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崇祯十五年TXT下载崇祯十五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野战军阵

    想一想,朱慈烺道:“成甫,暂时的这支兵还要你带。今天休息一天,明年一早你带队出城,去往城外的大校场,跟精武营一起操练,早上跑操,上午军姿和队列,下午力量和技能,晚上则是综合操练,一日四练,绝不可有丝毫的懈怠。尤其是上午的队列训练是前期的重点,最不可大意,你一定要紧盯了。军士编制先暂定为十二人一旗,队列训练中表现优良者为旗长,定了旗长之后就可以分开训练,再二十天后,全军考核,表现最为优异,综合素质最高的那个旗的旗长可直接提拔为统领五旗的总旗长。”

    军士和旗长的待遇不同,旗总的待遇就更是不同,朱慈烺心中已有主意,这支新军所有的中层将官都要从最低层的武卒选拔,如此才能激励更多的士兵刻苦训练,奋勇杀敌。

    “臣遵命。”

    李若链躬身听令。

    李若链是崇祯元年的武进士,武艺高强,但因为长期在锦衣卫,所以对军阵操练并不是太了解,由他训练新兵只是暂时处理。

    这时,吴伟业带着几个东宫属官急匆匆的赶到,将写满军规的大木牌立在营房门口,并在墙壁上书写忠君爱国的口号标语,一切都不用朱慈烺的命令,东宫属官们自动自觉的就干起来了。

    “军人报效国家。”

    “驱逐鞑虏,收复辽东。”

    至于“思想教导官”,由于时间紧,无法从东宫属官中抽调更多的人,朱慈烺决定暂时就由宋天显兼任。宋天显是十名思想教导官中最优秀的一位,年轻有精力,兼任一下新兵营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得了朱慈烺的命令,宋天显急急赶到,并且很快就进入了思想教导官的角色。

    从新兵营离开时,朱慈烺再一次思索自己的建军策略。

    纵观明末乱局,明朝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一支中央直属的精锐部队,皇帝和兵部完全被架空,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左良玉的湖北兵,视兵部为无物,每次出征,都要跟朝廷讨价还价,老实的孙传庭却吃了亏,训练没有完成,就急急出了潼关,结果一战而没。

    没有一支强大的中央直属部队,就没有凝聚各军的核心力量,也不能对边军和地方部队进行监督胁迫,造成了明末军镇军阀化而无法控制。朱慈烺深知这一点,他抚军京营,最大的目标,就是要把京营历练成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令建虏闻风丧胆,各地军镇不敢不从的强大武装。

    京营整顿完成,纤夫新兵也招募了两千,接下来,朱慈烺要考虑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京营的野战军阵要用采用哪种方式?

    这个时代的欧洲,曾经横扫天下、在冷兵器与热兵器相交的年代里,显示出其独有威力的西班牙方阵,已经逐渐落后。由荷兰人莫里斯发明,瑞典国王古斯塔夫改良,更能发挥火枪威力的古斯塔夫方阵正在兴起。

    和西班牙方阵最大的不同,古斯塔夫阵型不是密集的方块阵,而是长条的三列阵。

    由长毛和火枪组成的西班牙方阵,在面对敌人时,只有前排的火枪手可以开火,两翼和后方的长矛兵无所事事,古斯塔夫把方阵拉长,减少长矛手,增加火枪手的数量,如此在面对敌人之时,不但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子弹全部射向敌人,而且宽正面可以形成一种半包围式的效果。清末,八国联军就是用这种阵型打败了曾格林的精兵骑兵,当然了,那时的威力更大,因为长矛手被取消,所有士兵都变成了火枪手,瞬间输出的火力已经超出了冷兵器武装所能承受的范围。

    古斯塔夫队型对训练的要求非常高小编队固然灵活机动,但要是没严格的协同和指挥,那么这种灵活就成了混乱,因此必须有清楚的口令,大量低阶但非常专业的军官和军士,以确保小编队指挥的灵活性,如此才能保证古斯塔夫队型在面对敌人时不会混乱。

    重视训练、重视纪律,长期兵役制度,荣誉性强并且士气始终高昂。

    这是一支现代军队最基本的要求。

    自从穿越而来,朱慈烺一直在谋划“强军”,而强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阵型的设置,虽然古斯塔夫很有名,但朱慈烺对古斯塔夫队型了解的并不是太多,只有一个基本的印象,这个时代又没有百度可以详加查询,加之他面对的敌人并不是欧洲的步战国家,而是建虏的骑兵。建虏骑兵是冷兵器武装的一个高峰,不论骑射或者是单兵格斗能力,都远超同时代的欧洲军队,横扫欧洲的古斯塔夫队型能不能在面对建虏骑兵时发挥功效,朱慈烺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

    敌人不同,建军思想就要有所改变,比如,古斯塔夫队型是没有盾牌手的,但朱慈烺却认为盾牌手必不可少,盾牌手是戚继光“鸳鸯阵”的核心和灵魂,也是面对建虏箭雨的凭仗和保护,古斯塔夫队型为体,鸳鸯阵为辅,中外结合,取长补短,正是朱慈烺此时的打算。

    此时明朝的强军有两种编制方法,但都是仿戚继光。

    戚继光是明代军事将领中极少数几个既有军事才能又有良好文化修养和着述能力的名将,是一位真正的练兵大师,其将冷热武器联合在一起,编练出的军队及战术运用,是这个时代强军的典范。

    山海关吴三桂还有辽东镇其他将领的队伍仿效的是戚家军的四四制,编组了正兵队与奇兵队,将冷热兵器连同骑兵搭配使用。

    而洪承畴和孙传庭的秦军更依重于戚继光在神机营创立的车营战术,其核心是以“车”为阵,搭配火器,对敌人进行打击。甚至到了数百年后的曾国藩的湘淮军,其编制与军事用语也都照抄了戚继光所创下的战术教条与军事思想,而湘淮军也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支现代陆、海军的前身。

    所以朱慈烺常常在想,戚继光命运不济,生不逢时啊,如果明朝能重视他的治军思想,在天下推展开来,哪里还有建虏崛起的机会?

    ……

第257章 女扮男装

    第二日早上,朱慈烺急不可耐的巡视新兵营。

    今天是第一次五公里长跑,新兵营就跑出了一千八百人达标,只有两百人落后的佳绩,由此可知,新兵的素质确实相当好。而在上午的军姿训练中,新兵营更是展现出他们坚韧的毅力,太阳之下一站一个小时,竟然能遵循军官们的要求,一动不动这和纤夫们长期拉纤,对命令有很好的服从性有很大关系。

    另外也跟昨晚的大餐有关。

    昨晚到营的第一顿晚餐,朱慈烺特批了一百斤的猪肉,给军士们尝腥。

    对新兵们来说,这一百斤猪肉远比其他任何待遇更重要。俗话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些新兵都是二十岁左右,很多人是到了新兵营才第一次吃上了饱饭,第一次没有半夜饿着醒来。只这一点上,就足以让他们认真训练,任打任骂绝不反抗了。

    新兵练军姿时,其他营的军官都来观看,每个人的眼中都是艳羡。

    “殿下。我营中还没满员,给臣分五百兵吧。”将官们都想把新兵纳入自己麾下,但杨轩是第一个直接提出来的。

    朱慈烺板着脸:“你先把那五百兵练好吧,二十天后,一切合格,不用你说我也会给你添兵。”

    “谢殿下!”杨轩惊喜。

    两千新兵到营的同时,朱慈烺担心的另一件事也有了进展。

    下午,德胜门大街上,一个风雅的文士正坐在二楼的包间里,手摇折扇,望着面前的三个地痞。

    原来是萧汉俊。

    除了魏藻德之事,朱慈烺又给他新派了一项任务,经过两天的侦查,他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这是给三位的茶钱,谁发现了头绪,另外加赏五两……”

    萧汉俊面前的桌子上摆开三锭五两的银子,三个地痞看的直流口水,听到事情办好了,还有五两的赏钱,三人更是兴奋。

    “去罢,照我说的做!”

    萧汉俊把银子轻轻一推,三人赶紧一人拿了一锭放进怀中,眉开眼笑的下了楼。

    “班头,这行吗?”

    两个精瘦的汉子从旁边闪了出来。

    两人一个叫费鸿泰,一个叫罗铮,是朱慈烺派来协助萧汉俊的锦衣卫,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一直跟着萧汉俊忙乎魏藻德的事情,从昨天到今天才开始侦查“德胜门军营之乱”,因为过去不相识,对萧汉俊的能力没有了解,加上田守信有交代,因此两人对萧汉俊既听从,又监督。

    萧汉俊淡淡笑:“你们两位身上的杀气太重,在人群中引人注目,不适合干这种跟踪的活,别瞧他三人不起眼,他们可是这条街的老痞子了,偷鸡摸狗,尾随劫财的事情没少做,鼻子比狗还要灵,只要那人在街上出现,他们就一定能查到那人的住处。”

    “万一那人不出现呢?”费鸿泰问。

    萧汉俊道:“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那人既然喜欢这里的胭脂,就终究会出现,天道酬勤,只要我们把事情做到极致,老天爷终不会亏待我们的。”

    费鸿泰和罗铮不再说话,但眼睛里都是怀疑。

    三个地痞在街道上游荡。

    萧汉俊坐在窗户,慢慢喝茶。

    这里是茶馆,对面是一家胭脂店,他目光始终盯着胭脂店的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天色渐渐黑下来,街上的人流渐渐稀少,灯笼亮起,胭脂店准备关门了。三个在街道上转悠了一下午的地痞也累了,蹲在胭脂店边的青石板上啃烧饼。

    就在胭脂店的门板即将要合上之时,一个客人忽然出现了。

    粗布衣衫,带着大斗笠,将面目遮挡的严严实实,不讲价,给了掌柜的几十文钱,买了一盒胭脂。

    三人地痞之中的一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无意的朝大斗笠看了一眼,然后当大斗笠离开时,他跟另外两人说了一句什么,三人迅速跟了上去。

    目标出现了!

    萧汉俊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大斗笠一路慢慢悠悠的向前走,不时还停下脚步,好像是在欣赏街景,三个地痞非常有经验,只一人跟在大斗笠的身后,另外两人绕到其他街道,在下一个路口接应同伴,实行分段跟踪,

    大斗笠一直沿街而走,但经过安宁街时,却忽然右拐进了一条小巷,跟踪的那名地痞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径自走了,因为在小巷子的另一头,他的另一个同伴已经等待多时,他不必冒险跟进去,如果大斗笠进了巷子不出来,那就说明大斗笠就住在巷子里,巷子里住户不多,很容易就可以盘查出来。

    很快的,大斗笠又从巷子里面走了出来。

    这名地痞继续跟踪。

    一名文士从对面走来,和他身形交错时,小声说一句:“后面还有其他人,你不要跟了。”

    地痞是个老江湖,眼角见到是萧汉俊,没有转头去问,而是直接进了街边的一个酒馆。

    接下里的跟踪,就由萧汉俊亲自负责了。

    大斗笠越走越慢,而在大斗笠的后方,一个背着背篓的小商贩正在街边游荡,但却不推销背篓中的货物,只是走走停停,警惕的看着从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他手法还不够老练,眼神也不够冷静,一眼就被萧汉俊看出来了破绽,他明显就是在掩护前面的那个大斗笠,或者说,两人使用的是一种最常见的反跟踪方法,在一个地方反复走两次,由掩护的人观察有没有跟踪之人,大斗笠也可以在回头的时候发现跟踪者。

    大斗笠和小商贩在这条街道来回走了两次,确定无人跟踪之后,终于快步离开。

    萧汉俊很快就确定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当看见大斗笠和小商贩先后进了巷子里的一处宅院时,萧汉俊无声的仰天大笑。

    这是他第一次成功完成皇太子交予的任务。

    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就从今日开始了。

    萧汉俊转身离开,命令手下人将这一处宅子盯紧了,任何进出,哪怕是一条狗也得记录在案。

    ……

    信王府。

    夜晚十点,朱慈烺正准备入睡,萧汉俊忽然求见。

第258章 胭脂香味

    “殿下,臣已经找到那个凶手了。”萧汉俊说的平静。

    “嗯?”朱慈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一天半的时间,萧汉俊就把这个案子解决了?

    “在哪?他是谁?”朱慈烺问。

    “西直门的一处民宅里,十天前,有一伙来自陕西的杂耍艺人包下了那里,一共有七人,六个男的,一个女的,每日都会在京师街头卖艺,前日事发之时,他们正好就在德胜门附近。”萧汉俊回答。

    “你确定,向陈部堂扔石子的凶手,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臣确定!”

    “何以确定?”

    “现场留下的三颗小青石子,让臣想起了五天前同样发生在德胜门街道的一件案子,一个卖肉的奸商被人用小青石子砸的满头是血,几乎丧命,状态就跟陈部堂昨天的样子差不多。都在德胜门附近,都使用光滑的小青石子,因此臣将这两件事放到了一起查,很快,臣就有了收获,肉摊子那个案子发生时,一个在街边卖柿饼的小贩,亲眼见到过那个凶手。”萧汉俊道。

    “哦?”朱慈烺惊喜,说来简单,但这背后却是萧汉俊做了大量而细致的工作。

    “据那小贩所说,凶手是一个戴着大斗笠的年轻男子,原本正在他摊子上挑选柿饼,听到肉摊子那边有人乱场,便放下柿饼去看热闹了,当时天快黑了,柿饼老板急于想要做成这最后一笔生意,因此一直盯着那年轻男子,他看到年轻男子走到肉摊前,静静听了一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就开始后退,一直退到街道无人的犄角里,然后站在两块条石之上,向肉摊方向猛挥了一下手……”

    听到这里,朱慈烺明白了,萧汉俊通过柿饼老板确定了年轻男子就是飞石之人。

    “柿饼老板并不知道年轻男子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住哪?不过他提供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年轻男子很香,身上隐隐有股香气,加上青石子打磨的精细,臣料定,那年轻男子是女扮男装。”

    朱慈烺点头。

    “确定了他女子的身份之后,臣又仔细的研究了她留下的小石子,”萧汉俊伸出右手,手心里正是那凶手留下的三颗小石子:“这小石头子是那个女子的惯用武器,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不但精致,而且很圆滑,就好像那女子经常拿在手中把玩一样,也亏了臣是一个狗鼻子,仔细闻了闻,竟然闻出了一点门道。”

    “什么门道?”朱慈烺忍不住发问。

    “除了血腥味,臣还闻到了一抹淡淡地胭脂味。”

    “胭脂?”

    “是,于是臣立刻想到,距离事发现场不远的西直门有一个家着名的胭脂号,叫三春号,他们生产的胭脂是天下一绝。”萧汉俊口气淡淡。

    朱慈烺却是大为惊奇,小石头竟然遗留有胭脂味?而萧汉俊居然能闻出来,这是什么奇异的本事?又想据费鸿泰和罗铮回报,萧汉俊最喜欢的就是逛窑子,流连于风月场所,莫非他这本事是在风月场中练就的?

    “三春号的胭脂不但是京师,也是整个北方地区最好的,因为供不应求,所以掌柜有规定,每人每天每次只能买一盒,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一视同仁,于是臣大胆的推断,那贼人一定极喜爱三春号的胭脂,想来会再次光顾,于是臣便派人盯住了三春号。只要有人女扮男装,就是要找的那个凶手。也是老天保佑,那个女扮男装的贼人,居然真去买胭脂了,这才被臣顺藤摸瓜找到了住处。”萧汉俊道。

    “干的好!”朱慈烺忍不住赞叹,萧汉俊真是大才,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萧汉俊的能力还有所怀疑,但经此一事,他对萧汉俊就只有佩服了,有此大才相助,大事一定可成!

    “既然人确定了,那就动手吧。”朱慈烺兴奋的道。

    “是。”萧汉俊声音淡淡,表情也淡淡,并不因为这件奇功而有所得意。

    “拨你五十锦衣卫,一百武骧左卫,七个人一个不许跑,必须全部抓到!”

    “是。”萧汉俊悄然离开信王府,上了轿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丑时。

    京师深夜的寂静忽然被打破。

    两百巡城兵加锦衣卫和武骧左卫举着火把,将西直门大街的一处民宅围的水泄不通,后门围墙都人把守,带队的将官一声令下:“攻!”

    “砰!”当先的一名士兵抡起大锤猛地砸在大门上,门闩咔嚓一声断开,两扇门猛的向两边一分,腾起一阵烟尘,官兵一涌而入,大喊:“投降不杀!”

    虽然猝不及防,但宅子里的人反抗极为激烈,尤其是那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不但善于投掷石子,连续击中十数名的官兵的面门,而且手臂之上居然还绑有一支小弩,被逼到墙角,被官兵包围之后忽然举臂连射,官兵闪躲不及之下被她连续射死了三人。官兵都是怒,也就是朱慈烺有命令要抓活的,不管早将她乱刃分尸了。

    但最终官兵还是将她活捉。

    一番血战,除了女装男装的女子和一个五十岁左右,主动投降的老头之外,剩下的人全部被当场诛杀。

    卯时,朱慈烺起床后,田守信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了西直门抓捕的情况。

    “你说什么?那个女人叫红娘子?”朱慈烺惊讶极了。

    “是的,据那个老头讲,他们这一次进京是奉了闯贼将领李岩的命令,到京师刺探情报,并且寻机制造混乱的,前天德胜门军营就是他们在煽风点火,制造混乱,原本他们明天就要走,不想昨晚被我们抓到了。”田守信一脸喜色。

    朱慈烺却更喜,几乎要笑出声来。

    红娘子,李岩,哈哈,一直以为这两人都是虚构的人物,想不到竟然真实存在。

    “对那老头严加审讯,要把他们到京师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问的清楚,至于红娘子,暂时不要动,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将她关押起来,好生伺候着。还有,封锁消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朱慈烺心中兴奋,通过红娘子,他心中隐隐有了和李岩搭线的办法。

第259章 京畿骁勇

    李岩是李自成手下众将中唯一有大将之才,而且脑子始终清楚,即使是攻进北京城也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之人,他手下的军队也是闯军中军纪最好的,如果当年李自成能听从他的劝告,尊贤礼士,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而不是听从牛金星宋献策之辈,贪图享受,就不会在山海关之战后就一败不起。

    红娘子是李岩的老婆,虽然不明白李岩身为闯军大将为何还要派自己的老婆只身犯险,到太子脚下来刺探情况,但竟然来了,又被抓了,朱慈烺就要好好利用一下。

    “是。”虽然不明白皇太子为什么要善待红娘子,但田守信还是听令。

    第二天是京营募兵的时间。

    募兵告示贴出去已经三天了,三天来,京师内外都在议论京营征兵还有成国公定国公两家国公府被抄家之事,有好事者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说正是因为朱纯臣和徐允祯两人没有管好京营,才会被皇上抄家,还有人传言说,朱纯臣和徐允祯之所以被抄家是因为得罪了皇太子,更有一种秘密传闻,说皇太子英武不凡,又抚军京营,未来怕是会当第二个李世民。

    京师的传言,东宫典玺太监田守信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点,心中颇为不安,跟朱慈烺说,朱慈烺却不在意光时亨射影他是李世民之事,朝堂上已经论过一次了,他不觉得崇祯帝会被这种拙劣的猜想所打动。

    倒是郑三俊的奏疏之事让他有点惴惴。

    他原本以为崇祯帝一定会发怒的,没想到却是悄无声息,只是留中不发。

    大约父皇是看在郑三俊是老臣,又新到京师的分上,所以才没有发火吧,朱慈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德胜门军营大门口。

    一万多个年轻小伙儿为京营待遇所打动,踊跃应征,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周边的街道。

    “老大,我们真要去京营当兵?”

    人群中,一个黑膛脸的年轻汉子有点惴惴不安。

    被叫做老大的虬髯汉子一瞪眼:“屁话,都到了这儿了,还想要退缩吗?”

    黑膛脸愁眉不展:“可进了营就是兵了,得听那些当官的了,俺怕登州营的事情重演……”

    “登州能跟京营比吗?登州那些狗官给太子爷提鞋都不配!等咱们在京营混出个样子,有朝一日,一定要去找那些狗官算账,还有那个狗太监,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他!”虬髯汉子咬牙切齿。

    “嘎嘎嘎……”

    随着一阵嘎吱声,兵两扇厚重的营门被缓缓推开,一面飞龙旗高高悬在门楣正中,出来三列军士,分列三行,将有意应征的新兵们导成三列鱼贯而入。

    营门边的木楼上,朱慈烺正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进入的新兵,虽然最好的兵源是纤夫和矿工,但五月的开封之战迫在眉睫,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招募到更多的矿工和纤夫,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京师周边的精勇之士都收到了京营之中,以备未来的血战。

    左庶子吴伟业站在朱慈烺身后,愁眉苦脸的算账:“殿下,每日买粮买菜和鸡蛋的费用巨大,到如今库里只剩下八千两银子了,满打满算也只够十天的开销了,十天后,京营将士就要饿肚子了。”

    “知道了。”朱慈烺淡淡回答。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朱慈烺以前不了解,自从抚军京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怪不得明末之时,满朝文武包括崇祯帝在内,明知江山危急,却也没有办法大举征兵呢,原因就是因为养兵实在是太贵了,京营三万将士,每日吃喝就超过一千两银子,还不算士兵们的军饷,夏冬两季的军装,刀枪器械和火枪盔甲的开销。

    但兵再贵也得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朱慈烺想着,下午得再去找父皇哭穷了。

    新兵有四项考核内容,第一项是长跑第二项是举石锁第三是相互格斗第四是比站姿。四项之中只要通过两项就可以进入京营,成为京营兵,领一月三两的军饷。如果四项都通过,可直接当“队长”,统领十二个人,领三两五钱的军饷了。

    这个时代的明军,月饷大概都在二两左右,最低的卫所兵甚至只有一两,而且还经常拖欠,最高的辽东兵也不超过三两银子,配合管饱吃,有鸡蛋,十天见荤,京营兵的待遇是相当高的,也怪不得有这么多小伙儿来应征。

    而除了这基本的四项,另外还有七到八种加考项目,比如骑射,兵法,火器,军阵,以一当十等,视其成绩,授予相应的军职这不是为普通士兵,而是为像张名振这样的人所准备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除了精兵,朱慈烺更希望能吸纳到一些将才。

    “咚咚咚……”鼓声响起。

    进入军营的新兵先进行五公里的长跑,军营之中有个小校场,一圈三里地,跑三圈正好是十里。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练习长跑,即使是习武之人对于长跑也不怎么在行,第一圈三里地还好,大部分人都还能跟上节奏跑起来,但等到第二圈,特别是第三圈最后一个三里地的时候,差距立刻就显现了出来。跑得快已经到了终点,慢的人连一半都还没有跑完呢。

    最后结果:一万多个精壮的小伙子,只有两千多人在三十分钟之内跑完了全程,剩下七千多人都没有达标。

    稍事休息一下,接着是第二项的举石锁。

    这一项不达标的人更多,只有一千多人过了标准线天灾不断,生活困难,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练石锁?

    两项考核都没有通过之人,直接被淘汰,一万多人只剩下三千人不到了。而留下来的小伙儿都得到了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水的赏赐。

    接着是第三项的相互格斗。

    格斗规则很简单,体型相差不多的二人一组捉对厮杀,空拳对空拳,谁能把对方打倒,谁就过关。

    比起前两项,这一项的比试最为激烈,几乎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

第260章 百里挑一

    为了争夺晋级的机会,这三千人都瞪圆眼珠子,咬紧后槽牙,和自己的对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有些人打得急了眼,竟然不顾规则下起了死手,若不是锦衣卫和武襄左卫维持着秩序,非闹出人命不可。

    朱慈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打仗不是儿戏,上了战场是要拼命的,来不得半点虚假!没有胆气没有力量,连这种选拔也不敢打倒对手,那也就不用当兵了,当了也是送死的料。

    朱慈烺站在点将台上,特别关注了张名振和他身边兄弟的比赛成绩。

    长跑时,张名振成绩一般,跑的并不算太快,只勉强达标,不过朱慈烺却能看出他是在故意保存实力,以应对后面的三项,而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们有一半没有达标,这显然不是张名振的安排,而是实在跑不动。等到了第二项举石锁之时,张名振和他手下的兄弟们大发神威,全部达标,其中有一个黑膛脸的汉子更是在达标之后又连续的举了二十下,博得一阵喝彩。

    现在进行的第三项,张名振和手下的那帮兄弟就更是轻松了,张名振只一个照面,就将对方摔倒,其他兄弟也都是三拳两脚就将对方放倒。

    朱慈烺微笑点头,张名振手下的这十几个兄弟身手了得,都是当“游兵”也就是圆盾兵的好材料。

    最后一项就是比站姿了。

    此时正是正午。

    三月中旬的太阳不如夏日毒辣,但却也是热力十足了。

    站在烈日下,挺胸抬头,双手贴身,一动也不准动,坚持半个小时就算是达标。如果是动了,哪怕是挪了一小步,也算是不合格。

    这一轮考验检验的这些年轻新兵的纪律性和忍耐力。五月的开封之战就在眼前,留给朱慈烺的练兵时间并不多,纪律性和忍耐力不亚于纤夫的小伙儿,是他最满意的兵源。

    也就是说,在个人武力和整体纪律之中,他更偏重后者多一点,而在这四项考核中,军姿的份量也是最重的,哪怕前三项都不合格,只要能一动不动的站半个小时,朱慈烺也会破格将他收入京营。

    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必然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若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就算单兵的战斗力再强,也是一群不经一战的乌合之众。

    这一项测试令所有人都不适应,包括张名振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在内。

    所有人都不明白,当兵打仗就行了,矗在这里练木桩有什么用?

    “挺胸抬头向前看!手贴紧,腰要直,不许乱动!”监督的锦衣卫和武襄左卫大声的重复着军姿的动作要求。

    果然,测试进行了没多久,就有些没耐性的人坚持不住了,东摇西晃甚至是口出怨言。锦衣卫和武襄左卫毫不客气将这些人从队列之中揪出来,算是不合格了。

    张名振额头冒汗,不但手下的兄弟,就是他自己也支持不住了,只感觉双腿打颤,半个身子都麻了。

    一共三千人,最后能坚持半小时的,连五百人都不够。

    不管前三项成绩如何,这五百人直接成为京营之兵。

    张名振和手下的十几个兄弟,竟然没一人坚持到最后。张名振涨红着脸,有点不忿,又有点惭愧,虽然没有人宣布,但他却知道皇太子正站在校场边的点将台上看着呢,原以为可以项项达标,再挑战剩下的项目,一鸣惊人,但没想到折在了最后一项“站木桩”上。

    唉,张名振心里那个懊悔啊。

    “当!”

    一声锣响,考核结束,听见一名中军官大声的宣布:“凡通过两项测试之人皆有资格成为我京营之兵,通过三项者,可参加接下来的考核,通过者可成为京营的百户、把总、千户、甚至可以做京营的游击!”

    其实原本是四项全部通过才有资格参加军职的竞争,但朱慈烺见张名振败了一阵,所以临时调整了一项不止张名振,很多小伙儿都想要竞争军官,听到这个宣布,全场欢声雷声,毕竟通过军姿考核的只有五百人,连五分之一的人数都不到。

    不过众小伙儿的欢呼,很快就寂静了。

    因为参加后面考核的第一步就是读写。

    几张纸、一支笔,解读一段孙子兵法里的内容。

    这一下众人都傻了眼。

    现场人数虽多,但识字的却没有多少。

    这个时代文尊武卑,能识字的都去考秀才、参加科举了,谁还会来京营当“丘八”?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站出来应试的只有一百人不到。

    “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

    中军官大声朗读了一段孙子兵法,众人不但要一字不差的写下来,而且要翻译成白话文,讲给众人听。

    这就更难了。

    有三分之一的人交了白卷或者是错卷。

    大明的国民基本知识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还要走。

    对曾经写出“十年横海一孤臣”的张名振来说,写一段孙子兵法根本不是问题,他刷刷而写,写完之后还颇为得意的吹了一吹,等墨干了才把答卷送出,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竟然不是第一个交卷的!

    第一个交卷的是一个相貌极其英俊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目如朗星,面如冠玉,唇角微微带笑,穿着紧身的黑色衣衫,更显出他身材英挺。咦?不但张名振,所有人都惊讶,因为这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又怎么会来京营从军?

    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眼神,年轻人第一个完成了答卷,然后气定神闲的站在了一边。

    和张名振不同,这个年轻人可是四项全部通过,连最难的军姿都是站的一动不动。

    张名振很懊恼,不过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狠狠瞪了那年轻人一眼,恨他抢了自己的头状。

    朱慈烺站在点将台上,一直关注两个人,一个张名振,另一个就是这英俊的年轻人了。

第261章 文武双全

    张家玉,字元子,号芷园,着名抗清将领,“岭南三忠”之一。

    张家玉少年时就“好击剑,任侠,多与草泽豪士游,行侠仗义,结交甚广”六年前年仅22岁的他得中举人,可谓年少英俊,意气风发,成为广州一时之英杰,但中举之后他却事事不顺,上一次的科举时,他途中耽搁,等到了京师,会试已经结束了!痛心之下,他没有回广东,而是在京师住了下来,等待下一次的会试。

    在京师混迹了两年,上个月,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驸马都尉巩永固,两人都任侠,好武艺,简直是一见如故,这一次京营募兵,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他专心致志的在准备明年二月的会试,但巩永固说动了他。

    昨天下午,当驸马都尉巩永固急匆匆的求见朱慈烺,并说出张家玉的名字和身份时,朱慈烺颇为惊喜。明朝重文轻武,文人都不愿意从军,导致武将的知识水平普遍低下,有明一代,除了前期的开国名将和中后期的戚继光,整整一百多年,几乎没出现什么文武双全的名将。甲申之变,清军南渡之后,南明诸镇诸军,几十万的兵马,竟然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胜仗,不是投降就是溃败,除了政局混乱,内部倾轧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统兵的武将不读书、少读书,不知忠义,没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大谋略,以至于无法扭转败局。

    相比之下,南宋就比较幸运了,除了有赵构这个共主,还有岳飞,韩世忠,刘琦,虞允文等一大批文武兼备的名将,特别是虞允文,文官出身,只是一名朝廷派往前线的犒赏官,此前并没有在军中任职的经历,但在宋军溃败,宋军主将和副将都潜逃的情况下,却能以一己之力撑起危局,大败金兵,取得采石矶大胜,可谓是奇迹中的奇迹。

    而南明却没有这样的奇迹。

    不读书,少读书的南明诸将,面对建虏大军,毫无建树。

    朱慈烺前世读史,每每叹息上天为何对南明如此薄情?安史之乱大唐能出一个郭子仪,南宋能有刘琦,虞允文,南明为何就没有出现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名将?

    想来想去还是一个原因,明朝文武分制太严重,导致文不知兵,武不识文,天下承平时还显不出问题,一旦天下大乱,这中间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这一世要想逆转历史,除了改革军制之外,选用文武兼备的人才担任武将也是重要的一点。

    而张家玉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于是昨晚,朱慈烺召见了张家玉。

    皇太子召见,张家玉诚惶诚恐。

    朱慈烺邀请他参加明日的募兵,并保证不管成绩如何,都不会任命他官职,继而影响他参加明年的会试。

    皇太子提出,张家玉如何敢不从?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不任命他官职,皇太子为什么一定要他参加明日的考核募兵?

    “两个字,示范!”

    朱慈烺微笑回答。

    张家玉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皇太子的意思了。

    历来征兵募兵都是武人的事情,皇太子想要通过他的范例告知天下人,文人也可以参加募兵,而且应该参加募兵,天下不宁,内忧外患,普天下的文士都应该撇弃文贵武贱的成见,如此文武并举,匡扶天下。

    “臣领命!”

    张家玉本就认为文武非殊途,文武兼备才能挽救天下的危局,皇太子所图,正合他的心意

    张家玉和张名振都是驸马都尉巩永固举荐的,不过两人却互不认识,一来张家玉和巩永固才刚刚认识一个月,二来张名振多在西山小煤窑,在城中时间并不多,巩永固尚没有机会为他们两人介绍。

    朱慈烺原本有权力直接任命他们两人的,不过那有违于朱慈烺京营改制的初衷除非是有圣旨或者是有军功,否则京营所有武职的任命都必须通过考试,有能力者进,无能力者退,只靠博取京营总督欢喜,就能取得京营武职的事例,要在京营杜绝。

    有此令,因此张家玉和张名振必须经过考试。

    所有答卷都被送到了朱慈烺的面前,朱慈烺仔细阅读,除了此二人之外,这一百多人中并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人才人才果然难寻啊。

    朱慈烺看完之后将答卷传给李国祯,李国祯再传给贺珍、吴襄和另外的几位将领今日京营选兵,朱慈烺将京营主要将官都唤到了德胜门军营。

    众将都推崇张家玉。

    字漂亮,解释的更是漂亮。

    “儒将,此子未来一定是一名儒将!”吴襄捻着胡须道。

    这一项,张家玉完胜。

    笔试之后是箭术。

    张名振百步穿杨,箭不虚发,箭箭中圆心,他手下的兄弟齐声为他喝彩。

    “好箭法!”点将台上,本身就是神射手的贺珍对张名振精准的箭术,称赞不已。

    张名振箭术第一,不过张家玉也不次,总成绩也排进了前十。

    朱慈烺暗暗点头,张家玉虽然文士,但箭术一点都不差,显然是下过功夫的。

    再接着是火器,这一项张家玉和张名振都瘪了,两人对火器都不是太熟悉,连装填都不会,不但他们,一百人中除去三五个人接触过火器之外,其他人都对手中的鸟铳一筹莫展,所以这一轮基本都是零分这个时代里,虽然鸟铳早就在军中出现,但却一直都没有普及开来,南方明军还好,北方明军将士普遍都存在着一种不习惯、不喜欢使用火器,而是偏好较为容易掌握的冷兵器的倾向,朱慈烺要借着这次选拔军官的机会,在京营中牢固的竖立火器为先、不懂火器不能为军官的理念。

    火器之后是骑术,这一项张名振占据绝对的上风,第四项是戚少保的鸳鸯阵,一百人分成十组,一组十人,组成简易的鸳鸯阵,相互对抗这主要是考验将领对鸳鸯阵的理解,还有临场的应变和组织能力,朱慈烺故意耍了一点手腕,将张名振手下两个有资格参加的兄弟编到了另外两组,这样一来,同组的都是陌生人。

第262章 鸳鸯阵法

    此时距离戚继光去世已经有四十余年,浑河之战中,戚家军最后的一点火种也血战覆没,因此大明现在已经没有戚家军了,而戚家军最着名的鸳鸯阵也没有流传了,虽然戚继光留下了纪效新书和练兵实记两本书,但朝廷并没有重视,加上识字的人不多,因此明军大部分中下层军官虽然听说过鸳鸯阵之名,也知道鸳鸯阵的威名,但却都不知道该如何操练?

    张家玉和张名振两人倒是都看过纪效新书,只不过书中只记载了鸳鸯阵的兵力编排、所用器械的细节,而最重要的如何配置兵力、战场上的具体战术变化却并没有详加细说如何操练,如何转换,都要看两人的悟性了。

    短时间组成鸳鸯阵,不加训练,立刻就要展开对战,对参赛的每一个人都是严峻的考验。

    而且朱慈烺不指定队长,由十个人自己推举。

    张家玉和张名振在前面考核中成绩突出,都被自己队员共推为队长。

    而两人的组织能力也都是不错的,在他两人的带领下,他二人所在的小组连连击败了对手,进入最后的决赛。

    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张名振和张家玉是今天考核的主角,今天能不能出一个千户,甚至是游击,就要看他们两人的表现了。

    点将台上的众将都是兴致盎然,他们见过不少的募兵场景,但却从来见过如此的考核,皇太子所列出的题目,虽然出人意料,但细细品味,却都是为将者的必备,如果能通过皇太子的这些考核,在京营中当个百户,甚至是把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张家玉队和张名振队布好阵势。

    二十人往那一战,明显感觉张名振队的气势更足,信心更强。

    “咚咚咚……”鼓声雷动,最后的决赛开始。

    “上!”

    张名振瞪着眼,指挥自己的鸳鸯阵小组想张家玉攻去,虽然是临时组建,相互之间不认识,但张名振游历江湖多年,自有江湖大佬的气势,其他九人为他气势所摄,对他的命令一直都很遵从。

    相比之下,张家玉的指挥气势稍微弱一点,不过他对鸳鸯阵的理解却更胜张名振一筹,因此他组织下的鸳鸯阵比张名振的更有效、更绵密,张名振数次攻击未成,反而被张家玉趁机反攻,夺回一城。

    张名振虽然困兽犹斗,但却是败局已定。

    “漂亮!”点将台上的众将都为张家玉叫好。

    “当!”

    锣声响起,鸳鸯阵比试结束。

    张名振败,张家玉胜。

    张名振满脸不服气,但却也无可奈何,只恨自己统领的不是自家兄弟,不然肯定将对方杀的落花流水。

    最后一项又是笔试,是关于军事建制的想法和看法。

    这一项只十个人有资格参加。

    和考试不同,朱慈烺不给他们太多的思索时间,一刻钟就必须交卷,如果考生平时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临时磨枪,肯定是写不出什么的。

    这一项,张名振略胜一筹。

    虽然张家玉是举人,文笔好,但他对“军政”的思索显然没有张名振多,张名振曾在登州营任过武职,有行伍经验,写出来的东西远比张家玉的更有可行性。

    这一科目的胜败,由朱慈烺独断。

    朱慈烺一一看过,没说胜败,只宣布张名振为京营的把总把总介于百户和千户之中,领三个百户,为戚家军的建制独有,京营仿戚家军,因此也设置了把总。

    现场一阵欢呼。

    一介平民,真的就被任命为京营把总了!

    张名振手下的兄弟知道他曾经在登州营任过把总,虽然京营地位高一点,但也没什么太值得激动的,其他应征的小伙儿却都是激动不已,想着回去要苦练,等下一次京营募兵之时,咱也来当一个把总。

    只要有本事,真能在京营当官啊!

    而张家玉则为参赞,也就是参谋。

    虽然驸马都尉巩永固没有直接说,但朱慈烺却已经体察到了他的心思,照历史的轨迹,明年张家玉会高中进士,现在任命了他会影响他未来的前途,举人和进士,那可是两种身份两种待遇,就好比是大学生和博士生,这也是张家玉犹犹豫豫,要不要参加京营募兵的原因?朱慈烺体谅他的心思,想着如果张家玉真想要投笔从戎,等他明年中了进士再重用就更有标志意义了。

    你想啊,连进士都能成为大明武将,看还有谁敢小看武人?

    听到自己被任命为把总,而强硬的竞争对手张家玉却只被任命为一个没有品级的参赞,张名振颇为惊异,认为皇太子的任命有所偏颇,自己为把总,张家玉之才应该也可以当一个把总啊?

    张家玉却是感恩戴德,一点都不在意。

    朱慈烺亲自接见二人。

    叩拜之时,朱慈烺很仔细的观察他们,张家玉是一个大帅哥,态度一直都很从容,即使是面见他这个皇太子,也没有露出多少的紧张之色,看起来心理素质相当好,相比之下,张名振多少有点紧张,还有点患得患失,对于输给一个“小白脸”,好像有点不服气。

    叩拜完毕之后,朱慈烺笑:“张名振,知不知道你鸳鸯阵为什么输给张家玉?”

    “回殿下,臣技不如人。”张名振脸色微微涨红。

    朱慈烺点头:“但不是其他技,而是读书这一个技能,你武艺弓箭骑术都胜过张家玉,但在鸳鸯阵的比试中却输给了他,原因就是你对鸳鸯阵的理解,不如他透彻,还有你太想赢了,以至于心浮气躁,乱了阵脚,张家玉却很好的利用了你急于求胜的心理,先是固守,等你露出疲态之后再忽然反击,正是避敌锋芒,养精蓄锐,忽然一击的道理啊。”

    “臣明白了。”张名振抱拳。

    “殿下谬赞,臣惶恐。”张家玉谦虚。

    朱慈烺笑:“不过你输的并不冤,知道吗?张家玉可是举人身啊。”

    张名振很是吃惊,再看张家玉的眼神立刻就不同了。

    张家玉谦逊的拱手。

    “张家玉。”朱慈烺看向张家玉。

    “臣在。”张家玉连忙应答。

第263章 漕河之变

    “你举人出身却肯来参加京营的募兵,本宫甚是感动,一直以来,文人都轻武,以至于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之说,在我看来这是不对的,文人治天下,武人安天下,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果我大明的每一个文人都能像你一样,精通诗文和弓马骑射,既能治国也能领军,又何愁建虏不灭,流贼不平?”

    得到皇太子这么高的赞誉,张家玉诚惶诚恐:“臣不敢当。”

    “京营赞画虽然没有品级,但却责任重大,元子,努力!”朱慈烺勉励道。

    张家玉字元子。

    “愿效死命!”张家玉激动的脸色涨红。

    朱慈烺宽慰的笑,令田守信取了赏赐给二人,等二人谢恩时又严肃道:“你们二人既然通过考核,成了我京营的将官,就需要遵守我京营的军规和军纪,如果违反,本宫绝不会轻饶!”

    “谨遵殿下钧令!”

    张家玉和张名振一起跪倒。

    看着眼前的二张,朱慈烺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张,那就是张煌言张苍水,照历史记载,张煌言会在今年秋天的乡试中得中举人,并且在武备科目考试时,“兼试射,三发皆中”。和张家玉一样,张煌言也是一个文武全才,最重要的是,在明末黑暗的乱局中,张煌言的大义气节始终是天边的一颗亮星。

    除了张家玉和张名振,其他通过六项以上考核的小伙儿,也都被授予了相应的军职。

    最后有资格进入京营当兵的小伙儿,一共只有两千人。

    其实还可以留下更多的人,但朝廷财政困窘,朱慈烺无法大规模的扩军,暂时只能以吸纳精兵为主,再者,兵在精而不在多,滥竽充数的兵朱慈烺宁可不要,他要的是真正能打仗、能杀死敌人的精英。

    京营募兵,皇太子亲自接见,并且有连过数关的勇士被直接任命为京营把总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师传开了,百姓们传的津津有味,京师周围,甚至远到保定和太原,有意从军的勇士都跃跃欲试,纷纷向京师赶来朱慈烺立下规定,每月月底的二十六为京营募兵日,只要能通过四项基本考核中的两项,就可以成为京营兵。

    京营待遇高,又是皇太子亲自抚军,所有人都认为跟着皇太子混肯定不会有错。

    一时,通往京师的官道上,行人和车马比往日密集了许多,很多健武之人一路步行向京师而去。

    而朱慈烺要发愁的却是钱粮。

    下午回到王府,看了眼吴伟业送来的账册,朱慈烺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许多……

    正为钱粮发愁呢,忽听见脚步急促,一名锦衣卫进到殿中,在田守信身旁低语了几句,田守信脸色一变,走到朱慈烺身旁,附耳低语道:“殿下,漕河上出了点事情。”

    “什么?”朱慈烺有不详的预感。

    “昨天中午,大批漕运商人在淮安漕运总督衙门前聚集进言,要朝廷取消厘金税!”

    关于厘金税,朝廷已经下了诏令,本月十五,漕河开始征收厘金税,其他各省开征的时间,由各地督抚自行斟酌决定,但最晚不得晚于五月初一,今天已经是十三,再有两天的时间厘金税就要执行了,这个时间漕运商人在漕运衙门前大规模集结,显然是要向朝廷施加压力,以逼迫朝廷收回厘金税。

    朱慈烺心脏腾的一跳,放下手里的账册,急问道:“有多少人?”

    “据报,有上万人。”田守信脸色凝重。

    朱慈烺暗暗吸了一口气,任何改革都会触动了既得利益者,这一点,在提出“四策”之时,他就已经想到了,如果大明现在是和平时期,没有甲申之变的危机,他倒是可以习风细雨,循序渐进的推进,但危局如此,非不破不能大立,尤其“辽饷”更是大明的毒瘤,非立刻割除不可。

    而有出就得有进,有废就得有立,废了粮饷,厘金税就必须开征!

    这一点,不止朱慈烺,相信朝堂上的诸公也应该是明白的。

    厘金税关系重大,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但商人聚众闹事却也不能轻忽,一个处理不善,就有可能引发骚乱。

    “现在人群可散去了?史可法是怎么处理的?”朱慈烺问。自从穿越以来,朱慈烺就对史可法颇为关注,虽然史可法不是一个军政之才,也没有政治嗅觉,不过在政事的处理上却是一把好手,就任漕运总督不过一年,就已经政绩斐然。现在商人们在漕运衙门前聚集,抗议厘金税,朱慈烺想知道史可法会如何处置?更想知道史可法对“四策”的态度。

    如果史可法支持“四策”,又能明快的处理这一次的事件,那么以后就可以重用,反之,也就只是一个做漕运总督的材料了。

    “只知道史可法正在安抚,具体结果,尚不清楚。”田守信道。

    淮安距离北京千里,即便是朝廷的快马塘报,得到的最新消息其实也已经是一天多前的事情了。

    “得赶紧驱散人群,不然事情就大了。”吴伟业脸色凝重,他原本是来报账的,但听见了这消息,忍不住发表意见。

    朱慈烺站起来,焦急的来回走。

    他何尝不知道得立刻驱散,但相隔千里,他有心无力,只能期望史可法有能力有魄力处理此事。

    史可法,这是你正名的机会。

    究竟你只是一个干吏,最多不过巡抚之才呢,还是有经纬国家、统领政事的能力,就看你今次的表现了。

    同一时间。

    内阁班房也正在讨论淮安之事。

    周延儒,陈演,谢升和魏照乘四人都很平静,四人都是在宦海中起伏数次的老油条,历练丰富,从厘金税被确定的那一天,四人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谁也没有意外,同时也都没有太当一回事。

    内阁虽然掌管天下,但并不是天下所有的事都要内阁负责。

    地方的事情,还是要地方先负责,知府、巡抚、总督,一级级来,除非淮安的事情演变成骚乱,并席卷整个南直隶,否则中央不必有人负责,如果非要找一个负责的,那提出厘金税的皇太子才应该是头号战犯。

第264章 史可法督

    当然了,没人敢要太子负责,不过对皇太子的微词肯定是少不了的,朝堂上那些对皇太子有所不满的老官吏正好可以劝诫一下皇太子,让皇太子收收性子,不要再肆意妄为,随意指点朝政了,还是回到东宫,安心读书为好。

    “厘金税是国策,任何人不得挑战!”周延儒先定了调子。

    其他三人都同意。

    告示贴了,辽饷也减半了,这厘金税肯定是必须收的,不然不要说军饷,就是官员的俸禄和衙门的油墨钱也没地方找去了。

    “淮安之事,令漕运总督史可法好生处理,处理不好,影响了漕运贯通和开征厘金税的大计,唯他是问。”周延儒又定了第二个调子。

    只说好生处理,具体怎么个“好生”,就要靠史可法自己去琢磨了,处置好了,以功抵过,处置不好,那可就要两罪并罚了。

    但不管处置的好不好,都不会影响到内阁,更不会影响到周延儒的首辅大位。

    陈演和魏照乘都是点头,谢升犹豫了一下,多了一句嘴:“阁老,您觉得,史可法能处理好吗?”

    周延儒脸色一沉。

    谢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走吧,淮安之事陛下一定会召见我们。”

    周延儒缓缓站起来,向外走。

    中书舍人连忙为首辅大人掀起帘子。

    落日余晖照着他半边脸颊,也照着这大明朝的中枢内院。

    ……

    “天下之赋,半在江南”,从宋代开始就设置了专门负责征收江南粮米,并运送到北方的衙门,明成祖定都北京之后,北方粮米越发不能自给,漕运也就越发重要,明景泰二年1451年,明廷设立漕运衙门,设漕运总督,驻节于南直隶淮安府城,漕运总督为二品大员,管理跨越数高官达3000多华里的运河沿线,其首要目的是要将湖广、江西、浙江、南直隶等地的漕粮如期运送到京师。

    满载漕粮的船只至淮安,悉经漕运衙门查验,方能由运河北上。

    因此淮安是南粮北运的中枢。

    漕河畅通与否,直接关系到漕运的效率。漕运通则国计足,故疏浚漕河成为漕运总督的一项基本职责,其内容主要包括修建堤坝、设立水闸、新开河渠、疏通河道等。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漕运总督都必须首先保证漕粮的足额与及时运输。

    但今日,漕运却堵塞了,所有的运粮船都堵在运河之上一动不动,从淮安口开始,连绵几十里。

    漕运总督衙门。

    衙门外的大坪按规制有四亩见方,暗合“朝廷统领四方”之意,正中高矗着一杆三丈长的带斗旗杆,遥对着大门和石阶两边那两只巨大的石狮,以空阔见威严。

    平时这里一向是禁地,百姓们无事不敢接近,

    但今日不但大坪,连几条通往大坪的铺石街道上都黑压压地挤满了情绪激动的船工船丁,还有一些常走漕运的小商人。

    “收回厘金税!”

    “官府无道,横征暴敛!”

    口号一声声的传来。

    大门石狮两旁的有两面八字墙,每面墙前都站着一排持枪的亲兵,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之色,带队的千户挎着刀,焦急的来回踱步,目光不时看向总督府衙内。

    总督署后堂。

    漕运总督史可法正焦灼的在堂中走来走去。

    史可法身材不高,但短小精悍,面黑,目烁烁有光,一身总督官袍,走起路来总是风风火火,今日更是如此了,堂中的青石砖被他踩了上百次,几乎都快要踩烂了。

    “制台大人,不能再犹豫了。”淮安知府高玮眼巴巴的看着史可法:“得马上采取行动,那些奸商乱了淮安事小,如果误了朝廷的厘金税大计,那我等就万死莫赎了!”

    史可法面色冷冷地不说话。

    他的幕僚应廷吉了解他的心思,朝高玮白了一眼,冷冷问:“高知府所谓的行动,指的是什么呀?”

    高玮是一个直性子,也没有多想,直接道:“当然是调集督抚的标营兵和淮安的卫所兵,驱散外面的那些奸商和刁民!现在他们只有一万多人,官兵还弹压的住,如果等他们越聚越多,很多对朝廷愤恨不满的人再加入进来,聚啸生事,那就无法控制了。”

    漕运总督负责整个大运河的安全,麾下有一个三千人的标营,另外还可以调动运河沿岸几个省粮道衙门的官兵,加上淮安府的卫所兵,直接可以调动的兵马最少在两万以上,平乱不是问题。

    “高知府差亦,群情激愤,众怒难犯之下,强自驱散,无异于抱薪救火,万万不可!”应廷吉不同意。

    “不驱散难道要纵容他们把事情闹大吗?”高玮着急。

    他是淮安知府,淮安地界出了事情,首先要咎责的就是他,因此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事情尽快平息。

    “当然不是,百姓对朝廷有所误解,还是要以劝说为主。”应廷吉看了一眼踱步的史可法,微微提高了一点声调。

    “制台大人都已经亲自去劝说了两次了,嗓子都哑了,可那些奸商根本不听,尤其是那个徐旭东,他家中一百多艘漕运船,平常自诩书香门第,忧国忧民,可现在居然躲起来了,可谁不知道今天闹事的人群中,就属他家中的船工船丁最多?若不是有他的授意,那些船丁船工焉敢跑到总督衙门前来闹事?”高玮气愤不已。

    “那也不能武力驱散,万历二十九年,苏州商变的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忘记!”应廷吉很坚持。

    万历二十九年,万历皇帝派太监孙隆前往苏州,宣布苏州凡织机一架子加征税银三钱,纺织户每匹税银三分,政策一出,纺织企业老板们纷纷反对,并聚集闹事,向税务局提出“罢税”要求,被税务局拒绝,随后老板们组织工人游街示威,并冲击税务所,两名收税的官员被当场打死,此事震动天下,但事后带头者并没有被严厉追责,造成朝廷颜面尽失。

    “当年苏州就是因为官员犹豫不决,以至于酿成大乱,今日之事要避免当日之结局,就必须早做决断!”高玮有点激动。

    “一旦出兵弹压,事情闹大,将外面的一万多人逼成反民,高知府,这责任你担的起吗?”应廷吉厉声道。

第265章 罪在本督

    “……”

    高知府一下就哑了,面红耳赤之后,他忿忿道:“应都事此话何意?难道是要坐视不管吗?”

    都事,明官职,从七品。

    “好了,不要吵了!”

    史可法倏的站住脚步,目视高玮,提高了声调,但透着些嘶哑:“我是漕运总督,除了漕运也兼管地方事务,漕运出了事情,淮安出了乱子,朝廷要降罪,都是我的罪百姓要骂娘,该骂我的娘。厘金税是国策,必须办,但如果只因为百姓聚集,就要我出兵镇压,那也是不能,兵以御外寇者也,岂能用来镇压百姓?”

    高玮无语了,只能拱手:“下官明白了,但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制台大人明示。”

    史可法整理衣冠,慨然道:“本督再去劝说,如果不能劝退,本督宁死于百姓面前!”

    “啊?”

    高玮和应廷吉都是吃惊:“制台大人,不可啊!”

    应廷吉更是扯住了史可法的袖子。

    作为史可法的幕僚,应廷吉对史可法的性情颇为了解,史可法既然这么说了,如果劝说不成,还真有可能就死在乱民面前,总督大人死了,那淮安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不说其他,只说总督大人之下的这些官员,就一个也跑不了责任。

    史可法义无反顾,甩开袖子正要走,就听见脚步急促,一名青袍官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制台大人不好了,有一群乱民闯进漕运税所,又打又砸,有一个税官跑的慢,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史可法脸色立刻就变了。

    淮安运河码头。

    因为漕运商人抗议厘金税,号召罢运,漕河之上不论是运送普通货物的漕船,还是运送免征厘金税的粮船,都停在了运河之上,大船小船,乌篷白帆,将运河堵塞,连带着一些通过运河的客船都被堵在了河中,动弹不得。

    一个老人在家人的搀扶下,匆匆上了岸。

    运河上堵塞的船只让他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而淮安城中的喧嚣之声更是让他忧心。

    淮安是漕运中枢,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老人一脸忧虑。

    老人叫李邦华,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今年已经六十八岁,这一生走来,宦海起伏,崇祯元年就已经是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了,然最近的十年来却一直赋闲在家,期间虽然出仕一次,但因为丁忧很快就回家,最近这两年,他对重新出仕已经不抱希望,只想着含饴弄孙,得享天伦之乐。然内心中的赤胆忠心,却又让他时时关注朝局,关注天下的动荡,当接到圣旨,被重新起用,赴京任职之后,他一天也没有耽搁,简单收拾一下行装,急急就向京师赶路。

    路上,他陆续听到京师传来的消息。

    辽饷减半,开征厘金税的告示让他无比振奋,尤其是当知道四项国策是出自皇太子之手时,他就更加兴奋了天佑我皇明,居然降下一个如此睿智高远的皇太子,我皇明中兴可待啊。

    李邦华急急向京师赶路,不想走到淮安,却被堵在了运河之上。

    “快,去漕运总督府!”

    李邦华大声道

    搀扶李邦华的两个年轻人却是犹豫,左边一人是老人的侄子李嘉栋,跟随老人一路进京,照顾老人,另一人是老人的书童许慎。两人倒不是要违逆李邦华的意思,而是因为码头之上一片混乱,不见守卫的官兵,四角箭楼之上也不见有守卫者,只有船工船丁在码头上乱跑,隐隐听见对面的税所里有人在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因此两人都很担心。

    “叔父,这兵荒马乱的,还是回船上吧。”李嘉栋劝。

    李邦华一瞪眼:“身为朝廷命官,岂能遇难而避?走!”迈步向前走。

    李嘉栋和许慎无奈,只能跟上。

    但淮安码头距离总督府可不近,一路经过的街道全都是乱糟糟地一片,有地痞流氓趁火打劫,哄抢街边的店铺,有人在街边互殴,也不知道所为何事?整个淮安城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无秩序的混乱之城。

    李邦华不住的叹息,李嘉栋和许慎护卫着他的安全,李嘉栋还轻声安慰他:叔父不用担心,史可法是大才,一定能平息动乱。

    堪堪拐过一条街道,就看见几十个官军迎面跑了过来,有拿着长枪的,还有提着火铳的,带队的是一名挎刀百户,大吼:“让开让开,都他么让开!”

    但有闪躲不及的百姓,都被他一脚踹翻。

    “叔父,不如……”

    李嘉栋想让这队官军护送叔父去总督府。

    不等他说完,李邦华就摇头:“不可,码头出了乱事,这队官军应该是去平乱的,我们不可耽搁他们!”

    话音不落,就见那队官军忽然围住了街边的一处玉石商铺,在铺前列成方阵,将商铺严密的保护了起来。士兵们手持长枪或者鸟铳,禁止抢劫之人靠近商铺。

    李邦华愕然。

    “这是谁家的商铺啊,居然要官军单独保护?”李嘉栋惊讶。

    李邦华不说话,但眉头却越皱越深了。

    “潘总镇把自家商铺保护起来了,看来淮安真要乱了,快跑吧……”

    李邦华三人不识,但街上的百姓却知道商铺的主人,轰的一声,原本还在街道上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就跑掉了大半。

    潘总镇,应该就是漕运总兵官潘梦安。

    淮安都乱成这样了,漕运总兵官想的不是安抚百姓,抓捕街上的抢劫犯,却是保护自家的商铺,私心如此,也怪不得淮安如此混乱了。

    李邦华微微叹口气:“史宪之,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史可法字宪之。

    ……

    漕运总督衙门。

    忽然恶劣的形势,一下就打乱了史可法的计划。

    淮安知府高玮原本就不同意史可法一味安抚的策略,码头的税所被砸,税官死亡,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念,他激动的说:“制台大人,如今我们面对的已经不再是百姓,而是暴民了!请制台大人早做决断,万万不可再迁就了!”

    应廷吉皱着眉,不再提出反对,只把目光投向史可法。

    史可法又开始踱步。

第266章 居心叵测

    税所被砸,而围在衙门前的商人和船工们也更加的激动,罢除厘金税的口号,一声高过一声。史可法素有清名,淮安百姓对他一向尊敬,这也是他自认为能够说服百姓的信心所在,但现实情况却跟他想象不同,平日对他恭恭敬敬、言必称“史青天”的船工船丁们,今日却都变了样子,不管他怎么说,船工船丁都是默不知声,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们不会轻易散去,除非朝廷取消“厘金税”。

    而那些奸商更是躲到了人后,他一个也见不到。

    很显然,船工船丁都是被奸商们鼓动起来的,所谓:“浮食寄民,朝不谋夕,得业则生,失业则死”,奸商们告诉船工船丁,一旦朝廷开征厘金税,不但他们自己要破产,船工船丁也都要失业,如今天下困苦,船丁船工每日辛苦也填不饱肚子,如果失业,那就要饿死了,因此船工船丁们才会如此坚定的跟着奸商们向朝廷示威。

    此时日渐西沉,等到天色一黑,人群如果还不散,形势恐怕会更加恶劣。

    但如果出兵镇压,天下人会如何看他史可法?

    他千秋万代的恶名怕是会钉死在淮安了。

    见总督大人迟迟不拿主意,高玮没办法,只能先到外面查看情况。

    史可法越来越焦躁。

    “制台大人,制台大人……”

    忽然听见一阵哭声。

    转头看去。

    只见亲兵队长带着一个白面长须的商人走进了后堂,那商人五十岁上下,哭哭啼啼的,在院中就喊制台大人。

    看见此人,史可法心头立刻涌起火气。

    此人正是淮安府的富商徐旭东。

    徐旭东经营南北生意,是淮安府的第一富商,此时在衙门口聚集的人群中,有不少是他家中的船工船丁,从事件一开始,史可法就派人去找徐旭东,然却迟迟找不到,徐家人说,徐旭东前天就去徐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史可法心知徐旭东故意躲出去了,虽愤怒但却也无可奈何,想不到徐旭东竟然回来了。

    “制台大人,草民有罪。”

    徐旭东一进门就扑倒在地,连连扣头。

    “徐旭东,你干的好事!”史可法怒。

    “制台大人明鉴啊,今天的事情跟草民毫无关系,草民亲家母出殡,臣前日就去帮忙了,一直在徐州忙碌,今日回程的路上方知道此间的变故,所有的一切都跟草民没有关系啊!”徐旭东哭述。

    这种关头,史可法没时间戳穿他的谎言,只命令:“去,令你家中的船工船丁立刻回家,不许在街头闹事了!”

    “草民刚才已经劝了,但他们都不听啊。”徐旭东哭嚎着。

    “再去!”史可法怒。

    徐旭东吓的一哆嗦:“是,草民这就去。”爬起来急匆匆地向前堂而去。

    史可法向亲兵队长使了一个眼色,亲兵队长跟了出去。

    很快,就听见衙门的口号之声更加响亮,就好像徐旭东非但没有安抚,反而更加激怒了百姓。

    史可法脸色铁青。

    徐旭东回来了。

    帽子掉了,肩膀上还粘了一根烂菜叶,一进门就跪地哭诉:“制台大人,不行啊,他们根本不听我的,不但不听,还辱骂用各种烂菜攻击草民啊……呜呜……”最后伏地而哭。

    跟在他身后的亲兵队长不说话,默认了他所说。

    史可法咬着牙,眼睛里的火焰几乎就要喷出来了。太可恶了!徐旭东明显是跟那帮暴民在演双簧,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欺他这个漕运总督看不出来吗?史可法真想一脚踹过去,将徐旭东踹倒在地,问他到底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跟朝廷的国政大策作对?

    不过史可法还是忍住了怒气,冷冷道:“陛下的诏令已下,厘金税是不可能收回的,徐旭东,如果你还想继续做这个淮安首富,就乖乖的令你下面的船工船丁都散去,本督保你无罪,如果你执迷不悟,到时身死族灭,可别怪本督没有提醒你!”

    “制台大人明鉴,草民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就算给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跟朝廷作对,只是那些人都疯了,根本不听草民所说,除非……”徐旭东哭嚎的嗓音忽然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

    “刚才草民在劝说之时,有刁民在人群中喊,如果史青天愿意上疏朝廷,请朝廷暂缓厘金税,他们就愿意散去……”徐旭东小心翼翼地说。

    史可法脸色一下就变了。

    朝廷旨意以下,他却要朝廷暂缓,这不是抗旨吗?

    不过反之一想,却也不是不可以。

    和过往的皇朝不同,大明朝的圣旨并非凛然不可侵犯,六科可以驳回,圣旨发到各地,各地督抚也时常会上疏反对,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万历神宗皇帝期间,为了矿税,不止一个督抚上疏朝廷,请求朝廷废除。在京的官员包括内阁在内,更是时不时的向万历皇帝进言,提出对矿税的反对意见,虽然最后都没有成功,但朝廷也没有降罪,甚至还都落了一个爱民的好名声。

    厘金税虽然跟矿税不同,但都是税。

    更何况,他可以提,但朝廷也可以不准,过了今天这个坎,厘金税依然可以开征。

    史可法脸上是怒意,心思却开始活络。

    比起出兵镇压,一道奏疏的成本显然是更低,既没有镇压百姓的恶名,又能解决眼前的危局,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事情真的这么容易解决吗?人群中的那个喊声,真能代表所有人的意见吗?

    史可法沉思不语,他的幕僚应廷吉却已经看清了事情的利害,上前一步,对着徐旭东厉声而叱:“好大的胆子,居然要制台大人反对朝廷的政策!你到底是何居心?你是不是以为漕运总督衙门的刀斧,不能斩你的头颅?”

    徐旭东吓的哆嗦,连连叩拜:“冤枉啊,草民只是将听到的实情转报制台大人,若有不敬,还望制台大人恕罪啊!”

    应廷吉向史可法拱手:“制台,徐旭东居心叵测,您万万不可听从啊!”

第267章 陈述利害

    厘金税是国政大策,朝廷已经诏告天下,何况辽饷减半,厘金税是非征不可了,不然朝廷无以养兵,这种时刻,任何人提出对厘金税的反对意见,都是在跟朝廷作对,不说崇祯帝,只内阁和太子殿下就不会放过那个人。史可法身为漕运总督,东林后起之秀,前程什锦,可如果一旦上疏反对“厘金税”,那么必将成为内阁和皇太子的眼中钉,被驳斥事小,万一影响到仕途,甚至是被朝廷一怒罢官,那就得不偿失了。

    应廷吉是史可法的幕僚,首先考虑的就是史可法的切身利益。相比之下,他倒宁愿史可法出兵镇压了闹事的人冲击税所,打死了税官,已经是暴民,这种情况下出兵镇压,完全师出有名,只要严令官军不得滥杀无辜,将事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可以平息今天的事件,就算事后朝廷有责难,也不会有大问题。

    但史可法的想法却不同,他已经抱定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只要能平息今天的骚乱,莫说一道奏疏,就是罢官下狱,他也不在乎。

    “你说的可是真的?”史可法盯着徐旭东。

    “草民不敢说,不过应该有六七成的把握……”见史可法似有同意,徐旭东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

    史可法咬咬牙:“好,如果百姓们愿意散去,本督可以向朝廷上疏!”

    徐旭东激动了,拜伏在地:“制台大人爱民如子,草民钦佩不已。但要请制台大人和草民一起出去,不然他们未必会相信草民。”

    “制台,不可啊。”应廷吉急了。总督大人这是在自毁前程啊。

    史可法却心意已决,点头:“好,本督就随你……”

    “万万不可!”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声洪亮的呼喊。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老者正急步匆匆地穿过院子,向后堂而来。老者快七十岁了,须发已皆白,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走起路更是健步如飞,第一个字时尚在院中,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到堂前了。

    “大胆!”

    这里是总督衙门,岂容他人乱闯?站在堂前的两名卫兵立刻拦住了老者。

    “休得无礼!这是户部李少司徒!”淮安知府高玮在后面高声呼喊。

    他虽然年轻,但却跟不上李邦华脚步,两人一起进入总督府,他却被李邦华远远甩在身后了。

    原来高玮出府查看情况,正看见一个白发老头带着两个年轻人试图闯进总督府,但被卫兵拦下,因老者气度不凡,卫兵们倒也不敢造次,不过却也不能放他们进入,正僵持时,高玮出来了。

    高玮是崇祯元年的进士,当时李邦华已经在朝中为官,因此高玮是认识李邦华,朝廷起用李邦华为户部左侍郎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一见是李邦华,他又惊又喜,呵斥住卫兵,向李邦华见礼,李邦华却顾不上,着急道:“快带老夫去见史制台!”

    高玮呼喊的同时,史可法也认出李邦华了。

    虽然久不在官场,但李邦华名声不坠,作为东林后进,史可法跟李邦华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对这位东林前辈,他一直都非常尊重,半月前当他听说李邦华被朝廷起用,任命为户部左侍郎之时,心中颇为高兴,想着等李邦华路过淮安之时,一定要将李邦华请到府中,跟这位睿智的老前辈好好畅谈一番。

    猛然见到李邦华,史可法又是惊异,又是惊喜,喝退堂前的卫兵,他恭恭敬敬地向李邦华见礼。

    李邦华却没有时间跟他客气,老脸凝重:“宪之,你切不可被这奸商蒙蔽,误国误民啊!”

    史可法子宪之。

    “先生……”史可法待要辩解。

    “听老夫跟你说,”李邦华打断他的话:“自万历神宗皇帝时辽东战事开启以来,朝廷军饷耗费与日俱增,以至于国库空虚,财政困窘,不得已才开征了辽饷。但辽饷加重农民负担,农民苦不堪言,加之天灾**,以至于北方流贼四起,尾大不掉。如今辽饷减半,正是朝廷体恤百姓,亡羊补牢之举。宪之以为,老夫说的对否?”

    史可法点头。

    李邦华继续说:“然有出必有进,辽饷减半,朝廷的军饷必然要有其他的来源,厘金税虽然对商人苛刻,但却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征了厘金税,辽饷才能减半,天下才能安稳,如果没有厘金税,辽饷又减半,到今秋之时,不但官兵无饷,就是你这漕运总督衙门恐怕也得关门。今日衙门外的那些人所图为何?无非是想要朝廷收回厘金税,但厘金税能收吗?不能收!宪之以为答应了这个奸商的要求,请求朝廷暂缓厘金税,就可以缓解民情,天下大吉了,但却不知,你恰恰中了歹人的奸计!”

    史可法不说话,但眼中却是不服气他也是才高八斗,才识过人之人,岂会轻易为人所骗?

    “厘金税漕运先行,各地督抚视情况而跟进,你漕运衙门是厘金税的第一炮,你第一炮打不响,各地奸商必然是有样学样,都会聚集刁民围攻衙门,如果各地督抚都像你史可法,屈从奸商压力,向朝廷上疏,要求暂缓厘金税,别说五月,就是今年年底,厘金税也是开征不了的,到那时,朝廷内无粮饷,外有强敌,我皇明的江山还能安稳么?如果督抚们派兵镇压,但有你史可法安抚在前的例子,各地民情必然忿忿:漕运史青天爱民如子,你等昏官却敢派人镇压?群情激愤,必然不会后退,一旦兵戎相见,刀枪剑戟之下,不知要枉添多少冤魂?一旦形势大乱,这厘金税收还是不收?朝廷的诏令,改还是不改?这最后的一切,宪之,你就是始作俑者啊!”

    李邦华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沉重。

    “这……”史可法脸色微微一变。

    “还有更凶险的!”

    李邦华接着道:“我大明九边军镇的粮饷已经多有拖欠,湖北左良玉,中原各地的剿贼大军更是有半年的空缺,一旦厘金税无法按时开征,军饷没有着落,以左良玉的性情,非但不会再剿贼,恐怕还会劫掠百姓,其他欠饷的官军,也会有样学样,到时官兵抢劫,百姓遭殃,我大明的天下不就乱了吗?”

第268章 当头棒喝

    李邦华目光炯炯地盯着史可法:“建虏如果再趁机来袭,朝廷无兵无粮,京畿震动,我皇明还有拥有天下吗?一旦到了那种地步,归根溯源,你史可法就是我皇明的第一罪人啊!”

    听到此,史可法脸色已经苍白。

    高玮和应廷吉也惶恐,如果事情真发展成那样,不但史可法,他们两人也是罪人。

    李邦华又一指徐旭东:“万人聚集,岂是这一个奸商所能策动的?运河上那么多的漕船,又岂是他一人所能指挥的?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背后必然有一个奸商集团,他今日来到总督衙门,不过就是为了逼的你史宪之上疏朝廷,暂缓厘金税!老夫料他们在朝中也一定收买了不少官员,你史宪之声名卓着,素有清誉,你领头上疏,其他人随后都会跟上,到时反对厘金税的声音在朝堂上会形成一股风潮,一旦朝廷坚持不住,被迫收回诏令,那就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但厘金税不收,朝廷赋税从何而来?天下危局如何缓解?却不在他们的考虑中。所以宪之啊,这一道奏疏你万万不可轻上!”

    徐旭东已经吓滩在地上了,连连摆手:“没没没……”

    史可法额头上渐渐有冷汗。

    他虽然想到了一些,但却没有李邦华想的这么彻底,这么清楚。

    高玮和应廷吉也都是大惊,高玮更加坚定,拱手道:“制台,少司徒所言极是啊,你万万不可向朝廷上疏啊。”

    少司徒,户部侍郎的尊称。

    应廷吉也拱手:“制台,三思啊。”

    史可法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收回厘金税!”

    “朝廷暴虐!”

    后堂陷入静寂,总督衙门外的呼喊之声却好像更大,人数也好像更多了。

    史可法长叹一声,向李邦华深深一鞠:“惭愧,差点被奸人所误。”

    “既如此,就请制台大人下令吧。”李邦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向史可法拱手,虽然他是东林前辈,但如果论品级,他却比史可法稍微差了一点,何况县官不如现管,史可法是漕运总督,这淮安内外的兵马都受他节制。

    史可法道:“先生是说……”

    李邦华点头。

    史可法面露为难之色:“先生的意思,学生不是不明白,然一旦出兵镇压,必然会伤及无辜,学生实在是不忍……”

    李邦华微微皱眉,史宪之虽然清廉有干才,但性子太软了,没有决断力,浑不知淮安之事如果不能明快解决,影响的不只是漕运,而是整个大明的局势,到时死伤的可就不只淮安居民了。于是肃然道:“宪之,不可妇人之仁啊!!”

    史可法叹息:“可出兵镇压,万一官逼民反……”

    李邦华摇头,断然道:“万万不会!外面聚事的多是船工船丁,但朝廷开征厘金税与他们并无太大的干涉,减免辽饷反而对他们有巨大的好处,今天之事不过是一帮奸商在鼓动,拿下徐旭东,令他交代其他奸商的藏身之处,将其一一揪出,绑缚于府衙之前,说明事情的真相,那些船丁船工,自然就会散去。”

    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但史可法却还是难下决断,他满头大汗的又开始踱步了。

    高玮追上去,着急的道:“制台,下决心吧!”

    应廷吉也拱手:“制台,卑职以为,除了兵马弹压,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史可法只是叹息,却不说话。

    李邦华终于忍不住了,一跺脚:“宪之,一家哭胜过万家哭啊,你万万不可再迟疑了!老夫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见到不少的地痞流氓在趁机抢劫,等天色一黑,那些歹人会更加猖獗,倒霉的无辜百姓会更多,更重要的是,如果淮安的骚乱不能尽快平息,扩延到运河两岸,甚至是南方各省,到时呼喊悲戚的,恐怕就不止一个淮安城了!”

    史可法一直不愿意出兵弹压,除了爱惜百姓,也是在爱惜自己的名声。无论哪朝哪代,出兵镇压治下的百姓,都不是什么好事,都会被史书写上一笔,就像他刚才所说,兵以御外寇者也,岂能用来镇压百姓?

    爱民是史可法的心魔,使他一直难下弹压的决心,但李邦华的话给了他当头棒喝,是啊,再犹豫不决,不但淮安,运河两岸都要乱了,于是猛地站住脚步,闭上双眼,痛苦的道:“应廷吉!”

    “卑职在!”

    ……

    崇祯十五年,三月十三,淮安骚乱,漕运总督史可法出标营兵,捕闹事歹人于街头,缚奸商于衙前,细说其害,百姓乃定。

    京师。

    乾清宫。

    这几日,崇祯帝很是烦躁。

    不止是因为松山的惨败,中原的糜烂,钱粮的匮乏和财政的困窘,还因为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的一句话。

    太子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右侍郎吴甡往来密切,有结党嫌疑!

    初时听到,他勃然大怒:“好大胆的奴婢,居然敢中伤朕的太子!?”

    王德化吓的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砰砰的,额头几下就见了血。

    崇祯初时暴怒,恨不得将王德化推出去斩了,但等到冷静下来,从一个父亲变回一个帝王之后,他心思却渐渐有所改变。

    纵观崇祯帝的性情有四个特点:勤政、好清誉、果于杀戮、性格极为多疑。

    勤政就不说了,好清誉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有议和之心却无承担之意,事情败露,杀陈新甲以掩饰明明想要南迁,却又要等众臣的拥戴,以至于错过南迁的时机。

    果于杀戮表现在崇祯一朝诛了两个首辅,两个兵部,七个总督,十一个巡抚,而在大明过去的两百多年的时间里,首辅被诛的只有一人,而在之前的宋朝,宰相被诛的更是一个没有。华夏历史上历朝历代在风雨飘扬、巢倾卵覆之际,崇祯帝是杀大臣杀最多的一位。

    性格多疑也很明显,袁崇焕被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建虏的离间袁崇焕罪过再大,以他镇守辽东、勤王京师之功,也不应该是死罪。罢官,甚至是下狱都是可以的,让他牢狱之中冷静几年,等辽东事急还可以再起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袁崇焕之后,辽东再无一个有作为的督师,军事糜烂,辽东败局也就无可挽回了。

第269章 父子不疑

    另一例子就是太子南巡,只因为光时亨一句:奉太于往南,诸臣意欲何为欲效唐肃宗灵武故事乎?群臣不敢再言,崇祯这个当父皇的,居然也默不作声,史书虽然没有记载崇祯帝沉默的原因,但担心太子南迁之后会对自己的权威造成影响,应该是一部分的原因。

    简单讲还是两个字:疑心。

    这几日崇祯帝反复的想,又将王德化的密折仔细的看了两遍短短一个月里,太子朱慈烺和陈新甲密会五到六次,和吴甡在酒楼密会一次,虽然有抚军的职位,和兵部的两位大人见面并无不可,但崇祯帝的心里却总是笼罩着一片阴云春哥儿这是干什么?有事不通过我这个父皇,直接找两个兵部欲意为何呀?

    不过崇祯帝依然不相信皇太子会结党。

    大明朝体制使然,皇太子没有结党的必要。

    何况他是看着朱慈烺长大的,朱慈烺性聪慧,心思单纯,又刚刚十五岁,绝不会有权谋之心。

    不相信太子结党,但心里的阴云却又驱散不了,因此崇祯帝越发的焦躁,时不时就发脾气,吓的内侍无人敢靠近。

    “陛下!淮安急报!”东厂太监王德化急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最新的塘报,交到崇祯的御案前。

    崇祯帝展开看过,眼中有欣慰,点头道:“史可法还是有干才的……”放下塘报,目光落到王德化的额头上王德化额头上有血疤,那是前两日在御前密报太子有党,龙颜震怒,他磕头请罪,用力过巨所至。崇祯帝当时暴怒,现在却变成了感动:王德化还算是一个忠心的奴婢,换做别人,未必会把皇太子和陈新甲和吴甡交往过密的事情禀告于我。

    心中有感动,崇祯帝声音稍微温暖了一些:“塘报交给内阁,由内阁处理吧。”

    “遵旨。”

    王德化躬身,低着头。

    崇祯帝想了想,问:“东厂在太子身边有几人?”

    “一人。”王德化回答。

    崇祯帝淡淡道:“有点少……”

    王德化眼角微跳,他已经明白崇祯帝的意思了。

    信王府。

    得到淮安传来的好消息,朱慈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放下了。

    塘报写的比较简单,没有提到李邦华,所以朱慈烺把所有功劳都算在了史可法的头上了。

    史可法,终究是没有让我失望,还是可以大用的。

    朱慈烺很欣慰。

    很快,史可法请罪的奏疏送到了御前。

    事先没有预防,平乱的过程中死了几十个百姓,幕后挑事的奸商也没有全部抓获,漕运总督史可法自认不称职,请朝廷降罪。

    朝廷当然不会降罪,勉励了一番,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淮安骚乱影响深远,原本各地的富豪巨商们都蠢蠢欲动,想要通过聚众示威的方式,逼迫朝廷收回厘金税,但淮安骚乱之后,他们一下就老实了淮安骚乱平息之后,幕后指使者之一的淮安首富徐旭东获罪下狱,家产全部被抄没,据说是崇祯帝亲自下旨的,厘金税虽然肉疼,但抄家下狱的结果却更加悲惨,两厢一比,商人们哪还敢闹事?

    淮安骚乱平息,厘金税成功上路,朱慈烺心情大好,嘴里哼着内侍们听不懂的流行歌曲,从邓丽君的甜蜜蜜一直唱到今天是个好日子,旁边小太监偷笑,被田守信狠狠一眼瞪过去。

    下午,汤若望求见。

    原来,那一本意大利文的炮兵实用手册他已经翻译完成了,今日特来献给朱慈烺。

    朱慈烺大喜,汤若望真是一个宝啊。

    和汤若望见面,感谢他之后,朱慈烺邀请汤若望到城外的神机营走一走,汤若望是铸炮好手,邀请他到神机营,现场看一看神机营的大炮,提提意见,指指毛病,对炮营建设有莫大的好处。

    汤若望欣然从命。

    两人一路同行,除了讨论火炮,也讨论棱堡的修建。

    棱堡是唯一能抵挡红夷大炮轰击的城防建筑,如果想要稳固京畿的防守,或者未来进军辽东,棱堡的建设都是必不可少的。

    汤若望很健谈,有时候还带着一点幽默,令朱慈烺不时大笑。

    历史上,汤若望的名字很多时候都是跟徐光启联系在一起的,不论火炮或者是棱堡,都离不开徐光启的名字,谈着谈着,汤若望忽然红了眼眶。倒不是为了徐光启,而是为了徐光启的学生,也是他学生的原登州巡抚孙元华。

    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上海川沙县高桥镇人,天启间举人,是一位真正的西洋火炮专家。师从徐光启学西洋火器法,孙承宗荐为兵部司务,后在边境筑台制炮,进兵部职方主事。

    孙元化有超越同僚的战略眼光。他清醒的认识到,在冷兵器的较量中,明军包括声名在外的辽东铁骑已经不是八旗军的对手了,只有依靠先进的科技装备才能遏制建虏的进攻。

    这一建议,得到了朝廷的支持。

    崇祯三年,孙元化在登州组建新军,不但聘请葡萄牙人铸炮,还花费重金邀请澳门的精通大炮战术的葡萄牙炮兵军官到登州做教官,传授使用、保养、西洋大炮的方法。明朝的兵录记载,孙元化从西洋学会了抛物线的计算方法,利用参照物测量距离,再通过射角的改变,就能大幅提高火炮的精准度。

    孙元化培养了一批明朝自己的火炮手,让登州成为“东陲之西学堡垒”。

    此外,孙元化还编着了我国第一部炮学专着西洋神机

    可惜啊,孙元化虽然是一个技术专家,但却不是政治家和军事家,更不识人心,他辛辛苦苦,朝廷投入八十万两银子组建的新军所使用的军士,都是孔有德等人从皮岛带回来的毛文龙旧部。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海盗、矿工、囚徒出身,虽然打仗很勇猛,但个人素质、修养、道德都比较低下,不知道民族大义,不懂儒家忠义道理,只顾他们自己的利益,导致反复无常,一旦产生不满,立刻就叛变当汉贼,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其实,也有人劝说过孙元化,但孙巡抚总是抱着以诚待人的态度,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理由而置之不理。

第270章 前车之鉴

    崇祯四年,隐患终于爆发了,因为一只鸡的问题,孔有德部跟吴桥百姓发生了冲突,随后,孔有德举兵叛乱,一路杀回登州,整个山东半岛都被他搅的天翻地覆,朝廷急调大军,甚至把关宁铁骑都调来平叛。

    孔有德抵抗不住,最后带兵出海投降了建虏。

    如果他们是普通的辽东兵也就罢了,但偏偏是学习了最近火炮技术,朝廷大力支持的新军。孔有德率部叛逃建虏,不止是带走了一支队伍,几十门最先进的红夷大炮,更是把最新近的火炮射击技术带给了建虏。

    自此,明军失去了火炮优势。

    孙元化是一个人才,但可惜文人气息太重,不了解军队的特点,创建新军的时候存在两个重大失误,一是虽然建立的是新军,但军官却都是旧人,一点都没有忠义之心,二是对军队纪律缺乏约束,致使一人叛乱,全军响应。

    登州叛乱时,孙元华被孔有德俘获,他在狱中竭尽全力的劝说孔有德回头,但终没有成功,事变后,孙元华被下狱,当时的首辅周延儒以及孙元化的恩师徐光启都想营救他,都崇祯不能容他,很快被处斩。

    前世里读明史,对吴桥之变,对孙元华,朱慈烺颇有感触,大明朝倒霉到家,喝水都塞牙缝啊,好不容易有孙元华这么一个技术人才,建立了新军,但却因为所用非人孙元华不适合当一地的军政长官,孔有德那个奸贼更不适合当新军的统领!

    两个致命的错误交叠在一起,纵使没有吴桥的那只鸡,孔有德迟早也会反叛。而登州之变遗祸深远,此后明朝再没有尝试建立一支完全的新军,孙元化死后,西学式微,反倒是建虏得到了孔有德等降臣带来的大量火炮,明朝和建虏的火炮水平,几乎被拉到同一档次。

    孔有德,奸贼啊。

    孙元化是一个好学生,跟徐光启和汤若望都感情深厚,今日说到火炮,汤若望忍不住就想起了这位学生,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眶。

    “愿主保佑。”

    汤若望划着十字,眼眶红红。

    朱慈烺也是感叹,同时也更加警惕,他建立的新军,绝不能再重蹈孙元化的覆辙!

    来到神机营,李顺魏闯率领众将,还有炮兵教导官焦勖在营门前迎接。朱慈烺下了马,跟焦勖交谈。在调焦勖到神机营之前,他并没有找焦勖谈过,也没有询问过焦勖的意见,直接就把焦勖调来了,所以朱慈烺心里有点歉意,不过看焦勖精神焕发的样子,他对“炮兵教导官”的新工作,倒是很满意。

    朱慈烺取出其师汤若望新翻译完成的炮兵使用手册,焦勖翻了一遍,更是欣喜,拿在手里就不肯放了。

    朱慈烺笑:“暂时还不能给你,回头我找人印个几十本,第一本就给你。”

    “谢殿下。”

    焦勖是外人,又是技术人才,对炮营有独特的观察,和他一番交谈,朱慈烺对炮营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焦勖,除了火炮保养和瞄准技术,还有一项更要紧的东西,你要教给炮营的弟兄们。”朱慈烺脸色严肃。

    “请殿下吩咐。”

    “炮兵未来将是我大明军队的主力,忠诚至关重要,决不能有背叛之人。忠孝仁义,礼义廉耻,你要清清楚楚的灌输给他们。如果是偷奸耍滑,不知忠义之徒,纵使他火炮技术再好,也不能留在炮营!”

    “臣明白,臣一定严格执行。”焦勖领命,深深一躬。

    和焦勖谈罢,朱慈烺带着汤神父在众将的陪同下巡视神机营,从火枪的保养到射击,有什么问题,一一请汤若望指出,看到“纸包弹”,汤神父惊讶极了,一劲的说发明这个的人是天才。

    炮兵场上,佛朗机炮再一次发射,请汤若望挑毛病。

    焦勖亲自做示范,亲自瞄准。

    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测算出精确数字后,焦勖调整火炮角度,一炮发出。

    “轰!”直接命中两百步的目标。

    众兵轰然叫好。

    “太准了,太准了!”

    副将李顺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几十年的老炮手,虽然他也可以一发命中,但他一半靠测算,一半靠经验,焦勖却完全靠测算,相比较起来,焦勖的射术更容易推广,也更容易被炮兵学习。

    焦勖的射术让朱慈烺欣慰。

    “汤神父,我请你铸造的十门青铜小炮,可有这样的威力?”朱慈烺笑问。

    “有效距离比佛朗机炮要远30步,威力只大不小,而且散热好,一口气打十发不成问题。”说到自己的铸炮,一向谦逊的汤若望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的骄傲。

    朱慈烺正要欣喜,就看见一名绯袍太监带着两名锦衣卫急急向这边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般高喊:“殿下,殿下!皇上召你进宫!”

    看那着急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大事。

    朱慈烺连忙站起,两步迎上去:“秦公公,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秦方。

    秦方气喘吁吁的道:“左都御史刘宗周正在觐见,皇上宣你速去。”

    听到刘宗周三个字,朱慈烺心一沉,头皮有点发麻的感觉。

    刘宗周,字起东,别号念台,是明代最后一位儒学大师,也是宋明理学心学的殿军,更是现在当仁不让的东林领袖,如果说蒋德璟吴甡在东林党中有一定影响的话,那刘宗周就是一言九鼎,甚至可以说,他一人一言就可以在士大夫中卷起千堆雪。

    1645闰六月初八日,痛心于皇明的覆灭,刘宗周前后绝食两旬而死。其子刘勺遵照他的遗命,曰:皇明蕺山长念台刘子之柩,

    刘宗周是皇明最大的拥趸,他的历史地位毋庸置疑,他开创的蕺山学派,在中国思想史特别是儒学史上影响巨大。刘宗周是大儒,是忠臣,但朱慈烺对他却有点犯怵,原因很简单,他敏感的意识到,自己穿越而来的所言所行,恐怕不是刘宗周这样的老夫子所能接受的。而且吴甡已经暗示过,等刘念台到了京师,担任左都御史之后,殿下一定要谨言慎行,再不可向过去那样,出格出位,不然以刘念台的性子,绝不会罢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239/ 第一时间欣赏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作者:韭菜东南生所写的《崇祯十五年》为转载作品,崇祯十五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崇祯十五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崇祯十五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崇祯十五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崇祯十五年介绍:
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