

    “爹!”

    郑家小姐倒在地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清澈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小青一边搀扶小姐,一边向那六个家丁哀求哭喊:“你们快去啊,难道你们要看着老爷一个人去送死吗?”

    家丁们动容了,但你看我,我看你,但终究没人有勇气去追随郑履祥。

    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大人,小人愿随你一起去!”

    众家丁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个子中等,脸色苍白,眼珠子却漆黑,头上缠着纱带,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冰冷的像是谁都欠他一百两银子似的。穿着一件粗布衣衫,踩着布鞋,缓步走过来,伸手提起地上的一副甲胄,很淡定的,一丝不苟的往身上套。

    众人认出来了,原来是老爷在赴任路上救下的那个青年,名字叫刘志。

    正要冲出府门的郑履祥停住了脚步,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一个人愿意追随他。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帮他穿铁甲啊!”

    丫鬟小青猛一跺脚,对那些家丁很是不满。

    几个家丁也才惊醒,手忙脚乱帮刘志穿铁甲,看向刘志的目光都是怜惜,像是在说:兄弟,你多保重了,估计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刘志始终面无表情,对即将到来的凶险,毫无畏惧。

    披甲完毕,戴上头盔,刘志却没有拿地上的钢刀,而是从怀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刃。

    “大人,我们走!”

    刘志大步追上郑履祥。

    “好!”

    有人愿意陪自己去,郑履祥顾不上多问,只问了刘志的名字和年纪以后,赞了刘志一句后,就领着刘志出了门。临出门前,刘志转头看向那六个家丁,冷冷道:“保护好小姐!”

    刘志是新来的,地位还不如他们呢,但六个家丁却不由自主的点头,就仿佛刘志是他们的领导一样。

    庐州大街上,乱兵们手持武器砸开沿街商铺的门窗,抢夺里面的财物,淫辱商人们的妻女,甚至剥夺他们的生命,纵火焚烧他们的房屋……兵荒马乱之中,郑履祥提着长剑在前,刘志手握短刃在后。

    “给本官住手!”

    郑履祥冲到两个正在打砸店铺的乱兵面前,大声呵斥。

    两个乱军见他身穿官袍,对他有所顾忌,不过却也舍不得到手的财物,一人骂道:“狗官滚远点,惹老子不高兴了……”

    话未说完,一个身影忽然从郑履祥身后冲了出来,一刀刺进了他的咽喉。

第250章 挡我者死

    这一下的变化太快了,郑履祥都惊呆了。

    尖刀刺进咽喉之后又迅速拔出,鲜血像喷泉一样在空中乱喷,那乱兵捂着脖子,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那个刺他的人,但却看不到,不是因为鲜血乱喷,而因为那个身影刺了他脖子之后,又一个转身,将另一个发呆的乱军也刺倒在地了。

    两个乱兵喷溅的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刘志那张冰冷的面孔。

    郑履祥张大了嘴,用一种看魔鬼的眼神看着刘志。

    他没想到自己救下的这个“家丁”,身手竟然这么好!

    明中前期的时候,卫所兵的兵员和装备都还算可以,但到了明后期,特别是崇祯十年之后,朝廷没有钱粮为卫所更新装备,导致卫所兵的装备越发不堪,不但没有铠甲,连手中的兵器也有很多是生锈的残次品,铁甲基本没有,大部分都是皮甲。相比起刘志身上的铁甲和手中的利刃,一对一的情况下,卫所兵装备的武器完全构不成威胁。

    刘志气喘吁吁,他自己最清楚,他只迅速的刺杀两名乱兵,身体好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出手狠,而且绝不犹豫。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杀了两名乱兵之后,抹一把脸上的血,刘志握着短刃退回郑履祥的身后。

    “杀的好!”

    醒悟过来的郑履祥夸奖了他一句,然后继续向前。

    因为人多了抢到东西不够分,因此乱兵们一般都是两三成群,刘志出手凌厉,又有郑履祥这个大官压阵,竟然在北门大街上,一口气连杀了五个乱兵。

    当短刀从第三名乱兵的两根肋骨中间刺入心脏的时候,刘志嘴唇紧抿,眼角带着冷酷的笑,就好像他很享受这种杀人的感觉一样等到杀到第四名乱兵时,他出手更加凶狠,也更快的熟练,就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个屠夫,喷溅的鲜血唤醒了他心中的凶残和存储的技能等到第五名乱兵捂着被割断的颈动脉,狂叫着倒下的时候,刘志甚至用舌头舔了舔喷溅在脸上的鲜血咸而苦,但却回味无穷。

    一名穿着青色白鹤五品官服的中年文士在前,一名披着盔甲手持短刃的家丁在后,一连杀了五个乱兵,正在街道上打家劫舍,抢劫钱财的乱兵都被惊住了,很快的,他们齐声大喊,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将郑履祥和刘志围在中间。见到同伴的死状,这些乱兵都是愤怒,他们举着刀枪向郑履祥和刘志怒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郑履祥脸色发白,虽然他刚烈有胆气,手里也有长剑,但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一秒钟,更让他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后的刘志忽然一步上前,左手抓住他胳膊,右手里的短刃横在他的脖子上,冲那些围过来的乱兵大吼一声:“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知府大人!”

    郑履祥惊呆了,围过来的乱兵愣在原地,眼睛里都是迷茫,你看我,我看你,心说怎么回事?这人明明是这狗官的下属,怎么忽然把刀架在狗官脖子上了?

    惊疑、迷茫之后,原本非常愤怒,冲动的想要把郑履祥和刘志两人乱刀分尸的乱军,一下就冷静了许多。虽然还握着刀枪,四面围着郑履祥和刘志,但却没人喊打喊杀了。

    原因很简单,虽然他们是乱兵,虽然他们在闹饷,但他们并没有造反的意思,只是因为朝廷拖欠军饷的时间太超过,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脑子一热,冲到街道上来抢劫了。内心里,他们都有一种法不责众,抢了也白抢,只要事情不闹大,就不会被责罚的侥幸。

    但如果杀了知府大人,或者知府大人死在他们眼前,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再没有人想为那死去的五个乱兵报仇了,所有人都在想自己怎么办?

    慌乱之后,一名小头目大声冲刘志喊:“别乱动啊,杀了知府大人可是要抵命的!”

    也是可笑,刚刚他还想要杀郑履祥呢,一个转眼就改变了态度。

    刘志嘴角挂起一丝冷酷的笑,冷冷道:“你们指挥使大人在哪?叫他立刻出来!”

    乱兵们相互一看,眼前复杂的局面确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处理,于是急急去通报指挥使了。

    庐州卫指挥使叫杨载福,担任庐州卫已经快十年了,这十年中庐州知府换了又换,他指挥使的位置却是稳如泰山,过去不管谁做庐州知府,他都能混的开,但却没有想到,新任的知府郑履祥却不给他面子。五日前,他照例到州府衙门请调钱粮,没想到郑履祥不但不给,还要清查他卫所的账目。

    这还得了?

    一旦清查账目,他吃空饷、占军田的事情就会暴露,他这个卫指挥使肯定是做不成了,说不定还会掉脑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暗中策划了这一次的哗变闹饷事件。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上任知府刚到任之时,也曾经想要查他卫所的账目,结果被他用一场小型哗变吓破了胆,从此再不敢提查账之事,今日这个郑履祥看起来比上任知府更顽固,小打小闹是不成的,于是杨载福搞了一场大的。

    兵变开始后,杨载福就躲了起来,他要等到郑履祥承受不住,服软求饶的时候,才会跳出来收拾乱局。

    不过事情的变化却超出他的想象,先是知府大人的家丁在街上被打,接着知府大人竟然提着长剑,亲自到街上来制止乱兵,并且所带的一个家丁竟然一连杀了五个卫所兵,当听到知府大人被愤怒的卫所兵团团包围之时,杨载福的额头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闹饷抢劫几家商铺是小事,但如果没了知府大人的性命,那可就是大事了,他想兜也是兜不住的。

    于是顾不上再躲藏了,杨载福急急赶到现场。

    杨载福到场时,刘志手里的短刃已经不在郑履祥的脖子上,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郑履祥的身后。郑履祥恢复了知府大人的威严,坐在街边的一张椅子上,长剑放在右手边,目光冷冷看着纵马疾驰而来的杨载福。

第251章 交换条件

    此时的庐州已经比刚才平静许多,抢到财物的乱兵已经急急回营了,没有抢到财物的,在郑履祥的威吓和劝说之下,也回去了不少,纵火焚烧,乱兵打家劫舍的情况,正在渐渐缓解中。

    杨载福在离着郑履祥五十步距离的地方翻身下马,一个中军模样的人疾步迎上他,小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他讲诉了一遍。

    杨载福很是惊奇,兵乱竟然被一个家丁阻止了?这怎么可能?目光看向郑履祥身后的刘志,眼中都是冷笑,忽然大喝一声:“好啊,竟然敢挟持知府大人,来人,给本指挥杀了他!”

    “是!”

    听到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乱兵们手持刀枪往上涌。

    “我看谁敢动!”

    郑履祥原本坐在椅子上,见乱兵涌来,他立刻就急了,翻身跳上椅子,大吼道:“本官在此,敢擅动者,一律视同谋反!”

    乱兵们不敢动了。

    刘志站在郑履祥身边,右手紧握短刃,用狼一样的眼睛瞪着周围的乱兵,谁敢上前,他就让谁好看!

    “杨载福!”

    郑履祥冲杨载福瞪眼,声音都气的哆嗦了:“你真要谋反不成?”

    杨载福假装“惶恐”,挥手示意乱兵后退,上前两步抱拳道:“知府大人哪里话?这贼人夹持于你,触犯了大明律,卑职岂能不管?”

    “你还知道大明律?你纵容军士在抢夺百姓,就不怕巡抚大人治你的罪吗?”郑履祥怒。

    杨载福叹口气,一脸无奈的道:“将士们没有军饷,卑职实在是约束不住啊。”

    “立刻带兵回营!”郑履祥嘶吼命令。

    杨载福却不奉令,而是看向郑履祥身后的刘志,嘿嘿冷笑:“大人,这贼人杀了我军中五名将士,又夹持于你,犯了众怒,不严加处置,将士们恐怕不会服气,说不定会再次哗变。为了庐州的百姓计,大人最好还是把他交给我。”

    “他不是贼人,他是本官的家丁!”郑履祥怒道:“今天如果不是他,你手下的那些乱兵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百姓呢?”

    “乱兵犯律,本指挥使自会处理,不劳他这个贼人越俎代庖!一是一,二是二,这贼人必须处置,不然卑职无法向兄弟们交代!”杨载福一步不让。

    郑履祥知道杨载福想要什么,强忍着怒气,放缓声调:“杨指挥,你立刻带兵回营,拖欠的军饷,本官会想办法帮你解决!”明知道杨载福是主谋,郑履祥却也无可奈何,这种情况下,只能忍着怒气先让杨载福带兵回营,免得军士在街道上再发生哗变。

    “那他呢?”杨载福盯着刘志。

    郑履祥咬咬牙:“今日之事,巡抚大人问起,本官会为指挥使周旋。”

    杨载福笑了,这才是他的目的。深知郑履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书呆子,也就不再为难,向郑履祥深深一躬:“谢大人的体谅,卑职这就带兵回营!”

    转身一挥手:“走!”

    大摇大摆,带着那些犯下血债的乱兵回营了。

    郑履祥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

    天知道,他是多痛苦,对于那些乱兵,他恨不得一个一个全杀了,对于幕后的主使杨载福更是恨不得送到省城五马分尸,但不行,他必须妥协,不然不但乱兵止不住,他身边的这个小家丁也保不住,本来他想要查一下庐州卫所的账目,看庐州卫所吃空饷的问题究竟多严重,现在只能暂时放弃了。

    大局为重,稳定为先,没办法啊。

    “老爷勿忧……”刘志扶住郑履祥,冷冷道:“我有办法杀了他。”

    “杀谁?”

    咳嗽中的郑履祥差点被呛住。

    刘志抬抬下巴,指向杨载福刚才离开的方向。

    “放肆!放肆!”

    郑履祥先是一呆,接着就是大怒,他推开刘志的手,暴躁的跳起来:“你说的什么胡话?朝廷命官岂是你……不要以为你刚才立了功,就可以胡作非为,一切的事情都有法纪!”

    刘志撇嘴,他最不相信的就是法纪,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此话再不可说!”郑履祥压低声音:“不然本官也保不住你。”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一瘸一拐的返回府衙。

    刘志扶着他。

    刚转过这条街,就看见郑家小姐带着丫鬟小青,还有几个家丁冲这边跑了过来,远远看见刘志扶着郑履祥,两人都平安,郑家小姐脚下一软,扶着街边的石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丫鬟小青激动的手舞足蹈:“没事没事,老爷没事!”

    ……

    京师。

    大明时期**南边是一座用红墙围起、封闭的“”字形前院,是为皇城内的宫廷广场。在“”字形广场的三端上各建一座三券洞的门,东为长安左门,西为长安右门。广场南端亦有一门为大明门。在**至大清门之间,是用石板铺成的供皇帝出入的中心御道。御道两侧是千步廊,千步廊之外是高达6米多的朱红色宫墙。而大明中央朝廷的官衙全部集中在墙外两侧。东边是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宗人府、钦天监,西边为五军都督府、兵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和往常一样,早朝一散,各部官员就出了紫禁城,回到各自衙门办公内阁办公地点是在紫禁城内的文渊阁,因此内阁四臣是不用出紫禁城的。

    不同的是,今日被百官簇拥的人群中多了一个主角,那就是白发苍苍,已经快要七十岁却依然被起用的吏部新任尚书郑三俊。郑三俊满面红光,意气风光,今日早朝他向崇祯上了奏疏,推荐了陈士奇等人才,圣上都准了,接下来他准备推举天下廉洁奉公、才干超群的底层官吏,到他这个年纪,越发知道年轻人的重要,没有那些年轻的七品八品的底层官吏,朝中老臣再多,也担不起天下这个担子。

    但让郑三俊振奋的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现在的六部中,除了兵部、工部和空缺的户部之外,其他三部尚书全是东林人,礼部尚书林欲辑虽然没有加入东林,但一向与东林走的近,因此也能算是东林人,而空缺的户部也极有可能被东林拿下,如此一来,几乎是再现当年的“重正盈朝”了。

第252章 指桑骂槐

    有这么多的“正”,振衰起敝,中兴大明就有希望了,想到这一点,郑三俊内心越发激动。

    虽然年近七旬,他却依然是壮心不已,想要做一番大事业。

    朝臣之中,郑三俊年纪最大,又是第一天就任,左副都御史方岳贡,礼部右侍郎蒋德璟,刑部尚书徐石麟,吏部尚书林欲辑,兵部右侍郎吴甡等东林人,一直将郑三俊送到吏部衙门口,才各回衙门。

    而吏部官员们早已经在衙门口列队迎候新长官。

    在众官簇拥之下进入吏部,在大堂坐了,清吏司文选、验封、稽勋、考功的四个郎中,下面的员外郎、主事等人一一参见完毕之后,郑三俊回到后堂办公。

    不过第一份公文就让他有点为难了。

    宋应升,万历四十三年乙卯科举人,现任高州同知,詹事府欲调他入京,詹事府的行文到吏部已经三日了,但吏部迟迟未批。

    “是有什么问题吗?”郑三俊问文选司郎中吴昌时。

    吴昌时是首辅周延儒的心腹,周延儒又是郑三俊此番能被起用的关键,因此虽然是下属,但郑三俊却不敢轻视吴昌时。

    吴昌时三缕长须,相貌堂堂,望之颇似贤臣,听老尚书问,他恭敬回答:“有点小问题,这一月以来,詹事府已经迁入十数人,官职已满,照例已不能再迁了。”

    宋应升是文官,且是在任文官,朱慈烺调他只能走詹事府,而不能走京营。

    郑三俊皱起眉头,虽然刚刚到任,但他却也知道,明着是詹事府要人,但其实却是太子殿下在要人,太子要人吏部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纵使现任官职已满,但詹事府还是有临时官职可以设置的,大明对皇太子一向宽容,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但吏部却迟迟拖着不处理,这显然不是一个吴昌时,或者是吏部的两个侍郎所敢决定的,而是有更高一级的人物在授意。

    吏部之上就是内阁了,吴昌时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亲信,吴昌时现在所说的,怕就是周延儒的意思。

    郑三俊心思通透,他知道周延儒这是要把自己当枪使了。

    不过他乐意当这杆枪。

    太子的治国四策,废辽饷、革盐政他没有意见,但开厘金和追逮赋却是他万万不敢苟同的,尤其是追逮四策,在他看来就是一项穷凶极恶,斯文扫地的恶政,当日他不在朝堂,不然他一定会据理力争!

    还有最近的漕米改海,太子明显就是在撬动祖制啊,未来等时机成熟了,一定会全面的漕运改海,不说海运的风险,只说漕河两岸十几万人的生计就是一个问题郑三俊是安徽人,家就在漕河两岸,家乡人都靠漕运为生,因此对漕运改海尤其不喜。

    因为追逮四策,在朝的御史言官都被遣出了京师,其中百分之九十是东林人,更有光时亨被廷仗,方士亮辞官,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太子啊,虽然郑三俊不敢对皇太子有什么埋怨,但对皇太子不知天下疾苦,肆意指点朝政的行为,心中颇为不满。

    皇太子太顺了,适当让皇太子受一点挫折,对皇太子心性的磨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估计首辅周延儒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郑三俊不再犹豫,拿起笔来,在行文上写了一个驳。

    吴昌时不动声色的看着,心中却不由不佩服首辅大人的神机妙算。

    满朝文武,整个吏部都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坏人,也就郑三俊有这个胆量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郑三俊却是老骥伏枥不畏储。

    驳了詹事府的行文,郑三俊意犹未尽,想了一想,决定写一份劝诫皇太子的奏疏……

    朱慈烺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老尚书的劝诫对象,整个上午他都在校场操兵,因为有老兵闹事和崇祯帝的责问,朱慈烺特别留意李国祯和吴襄两人的神情。

    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朱慈烺不想怀疑他们,只希望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

    上午是军姿和队列操练的时间,中心校场上,三十个方阵一动不动,督练官拎着皮鞭,一边巡视,一边重复站军姿的动作要领,但有不标准或者乱动者,一皮鞭就抽过去,无论对方是百户还是普通的小兵。

    中午吃饭时,朱慈烺知道了宋应升的任命被吏部驳回的消息,微微皱眉,心说郑老头这是干什么呀?新官上任三把火吗?原本想要把宋应升调到京师,配合宋应星的工作,给宋应星减负,现在看来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

    “殿下,吏部这么做,怕是有深意啊。”田守信小声道。

    朱慈烺不说话,身为皇太子,太明的储君,调一个六品的小官居然被吏部打了回票,说来实在没有面子,不过朱慈烺并不怒,因为吏部并不是无理驳回,詹事府的人员确实是有点多了。詹事府有品级的官员从正三品的詹事到从九品的正字,一共有六十余人,算上翰林院在詹事府挂名之人,一共有两百官,只从人数讲,不比任何一个六部衙门少,只不过其中真正在詹事府任事的人却极少,而有的人,明明在詹事府任职,却也不肯为朱慈烺出力。

    就如王铎。

    王铎是詹事府之首,正三品的詹事,但一直称病不出。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他的称病,朱慈烺才可以没有掣肘的使用詹事府的官员。

    詹事府编制已满,吏部用这个理由驳回,光明正大,他还真不好说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

    郑三俊新官上任,以后想要通过吏部征调人才,好像已经是不可能了。

    朱慈烺有点郁闷,但也没有太在意没了吏部,他还有兵部,倒不担心因此调不到人才。

    京营操练手册规定,每日午饭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以缓解士兵们上午操练的劳累,每日午后,都能听到校场上的如雷鼾声。平常朱慈烺都会趁此时间小憩一会,但今日却有点心事不宁,他翻看最近的河南军报,又把河南地图摊开来,斟酌思索着中原危局的应对。

第253章 知己知彼

    据军报,三日前,闯贼又攻陷了两座县城,并大加掳掠,将城中精壮全部被裹挟而去,襄阳的左良玉迟迟未动,督师丁启睿手中无大兵,面对流贼的进攻,只能龟缩于几个重点州府之内,广大的中原地区,任由流贼肆虐唉,局势已经越来越坏了。

    朱慈烺忧心的叹口气,目光盯着开封,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脑子里想着各种应对的办法……呀,朱慈烺猛然站直了身体,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他一直都疏忽了的问题。

    流贼只所以越剿越多,官军只所以越来越被动,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应对流贼流窜作战的办法,官军疲于奔命,流贼却是好整以暇。当初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是一个很高明的战略,崇祯十年,几乎就将流贼一网打尽,不过时过境迁,尤其是松锦之战,十万精锐付之一炬之后,朝廷已经没有兵力再执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实力了,因为无论哪一个方向,都顶不住流贼的倾力进攻,顶不住进攻,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围剿。

    朱慈烺也没有办法重现“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他现在要做的,也是刚刚想到的一个问题就是知己知彼。

    开封之战迫在眉睫,但京营却没有和流贼交手的经验,对流贼的行军和作战的特点一无所知,一旦和流贼遭遇,怕是会手忙脚乱,对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役来讲,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必须尽快让京营士兵了解流贼的特点,以便在五月的开封之战中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怠。

    朱慈烺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闯塌天”刘国能。

    刘国能原本是“十三家七十二营”的流贼之一,崇祯十一年接受朝廷招安,此后接受朝廷约束,无有异志,更参加朝廷对流贼征剿,数有功,崇祯十二年十二月从左良玉勤王,授副总兵。因为当初反叛之时,刘国能曾经跟李自成、罗汝才等人结为兄弟,刘国能归顺朝廷后,流贼对他非常忌恨,去年九月,流贼以主力包围刘国能驻守的叶县,四面力攻,刘国能力力不能支,城陷之际自刎而死

    刘国能之后,他的妻子也自尽了。刘国能八岁的儿子被进城的李自成抱在膝上,想收他当养子。但是这位年仅八岁的小孩不答应,拔下随身携带的“小刀”,自刎而死。

    时人评论,刘国能一门死难,实足千古。

    可惜啊,只是在去年九月,如果能早穿越半年,朱慈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刘国能调到京师,见一见这位弃暗从明,矢志不渝的“闯塌天”,除了向他请教流贼的作战和行军特点之外,也要见一见他那八岁的忠烈儿子。

    除了刘国能,还有“射塌天”李万庆。

    李万庆是被刘国能招降的,投降后的李万庆被授予副总兵衔,一直忠心不二地跟随官军讨贼,二十天前,李万庆跟随三边总督汪乔年进剿流贼,结果被李自成围困在襄城,血战五天,最后和总督汪乔年一样,不屈而死。

    流贼之中也有忠臣义士啊,

    刘国能和李万庆都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流贼之势也非常了解,这应该也是朝廷借重他们两人,三边总督汪乔年将李万庆带在身边的原因,只是朝廷精锐都被调到关外参加松锦之战,且流贼的行军和作战的特点也有所改变,朝廷有心无力,刘国能和李万庆无力回天,最后都身死殉国。

    朱慈烺很惋惜。

    如今被朝廷招抚的原流贼头头就剩下一个人了,那就是绰号叫“混十万”的马进忠。

    马进忠也是十三家流贼之一,崇祯十一年,在左良玉的追剿投降朝廷,并随左良玉征战,历史上,弘光二年1646,左良玉病死,其子左梦庚降清之时,马进忠不愿降清,便带兵退屯于江、楚间,后归附于南明湖广总督何腾蛟麾下,此后一直在西南抗清,1659年,病逝于贵阳,病逝前自我评价:戎马一生,对得起自己名字里的忠字,足矣、足矣。

    朱慈烺立刻决定,调马进忠进京。

    正准备派人去兵部,就听见脚步急促。

    “殿下,不好了,吏部郑三俊写了一份劝诫你的奏疏,现在已经在京师传开了。”

    吴伟业急慌慌地闯进中军帐,手里拿着几张信笺,正是他抄写的郑三俊的奏疏内容。

    “劝诫我?”

    朱慈烺有点不解,等接过吴伟业手里的信笺,仔细一看就明白了。

    开头很是客气,臣啊臣的,后来就不对了,朱慈烺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几乎要气得三尸暴跳七窃生烟郑老头真是一个高手啊,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乍看起来是在论事,但仔细品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指桑骂槐,指责他这个皇太子唐突孟浪,甚至是凶残暴虐,而奏疏的最后一句更是点出朱慈烺现在最害怕的一点:如果殿下睿智,就应该回转东宫,恢复祖制,京营之事交给他人即可。

    “砰!”

    朱慈烺气的一掌拍在帅案上:“糊涂!”

    见皇太子暴怒,田守信面色凝重,曹西平更是握住了绣春刀的刀柄,一副皇太子一声令下,就要冲出去拿人的模样,朱慈烺瞟他们一眼,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光时亨当面骂我是李世民,我都忍了,这还有什么不能忍的?缓缓放松后槽牙,将手里的信笺放在帅案上。

    田守信见了,知道太子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小心问:“殿下,郑三俊说什么狂语了?”

    “你自己看吧。”朱慈烺长长出口气,在椅子里坐下来,心想郑三俊怎么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会怎么想?

    田守信看完之后更是怒:“好大胆的郑三俊,指桑骂槐,恶意攻讦,这还是一个臣子吗?”

    “殿下,臣愿上疏驳斥郑三俊!”吴伟业当即请令。

    朱慈烺微微惊讶,郑三俊可是东林人,而且是老资格的东林人,吴伟业一个年轻后辈,如何敢驳斥东林的前辈?难道是改性子了吗?要知道,吴伟业对自己的东林身份,还有东林党的名誉可是爱护无比啊。还有,吴伟业对他这个皇太子的所言所行,不是一向都不怎么赞成吗?今天怎么变了啊?

第254章 纤夫新兵

    在朱慈烺的灼灼目光下,吴伟业脸色有点涨红:“郑三俊所说皆是谬论,对殿下更是误会甚多,臣身为东宫左庶子,岂能任他恣意妄为?请殿下恩准,臣立刻就上疏。”

    朱慈烺笑了,心说吴伟业还不算是一根朽木,还知道事情的好坏,也不枉将他留在身边的一番苦心,于是淡淡道:“不必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郑三俊想骂就让他骂去吧。”

    吴伟业愕然:“殿下……”

    朱慈烺摆摆手,意思是我意已决,不要说了。

    郑三俊仗着老臣的资格和初到朝堂的锐气,想要把朱慈烺参与制定的一些政策,重新翻出来,再说道说道,如果朱慈烺令人上疏,和他掀起论战,正好合了他的心意,朱慈烺才不会上当呢,反正你是指桑骂槐,又没有直接指明,我假装不知道就好了。知我者谓我大度,不知者谓我糊涂。

    我那个父皇,应该是知我的吧?

    乾清宫。

    崇祯帝看着郑三俊的那份奏疏,脸色铁青,王承恩躬身在旁,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满是恼怒郑三俊你也七老八十了,怎么比那些血气方刚的言官还不如,一点见识都没有?皇太子做的哪一件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你老糊涂也就罢了,但却不想想,皇上见了这样的奏疏能心顺吗?不处理你,天下人会以为皇上默认了,处理吧,你新任吏部尚书,难道让皇上立刻撤你的职吗?这不是让皇上打自己的脸吗?

    王承恩的心,一直都提在空中,他担心崇祯帝会发怒。

    不过还好,崇祯帝虽然脸色铁青,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只将郑三俊的奏疏扔到了小书桌意思是留中不发。

    王承恩暗暗松口气。

    ……

    城外大校场。

    “殿下!殿下!”

    一名锦衣卫飞马疾驰而来,大声报告:“李指挥征兵回来了!”

    朱慈烺大喜:“走!”

    带着田守信急急回城。

    李若链在天津征兵十天,一共带回了两千新兵,有朱慈烺的京营将令和东宫令,守卫城门的士兵自然不敢拦阻,两千新兵已经顺利的进入京师,进到原先左掖营的一处营房。

    在工部侍郎宋玫的加班整修之下,此处营房整修工作已经完成了七八成,不但新增了公共厕所,还修建了一个大号的公共浴池,照朱慈烺的要求,还设置了淋浴间。

    所谓的淋浴,其实就是一只透了眼的大木桶悬在头上,用时需要提前往里面注水。

    这项发明超越时代,不但制作的工匠,就连工部侍郎宋玫也是啧啧称奇,别说兵营,就是皇宫现在也没有这巧妙的设置呢。

    朱慈烺赶到时,两千个穿着统一的新衣和布鞋,各自背着一个小行囊的新兵正在兵营操场上列阵而立。

    新衣布鞋和行囊都是李若链在天津采购的,天津到北京将士两百八十里,两千人步行一共走了四天,每天七十里,这种情况下,两千新兵没有一个人掉队,由此可以知道,这两千新兵的素质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四天行军的过程中,李若链和六名锦衣卫对两千新兵进行了基本的队列训练和军纪训练,有纤夫的底子,这两千人对号令有非常好的遵从性。

    “殿下!”

    李若链在营门前迎接,见到朱慈烺的马队,激动的上前迎接。

    “成甫,你可算是回来了。”

    朱慈烺勒马站住,笑。

    李若链字成甫。

    李若链风尘仆仆,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跪倒在马前:“殿下,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幸不辱命,臣招了两千个新兵,个个都有一百斤的力气!”

    朱慈烺翻身下马,将李若链扶起来,欣慰的道:“就知道你没有问题。走。带本宫看看去!”

    “是。”

    李若链又向田守信抱拳:“田公公辛苦。”

    田守信还一礼,笑:“李指挥客气。”

    在田守信,李若链和一大帮锦衣卫的簇拥下,朱慈烺进入兵营,检阅两千新兵。

    “太子殿下驾到!”田守信长长地喊。

    操场之上一片肃静,皇太子的仪仗不是太玩笑的,两千新兵都被震撼了。李若链招募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们,他们要做的是京营兵,也就是皇上的亲兵,不但待遇高,升职机会好,而且经常会看到皇太子。

    两千新兵或有人不信,现在都信了,肃静之中,却有人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朱慈烺的容貌和仪仗,就听见一声闷雷般的喝斥:“不许说话!”

    虽然李若链和六名锦衣卫一路教导,队列之中不许窃窃私语,但军纪不是一天养成的,还是有人会触犯。

    私语的几个人被挑了出来,围着操场跑三圈。

    这一来,两千新兵立刻就肃静了。

    朱慈烺大踏步走上点将台,李若链和田守信一左一右的护卫他。

    在点将台上站定,朱慈烺目光扫过台下的新兵就像他招兵手册里要求的那样,李若链招来的新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高中等,没有太小的个子,大部分的人都精瘦黝黑,脸上都是紧张憨厚的表情。

    一眼扫过,朱慈烺心中就满意,然后他朗声道:“我是大明皇太子,朱慈烺!”

    此言一出,两千新兵都是一脸惊异。

    这个时代的官员,很少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更不用说堂堂皇太子了,朱慈烺说话的口吻,就像是一个刚刚搬来的新住户,向邻居介绍自己,没有一点架子,比旁边那六个拎着皮鞭的锦衣卫还要亲切呢。

    “各位军士,今日开始,你们就是我京营的战兵了,是我大明的战士了,只要你们严格操练,忠心朝廷,我朱慈烺在此保证,你们不但不愁吃穿,每月有饷银可拿,而且还有大批的升官加爵的机会在等着你们!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在你们到来之前,京营十万大军被本宫裁撤了一半,而未来,这十万大军的都是要补齐的,到时所需要的旗总百户千户等空缺,都要从你们这些优秀的士兵中间产生,所以我希望你们要严格操练,争取把那些空缺全部都补上!”

    没有讲家国的大道理,朱慈烺直接利诱。

第255章 士兵编号

    在明末的这场乱局里,天灾**,民变不断,北方各省百姓对明廷的忠心,已经大打折扣,这也是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围困北京时,京营不能战,百姓们也无一义助的原因之一。一个吃他娘喝他娘,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不纳粮,就削弱了大明朝廷的民心所在,越困苦,越不能生活的民众,对朝廷的忠心就越低。

    而眼前的这些纤夫就是社会的最底层,他们食不果腹,困苦不堪,一上来就要求他们对朝廷的忠心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和世受国恩,朝廷长期供养的京营之兵完全不同。

    对京营可以直接要求忠心,但对这些纤夫,只能一点一滴的从小地方做起。

    而在这之前,要想凝聚他们,让他们严格操练,成为一支强军,除了充足的粮饷之外,给他们一个奋斗的目标,也是非常必要的。

    果然,听了朱慈烺的话,两千新兵都是眼睛一亮。

    不要说千户,就是百户比起一般百姓来说,也是一个大官拉。做官是中国人传统的梦想,从才高八斗的学子到目不识丁的乞丐,无不如此。

    朱慈烺稍微停顿一下,等大家消化了刚才的话语后接着道:“京营拱卫京师,是我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各位军士既然做了京营之战兵,就必须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京营之中,军纪最大,连我在内,任何人胆敢违反军纪,都不会被放过,所有在训练场和战场退缩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同样的,本宫在此发誓,你们所立下的任何功劳都不会被忽视,你们可以成为伍长、旗长、总旗、百户、千户,甚至总兵,只要你们能立下功劳,我朱慈烺绝不会吝啬赏赐!但如果你们贪生怕死,受不了严格操练的辛苦,愿意任人欺凌的活着,现在现在就可以离开,本宫绝不怪罪,如果你们愿意效忠朝廷,拿命去争一份功名,堂堂正正的活出一个人样,就留下来。我朱慈烺用皇太子的名义发誓,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视为兄弟!”

    朱慈烺声音不高,但非常有煽动力。

    两千新兵都热血沸腾,在这之前,他们都是运河上的纤夫,受尽辛苦但却依然不能保证每天的温饱,跟着李若链这十几天,他们不但穿了新衣,换了新鞋,而且每天都管饱,对他们来说,这十几天是他们一生到现在为止,唯一活的像人样的一次体验。有了这样的生活,他们显然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纤夫,更不用说,当朝皇太子亲自演讲,亲口答应他们未来的前途,对他们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愿为朝廷效力!”

    “愿为太子殿下效死!”

    不知道是谁带头,两千新兵哗啦啦全跪下了,因为没有统一的组织,所以他们呼喊的口号并不相同。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朱慈烺脸上露出笑,一上来就和这些新兵讲家国民族的道理没人会懂,估计这些人识字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大多数人只是为了生存,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憧憬,再把他们的切身利益和京营的整体荣誉联系在起来,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们的观点,让他们知道在个人之外还有家国,再通过严格的训练,培养他们的勇武精神,战友之情、军人荣誉感,那么新军的精神力量会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其他军队。

    这番训话之后,不但两千新兵的士气被鼓动了起来,隐隐的,朱慈烺也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

    朱慈烺请大家起来后,大声道:“最后本宫还要说一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有军令和纪律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从现在起,你们就要做到这一点,做不到,就不要怪军纪的严厉。战场和训练场上,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你们在训练场上所受的所有处罚,都是为了你们最终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这一点,望你们谨记。”

    “谨遵太子殿下军令!”

    这一次是李若链带头呼喊。

    检阅完毕,就是分营房了。

    为了方便管理,两千新兵各有一个新兵号。

    中国古代底层社会,重名率高得让人发指。诸如富贵、狗剩、某大、某二……之类的名字比比皆是。平常叫混了还没事,但如果在训练中,在战场上叫混了,那就是致命的错误了。为了避免这种混乱,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编号,确保每个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代号,这样才能保证命令的下达、执行、反馈不会发生问题。

    即便是在百年后的现代军队中,士兵的编号仍旧十分重要,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长官首先要查验的就是士兵的编号,通过编号可以清楚的知道士兵的一切,而士兵的档案更是如此士兵的号码为军队的管理部们节约极大的工作量,并避免错误的产生。

    一个士兵一块牌子,因为时间急,所以制作的并不是太精美。

    半个手掌大小的小木牌,上面刻了几个数字,两边穿了孔,用一根细绳系了,士兵可以挂在脖子上。

    士兵号码的发放,都是随机的,营房则是按照编组分派,四十人一个通铺大房间,朱慈烺训话完毕之后,两千新兵领了号牌,在小队长的带领下,进入各自的营房。

    有锦衣卫的强力督促,整个过程还算是井井有条。

    这中间,李若链简单向朱慈烺汇报了一下天津募兵的经过,有朱慈烺的东宫令和京营募兵文书,天津巡抚衙门非常配合,天津巡抚冯元飚还派其子冯胜出面帮忙,正是因为有巡抚衙门的全力配合,李若链才能在短短十天之内就招募到两千新兵。

    照朱慈烺的要求,这两千新兵都是没有家室的光混汉,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纤夫,李若链也招募了一些流失土地的农民,当然了,募兵最重要的四个字:老实巴交,李若链一直都掌握着呢。

    朱慈烺点点头,对李若链的工作很满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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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