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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 破贼之策

    很快,张名振就到了,考核通过之后,他正式成为京营把总,算上今日入营时间也不过才五天,盔甲袍服都是崭新的,目光炯炯,精神饱满,虬髯胡须好像也更加黑亮了。

    等张名振叩拜见礼,在软凳坐下之后,朱慈烺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中原局势和归德烧粮之事。

    “侯服,此行任务艰巨,风险极高,本宫想了很久,京营之中除你之外再无人能完成此重任!”朱慈烺殷殷望着张名振,不多说。

    张名振字侯服。

    张名振站起身,抱拳慨然道:“定不负殿下重托。但使臣有一口气在,就不叫流贼得到归德的粮米!”

    其他人遇上这种凶险之事一定会有犹豫和忐忑,张名振却想也不想,除了艺高人胆大,天生的豪侠之气和久在江湖的历练之外,对朝廷的忠心和对皇太子器重的感激也是重要原因。

    朱慈烺欣慰点头:“此事完成,就算你大功一件,本宫擢你为千户!”

    张名振大喜:“谢殿下。”

    “侯方域是归德府人,熟悉地方,具体如何执行,你和他多商议。事成之后,你们可藏于归德府,等流贼退去,再回京见我。”

    “遵命!”

    张名振离开后,朱慈烺闭目沉思,竭力回想归德府的一些记载。

    历史上,李自成攻下归德府之后,对归德侯家非常礼遇,派兵保护侯府,不许骚扰侯府一草一木,所为的当然不是侯恂,而是左良玉。据说左良玉的女儿就养在侯府之中。李自成这家伙虽然没有帝王之才,但却有枭雄之相,非常懂得收拢人心,两军交锋,居然也懂得向对方主帅发动柔情攻势。

    所以就算侯方域烧粮被发现,李自成也未必会置他于死地。

    李自成攻取归德使用的两路人马,一路他自己率领,另一路是曹操罗汝才。时至今日,经过十年的大浪淘沙,小规模的流贼不是被朝廷歼灭就是被李自成、张献忠等大流贼吞并,当年的七十二营,现在只剩下六七营,这其中,李自成张献忠两家实力最强,但李张两人不合,所以朱仙镇之战张献忠并没有参与,李自成中原鏖战之时,他正带着他的义子们,想方设法的往南方发展呢。

    李自成,罗汝才,还有一路叫小袁营,其首领叫袁时中的,三家汇于归德,一起攻下了归德府,其人马最少在十五万人以上,加上裹挟的百姓将近有五十万人,这么多人,每日耗费粮米众多,但也是李自成急于攻取开封,获取钱粮的原因原本他可以向南方发展的,但被张献忠抢先,李自成不想跟张献忠抢食,只能北上往京师发展。

    李自成在归德停留的时间,历史记载不详,但最少应该有一个月,其间不但整编人马,还将归德境内的骡马、军粮、财物搜刮一空。附近各州县,也派兵掠取,等钱粮充足之后,再兵发开封。吸取前两次攻打开封失败的教训,这一次李自成没有强攻,而是仿造建虏攻取锦州的办法,长期围困,围点打援。

    不得不说,李自成这个徒弟学皇太极学的还挺像,虽然过程有点戏剧,但结局却和松锦之战一样,作为明朝敌人的皇太极和李自成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也从此取得了对明朝军事的压制性优势。

    现在朱慈烺就要破坏李自成在归德府获取粮草军资的目标。

    另外,朱慈烺还请兵部行文河南巡抚高名衡,提醒他流贼会在五月初围攻开封,要他早做准备,城外的小麦要提前抢收,争取在四月底之前全部收割完成。朱慈烺一直认为,李自成五月围攻开封并不是随意选的日子,而是精心策划过的,五月初小麦将熟未熟,开封百姓不会收割,如果再晚一个月,等到六月麦熟,百姓们将小麦收入开封城,李自成围困开封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烧了归德的粮,抢收开封城外的小麦,双管齐下,令李自成得不到足够的军资,如此,李自成就无法长期围困开封,当然也就无法复制皇太极的战术了。

    而朱慈烺就可以好整以暇,徐徐图之。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开,谋划了整整一夜的侯方域带着两个家人出现在城门口,不一会,张名振带着**个兄弟跟他会和,并假扮成他侯家的家丁,这**个兄弟都是张振明精心挑选,既武艺高强又胆大心细之人,跟他去执行这一次秘密任务正是合适。

    “走!”

    一行人急急出了京师,往归德府而去了。

    文华殿早朝。

    刘宗周请了病假,没有上朝。

    群臣惊异,但却也没有人问。

    没有刘宗周,崇祯和内阁都轻松。

    今天是三月十四,明天就是运河实施厘金税的第一天,因此整个早朝议题基本都围绕着厘金税展开,剩余的一点时间交给了在河南肆虐的流贼,崇祯严令各地官军,尤其是襄阳的左良玉要主动出击,剿灭在各地流窜的流贼。

    同一时间,朱慈烺坐在京营的中军帐,正捧着最新的军报,思索应对河南局势的对策。

    从陈新甲的报告看,李自成在河南的动静越来越大,估计很快就会兵发归德府。

    希望一切如史书记载,侯方域他们能在李自成围攻归德府之前进入归德,不然“烧粮”之策就会落空。归德之后,流贼大军在五月初会出现在开封城下,五月二十就是朱仙镇之战的时间,这一世朱慈烺虽然可以拖延,并且改变决战的时间点,但时间不可拖的太长,否则朝廷的财力物力支撑不起。

    可新军刚刚组建,如何在两月的时间里提升他们的战力,让他们有击败流贼的实力和信心呢?

    这是朱慈烺必须面对的一个难题。

    不锻炼新军,不练出火器的威力,不把京营锻打成精锐,靠各地畏敌不前的官军,肯定难以击败李自成。

    一整天,朱慈烺都坐镇校场,督促各营操练。

    因为有统一的操练教程,各营将官只需要照着教程执行即可,因此操练内容并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完成度和熟练度。而比较之下,李若链从天津带来的两千纤夫兵的纪律性和服从性依然是最好的,虽然操练时间还不长,但却已经看出了效果。

第287章 粮商起航

    黄昏,一天操练结束,京营将士迈着疲惫的步伐向京师奔跑,每天结束时的五公里长跑对所有人都都是一个残酷挑战,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痛苦。朱慈烺站在路边,用目光,用声音大声的鼓励他们:“向前,坚持就是胜利,本宫相信你们都能行的!”

    有皇太子的注视和鼓励之下,众军士气高涨,今日入城的成绩竟然比往日提高了不少。

    晚上回到王府,赵敬之带了次子赵桓来求见。

    “殿下,京师的六家粮米店,二家布店,四家煤店,草民都已经准备妥当,布店和煤店不日就可以开业,但粮米店还需要草民亲自到广东买粮,京师的事务,草民已经交给长子赵直,他到澳门购买西洋精铁,不日就可返京,草民已经叮嘱他,返京后他就会来觐见殿下。”赵敬之恭恭敬敬的禀告。

    朱慈烺点头,温言道:“孟怀辛苦。”

    赵敬之,字孟怀。

    如果不是合作成立了“京惠商行”,赵敬之绝对不会在京师经营粮米店和布店,只煤料和铁料,就足够支撑他的生意了,都是因为京惠商行,赵敬之才要辛苦的到广东去买粮。

    朱慈烺心中感激,经过调查和这些天的交往,他已经知道赵敬之是一个非常本份的商人,没有太多的**,只想守着祖传的家业,和这样的人合作,非常让人放心。当然了,作为皇太子,朱慈烺也不怕遇上奸商,只不过不想跟那样的人合作罢了。

    “草民不敢。”被皇太子叫了“字”,赵敬之微微激动。

    “这是你次子?多大了?”朱慈烺看向赵敬之身后的那个少年。

    十六七岁的样子,跟他年纪相仿。

    “回殿下,十六了。”赵敬之回答。

    赵桓深深一躬:“赵桓见过殿下。”

    虽然年轻,但颇为镇定,一点都不怯场。

    朱慈烺笑:“哦,你也要去广东吗?”

    “是。”

    “多照顾你父亲。”朱慈烺对赵桓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不止是因为年纪相仿,而且因为赵桓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

    田守信呈来一份书信,送到赵敬之面前。

    朱慈烺道:“这是本宫赐给你的锦衣卫百户的告身,不过你不可轻易使用,更不可张扬,事危急时才可拿出。”

    赵敬之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告身,诚惶诚恐道:“谢殿下,草民绝不敢妄用。”

    田守信笑着提醒:“你不是草民了,以后见殿下要自称臣。”

    “臣……明白了。”

    一个草民,一个臣,那可是官员和百姓的差别。赵敬之激动又惶恐。

    等他站起来,朱慈烺道:“广东漕米改海的政策,本宫已经和你说过,沈家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你到了广东找他们就是,以后双方就是合作关系。沈家是船帮,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赚运费,当然了,运费要比漕运贵一些。不管从广东到天津,还是天津回广东,货物都由京惠商行负责,这是咱们的财路,也是咱们的负担,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从广东运粮之时,切不可在其中参杂其他货物,以免危害到漕米改海的政策。”

    “臣明白。”

    朱慈烺点点头,端起茶盏,准备结束谈话。

    “殿下,臣还有两件事要禀报。”赵敬之连忙道。

    “说。”朱慈烺放下茶盏。

    “昨日京城徽商商会的会长蔡其昌给臣发了一份帖子,邀臣到他府上一叙,臣虽然经商多年,但跟蔡其昌素无往来,臣立刻明白,他邀臣一定是为了粮米之事,今天上午臣去了,听他一说,果然是,蔡其昌说,不管谁开粮米店,徽商都欢迎,哪怕不从徽商那里进货也没有关系,不过希望未来的价钱能跟京城其他的粮米店,保持一致。”

    徽商是京城米商的最大户,几乎垄断了京城所有的粮米生意,嘉定伯虽然开了四家米店,但进货渠道全是来自徽商,也就是说,嘉定伯并不派人到江南买米,而是等徽商的运粮船到通州之后,再大量购买。

    赵敬之找店铺、召伙计,明明就是要开粮店,但却迟迟没有跟徽商打招呼,这让徽商非常奇怪,难道赵敬之有其他的进米渠道,又或者是要亲自到江南买米?

    蔡其昌邀赵敬之见面,一来试探口风,二是也是把行规告诉他,不管你的米从哪里来,但都不能破坏京师粮米的价格。

    哪一行都有既得利益者,徽商就是京城米价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掌控了京城粮米的价钱,赵敬之忽然杀出,一下就要开六间米店,还租借了好几个大仓库,一看就是大手笔,背后有大资金的介入,徽商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因此要提前警告赵敬之。

    说起来还不错,还提前警告,有的黑心商会就不会提前警告,而是等你开了店之后,再全行业一起挤兑你,甚至到你店里去闹。前世里的西北拉面帮就是如此。

    “你怎么回答的?”朱慈烺淡淡问。

    “臣什么也没有说。”如果没有后台,没有背景,被行业大佬警告,赵敬之还真不敢等闲视之,不过有皇太子这棵大树,他对蔡其昌的警告,并不在意,

    朱慈烺淡淡笑:“知道了。”

    踏足了粮米店,就是为了搅皱这一池春水,京惠商行的米价,肯定是不会听徽商的,说不定还要跟徽商反着干。徽商如果敢挑衅,朱慈烺不会客气。

    “殿下,臣是广东人,广东沿海一代的百姓都喜欢晾制鱼干,丰年储藏,灾年使用,广东粮米店中都会有鱼干出售……”赵敬之道。

    朱慈烺眼睛一亮:“继续说!”

    这个乱世里最重要的物资就是粮食,如果能填饱肚子,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灾民跟着李自成造反了,流贼之祸自然就会得到缓解,既然陆地上种不出,跟大海要口粮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臣以为,京惠米行也应该经营鱼干,而且应该大规模的经营,北方之地连连灾旱,连树皮草根都有人啃,鱼干既易于储藏,又便于运输,一条鱼干可以让一个人饱食一顿,如果运用到军中就更是方便了,只有有水,将士们随时都可以使用也不用埋锅造饭。”赵敬之道。

第288章 永王慈炤

    朱慈烺兴奋了:“不错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孟怀,你这个建议太好了,京惠米行一定要经营鱼干,我京营先跟你订十万斤!”

    赵敬之苦笑:“殿下,这就是问题所在,虽然鱼干有这么多的优点,但每年的产量却极少。”

    为什么?朱慈烺先惊异,随即就明白:“你是说,禁海?”

    “是。”赵敬之点头:“我朝只允许渔民在近海打捞,而且限制船只的数量和大小,船只出海远航或者超出规定的范围都会被官员严惩,虽然有胆大的渔民偷偷出海,但数量毕竟有限,除了贩卖鲜鱼之外,最后能被制成鱼干的鱼获并不多。”

    朱慈烺面色凝重,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我会上朝。”

    “臣告退。”

    赵敬之深深一鞠,告退离开。

    等赵敬之走后,朱慈烺忽然心中一动,改变了上朝的主意,转对田守信道:

    “守信,召吴伟业来见我。”

    “是。”

    很快,吴伟业匆匆赶到,已经是夜晚,吴伟业正在府中用晚膳呢,听到太子召见,不敢怠慢,放下筷子就直奔信王府而来了。

    “替我拟一份奏疏,用京营抚军而不是皇太子的身份上疏,就说,京师粮米短缺,京营打算购买二十万斤的鱼干充作军粮,鱼干不但易于储藏和运输,而且有不用明火就可以食用的优点,像极了蒙古人的羊肉干,极适合作为军粮使用,但沿海各地储存的鱼干并不多,求朝廷暂且准许某一地的渔民出海远洋,为京营捕收鱼获以制作鱼干。”朱慈烺道。

    吴伟业的眉角微微跳动一下,心说皇太子又在挑战朝廷“禁海”的祖制了啊。

    从开征厘金税到漕米改海,皇太子一直在挖祖制的墙角,虽然打的都是擦边球,但明眼人却早已经看出了皇太子的用意。

    又想皇太子为什么不上朝直接说,而是要写奏疏呢?难道是怕了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不想在朝堂上多费口舌了吗?

    “如何写,你自己掌握,记着三个重点,一是突出鱼干能缓解军粮短缺的好处,二是海洋资源丰富,鱼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乃是我大明最好的食物资源,弃之不用实在是可惜,第三,这是权宜之策,京营并无挑战禁海祖制之意,但等粮米充足之后就可以取消。”朱慈烺叮嘱。

    “臣明白了。”吴伟业听令。

    “现在就去写,写好后待我阅览,明日一早就送到通政使司。”

    “是。”

    吴伟业退出,到偏殿的值房中坐下,略一思索,提笔书写起来。清丽的蝇头小楷从笔尖上流淌而出,他心中忍不住想,除了当日出宫开府的谢恩奏折,皇太子这是第二次向皇帝上疏了吧?为什么开厘金和漕米改海都没有上奏疏,都是直接在朝堂上提出,鱼干之事却要单独写奏疏呢?想不透啊,皇太子的心思实在是难以猜测……不过皇太子确实聪慧,眼下灾祸不乱,各地粮米短缺,如果这劳什子的鱼干真可以解决一部分灾民的饥饿问题,倒不失为功德一件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开放海禁可是违反祖制的事情,自己怎么一劲为皇太子辩解啊?

    吴伟业走后,朱慈烺想起了另一件事,问:“守信,古玩店怎样了?”

    田守信笑:“奴婢正要向你禀报呢,店铺已经装修好,掌柜伙计都找好了,黄道吉日也选了,四天之后,就是这月十八就会开业。”

    “好!”朱慈烺微笑:“希望咱们的古玩店能开业大吉,将京师其他的古玩店全部打趴。”

    三月十五,一个大日子。

    不但是京杭大运河二十二处厘金局开始征税的第一天,也是定王和长平公主替周后到观音庙祈福的时间,早朝之后,朱慈烺就到慈宁宫去等待。皇子和公主出宫有一套非常繁琐的程序,整个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朱慈烺站在殿门外,站的腿都疼了,幸亏是皇子和公主,如果是皇后出宫,仪式会更多,也会更繁琐。

    除了定王朱慈炯和长平公主,永王朱慈炤也同行。

    朱慈炤排行老四,今年刚九岁,是田贵妃所生,因为五皇子的夭折,田贵妃长期卧病在床,朱慈炤年纪小,除了读书之外就待在母妃的承乾宫中,很少在其他地方行走,因此朱慈烺穿越以来还没有见过他呢。

    朱慈烺对这个弟弟颇为好奇,因为历史上,永王朱慈炤是唯一一位逃出北京的皇子。

    据野史记载,甲申之变时,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都被李自成俘获,李自成没有杀他们,还封太子朱慈烺为宋王,想笼络人心。李自成兵败之后,一片兵荒马乱,永王和两个哥哥失散,被一位姓毛的将领带到了河南,种了一年地。后因为清政府清查“流贼”,毛将领被杀,他侥幸逃出,一个人流浪,后在凤阳遇到了一位前朝姓王的给事中,老给事中认出了他,念及皇恩,将他收养在家,并改名为“王士元”倒过来念即为“原是王”。

    王给事中没有把永王送到南京,应该是受到了“假太子案”的影响,又或者王给事中深知宫廷险恶,福王既然已经继位,就算永王是真的,送到南京也是死路一条。

    不久,王给事中去世,永王又过上了流浪的生活,他一路向南,最后在浙江遇到了一位前朝姓胡的官员,这位胡大人心念故国,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从此永王朱慈炤以余姚王士元之名,靠教书为生,到了康熙47年,他已经七十五岁,并且组成了有一妻一妾,六子三女一个孙子的大家庭。

    永王朱慈炤的一生可谓是颠沛流离,苦尽甘来。

    这段记载如果是真的,说明永王朱慈炤是一个小心谨慎,不轻易吐露身份的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这世界上生存,不管风云变幻,不管各地反清复明的浪潮如何席卷,他都巍然不动,并没有以自己永王朱慈炤的身份参与到其中。

    相信每一个消息传来的夜里,朱慈炤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心头一定也曾经敲响过冲锋的战鼓,皇家血液在他身体里澎湃,也想要恢复旧山河,恢复先祖的名誉,但最终他没有勇气又或者是没有机缘踏出那一步,只能一天天一年年的老去。

第289章 一代完人

    对于自己的身世,朱慈炤一直守口如**,但他按朱家传统,为儿子取名时以“和”字排辈,最后一字都为带有土部的怪字。这些举动逐渐为人们所注意,有一天,一个名叫念一的和尚深夜拜访他,他无意中吐露了真情,不久之后念一和尚起兵反清,并且打出了他名号。如此他身份就暴露了。

    满清将他全家都捉拿下狱。

    抓捕之夜,他家中妻妾和女儿都自缢而死,男子都被抓获。

    朱慈炤承认自己皇明四皇子的身份,但否认造反。

    可惜身份就是最大的罪过。

    最终,朱慈炤被凌迟处死,家中男子则是斩立决。

    崇祯子孙至此死绝。

    从十一岁到七十五岁,朱慈炤躲过了一次次的危机,一生谨慎,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刀。

    朱慈炤的经历,足可以写一本厚厚地书。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永王朱慈炤说话还带着一点奶声奶气,不过表情动作却很大气,已然有皇子的威仪。这一点比定王朱慈炯强,朱慈炯太腼腆,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女生。

    历史上,朱慈炤是崇祯十五年的六月才被册封为永王,所以现在他还不是永王,只是一个皇子。

    朱慈烺点头笑,心说这个弟弟可是比我经历的苦难多了。

    除了永王,永王身后的那个年轻官吏也引起了朱慈烺的注意。

    面目清秀,神情淡然,眼神坚定。

    “臣翰林院检讨方以智见过殿下。”年轻官员深深一鞠。

    翰林院检讨、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讲官,同时也是明末四大公子之一的方以智!

    朱慈烺心中一跳。

    四公子中,方以智的名气远不如其他三人,尤其侯方域和冒襄更是因为与秦淮八艳中的李香君董小宛的香艳故事,而名闻天下。

    但如果说到真才实学,说到忠诚,方以智远远胜过其他三人。

    清史记载,顺治十一年,方以智的老乡兼好友钱澄之去看望方以智,途中借宿一间寺庙,遇到一位僧人,原来是服侍崇祯帝的内廷太监,两人聊得投机,前太监听说钱澄之与方以智相熟,于是发了一番感慨。

    清史稿方以智传记载道:“昔侍先皇,一日朝罢,上忽叹曰求忠臣必于孝子某跪请故,上曰有一讲官之父巡抚河南指的应该是河南巡抚李仙风,坐失机问大罪。然饰容举止如常。不孝若此,能为忠乎闻新进士方以智,父进大狱,日号泣,持疏求救,此亦人子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崇祯帝拿一个讲官为皇帝经筵进讲的官员与方以智来对比,这个讲官的父亲在河南做巡抚,因罪问斩,那个讲官居然无动于衷,照样薰衣,服饰、神情、举止如同平常。崇祯帝感叹“不孝若此,能为忠乎”相比之下,方以智为救父亲,日日持血书哭泣申诉,“这同样也是做人的儿子啊”崇祯帝因此得出一个结论忠臣,一定要从孝子中来找。

    方以智听这段转述时,距离崇祯帝在煤山自缢已有整整10年了,明朝早已覆亡,新朝已是顺治十一年。清史稿方以智传中写道,听完此言之后,方以智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他一定是想到了崇祯帝的音容笑貌,想到了天崩地裂、衣冠沦丧的国仇家恨。

    甲申之变,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自尽,方以智在崇祯灵前痛哭,不愿离去,被抓住,并严刑拷打,“加刑毒,两髁骨见,不屈”,不久李自成兵败山海关,方以智趁乱逃往南方,但却被南明小朝廷排挤,四处流浪,饥寒交迫,但始终不肯投降清朝。1650年,他在广西平乐被吴三桂的手下马蛟麟抓住,史载“其帅欲降之,左置官服,右白刃,惟所择”,方以智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右边,表示自己绝不投降。

    这么忠诚刚烈之人,连敌人都佩服,方以智被释放,当了和尚。

    公元1671年,清康熙十年,方以智再次被捕,从江西押往广东时,途经江西万安惶恐滩头,因疽发卒于舟中。但更令人信服的说法是,方以智行至惶恐滩头,想起前朝文天祥事迹,自沉于惶恐滩以殉国。

    还有一种说法,说方以智是反清复明组织“天地会”的创始人,这也是他康熙十年被捕的原因。

    方以智忠诚如斯,在着述方面更是有惊人的成就,其传世者以通雅五十二卷、物理小识十二卷、药地炮庄九卷为最有名。其中物理小识辑录了各种学科的大量知识,涉及光学、电学、磁学、声学、力学诸多方面,与西方科学家的发现发明大体都在同一时间,有的甚至还提前了半个世纪。

    四库全书总目称物理小识“考证奥博,明代罕与伦比”。物理小识传入日本后,日本学者评价为“牛顿之前、中国可以自豪”的关于自然科学的百科全书着作。

    方以智撰有多种医学着作,通过传教士的交往,还了解了西医之解剖学,并撰文介绍给国人。

    愤而离开南明小朝廷后,浪迹天涯,一度以卖药为生如果方以智不再继续反清,晚年潜心着述,不过问政治,不冒着危险组织天地会,像黄宗羲他们那样专心着述,那么“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也许就会变成“四大思想家”了。

    忠孝双全,矢志不渝,方以智可称是明末的完人。

    其父方孔炤,官至三品,通医学、地理、军事,并且较早地接触西学,主张研习经世致用的知识,任湖广总督时,在剿匪中八战八捷,立下赫赫战功,张献忠诈降时,他竭力反对,8次上书,力陈招抚策略的错误,上司均未采纳,崇祯十二年,张献忠反叛时,杨嗣昌反借此劾方孔炤,以贻误军机之名,逮捕下狱,后经方以智以血书诉冤,才得以从轻处理,遣戍绍兴。

    方家父子都是忠臣,能臣,可惜都没有被重用。

    朱慈烺脑子里瞬间想到了很多,有点走神,竟然忘记让方以智平身了。

    方以智一直保持不动。

第290章 皇子出宫

    “哦,免礼。”呆愣了三十秒,朱慈烺才缓过神,连忙让方以智平身,心中微微叹息,可惜了,方以智是两个弟弟的老师,他暂时不方便太过靠近,以免被有心人以为他要挖弟弟们的墙角,但等到时局稳定,找个好机会,他一定要把方以智调到身边。

    另外,方孔炤也不宜长期遣戍绍兴,也应该早日委以重任,历史上,方孔炤是崇祯十七年被起用,任命为山东巡抚的,可惜还没有到任,京师就被李自成攻破了。

    对皇太子的所思所想,方以智当然是不知道的,但这并不妨碍于他对皇太子的尊敬,翰林院检讨和定王永王讲官的身份都没有资格上朝,不过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

    从崇祯新政的四策,到前几日的漕米改海,皇太子提出的政策无不石破天惊,但细细揣摩之下,却都是利国利民的大治之策,方以智少小就有经世济民的大志,对朝事国事颇有研究。漕米改海,追逮赋,革盐政他或许能够想到,但废除辽饷和开厘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因此他对皇太子的钦佩是发自内心的,刚刚这一鞠,并不只是因为朱慈烺的身份,更是因为朱慈烺的见识。

    “令尊还在绍兴吗?”朱慈烺问。

    听太子提到自己父亲,方以智眼眶立刻就有点泛红:“是。”

    方孔炤是崇祯十四年年初被遣戍绍兴了,到今日正好一年。

    “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朱慈烺道。

    方以智激动的跪倒在地:“谢殿下。”

    朱慈烺扶他起来,看着他眼睛,叹息道:“不必行此大礼,当日曲折,我心里清楚的很,令尊不过是代人受过罢了。”

    “殿下……”方以智眼眶中已经有了泪花。

    坤宁宫内。

    “听你三位哥哥的话。不许任性,要早点回来。”出宫前,周后叮嘱长平。

    上午九点,队伍出了皇城。

    观音庙在城东。

    长平公主兴奋极了,她轿帘就没有放下来过,不过的向外面张望,对街道上的一切都感到惊奇,十二岁了,她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世间百态。

    相比之下,定王朱慈炯就比较腼腆了,一路只掀帘看了五六次,显然是不敢忘记周后的叮嘱,要保持皇子的威仪。

    永王朱慈炤的轿帘却一次也没有掀起,就好像他对街道上的风景并不感兴趣,又或者他是特别小心谨慎。

    朱慈烺替他们三人高兴。

    中国古代王朝将皇子皇孙圈在皇宫中,死读书本,不让他们接触社会,不知道民间疾苦,是最大的一个弊端,相比之下,欧洲王室就非常开放,只要愿意,王子们可以接触到社会的任何阶层,这也保证了他们中间不会出现“何不食肉糜”的君王。

    今天是十五,观音庙祈福的日子,街道上人非常多,尤其是见到皇家仪仗之上,街道上的人就更是多了,人人都想要争睹皇家风采,三个弟弟妹妹坐轿,朱慈烺骑马,头上翼善冠,穿龙纹便服,腰挎长剑,皇太子的名字在前,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着实是出了一番风头。

    到了观音庙,朱慈烺陪三位弟弟妹妹进入,定王和长平祈祷了什么他没有听见,但他却清清楚楚听到,永王在祈祷他母妃的平安。

    因为是替周后祈福,因此有很多繁琐的规矩。

    太监和宫女们忙个不停,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整个祈福过程才算是完成。

    从观音庙离开,朱慈烺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回信王府。

    今天中午他要请三个弟弟妹妹吃饭。

    第一次做东,所以朱慈烺破例准许东宫尚膳监随便做,经费没有限制,什么好吃就做什么。但有一个限定,那就是,少做宫中的菜肴,多做市井百姓平常爱吃的菜肴。

    “太子哥哥,你府中的饭菜真是太好吃了。”长平公主吃的眉开眼笑,赞不绝口,定王和永王却都比较拘谨,用过午餐,换了便服,朱慈烺带着弟弟妹妹们出了信王府,从最热闹的十王府街开始,一路游玩。朱慈烺,定王永王,长平公主走在中间,皇宫侍卫和锦衣卫护卫在身边左后。

    “糖葫芦!买!”

    “棉花团,买!”

    “买买买……”

    长平公主见什么都新鲜,各种零食小吃,说书摊子,绸缎店,天桥下杂耍的艺人,甚至是街边酒楼的招牌,她都要停下来仔细的瞅上半天。当然了,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吃食,一街两行的小吃店被她买了一个遍,自己拿不了就塞到定王朱慈炯的怀中。

    长平开心,定王和永王脸上也都是兴奋。

    这不止是长平,也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出宫皇子们都缺少历练,如果平常他们能多接触市井,知道市井百姓的生活,甲申之变后的乱局中,他们说不定能逃出京师,去到南方呢,那样,明末历史也许就会改写了。

    朱慈烺心中感慨,某种意义上讲,明朝的公主和皇子们远不如平常百姓家的子弟更快乐,尤其是公主,从生下来就被圈养在宫中,锦衣玉食但却又孤独无比,出嫁了也不能时时跟老公在一起,还需要被女官管理。明朝公主很少有长寿的,大多数二十多岁,三十不到就香消玉陨了。

    而长平公主经历了家国剧变,父皇挥剑的惨剧后,十八岁不到就离开了人世……

    只要长平能快乐,无论事后怎么被周后处罚,朱慈烺都是愿意的。

    坤宁宫。

    当听说朱慈烺带了弟弟妹妹大摇大摆的在街道上游玩,周后惊的跳了起来:“朱慈烺好大的胆子!快快,传本宫懿旨,令他们速速回……”

    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间的太监一声唱:“陛下驾到!”

    周后连忙迎驾。

    “你这个母后是怎么当的?”崇祯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朱慈烺带着定王、慈炤,和长平在街道上游玩呢。你知道不知道?”

    周后瞬间就恢复了冷静,淡淡道:“知道。太子事先向我禀告,我同意了的。”

第291章 鱼干撬海

    崇祯盯着周后,惊讶:“你同意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有歹人……”

    不等他说完,周后就转身回到凤椅坐下老夫老妻了,周后对崇祯没有臣子对皇帝的敬畏,有时甚至会给崇祯一点脸色看,言语挖苦一下,崇祯也只能苦笑受用。

    “太子身边的一百锦衣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你又派了武骧左卫,这一次随定王慈炤长平出宫的一百侍卫也都是精壮英武之士,有他们的护卫,就算是有歹人,也不伤不到定王长平分毫。”

    周后淡定无比:“再者,让他们见识一下百姓生活,和百姓同乐,知道百姓疾苦,不是很好吗?”

    崇祯呆愣了片刻,默默走了。

    等崇祯走后,周后却又跳了起来:“大胆的朱慈烺,快快,传本宫懿旨。令他们立刻回宫!”

    徐高急急去传旨。

    但北京城何其大,街道众多,长平他们又逛到了兴头,哪里人多往哪里走,徐高费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在城南的杂货街找到了他们,母后有懿旨,而且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于是朱慈烺就送三个弟弟妹妹回宫。

    “我不想回去,再逛一会吧,太子哥哥,求你了。”

    长平撒娇,拽着朱慈烺的袖子不肯放。

    朱慈烺小声:“下月还有十五,你还有机会出来,但如果你不守规矩,那以后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长平这才放弃。

    同一时间,内阁值房。

    皇太子京营抚军朱慈烺关于“鱼干”的奏折送到了内阁。

    内阁四臣看罢都是默然。

    四人都是宦海历练的老油子,一眼就看出皇太子是想要通过“鱼干”来撬动海禁的大门,如果说漕米改海是海禁被撬的第一道门缝,那鱼干就是第二道,而且已经不仅仅是门缝,怕是要开一道小门了。

    但皇太子所说又合情合理,北方粮米短缺又是事实,如果能从大海捕捞到更多的鱼获,制作成鱼干,供以军用,甚至推广开来,以解北方悬釜之苦,又有何不可呢?历来鱼获难以北送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保鲜问题,再好的鱼获出不了广东福建就馊了。鱼干不但解决了保鲜问题,能长期储存,且实用方便,就算稍微违反一点祖制,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

    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在这之前却难以开展。

    原因就是因为祖制。

    其实朱慈烺并不是第一个提出准许渔民大规模出海远航,捕收鱼获,制作成鱼干,用以解决北方饥荒问题的人。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熊文灿才是,不过熊文灿的奏疏并没有获得朝廷的同意,一来开放海禁,准许渔民出海远洋是违反祖制,没有人冒这个大不韪二来朝廷担心海寇再起三来鱼干腌制需要大量的食盐,在盐贵如油的情况下,成本有点不太合算,现任的两广总督沈犹龙在广东有小范围的实验,但并没有大规模推广。

    现在皇太子又提了出来。

    和当年的熊文灿不同,皇太子的能量更大,而且皇太子用的是京营抚军的身份,使用的借口是补充军粮而不是赈济灾民,而军粮是最要紧的,这一来正当性大大提高,况且皇太子的奏折中还提到了海禁的祖制,表示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筹集到一定的鱼干,保障军需之后,那些被特许出海的渔民就可以撤回来。

    但周延儒他们都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海禁这个口子既然开了,那些出海远洋的渔民朝廷恐怕就很难再管束。

    再者,什么时候军需能保证?鱼干是食用品,只要皇太子说不够,朝廷就永远不能收回。

    最后,皇太子的政策一向都是在朝廷上公开提出,今日怎么改成奏疏了?陈演,谢升和魏造乘都是不解,但甚解圣心的首辅周延儒却隐隐已经猜出了皇太子的用意。

    “去请圣裁吧。”

    周延儒起身站起。

    如果是一般的奏折,不管是各地督抚或者朝中大臣的,内阁都会先票拟,做出同意或者不同意的决定,然后送往司礼监,再由司礼监披红,只有遇上重大事务或者是难以决断之事时,内阁才会放弃票拟之权,直接面圣。

    而“鱼干”就是重大事务,内阁难以决断。

    首辅周延儒,次辅陈演带着朱慈烺的奏折,来到乾清宫暖阁。

    看罢朱慈烺的奏折,崇祯帝一向焦虑的眼神中微微有欣慰京营抚军这么多日子,总算是知道一点朝廷的规矩了。不上奏疏,却在朝堂上公开提出政见,其实并不符合朝廷体统,虽然经常有朝臣这么干,但在崇祯帝的内心里,这都是不符合朝廷礼制的。

    崇祯帝是一个相当重视礼制的人,做信王时他就熟读大明会典,牢记作为一个亲王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连王府长史不清楚不知道的地方,他都可以张口就来。成为皇帝之后,对礼制就更加重视,朝臣哪怕稍微有一点疏忽,不符合礼制的地方都会被他斥责,崇祯十年之后,国事颓废,危机不断,有些礼制的擦边球他不得不忍耐,不过内心里他依然对礼制很是坚持。

    如今见儿子通过奏疏,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上提出一些令他措手不及的政策,这令他颇为欣慰。

    但朱慈烺提出的事情却又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明明就是要改变海禁的祖制嘛。

    大海是大,里面的鱼儿是多,但海寇却同样也很凶猛,而且还有居心叵测的红毛人,招安郑芝龙之后,西南的海域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海寇好不容易才肃清,如果因为渔民出海,海寇死灰复燃,岂不是自乱阵脚?

    但朝廷财政困难,京营粮米紧缺又是事实,而鱼干的好处也让他颇为心动如果京营真能用鱼干做军粮,不但减轻了朝廷粮米的负担,而且鱼干不生火,泡水即可食用的特点,的确挺适合做军粮的。

    崇祯帝并不是一个死板,抱着祖制不放之人,从他命令沈廷扬实验漕米改海就可以知道,只要能挽救天下危局,肃清流寇收复辽东,他并不在意做一些改动,但是呢,他又极重视自己的清誉,不想轻易承担改变祖制的恶名,就像是南迁一样,很多事情都在他犹豫不决中错过。

第292章 通州之行

    “内阁怎么看?”放下朱慈烺的奏疏,崇祯帝看向内阁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拱手:“老臣以为,如果鱼干真有这么多的好处,不失为解决北方粮米短缺的一剂良方,不但军中可以使用,也可以用来救济百姓,然东南稳定不到五年,沿海一代尤有小股海寇在流窜,郑芝龙上个月发来军报,还说有海寇刘香的残部骚扰过往船只,如果朝廷开放渔民出海,被刘香残部裹挟,极可能壮大海寇的声势。鱼干做军粮是大利,海寇之乱是大弊,臣愚无知,惟请圣明裁决。”

    意思是,皇上你亲自做决断吧。

    崇祯帝眉头皱的更深,目光看向王承恩:“知道太子现在在干什么吗?”

    王承恩躬身:“送定王、长平回宫之后,太子好像去了京营粮仓。”

    粮仓?

    崇祯帝低头默然。

    十五岁的人儿就担了京营这么重的担子,不但操练士兵,还要担心军需后勤……唉,罢了,就算朕受点责难,也不能让太子为难。

    心中已有定论。

    再者,鱼干的大利是看得见的,海寇之乱的大弊却未必会发生,只要郑芝龙的水军在,海寇就掀不起大浪。

    “给两广总督沈犹龙传旨,令其酌情处理,放船入海,年底之前将二十万斤鱼干送到京师来。完成之后立刻封船,不得再入海。”崇祯道。

    “老臣遵旨。”

    周延儒躬身。

    京营粮仓。

    朱慈烺一直在粮仓等旨,虽然他有八成的把握,但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崇祯帝一定会答应,直到宫中传来旨意,崇祯同意放船入海之后,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父皇啊,总是犹犹豫豫,如果不耍点小心眼,有些事情还真是会被耽搁。

    黄昏。

    朱慈烺站在东直门的城楼上,看京营将士跑步入城。

    经过一天严格的操练,很多士卒已经是疲惫不堪,最后的五公里长跑对他们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气喘吁吁,东倒西歪,大多数士卒的脸上都溢满了实在受不了、即将崩溃的表情。

    “殿下,会不会太严酷了?”田守信小声的说。

    朱慈烺摇头:“非如此不能练出强兵!”

    晚上,朱慈烺巡视各营,大约九点回到王府,看一会书,自省吾身,回想一些明末清初的历史资料,又谋划了一遍开封之战和建虏入塞的应对之策,十点睡觉。

    一夜无话。

    早上六点,朱慈烺起床,直奔城门口,视察各营将士长跑出城的情况。

    这已经是他每天必备的行程了。

    已经是第十天,东直门附近的百姓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奔雷一般的跑步声,再没有人诧异或者惶恐了,甚至还有胆大的,早早就坐在自家门口,披着衣服等待,只为了欣赏京营将士跑过的浩大气势。

    上午,朱慈烺带了田守信和十几个锦衣卫去往通州。

    在朱慈烺的治国四策中,厘金税的开征最为重要,如果厘金税不能按照他的规划,每年为朝廷贡献四到五百万银子的收入,那么财政的缺口就补不上,废除辽饷,再练新军的计划就会受到很大的阻碍,因此厘金税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昨天是厘金税开征的第一天,朱慈烺急于知道厘金税的执行情况。

    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北终点,江南的米盐丝布,皆通过运河运抵至此,再上岸送京师。故得通州之名。因有运河之利,通州也是天下客商汇聚之处,繁华程度不亚于京师。

    原本,京杭大运河是可以直通北京的。

    从通州到北京这一段运河名为通惠河,由元朝名臣郭守敬主持修建,从通州直通内城的积水潭,漕运最盛时,经过通惠河运抵北京的粮食每年可达二百万石。朱元璋定都南京之后,将元大都废弃,通惠河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明成祖又迁都北京,并多次重修通惠河,但到了嘉靖年间,明廷财力越来越困窘,对运河的清淤维护大不如前,导致通惠河日渐淤塞,最近二十年只能穿行画舫之类的小船,运粮运货、吃水深的商船都需在通州上岸。

    通州距离京师四十里地,朱慈烺中午时分进到通州城。

    京杭大运河从东南方向蜿蜒而来,汇入通州城,远远望,虽只是一条运河,却也不失那大江大河的磅礴气象。

    运河两岸有官道,运货的大小车辆络绎不绝。

    通州城墙并不高大,护城河小而浅,怪不得建虏入塞,通州屡屡落入敌手。

    从西城门进入,顺着城内宽阔的主干道向对面望去,隐隐然已经能看到对面东城的城门了。城内的建筑与京师的建筑形制相仿,不同的是,少了些司府衙门和深宅大院,酒楼茶肆和客栈青楼却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繁华热闹一点都不亚于京师。

    从街道上经过时,耳边听到的全是商人们对“厘金税”的不满之言,朱慈烺仔细听,但心里却并不在意,任何一个政策,尤其是税收政策都会有得益者和受损者,当政者只要拿捏好尺度就不会有大问题。

    朱慈烺直奔通州钞关,也就是通州厘金局。

    对明朝官员的具体执行力,朱慈烺心中是有疑问的,起码不是太放心,他要实地查看之后才能确定自己开厘金的“好经”,没有被户部的那些官员“念歪”了。

    明代实行禁海政策,京杭大运河是南北商品流通的主干道。全国八大钞关有七个设在运河沿线,由北至南依次为:崇文门、河西务、临清、淮安、扬州、浒墅、北新。其中只有临清、北新两处征收货物税,其他各关只征收船料税船料税就相当于是现代的过路费,依船只大小收取。

    厘金新政之后,所有船只都要征收货物税了,而且在这八大钞关之外,朝廷又新增了二十二处关卡,增置了二十二个厘金局,每百里一处,往来货物皆按数、按斤,视其贵贱,分别科税。

    除了税务征收,厘金局还要负责税则和税收分配。征收来的税款大部分都要上缴户部,用以朝廷军饷,留下一小部分用以漕船、修建河堤等。

第293章 第一美人

    说这漕河,朱慈烺一直都想和漕运总督史可法见一面,虽然史可法在淮安事变中的表现不能让他满意,不过他对史可法气节的仰慕并没有减少,在厘金局的设置和收税上,漕运总督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漕运总督不配合,暗中使绊,运河各个厘金局成为全国厘金局模范的愿望就会落空。

    匆匆赶到通州口岸,现场却没有一个官吏,只有一艘艘等待报关的船只,问一下才知道,原来大明的钞关也是有工作时间的,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一点到四点,四点以后就不收报关单了,没有递交报关单的船只,就只能等明天了。现在时间是十一点半,钞官刚刚下班。

    旁边有一处酒楼,朱慈烺上到三楼,点了三个小菜慢慢等。

    田守信和锦衣卫们在临桌坐下,将朱慈烺拱卫在中心。

    朱慈烺坐在床边,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看着运河上的船只,心中谋划着将来的运河大计。

    脚步轻响,又有一行人走上楼来。

    明代酒楼很少有三层,或者古代大部分的房屋建筑都是二层为止,技术和材质是最大的限制,但凡三层建筑,不是皇家贵戚的宅院,就是有道高僧的寺庙塔。此处酒楼位在运河之畔,钞关之旁,地皮珍贵,生意极好,因此才耗费重金修建成了三楼。

    和一楼二楼不同,三楼饭菜价钱极高,非富商巨贾不能承受。

    朱慈烺原本是不奢侈的,不过今日是个例外,一来他想要一个清静,一楼二楼实在是太闹了,二来在三楼之上可以鸟瞰整个通州口岸,来往船只尽收眼底,一边吃饭一边盘算,对通州关每天应该收到的厘金税,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的数目。

    而刚刚上楼的这行人显然没有朱慈烺的心思。

    一共三人,两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五十多岁,乱糟糟的络腮胡,衣着华丽,看起来像是一个商人,一直低着头,眉头紧锁的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中间是一个女子,头戴斗笠,脸上蒙了黑纱,全身罩着黑色的大斗篷但身上的香气是藏不住,离着这么远,朱慈烺就闻到了那股如兰似麝的幽香。不但是女子,而且是极年轻漂亮的女子。跟在最后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管家,粗布长衫,踩着布鞋。

    一个商人带着一名年轻女子和一个管家。

    原本手握刀把提高警惕的锦衣卫都松了一口气。

    田守信却是脸色一变,低下头,用袖子挡住了脸。

    看样子,他好像认识那商人。

    那商人并没有注意到田守信,扫了一眼众锦衣卫,又看了一眼窗边的朱慈烺朱慈烺背身而坐,正看着运河上的货船,所以他看不到朱慈烺的脸,犹豫了一下,那商人还是在对面的窗户口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了。

    一楼二楼太嘈杂,他只能在三楼坐。

    朱慈烺目光一直看着窗外,思索着厘金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眼角的余光虽然扫见了三人,但却并没有在意,就在那三人点菜期间,田守信忽然近身前来,小声道:“殿下,那人是田贵妃之父田弘遇。”

    “嗯?”

    朱慈烺愣了一下,田贵妃之父田弘遇?

    田贵妃是崇祯的宠妃,国色天香,美貌无双,极受崇祯帝的荣宠,先后为崇祯生下了四皇子永王朱慈炤和五皇子,不过三年前,五皇子离奇夭折之后,田贵妃遭受打击,一直病病殃殃,最近两年更是一直卧病在床,虽然崇祯对田贵妃的恩宠没多少改变,每隔几天就会去承乾宫看望,但田贵妃的名字,在宫里渐渐少有人提到了。

    历史上,田贵妃之父田弘遇也是留下过一些记载的,最着名的就是田弘遇曾经在江南搜刮美女,试图献给崇祯,以免在田贵妃多病色衰之后,崇祯对田家的恩宠有所改变。

    田弘遇的手段太粗鲁,在江南期间吓得淮河两岸的美女落荒而逃,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更被吓的大病了一场。

    董小宛躲过了,但另一个大美女陈圆圆却没有躲过,被田弘遇带回了北京。

    那个戴黑纱的女子幽香淡淡,被田弘遇带到三楼,显然不是一般的侍女,难道会是陈圆圆吗?

    朱慈烺心中一动,向黑纱美女看过去。

    这才发现邻桌的锦衣卫都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呢。

    原来是那名女子掀起了黑纱一角,正低头喝茶。

    此时日方正中,明亮的阳光照在她下半张脸上。

    下颏尖尖,脸色白腻,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甚薄,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碎玉一般。喝茶的姿势优雅无比,纤细手指比茶杯还要雪白。

    虽只是半张脸,虽只是拈花喝茶,但却已经能知道她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了。

    尤其还罩着黑纱,这种半遮半掩,犹抱琵琶的情态最能吸引男人的好奇心。

    太美了!

    朱慈烺也是砰然心动,他现在是三十岁的思想,十五岁的身子,动力可比一般男人要强大的多,不过穿越以来他一直都在为甲申之变而恐惧,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虽然身边小宫女不少,但都是青涩年纪,朱慈烺心里有一种大叔面对未成年少女的罪恶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今日看到黑纱美女,他男人的本能一下就复活了,不知不觉的,竟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看什么看?”

    见众锦衣卫只顾着看美人儿,连饭都不吃了,田守信很是生气的低叱了一声。

    众锦衣卫这才收回目光。

    朱慈烺呆愣了两秒,也把目光收了回来,心想,难道真是陈圆圆吗?照史书记载,陈圆圆的确是在崇祯十五年被田弘遇带到京师,并送给崇祯帝的,不过国事纷乱,内忧外患不断,崇祯仅仅宠幸了陈圆圆一个月就又把陈圆圆送出宫了,原因很简单,崇祯是一个很克己的皇帝,心底里对陈圆圆这样的绝色美女天生就有一种红颜祸水的执念,偏偏宠幸陈圆圆的这段时间里流贼之势越来越大,这让崇祯更加恐惧,担心自己继续宠幸陈圆圆,沉溺温柔乡,会使社稷危殆,于是急急将陈圆圆送出宫外,交还给田弘遇。

第294章 国丈惊慌

    陈圆圆在田府待了一段时间,后来被田弘遇送给吴三桂为妾,这也才有了后来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田弘遇感觉到了众锦衣卫灼灼的目光,他很是不满,转头狠狠地瞪了众锦衣卫一眼,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坐在锦衣卫中间的田守信虽然田守信穿的是便服,但田弘遇久在宫中行走,对太监公公们很是熟悉,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田守信!

    啊,东宫典玺!

    田弘遇脸色立刻大变,他立刻就意识到,围在田守信身边的精壮汉子百分之九十是宫中的锦衣卫!

    而那个坐在窗边,一直都没有回头的少年,一定就是当今的东宫皇太子!

    原本,皇太子是不能轻易出宫出城的,但朱慈烺抚军京营之后,出宫出城对他不再是什么难题,这段时间田弘遇本人虽然不在京师,但对京师发生的事情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对皇宫,尤其是东宫的消息特别留意,听说皇太子抚军京营,又提出治国四策,他惊讶又忧心这么睿智的皇太子,怕是很难对付啊。

    “咔!”

    田弘遇手里原本端着一杯茶,猜出朱慈烺的身份之后,因为太过惊骇,手腕一抖,茶水直接就倾倒在了桌面上,管家急忙帮他擦拭,他却推开管家跳起身,提着袍子,急慌慌地下楼,心中惊骇的想:太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察觉到我的计划了吗?哎呀,大事不好!

    黑纱美女和管家都是惊异,不知道发什么事?不过田弘遇既然跑了,他们也不能继续留在桌边,两人起身,跟着田弘遇一起下楼。

    下楼时,田弘遇慌里慌张,脚步踉跄,差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

    朱慈烺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田弘遇可能是认出他了,所以才会落荒而逃。

    不过,田弘遇为什么这么恐惧?就算那个美女真是陈圆圆,就算田弘遇真要把陈圆圆送给崇祯皇帝,但也不必对他这皇太子这般的害怕啊?

    另外,如果黑纱美女真是陈圆圆,那么她是不是真会如史书记载的那样,最后变成了吴三桂的小妾,以至于在甲申年满清入关过程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呢?

    朱慈烺心念急转,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很多念头,他甚至想要派人截住田弘遇,将陈圆圆抢下,如此陈圆圆就不会入宫,也不会变成吴三桂的小妾,就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了。

    不过很快的,朱慈烺就失笑了。

    为自己的怯弱和不坚定而惭愧。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代替了朱慈烺的本尊,既然已经发誓,并且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担心甲申之变,还有之后的满清入关呢?难道是没有信心扭转历史吗?

    如果没有信心,没有能力,就算拦下陈圆圆又有什么用呢?一个王朝的覆灭,一个民族的兴衰,其间的决定权,难道真会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吗?不,不是的,不论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她们都不过是君王昏庸,王朝积重难返的代罪者。

    为尊者讳,不能直接辱骂君王,文人们只能将怒气发泄到君王身边的女人身上。

    如果有信心,有能力,就算有十个陈圆圆,十个吴三桂,也阻挡不了逆转历史的大势。

    更何况,田弘遇毕竟有“国丈”的身份,无缘无故的拦下田弘遇,抢夺陈圆圆,不说崇祯,只天下人就会把他这个皇太子骂死。

    所以,就随她去吧。

    可惜陈圆圆这样的美人儿了。

    朱慈烺微微有点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心情,继续观察运河上的货船。

    众锦衣卫都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原以为可以继续欣赏美人儿,没想到美人儿竟然匆匆离开了。

    楼下。

    田弘遇一路跌跌撞撞,逃也似的走。

    “老爷。怎么了?”

    管家在后面追上来,不解的问。

    “别问了,叫上他们赶紧走!”田弘遇低吼,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十几个护卫家丁和四五个丫鬟老妈,此时正在一楼就餐,菜还没有上呢,田弘遇却要带他们立刻走。

    “是。”管家不敢多问,急忙去催促。

    这中间,黑纱美女跟在身后,脚步优雅,一句话也不说。

    很快,黑纱美女上了马车,田弘遇上了另一辆马车,在保镖们的护卫下,一行人急急向京师而去。

    三楼。

    朱慈烺已经忘记了陈圆圆和田弘遇,全身心的盯着运河上的货船。

    随着开关时间的临近,运河上的货船越来越多,站在船头的水手和站在码头上的商人正在为即将开启的关门忙碌着。

    下午一点,先是一大队持着红缨枪的士兵在码头出现,驱散码头上的人群,清出一片区域,接着七八个穿红袄挎长刀的衙役护卫着一名青袍官员出场,并抬出一张桌子摆在码头边,青袍官员桌后坐定,开始接受商人们的报关单这名官员现场办公,负责稽查船上的货物,报关的商人将报关单交给他后,由他和他手下的衙役进行核实,核实无误之后,在报关单上签字,商人们再拿着报关单进到码头边的钞关衙门,交纳相应的税金,完毕后青袍官员再确定一次,然后放行船只。

    整个流程并不复杂。

    青袍官员的品级不高,只是一个从八品,但权力却极大,商人们有没有在货物中夹私,有没有谎报,全看他是否能严格稽查?如果他接受贿赂,睁只眼闭只眼,朝廷的税金不知不觉就在他的指缝间流走了,反之,如果他严格稽查,铁面无私,那么商人们必不敢在货物中耍诈。

    当然了,运河之上一共有二十二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要在报关单上盖章画押,如果有一处稽查不严,而被下一处的官员查出了问题,那上一道官员是要被咎责的,严重者甚至会被免职下狱。

    即便如此,朱慈烺还是不放心,明末吏治**,官场讲究的是和光同尘,朋党勾结,一条运河上下的官员彼此相互照应,你不揭我,我也不揭你的潜规则是一定有的。从南往北,你是下一道,从北往南,你却变成了上一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手里没有纵放的私货,因此必然不敢轻易揭穿同僚的“把戏”。

第295章 厘金漏洞

    这一点从一开始朱慈烺就是清楚的,因此在组建厘金局之时,他就向吏部提出要选用清廉务实、尚没有被官场污染的年轻士子担任厘金局的一线官员,吏部也很好的执行了这一点,厘金局的新进官员基本都是年轻的士子就如眼前的这一位,刚三十多岁,正在英姿焕发,想要大干一番事业的年纪,因此他对货船检查的颇为严格,但有疑问就会命令手下的衙役再到货船之上核查。

    朱慈烺仔细观察。

    正在报关的两只货船装载的都是粮米,按照厘金局的规定,粮米是免征的,只要船中没有装载其他需要纳税的货物,直接放行即可,粮米船之后又是粮米船,一连通关十几艘的货船,装载的居然全部都是免税的粮米。

    照这么下去,今天一天通州钞关也收不到多少银子。

    “呀,不好!”

    朱慈烺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如果不把漏洞补上,他想要依靠厘金局一年收税四百万两银子的计划完全是水中花、镜中月,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朱慈烺跳起来就往楼下冲。

    “殿下怎么了?”田守信和众锦衣卫都是吃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京!快!”

    朱慈烺心急火燎,带着众人离了酒楼,急急返回京师。

    官道上,田弘遇他们刚刚离开通州,还没有回过神呢,就听见身后马蹄如雨,朱慈烺带着众锦衣卫追了上来,马车里的田弘遇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探头一望皇太子居然追了上来,吓得啊的一声叫,几乎要晕倒在车厢里。

    幸好,皇太子一行人没有在他们车前停下,而是从他们身边超过,马蹄滚滚直接向京师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田弘遇摸着胸口,安抚那一颗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的小心脏,满头满脸的冷汗……

    朱慈烺根本注意到道边的田弘遇,他心急如焚,急急要赶回京师,只有田守信稍微停了一下马,仔细打量了一番田弘遇的车队一共六辆马车,除了田守信和黑纱美女之外,另外四辆马车里好像也有美女,十几个骑马带刀的家丁前后护卫,青袍粗衣的管家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田守信心中怀疑,不明白田国丈为何如此紧张?

    ……

    一个时辰后,朱慈烺赶回京师,不入信王府,直接向紫禁城,到乾清宫求见崇祯帝。

    崇祯帝正和首辅周延儒在暖阁里议事,不用问,商讨的还是应对流贼之策。

    朱慈烺只能先等待。

    等了一会,周延儒久久不出来,朱慈烺心急如焚,请内监再次通报。

    “让他进来吧。”

    终于,崇祯帝宣他进入。

    “儿臣叩见父皇。”

    朱慈烺急急进入,先跪拜请安,然后立刻道:“父皇,儿臣有罪,请您责罚!”

    “嗯?”崇祯吃惊,周延儒眼神也有疑惑,不明白皇太子所说为何?

    “儿臣虽然提出了开厘金之策,但却没想到其中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如果不补上,厘金税恐怕会流失巨大,难以补偿废除辽饷之后的财政空缺!”朱慈烺道。

    “哦,什么漏洞?”崇祯问。

    “粮米免税。不法商人会将其他物品混杂了米袋之中,蒙混过关,一艘船几十甚至是上百米袋,运河之上虽然有二十二道关卡,但无论那一道关卡,都无法做到袋袋检查,加上官官相护,纵使真的检查出了问题,恐怕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至于本应纳税的物品私藏在米袋之中而过关,造成厘金税的流失。儿臣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却仓促提出厘金税,差点酿成大错,所以儿臣有罪!”

    朱慈烺叩首。

    首辅周延儒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无论厘金税的漏洞,还是“官官相护”所指向的都是他这个大明宰辅,如果他能尽心尽责,思虑周全,皇太子又何至于如此焦心呢?

    于是他立刻拱手:“殿下不必过虑,关于米袋之中私藏其他物品之事,内阁和刑部事先已有预料,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安排,运河之上一共有二十二道关卡,除了选用清正廉明的官员担任钞关之首,出了事情严厉追责之外,还有十二道巡河御史督促,陛下还派了锦衣卫在运河收集民情,三管齐下,那些渎职或者是贪墨的官吏绝不敢伸手,不法商人就更是不敢以身试法了!”

    清正廉明的官员、巡河御史、锦衣卫,听起来确实是已经把事情做到了极致,不法商人和贪墨官员好像是没有了生存的环境,就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来看,整个厘金税的设计,已经是固若金汤、滴水不漏了。但对朱慈烺这个穿越而来、见识了明清两代乃至之后两代的贪墨历史,知道人治不如法治,官场就是黑场的后来者来说,再清明的官员、再残酷的刑罚,也不能改变人性本贪、清明官员也会堕落,锦衣卫和巡河御史也会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可能。

    要想杜绝贪墨之恶,必须从制度入手。

    整个官场的大设计朱慈烺还没有想出好办法,不过就厘金税来说,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周老先生大人所说的儿臣是赞同的,不过儿臣以为,廉明的官员,严厉的督查虽然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保证吏治的清明和厘金局的税收,但长期来看却并不能解决事情的根本,今日儿臣亲到通州厘金局,亲眼见到一连二十几艘的粮米船免税通过,但儿臣百分百的肯定,这其中最少有三分之一的货船夹带了私货。为什么?因为儿臣亲眼见到有船工往临检的衙役怀里塞铜钱……”朱慈烺道。

    听到这里,周延儒脸色更难看,原本站着不动,这时也忍不住的挪了一下脚步。

    崇祯脸色也很难看崇祯帝最痛恨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流贼建虏的攻城略地,另一个就是官员的贪腐。衙役虽然不是官员,但衙役敢收船工的铜钱,一定是上官的懈怠和纵容,说起来还是官员贪腐和不适任。

第296章 补救之策

    每每想到这两件事,崇祯帝都会恨的咬牙切齿。

    但偏偏这两件事情始终无法禁绝。

    建虏流贼也就罢了,难道官员的贪墨朕也管不了吗?

    “叫骆养性来,朕要问问他,他锦衣卫是怎么监督的?”崇祯冷着脸,声音里带着怒气。

    东厂主内,锦衣卫主外,运河监督是锦衣卫的事。

    “是。”王承恩去传令。

    崇祯扫了周延儒一眼,再看朱慈烺:“你继续说。”

    周延儒额头有汗,崇祯帝严厉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在内忧外患不断、朝事艰难、松山大败的情况下,他这个首辅就更是胆战心惊了。

    朱慈烺不明白周延儒的感受,也不在乎,周延儒虽有一定的能力,但品行不端,报喜不报忧,做首辅三年,文过饰非,一心只想着保全首辅的权位,毫无力挽狂澜,哪怕是整肃财政,缓解大明危局的格局和忠心,最后甚至用假情报蒙蔽崇祯帝!

    崇祯十四年到十六年之间一系列的乱局,首辅周延儒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崇祯十六年,兵科给事中郝炯弹劾周延儒的奏折中清楚的指出:周延儒虽有智谋,但缺乏谋国的忠心,所有的智谋都用在了掩盖过失之上,想亲近君子,但又不肯屏弃小人。面对忠直之人表面援护,但实质疏远面对邪佞之人表面亵慢,但实质亲昵。凡此种种,皆是辜负皇上知遇之恩,耽误封疆安危!

    穿越而来后,朱慈烺越发认为郝炯对周延儒的弹劾十分准确。

    革盐政,追逮赋,以周延儒的智谋未必想不到,但他就是不提。

    另外,徐允祯私人小煤窑只没有被查封的原因朱慈烺也知道了。

    经过驸马都尉巩永固的调查,小煤窑只所以没被查封乃是因为内阁出手了。

    徐允祯私人小煤窑的信息和资料在一夕之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刑部督察院大理寺都默不作声,有此能量的人,整个大明朝只有一个,那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

    朱慈烺不明白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为什么要为一个山西商人而将自己的清誉搭进去?

    不过朱慈烺并不打算将此事挑明,一来他没有证据,周延儒位高权重,一国之宰相,深得崇祯帝信任,冒然提出,不但打不到周延儒,说不定还会损及自己皇太子的威信,第二,周延儒虽不是辅国之臣,但却是如今唯一能胜任内阁首辅,令朝堂不至于太过动荡,朱慈烺可以全力应对五月开封之战,不至于忧心朝堂纷乱的人,因此,非有必要不宜轻动。

    等度过危机,朝堂稳定,朱慈烺终究是要把周延儒撸掉的。

    朱慈烺拱手继续道:“父皇,锦衣卫可能会疏忽,清明的官员也可能坠落,要想杜绝不法商人在米袋中藏私,堵住厘金税流失的漏洞,只靠严厉的刑罚是难以做到的,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说出来请周老先生大人指正!”说完,向周延儒拱手。

    周延儒连忙还礼。

    “什么办法?”崇祯皱着眉。

    “粮米实收,上岸退税法。”朱慈烺道。

    崇祯和周延儒眼睛里都是疑惑,不等两人问,朱慈烺解释道:“粮米是免征厘金税的,不法商人将其他应纳税的物品夹藏在米袋之中,造成检核不易,一艘船几十甚至是上百的米袋,厘金局没有能力一袋袋的开封检查,这是那些狡猾的商人一定会利用的漏洞。”

    “既然防不住,倒不如全面放开,粮米也开征厘金税,从运河的南端北新关开始,每一艘货船都要报明装载的粮米数量,上船前一一检查,开出报关单,经过各地关卡时,正常缴纳厘金税,等到粮米船在临清或者是通州靠岸之后,一一开袋核实,称过数量,核实无误之后,再将沿途收取的厘金税退还给商人,如果商人没有在粮米袋中夹藏其他货物,那么米袋的重量不会改变,如果改变了,那就是藏私,严厉惩罚即可。”

    暖阁一下就静了下来。

    崇祯帝和周延儒都在思索朱慈烺的提议。

    粮米先交厘金税,等到靠岸验明数量无误之后,朝廷再将收取的厘金税退还给商人,这一来一去,麻烦增加了不少……

    “父皇,乍看起来,粮米先收税再退税好像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但其实复杂的只是起点和终点,除了北新关和通州关,嗯,也可以再加一个临清关,这三关需要袋袋检查,开出报关单之外,其他十九关一路放行即可,算起来并不是太麻烦,而且基本杜绝了商人们在粮米中夹藏私货的可能。比起增加的厘金税,这一点小麻烦是值得的。”朱慈烺道。

    “殿下所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老臣有点不明白,既然要退,又何必先收呢?在北新关装船之前,一一开袋检查,确定粮米的数量,最后通州靠岸下船之时,核检确定,无误放行,有误则严厉责罚,收不收厘金税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周延儒问。

    朱慈烺拱手:“老先生所说也可以,不过学生以为,商人们只所以在粮米之中夹藏私货乃是因为粮米免税。如果粮米也征税,哪怕最后是退税,商人们偷税漏税、占便宜的心理也会被抵消不少,这是人性再者,一路收了那么多的粮米税,到临清或者是通州才会退税,商人们必定小心谨慎,再不敢有非分的想法,不然不但要被重罚,连已经缴纳的厘金税也收不回来了最后,从北新关到通州,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收取的粮米税可以在朝廷府库中存放两个月,万一有什么变故,朝廷也可用来救急,以上三个理由,学生以为粮米可以先征税,再退税。”

    前世天朝有出口退税制度,也是先征税,年底结算到一定的出口额之后实行退税,鼓励的就是出口,

    粮米退税虽然和出口退税不同,但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297章 圆圆进宫

    听罢朱慈烺的建议,周延儒一脸叹服:“殿下睿智,老臣甚为佩服。”然后又皱眉:“如果运河之上实行粮米先征后退,那官道上的粮米是不是也要照此执行?运河是一体,从北新关到通州关,朝廷都可有效控制,但官道往往横跨数省,甲省收取的银子,乙省如何肯替他退?如果不能退,商人们又怎会愿意缴纳粮米厘金税?何况厘金税昨日刚刚开征,今日就改动,朝令夕改,怕是会损及朝廷颜面……”

    朱慈烺解释道:“南粮北运都是通过运河,陆路上的粮米运输量并不大,而且和运河不同,官道上检查运粮的马车并没有运河之上检查船只的不便,各地厘金局随时都可以拦车检查,因此陆路上不必实施退税政策,先征后退只在运河之上实行就可。”

    周延儒不问了,老目望向御座上的崇祯,一副唯请圣裁的样子。

    崇祯帝阴沉着脸:“朝廷诏令岂能朝令夕改?太子所虑有欠周严!还是照老先生所说去做吧。”

    “老臣遵旨。”

    崇祯帝能接受金钱受损,但却不能接受朝廷的颜面受损。不止崇祯帝,历史上的每一个皇帝都是此种想法,也就朱慈烺这样的穿越者,才能务实的看待“脸面”问题。

    朱慈烺暗暗苦笑,看来退税政策是不可能被接受了。

    “漕河上的这帮贪官污吏必须惩治,通州钞关的官员要全部彻查!”

    崇祯眼睛里透着杀气。

    很快,锦衣卫骆养性到了,被崇祯臭骂了一顿。

    接着,次辅陈演,户部右侍郎王鳌永,负责厘金局的两个郎中,左副都御史方岳贡、刑部尚书徐石麟和侍郎孟兆祥都被崇祯帝召到了御前。

    ……

    同一时间,一顶小轿子从西华门悠然的晃进了紫禁城,最后进了田贵妃所在的承乾宫。

    自三年前皇五子夭折之后,田贵妃一直卧病在床,虽然崇祯帝时不时会到承乾宫来看望,但总体而言,承乾宫还是很冷清的,少有外人出没,承乾宫主管太监沈沾站在宫门口,亲自将那一顶小轿子迎进了承乾宫。

    承乾宫内。

    田贵妃支撑着坐起来,看着跪在面前的那一位绝世美人儿。

    “贱女陈圆圆叩见皇贵妃。”

    那美人儿用一种好听到极点的声音向田贵妃叩拜。

    “抬起头来。”田贵妃虚弱的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陈圆圆抬起头,目光不敢和田贵妃的相触,只敢看着脚下的地面。

    田贵妃仔细端详,然后幽幽一口叹:“果真是倾国倾城,我见犹怜啊。”抬起苍白枯瘦的纤手:“免礼吧。沈沾,赐座。”

    陈圆圆受宠若惊又战战兢兢,虽然也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女子,但紫禁城皇宫却也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想不到今日竟进到了紫禁城,而且还见到了当朝的皇贵妃,眼前的一切让她有点不知所措,田贵妃的病态更是让她惊心那明明是一个已经没有多少日子的未亡人,想到田弘遇对她的叮嘱,她对此次皇宫之行更加的惶恐。

    沈沾拿出一个绣墩放在田贵妃的床前,引着陈圆圆坐下,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田贵妃和陈圆圆两个人。

    “为什么召你进宫,我父亲都跟你说了吧?”田贵妃轻轻咳嗽。

    “说了。”陈圆圆低着头,声音细弱蚊音。

    田贵妃幽幽叹:“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如果做好了,这贵妃的位置,未来就是你的。”

    陈圆圆吓的赶紧跪下:“皇贵妃这是哪里话?就是打死贱女,贱女也不敢有这种非分的想法,皇贵妃您福大寿高,有皇上的庇护,全京城的僧、道也都在为您祈祷,决不会有三长两短,过一些日子,您贵体自然会好起来的。”

    “起来说话……”田贵妃摇着苍白的纤手,等陈圆圆起身坐下之后,她轻轻叹:“妹妹,容我叫你一声妹妹吧,你不必惶恐,和你相比起来,我这个当皇贵妃的,并没有多少幸福可言,虽然有皇上的荣宠,但奈何中宫容不下我,事事刁难,我今日的病倒也一多半是被她欺出来的,你进到宫中,以后千万要小心,尤其是面对中宫时就更是要谨慎。”

    “贱女明白。”陈圆圆柔声细语。

    “听说你字写的不错,鼓琴吹箫也样样娴熟?”田贵妃问。

    陈圆圆小声回答:“只是略通一点。”

    “从明天起,沈沾教授你宫中的礼仪,我传你一些皇上喜欢的曲子……”田贵妃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陈圆圆,幽幽叹:“能不能讨得皇上的欢喜,就看你的造化了。”

    陈圆圆低头不语。

    田贵妃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沈沾轻步进入。

    田贵妃扬了扬苍白的手,意思是可以带出去了。

    沈沾将陈圆圆领了出去。

    殿中静了下来。

    田贵妃左手支撑,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娃娃,瘦手轻轻抚摸,口中喃喃道:“我的儿,你枉死的冤屈,母亲一定帮你讨回来……”话未说完,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滚滚而下。

    ……

    乾清宫。

    经过一个小时的激烈讨论,杭州北新关“开袋检查、确定粮米数量”,临清和通州“开袋核实”、锦衣卫和巡河御史加大查缉的政策被确定了下来,而刑部也调整、加重了走私商人的罪责,但有非法走私,在粮米袋中夹带私货的商人会被处以纹银一千两,最重可以抄家下狱的刑罚。

    两头核查,加大刑罚,厘金税的漏洞终于是被堵上了一些。

    而此时,朱慈烺已经离开乾清宫,来到户部,翻看户部关于厘金税的最近简报。

    因为路途的原因,其他地方的情况暂时还没有统计上来,但只通州钞关昨天一天就收取了二百六十三两的厘金税,算是开业大吉,今日堵上粮米免税的漏洞,估计明天能更多一些。以一天三百五十两银子计算,一月就是一万余两,运河之上一共有二十二道钞关,照通州钞关的标准,一万乘以二十二,一月可收取的厘金税大约在二十余万两左右,一年就是二百五十两万两银子。

    看完简报上的数字,默默算账之后,朱慈烺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

第298章 绍愉回京

    辽饷一年征收四百将近五百万两银子,一条运河就能收到两百五十万两,各省的官道和隘口再补充一点,堵上辽饷的缺口,完全不成问题。

    户部官员也都是兴奋,通州钞关二百六十三的银子,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入到了户部银库。这么多年了,户部第一次感觉到银子来的这么容易。

    当然了,有利就有害,厘金税加重了商人的负担,有可能会阻碍商品的流通,继而影响资本主义的萌芽,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现今情势下,厘金税是解决大明朝财政困窘的唯一办法。

    厘金税开征之后,各地商人多有不满,纷纷向当地官府上书,求朝廷暂缓或者是减少厘金税的收取,但有淮安的例子在前,所以商人们都很老实,没人敢聚众闹事,只是不停的游说当地官员,哭穷又诉苦。

    士农工商,大明朝的商人虽然很有钱,但政治地位却是最低的,朱慈烺并不担心他们能卷起什么政治风浪来,唯一要担心的是,商人们有哄抬物价或者复制淮安闹事的可能。

    这一夜,朱慈烺睡的很安稳,嘴角甚至带着微笑,厘金税的成功,隐隐让他看到了解决大明朝财政前景的一丝光明……

    第二日中午,负责杏山塔山撤退事宜的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回京了。

    得到消息之后,不等马绍愉觐见,朱慈烺急急赶往兵部。

    兵部后堂。

    朱慈烺赶到时,兵部尚书陈新甲正在听取马绍愉的报告德胜门军营门口被袭击,陈新甲仅仅休息两天就正常上班,身体素质和敬业精神让朱慈烺很是感佩,当朱慈烺进入后堂时,陈新甲和马绍愉连忙参拜,朱慈烺顾不上跟他们客气,直接询问杏山塔山撤退,还有辽东战事的经过。

    和半月前不同,眼前的马绍愉足足瘦了一大圈,风尘仆仆,眼睛里都是疲惫,官袍更是显得陈旧,就好像他不是去了半个月,而是去了半年。不过马绍愉的声音却很轻松,因为他完成了皇太子交给他的任务。他将杏山塔山撤退的经过,详细的向朱慈烺讲述了一遍。

    “佟瀚邦,将才啊!”

    朱慈烺满是喜悦。

    虽然早知道佟瀚邦是一个忠臣,有着全城引爆,与敌同归于尽的壮举,但对其统兵作战的能力,朱慈烺并不知晓,如今听马绍愉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放心了佟瀚邦是大才,可以大用。

    说到李辅明殉国,马绍愉泣不成声,朱慈烺和陈新甲都是黯然。

    李将军,本宫发誓,绝不让你白死,未来必用万千建虏的头颅祭你!

    最后马绍愉又介绍他从辽东带回来的六万百姓。

    杏山塔山一共两万军民,沿途又收拢了许多辽西的百姓,到宁远时已经有五万人,至山海关时人数达到六万人,若不是辽东督师范志完不配合,跟随的百姓会更多。

    范志完是辽东督师,担负着整理败卒、守卫宁远的重任,一些小屯子的百姓他睁只眼闭只眼,就让马绍愉带走了,但宁远城中的百姓他却一个人都不肯放百姓都走了,宁远成了空城,他拿什么募兵,拿什么守城啊?

    因此六万百姓没有一人来自宁远。

    朱慈烺不意外,他早就预料到了。

    虽然他不同意父皇和范志完两人坚守宁远城的策略,但却也不便公开反对,只能等时机到了,撤换掉范志完,换一位新的辽东督师后,再想办法将宁远城中的百姓撤退到关内了。

    从松锦战败到现在,朝廷连续调天津漕米运至宁远城,发帑金十万两,户部发折色银十六万两,调配盔甲、弓箭、枪炮等军需到宁远,到今年年底,估计最少得砸下三十万两银子。可惜,对整个大局一点用处都没有,历史上,崇祯十六年,在建虏绕过宁远城,攻陷中后所、前屯卫之后,宁远变成了孤城,彻底失去了坚守的意义。

    朱慈烺很心痛,但却也无可奈何。

    言语中,马绍愉对范志完颇有埋怨,数次强调自己遵照皇太子的钧旨,在辽东宣扬撤回关内,朝廷会分发田地的命令,但范志完一直在阻挠,经过宁远时,甚至不许马绍愉进城,以至于宁远百姓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命令,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六万百姓之中,一个宁远人也没有。

    这也就罢了,但范志完居然用辽东督师的身份,强行留下了杏山的两千士卒,若不是马绍愉竭力争取,拿出崇祯帝的密旨,说不定塔山的两千士卒也会被范志完留下。崇祯帝的密旨清楚写到,杏山塔山两地军民全部撤回关内,既然是军民,那当然就包括士卒而在出发前,皇太子慎重叮嘱的态度让马绍愉明白,太子要的不只是百姓,杏山塔山的守军也是重中之重。

    但没有办法,范志完就是不放人,马绍愉有圣旨,但范志完是辽东督师,有收拢败卒,固守宁远的职责。杏山塔山都是败卒,也都是他的麾下,他有权留下。两厢僵持之下,最后辽东左参议从中撮合,两人各退一步,两千杏山兵留守宁远,两千塔山兵在马绍愉、佟瀚邦的带领下,护送百姓入关。

    唯一有一个例外,跟随通佟瀚邦一路撤回宁远的杏山百户赵尚刚自愿继续跟随佟瀚邦。

    范志完倒也没有为难,两千杏山兵都留下了,区区一个百户也就无所谓了。

    杏山兵被范志完截留之事,朱慈烺前天就知道了,虽然他本意是要把杏山塔山的兵马全部撤回关内,以加强蓟州的防务,不过范志完强行拉兵他却也没有办法阻止,所幸马绍愉还算是争气,知道据理力争,如果是一个软趴趴的官员,还真就让范志完得逞了。

    马绍愉这件事办的不错。

    说完兵事,接下来就是马绍愉最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分田地。

    辽东百姓撤回关内就能分到田地,这是一个相当大胆的承诺,虽然马绍愉已经反复的想过无数次,早已经认定皇太子不会骗自己,但这么多的田地从而来,他心中却是疑惑的。不止他,兵部尚书陈新甲也都是怀疑,不过两人不敢直接问,只能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来探寻皇太子的意思。

第299章 议和之策

    陈新甲和马绍愉的小心思瞒不过朱慈烺,不过他不点破,不动声色的听马绍愉讲完之后淡淡一笑:“不错,你做的很好。”

    听到皇太子的奖励,马绍愉心中的大石头,算是彻底落地了。

    看皇太子面带微笑,淡定从容的样子,显然是早有腹案。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想明白这一点,马绍愉更加轻松。

    “殿下。”最后,马绍愉取出一张纸,双手呈送到朱慈烺的面前:“除了从杏山塔山带出来的物资和辽东巡抚衙门的资助之外,臣一共花费一千一百一十六两白银,为百姓们购置了短缺的棉衣,帐篷,粮米,车马等必须品,所有清单都在这儿,请您过目。剩余八百八十六两银子在佟协镇的军中,等他抵达京师之时,臣再向殿下交付。”

    前往辽东前,朱慈烺交给马绍愉两千两银子,用以百姓撤退时的开销,马绍愉省着用但也花了不少,如果没有这两千两银子的经费,撤退也许不会受到影响,但百姓们挨冻受饿的情况却是免不了的,每每念及于此,马绍愉总忍不住夸赞皇太子的仁德。

    田守信接过清单,交给朱慈烺。

    朱慈烺却没有看,只问:“百姓们现在走到哪了?”

    “三天前,百姓们和臣一起从山海关出发,臣快马先行赶回京师,塔山副将佟瀚邦护送百姓在后徐徐而行,算算日子,再有六七日,他们就可以赶到京师了。”马绍愉道。

    朱慈烺点头:“很好,不过他们不必来京师,直接去蓟州吧。”

    “蓟州?”

    陈新甲和马绍愉都惊讶。

    朱慈烺笑:“因为他们的田地,都在蓟州呢。”

    马绍愉不明白了,陈新甲却猛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道:“殿下,你该不会是……”

    朱慈烺点头:“正是,我东宫的田庄都在蓟州,一共十万亩,本宫打算留下五千亩,剩下的全部分给撤回来的百姓。”

    “殿下不可啊!”陈新甲和马绍愉都吃惊,两人慌的跪下。

    大明皇太子将自己的庄田分给百姓,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啊,普通百姓或许不知,但两人身为朝廷命官,清楚的知道,东宫的日常开销和赏赐,可都靠这十万亩田庄,没了田庄,东宫就没了收入,不说东宫那么多人,只皇太子自己一个人的开销就不够啊。

    “起来吧,不要大惊小怪,本宫已经上疏,我父皇也已经准了。”朱慈烺道。

    听到此言,陈新甲和马绍愉就更是吃惊了。

    朱慈烺没工夫给他们解释,直接下令:“马绍愉,今晚休息一晚,明早出城,将朝廷的意思告知佟协镇和撤退的百姓,山海关到蓟州将近五百余里,百姓们拖家带口多有不便,有什么困难,你要主动帮他们解决,等到了蓟州,交给蓟州知府,就算你任务完成。”

    照理应该交给顺天巡抚才对,但顺天巡抚杨绳武在不久前在丰润因疝病恶化而病故,继任人选抚朝廷还在廷推中,因此只能先交给蓟州知府处理。

    “是。”马绍愉又激动又感佩,想不到皇太子居然会拿出自家皇庄的田地分给辽东百姓,虽然说自家就是天下,但朱家历代的皇帝和太子,可没有一人有当今太子这么大方的。太子爷的心胸和气度果然是超群啊。

    朱慈烺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绍愉心领神会,知道皇太子和陈新甲有事要商议,急忙退出。

    后堂剩下朱慈烺和陈新甲两人。

    “潘永图推上去了吗?”朱慈烺看向陈新甲。

    潘永图是朱慈烺中意的顺天巡抚的继任人选。兵部尚书陈新甲有参与廷推的权力,因此他叮嘱陈新甲推举潘永图。

    “上了廷推名单了,估计这两天陛下就会圈选。”陈新甲回。

    朱慈烺点头:“刘肇基之事呢?”

    陈新甲脸色立刻尴尬了,小声道:“臣正在办。”

    “为何这么慢?”朱慈烺脸有不悦,蓟州防务急待整饬,用刘肇基替换蓟州总兵白腾蛟之事说了都有半个月了,不明白陈新甲为何这般拖拖拉拉?

    陈新甲连忙解释:“回殿下,刘肇基是去年九月松山之战之前,洪督师甄别诸将,以临敌退却的罪名,亲自下令解职的,这还不到半年时间,如果起用为蓟州总兵,等于是官复原职了,内内外外怕是有很多人会议论,因此臣不得不周旋一二……”

    朱慈烺明白了。

    整个朝堂上下都以为洪承畴已经在松山殉国了,感念洪承畴的功勋和忠心,对洪承畴做出的决定,兵部不能轻易推翻。

    朱慈烺想了想,道:“如果是降职使用,准他戴罪立功呢?”

    陈新甲眼睛一亮:“那就没问题了。”

    朱慈烺点头:“那调他入我京营吧。精武营两个副将现在都还悬缺呢。”

    “臣明白了,臣立刻就去办。”陈新甲微微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这些日子为了刘肇基的任命,他可没少发愁,太子殿下明令刘肇基为蓟州总兵,他不能更改,只能想办法完成,但刘肇基被贬斥不过半年,又逢松山兵败,想要将刘肇基安排到蓟州总兵任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说皇上和内阁,只兵部几个主事就不能同意。如今皇太子改口,他终于不用再为此事发愁了。

    “至于蓟州总兵嘛……”朱慈烺沉思了一下:“佟瀚邦在塔山血战,又护送百姓撤退,立有大功,朝廷是不是要擢升他啊?”

    陈新甲立刻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拱手:“臣明白了,佟瀚邦擢升蓟州总兵正是合适……不过现任蓟州总兵白腾蛟接任尚不到一个月,臣虽然竭尽全力,但却也没有找不出他的漏子……”

    “那就平调吧。”朱慈烺道,原本他给陈新甲的命令,是要将白腾蛟一撸到底,贬为平民的,但陈新甲找不到白腾蛟的漏子,又急需要他挪地方,那就只能平调了。

    “是。”陈新甲又松了一口气。

    今年十一月,建虏会兵分两路,分别从界岭口和黄崖关入塞,再会于蓟州城下。界岭口靠近山海关,离京师太远,朱慈烺鞭长莫及,在他的御敌策略里属于是弃地,建虏想破就让他破吧,而黄崖关位在蓟州正北,离蓟州只四十里,虽然道路崎岖,但建虏攻破黄崖关,整个蓟州都会震动,因此黄崖关是必守之地,以佟瀚邦在马蹄坡和塔山坚守之能,只要保证他的军需粮饷,相信他一定能守好蓟州和黄崖关。

第300章 绝不议和

    守好蓟州,才有挫败建虏入塞的可能。

    一切议定,朱慈烺起身正要离开,陈新甲忽然拱手:“殿下留步,臣还有一要事禀报。”

    “何事?”朱慈烺问。

    陈新甲一撩袍子,拜倒在地:“请殿下先恕臣无罪。”

    见陈新甲如此郑重其事,知他要讲大事,朱慈烺肃然道:“但讲无妨。”

    陈新甲咬咬牙:“殿下,如今天下纷乱,朝廷南北交困,特别是松锦之败后,朝廷在辽东已无可用之兵,如果建虏再攻宁远,朝廷短时间之内恐怕难以调兵救援,一旦宁远有失,京畿必然震动,而河南的流贼之势,如星火燎原,早晚会再攻开封,如果建虏和流贼一南一北,同时发动,朝廷左支右绌,势难同时兼顾。”

    朱慈烺脸色凝重,陈新甲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句句是实情。

    “辽东已然是弃地,二月初,臣曾向陛下进言,请对建虏暂施羁縻之策,先安内而后攘外,救松山诸军于重围,然陛下不愿听从,臣也不敢再提,这些日子臣经过深思熟虑,依然认为先安内而后攘外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

    听到这里,朱慈烺明白了。

    所谓的羁縻之策,指的就是议和。

    陈新甲虽然是举人出身,有贪财的小毛病,但对大势很是很清楚的,自从升任兵部尚书之后,他一直在为兵事而努力,无奈明朝十多年来一直陷于南北两面作战的困境,兵力不足,粮饷枯竭,松锦之战之后,形势更加恶化,陈新甲殚精竭虑,但却也想不出良策,每次面对崇祯帝的密议都是胆战心惊,只恐一个不慎,就被皇帝捉拿下狱。

    而崇祯帝偏偏又是一个急脾气,越是苦无良策就越是坐立不安,就越是容易发脾气,不说陈新甲,就是王承恩王之心等公公在崇祯帝面前也是提心吊胆,大气儿不敢出。

    一月之内,就中原和关外的作战方略,陈新甲最少跟崇祯帝密议了十几次,但毫无结果。

    每次陈新甲都会挨骂。

    一筹莫展,胆战心惊之余,陈新甲越发认定,议和是唯一的路径。

    历史上,陈新甲虽然认定和建虏议和,先安内而后攘外是挽救大明危局的唯一之策,但却不敢直接向崇祯谏言,而是通过大学士谢升向崇祯帝委婉提起,崇祯帝也默认了。这一世因为有朱慈烺的穿越,有了朱慈烺这棵大树,自然就不用通过谢升了,陈新甲想着,如果聪慧开明的皇太子能接受他的建议,再说服崇祯帝就容易多了。

    朱慈烺久久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同建虏议和是缓解大明危局的良策。

    但他更知道的是,因为崇祯帝的“好面子”,因为文官们的“热血”,议和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因为议和,陈新甲最后的结果是“弃市”。

    陈新甲虽然没有大才,但兢兢业业,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兵部尚书,尤其是对他这个皇太子言听计从,在整顿京营,调集各地抗清名士入京的策略中,起绝对性的作用,如果换成其他人担任兵部尚书,未必会这么听从,朱慈烺逆转历史的大计就会受到影响。朱慈烺不希望陈新甲出意外,因此议和之事绝不能提,不然文官们群起攻之,陈新甲兵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的。

    “不可!”

    朱慈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议和之事万万不可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满朝文武不同意,我不同意,我父皇就更是不会同意!你身为兵部尚书最重要的任务是整经备武,议和与否,不是你应该考虑的。”

    陈新甲没想到朱慈烺会忽然变脸,吓了一跳,叩首道:“殿下,闻建虏有议和诚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时之急,朝廷可调宁远兵入关剿匪……”

    “糊涂!”

    朱慈烺打断他的话,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你入朝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就不明白,今时今日,议和是绝对不能提的,谁提出谁就要掉脑袋!我今天不同意你是在救你,如果你冒然提出,到时群情汹汹,天下人都对你得而诛之,别说我,就是我父皇也救不了你!!”

    陈新甲脸色一下就白了,咽了一口唾沫:“臣……”

    “不要说了!”

    朱慈烺摆手:“今天的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绝不可再对第三人言。本宫把话撂这,如果你跟别人说了,丢官罢职是小事,说不定就直接进诏狱了,到时本宫也保不住你。本宫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如果朱慈烺是皇帝,他一定会同意陈新甲的议和之策,因为这是缓解危局最有效的办法,哪怕就是把辽东都割给建虏也无所谓,日后灭了流贼,天下安稳了,兵马强盛了,再夺回来也不迟。就像当年越王勾践一样,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忍常人所不能忍,终灭吴雪耻。大明疆域广阔,富有四海,只要能安定的发展几年,建虏又岂是对手?

    但他不是皇帝,他知道自己的父皇不会同意,朝堂上的文官,天下的那些热血士子更不会同意。

    明知不会成功,而且会触犯众怒的蠢事,他不会做,也不会让陈新甲去做。

    “臣明白了。”陈新甲额头渗出冷汗,他何尝不知议和是大事,牵动朝野,提出之人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是他实在是被皇帝逼的没有办法了,又真心的认为议和可以改善朝廷两面作战的困境,因此才会向皇太子提出,想着以皇太子的睿智,或许会同意也未可知,如果皇太子同意,上表说服皇帝,议和之事就可以定下来,到时朝臣们未必敢攻击皇太子。

    但想不到皇太子坚决不同意,如此,就算没有朱慈烺的叮嘱,议和之事他也不敢再提了。

    “陈新甲接旨!”朱慈烺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外面有太监的唱喝。

    陈新甲连忙奔到前堂接旨。

    “陛下口谕,陈新甲和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即刻进宫!”来传旨的是司礼监的秦方秦公公。

    “臣遵旨!”陈新甲叩拜。

    显然,崇祯帝想要知道辽东前线的第一手状况。

    陈新甲马绍愉跟着秦方进宫,朱慈烺离开兵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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