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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1章 秘密使命

    秦师爷凄厉的一声叫,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夜色漆黑,他小腿又受了伤,双手虽抓住了梁怀远的衣襟,但却无法将梁怀远抱起来。

    “嗤!”

    火光亮起,高文采点燃了一根火折子。

    火光照着他的脸,他眼神微微叹息。

    梁怀远这样的晋商卖国该死,但眼见他被蒙古人所杀,心中却不免有些同胞的悲戚。

    秦师爷顾不上想高文采身上怎么会有火折子?他悲泣着将梁怀远抱在怀中。

    微弱的火光下,梁怀远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喘息间,嘴角吐出的都是鲜血,同时他前胸和后背的伤口鲜血也汩汩而出,眼见是不能活了。

    “少东家!”

    秦师爷痛不欲生。

    高文采默然,心说梁怀远也是罪有应得了,不过他能从蒙古兵的重围之中杀出来,倒也还算是一条好汉。

    梁怀远幽幽醒来,眼见是秦师爷,他灰暗的眼神忽然恢复了一点光彩,嘴唇瓮动了几下,悲戚道:“梁家几十年的经营,全毁在了我手里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必勒格,脱脱不花……两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诅咒,眼角却流下了泪珠。

    秦师爷大哭:“少东家勿忧,我们还能从头再来!”

    “不行了……”梁怀远眼神涣散,已然进入到最后的弥留阶段,他摇摇头,忽然一把抓住秦师爷的手,艰难的道:“过来,有件机密的事情我要告诉你……”

    秦师爷连忙把耳朵贴到他嘴边。

    不知道梁怀远说了什么,但秦师爷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呆愣了片刻后,再看向少东家时,梁怀远已经闭上眼睛,气绝身亡了。

    “少东家!”秦师爷伏尸大哭。

    夜风吹过,高文采手里的火折子也燃尽熄灭了。

    天地再次陷入黑暗。

    秦师爷呜呜痛哭。

    不管晋商的总体行为如何,但秦师爷对少东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高文采微微为之感动,上前轻言安慰。秦师爷停住悲泣,将梁怀远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对高文采道:“谭川,你想发财吗?”

    ……

    京师。

    清晨,朱慈烺准时起床,立在东直门城楼上查看各营跑步出城的情况,经过将近一月的操练,各营出城的队列已经秩序许多,跑步声也变的齐整,各营将官

    都亲自带队督军,每当有将官从城下经过,朱慈烺都会点头,将官在马上抱拳施礼,向太子致意。

    各营出城完毕,朱慈烺随着将士们前往城外大校场。

    一路他思索着自己的建军计划,想着是不是有遗漏的地方?

    虽然屡战屡败,并有大量汉奸投敌,但这个时代的汉家男儿并不缺少战斗的勇气,萨尔胡,大凌河,浑河,松山,无数将士浴血奋战,匐尸关外,但只有勇气是不够的,因为建虏是有史以来,华夏王朝面对的最凶狠最狡诈的一个敌人。

    蒙古人也曾统治华夏,并横扫欧亚,但他们不干涉宗教和文化,也不强制剃发易服,所为的只是征服土地,劫掠财产,就如一伙兵强马壮的强盗,虽然会造成巨大的破坏,但假以时日还是可以恢复的。对华夏文明来说,蒙古人只是一个过客。

    但建虏不同,他们阉割华夏文化,强制植入他们的基因,华夏文明遭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以至于到了朱慈烺前世的那个时代,建虏所留下的遗毒都还深深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建虏只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他们吸取了蒙古人兵锋强劲,但统治华夏却没有超过百年的经验教训。

    他们寄身在华夏文明之上,孜孜学习,但却又改变了华夏文明最重要的象征符号,那就是华夏衣冠。

    建虏虽改变了华夏衣冠,但却改变不了强大的华夏文化,不到百年,满洲人就渐渐被华夏所同化,再百年之后,满洲人泯然汉人矣这肯定是“剃发易服”的始作俑者多尔衮所没有想到的,

    论兵马的强壮,建虏不超过蒙古人,但蒙古人征服华夏的过程却远没有建虏那么顺利。

    除了明王朝内耗,没有南宋王朝的统一团结之外,明军兵马的糜烂、落后的军事指挥制度、文官统军、太监监军、武将无所适从、统帅昏招频出也是造成这一局面的重要原因。

    要想逆转历史,明军指挥系统的混乱必须改变。

    朱慈烺是太子,他抚军京营,没有文官能节制他,也没有太监敢监督他,未来如果出征,文官和太监肯定也不敢多言照京营的规制,除了名义上的监军太监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之外,还会有一到两个太监常驻军中,不过自从皇太子抚军之后,他们就很少在军中出现。

    没有文官和太监的掣肘,朱慈烺可以在京营进行一些有限度的改革,但他心里非常清楚,京师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所以他不能过度,尤其是京营的军制,更是不能轻易更改,否则就极有可能被耳根子发软,喜怒无常的崇祯帝召回。

    京营军制任何的改变,都要经过内阁和朝臣的会商,并报明皇同意才可以执行。

    朱慈烺现在思索的是,如何在不改变军制的情况下,进行更加隐蔽的军事改革,以将京营建成一支近现代的军队?

    朱慈烺很清楚,他自己没有多尔衮的用兵才能,更没有皇太极政治手腕和狡诈多变,如果是单纯比试军事谋略,他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他唯二拥有的就是大明皇太子的身份,以及后世的人们所开启的先进知识和明清易代的经验教训。以及逆转历史的坚定信念和不惜以身为祭的勇气。

    要想战胜皇太极和多尔衮,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三百年的知识和科技,建立一支和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截然不同的新式军队。

    鸟铳,火枪,鸳鸯阵,古斯塔夫方阵,完全不同的上下级的指挥系统。

    以先进战胜落后。

    但这只是战术。

第332章 四米长枪

    战略上,必须要让京营每一名将士都明白,他们不止是在为自己和家人奋战,也是在为整个民族而奋战,只有挫败建虏,收复辽东,才能挽救大明危局,挽救华夏衣冠而不至于变成建虏鼠尾辫这是朱慈烺交给思想教导官的任务,每天晚上一个小时的洗脑,长期坚持,必然会有所成就。

    什么样的军队最强大?

    宗教狂热或者是拥有坚定信仰的军队是最强大的军队,哪怕装备比敌人稍微差一点,但却依然能摧枯拉朽般的战胜对方,因为他们不惧死亡,能够进行更加艰苦的行军和战斗,也能够承受更大的伤亡比例,而一支远比对手更敢于牺牲的军队是没有理由会失败的。

    宗教信仰朱慈烺做不到,但坚定信仰却是可以做到的。

    除了每天的洗脑工程,还要加以严格的操练,而严格的操练又需要有严苛的军法以执行和监督,配以青史留名和封妻荫子的富贵荣华,双管齐下,才有可能将京营锻造成一支铁军,也唯有如此才能缩短操练的时间,用两个月,最多三个月的时间将京营变成一支英勇敢战的精锐之军。

    军制之下是编制,编制之下是装备,再下是人员,所有事务都在朱慈烺脑中一一过滤。

    长牌手,圆牌手,长枪手,鸟铳手,炮兵,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斥候兵,未来将是构成精武营的主要兵种。

    前五种都有一定的操练教程,唯独斥候兵需要超强的弓骑之术和长时间的经验积累。

    照京师三大营的规制,每逢大军出行,三千营要派出斥候,将方圆百里的情况打探的清清楚楚,时人称“夜不收”,但三千营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加上辽东战事频繁,三千营虽没有成建制的出战,但却也零零散散的被抽了不少的精锐,而一次次的失败让三千营元气大伤,到现在基本只剩一个空架子了。能派出多少斥候兵,朱慈烺其实是有怀疑的。

    贺珍去年担任三千营的营官之后竭力整顿,并靠着自己蒙古后裔的身份招收了一批善骑的蒙古人充实到了三千营中,但因为朝廷财政困窘,无法兑现贺珍允诺的待遇,不少蒙古人先后离去,最后留下来的不过三百人,加上营中原先的士卒,一共一千六百人左右。

    对大明来说,一支不到两千人的骑兵部队实在是杯水车薪,无法挽救现在的危局,但对朱慈烺来说,这一千六百人却是不可或缺的精锐,他想着最少有一半三千营的骑兵要改成斥候兵,以期未来能遇敌先知……

    “殿下,到了……”

    朱慈烺有点走神,直到田守信小声提醒,方才发现已到大校场的营门口了。

    京师三大营一百多名将官正列队在营门前迎接。李国祯,吴襄和贺珍三人站在队列的最前方,其时天方大亮,朱慈烺清楚的看到李国祯脸上满是疲惫,好像刚刚还打了一个哈欠对这种养尊处优的勋贵二代来说,每天卯时起床到京郊大校场集合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是朱纯臣或者是徐允祯总督京营,一定会赦免李国祯,令他不必这么早校场集合的,但朱慈烺却不会这么做,京营上下一视同仁,既然做了我京营的将领,就必须遵守我京营的规矩。

    进入中军帐,负责军需储备的武库官员首先出列,向朱慈烺汇报京营军需储备的情况。虽然天下纷乱,朝廷财政困窘,但京营的军需装备还是有一定保障的,军服、军鞋、内衣、绑腿、鞓带、水葫芦、军鞋非常齐备,唯有铁鳞甲短缺严重照京营过去的编制装备,普通士兵都是棉甲,只百总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披挂铁鳞甲,如今太子改制京营,精武营所有军士都改成铁鳞甲,需要量猛增,兵杖局盔甲厂正在加班加点的生产。

    一直以来明军只所以难以抵挡建虏的弓箭,除了建虏弓骑厉害,尤其是建虏的重箭有破甲功效之外,明军自身铠甲糜烂,以次充好也是重要原因,前者也就罢了,朱慈烺绝不允许后者现象再发生。盔甲厂掌厂太监赵仲英对这一点很清楚,因此在铠甲质量上丝毫不敢作伪,朱慈烺钱粮又供应的足,到现在为止,只盔甲厂就已经吞进了太子四万两银子,如果做不出合格有量的铠甲,赵仲英就等着掉脑袋吧。

    当然了,军官和士兵还是有区别的,军官是全身铁鳞甲,士兵是半身。

    照朱慈烺计划,士兵们未来都要配备防御力更好的半身板甲。

    除了铠甲,赵仲英还照朱慈烺指示,为精武营新作了一批长枪。

    有明一代,明军中使用的长枪大约都在一丈也就是三米左右,但明初却曾经有过一丈三尺,也就是四米的长枪。

    太祖实录卷一九九记载:己丑命工部造点钢长枪付京城各门守卫官军每枪长一丈三尺围圆五寸。

    最初之时,明军四米的长枪阵对付蒙古人有奇效,但承平日久,兵员素质下降,军中四米长枪逐渐缩短,但现在即使是最精锐的辽东关宁军使用的也是三米余长的长枪,四米到三米,虽然只是缩短了一米,但攻击范围和对士兵的要求都大幅降低。有不堪用的卫所兵使用的长枪甚至只有两米余长。

    朱慈烺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拾四米长枪。

    武库官员报告,除了五百铁鳞甲,盔甲厂还解送了五百加长的长枪和一百加长加宽的方盾牌到京营今日京营选兵,能不能胜任相应的兵种需要士兵们操起相应的武器展示一下。

    武库官员的汇报完毕,朱慈烺一句执行昨天的命令就结束了早议。

    众将听令离开。

    朱慈烺独留下贺珍,和他小声商议斥候兵的事情。其实照京师三大营的规制,三千营既是冲锋的骑兵,也是打听情报的斥候,每一个合格的三千营士兵都应该能在这两种身份之间转换自如,不过时过境迁,朱慈烺不敢用过去的高标准要求三千营,他现在只要求专人专业,适合冲锋的继续做冲锋骑兵,而胆大心细,骑术精良的人要选为斥候。

第333章 夜不收兵

    听到皇太子要将一半的骑兵先变成专门的斥候,再从中挑选两百名拔尖之后,贺珍有点吃惊,犹豫了一下,抱拳回道:“殿下,斥候本就是三千营的本职工作,臣以为不必区分的这么细,只在操练中进行即可。”

    朱慈烺摇头:“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一个合格的斥候可不是轻易能培养出来的,我听闻建虏的斥候骑术高超,纪律严明,能听懂双语,且熟知辽东地理,时时刻刻都会有主动的侦查行动和高效的反侦察行动,这让建虏获取了大量及时准确的情报。而我大明的斥候却相反,萨尔浒之战前,辽东夜不收贪图“夷人之利”,连建虏入内地抢劫都不上报,一心只想拿首级、换军功,指望他们引导大军出城剿匪,怎么可能不中敌人的奸计呢?”

    “萨尔浒之后,辽东边军大大加强了前线侦察的力度,一改之前夜不收单打独斗的状态,哨探们十数人甚至数十人为一组成群出动,希望能改变战场单向透明的困境。小部分上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建虏一旦认真,一旦派出他们最强的斥候出马,我军斥候不但打探不到消息,任务失败,被抓舌头后反成了建虏的情报来源,锦州之战时,建虏就是通过抓舌头探知到锦州城防虚实的,松山之战,建虏斥候封锁路线,致使我们斥候无法探知到建虏大军出动,即将要断我粮路的情报。”

    说到这里,朱慈烺微微叹口气:“我大明在辽东的败局与此有很大关系。但我军斥候为何不如建虏?又为何不能为我军提供准确而有效的情报?将军以为是什么原因?”

    贺珍脸上有愧意,虽然他不是辽东边军,但辽东的失败是每一个大明军人的耻辱,他抱拳回道:“建虏是渔猎民族,生在辽东苦寒之地,从小就弓马娴熟,熟知辽东地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加上能被选为斥候的,都是凶悍狡诈之辈,此三项,我军均不如也。”

    朱慈烺点头:“将军说的很对,就先天条件来说,建虏比我大明将士更凶残,更能适应艰苦的环境,他们选出来的斥候,一定比我大明强,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军就要放弃了吗?当然不是,斥候是大军之耳目,没有斥候,大军就会变成聋子和瞎子。为当下,为也将来,我大明必须训练出一直比建虏更强更优的斥候队伍,方有可能在敌我两方的情报站中占据上风,但怎么才能更强更优呢?依靠过去的训练之法肯定是不行的,我以为必须另辟蹊径,加大训练的难度和强度,方有可能达成此目标!”

    “所以,斥候兵专人专业是不可避免的途径,要让所有的斥候都经历比过往更残酷的训练,拥有更全面的知识和技能,方有可能和建虏的斥候一较高下。有了强大的斥候,我军情报才能不受阻断,源源不绝,也才有可能击败建虏,春秋时管子曾说“故不明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不要轻易进兵,不明于敌人之情,不可约也不要轻易约期会战,不明于敌人之将,不先军也不要轻易行动,不明于敌人之士,不先阵也不要轻易列阵交战,正是此中道理。”

    听到此,贺珍明白了,一脸愧意的道:“臣愚钝,臣这就去选。”

    朱慈烺点头:“将你营中最好的三个斥候兵带来见我,我想跟他们谈谈。”

    “是。”

    贺珍躬身领命,然后急急去忙了。

    贺珍没什么大才,但胜在忠心且认真做事。

    大明战马的质量不如建虏,又缺乏善骑的健儿,如果双方骑兵硬对硬,大明肯定战不过建虏的,所以短期之内朱慈烺不打算在骑兵上着墨太多,现阶段以守为主,长枪阵和鸟铳兵才是建设的重点,而为了防备建虏的突袭,情报工作就变得异常重要,斥候兵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很快,贺珍领了三个斥候兵进到中军大帐。

    三人都是皮肤黝黑的汉子,一看就是经年累月在外风霜露营之人。

    “臣等拜见殿下。”

    三人各报姓名。

    虽然都是汉名,但朱慈烺却知道,那个叫葛六的是一个蒙古人。明末军中多有蒙古人,尤其辽东边军中的骑兵更有一半来自蒙古,而三千营最初创立时所用的骑兵几乎全是蒙古人,因此京营中有蒙古兵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时代的蒙古人还没有统一的民族观念,只有部落观念,不同的部落在草原上相互仇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只要银子给足了,让蒙古人去杀蒙古人一点都不是问题。虽然此时此刻,建虏已经降服了漠南的蒙古人,并将其编制成了蒙古八旗,不过仍然在大批蒙古人在大明军中效力。

    祖大寿驻守锦州被建虏包围时,军中蒙古人想要哗变投敌,祖大寿原本设好了圈套,要将蒙古兵全部坑杀,不想事情泄露,蒙古兵直接反出了锦州,导致外城陷落,祖大寿不得不率领汉兵退守内城,其结果就是外城的火炮和粮草都落入了建虏之手。

    朱慈烺对蒙古人的忠心是有所怀疑的。

    不过眼下用人之际,尤其是骑兵类非用蒙古人不可,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用充足的粮饷和赤诚的对待以换取军中蒙古人的忠心了。

    等三人拜见起身,朱慈烺询问三人斥候兵的职责。

    叫刘仲礼的旗总躬身回答:“回殿下,行军要辨认道路、了解地形,找出敌军的所在战前看清敌方的旗号,弄清敌人的兵力、兵种构成,扎营时弄清周围的动向,此为斥候兵最基本的三项职责。”

    三人之中他官职最高,所以由他回答。

    不知道他脸上的风霜太多,掩饰了他的拘谨,还是因为见过大场面,总之在皇太子面前,他一点都没有其他人面对朱慈烺时的紧张,而他身边的两边同袍,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点紧张。

    斥候兵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斥候兵。

第334章 上等斥候

    朱慈烺点头:“那斥候兵的能力又如何判断?”

    “能发现敌军踪迹并探听到敌情,及时回报,此为合格斥候兵。”

    “熟知地理,能详细汇报敌军的人数和配备,骑良,纵使被敌人发现也能轻松摆脱者,此为中等斥候兵。”

    “哦?”朱慈烺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皮肤黝黑,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农的斥候兵:“那上等斥候兵呢?”

    “武艺高强,情报准确,胆大心细,潜行无踪。”刘仲礼道。

    “那你们三人是中等,还是上等?”朱慈烺问。

    “臣等皆是中等。”刘仲礼回答。

    “那谁是上等?”

    刘仲礼犹豫了一下,躬身回道:“原蓟州参将董朝莆……”

    听到此,一直肃立在旁,默默静听的贺珍忽然变了脸色,叱道:“你胡说什么?”

    刘仲礼三人赶紧跪下。

    朱慈烺不解的看向贺珍,意思是怎么了?

    贺珍抱拳解释:“殿下,董朝莆是罪将,崇祯二年就已经被革了职务,如今算起来他最少六十岁了。”

    哦,原来是一个早已经退休的老将。

    “他犯的何罪?”朱慈烺问。

    “崇祯二年,建虏从喜峰口入塞,董朝莆有失察之罪。”贺珍回。

    朱慈烺明白了,崇祯二年建虏入塞,史称己巳之变,此事深深影响了大明朝局和历史的走向,不但袁崇焕被凌迟,还有三十多个巡抚、兵备道和参将被论罪斩于市,董朝莆只是撤职说明他罪行不大,照明代的惯例,这样的官员只要蛰伏一段时间,就可以被重新被起用,崇祯二年到今年已经十三年了,董朝莆为什么一直没有被起用?是朝中无人还是有其他原因?

    “董朝莆现在哪?”朱慈烺问。

    贺珍摇头:“臣不知。”

    朱慈烺看向刘仲礼。

    刘仲礼抱拳:“回殿下,董老参将是昌平人,自从被革职之后,一直在家中闲居。”

    “他身体如何?”

    “老当益壮,能挽一石弓。”

    “你对他的情况为何这般清楚?”朱慈烺问。

    “臣曾是他麾下的斥候兵。”

    朱慈烺点点头,转对贺珍:“派人去传,本宫想见他。”

    “是。”贺珍听令。

    朱慈烺再看向刘仲礼:“如果董朝莆真有大才,本宫必重赏于你,如果你是妄言,本宫也会重罚于你。”

    刘仲礼跪倒在地:“臣岂敢妄言?臣当初是董朝莆麾下一小兵,当年建虏入塞,并在遵化设下了一个伏击圈,想要伏击山海关赵总镇赵率教,董参将得知消息后,亲率一百骑绕行遵化,想要告知赵总镇,奈何赵宗镇兵马疾行,董参将和赵总镇擦肩而过,未曾将这重大军情禀告赵总镇,致使赵总镇血战殉国,董参将愧疚痛悔,拔剑自刎,是臣和几个亲兵拼死才夺下他手中的长剑……”

    说着,刘仲礼已经红了眼眶。

    朱慈烺也暗暗叹息。

    崇祯二年建虏入塞,是明清易代的关键事件,如果那一次明军胜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建虏能不能保有辽东都是一个疑问,根本不可能问鼎天下。

    贺珍带三人退出后,朱慈烺去往校场,查看精武营各个千总百总选兵的情况,昨日朱慈烺命令,每天为京营百总以上的军官传授早课,时间为半个时辰也就是一小时,讲官为李国祯和吴襄,今日是第一天,原本应该在早上八点开始执行,但因为上午要选兵,所以今日的课程推迟到了下午。

    “长牌手!”

    “圆牌手!”

    “弓箭手!”

    每到一处就都能听到军官们大声呼喝的声音。

    被挑选出的士兵拿起相应的武器,用力挥舞,长牌手的待遇高于普通士兵,每天能多吃一个鸡蛋,每一个被选中的士兵都兴奋不已。为了保证挑选的公平性,思想教导官和锦衣卫都现场监督。

    一会,中军来报,神机营一千五百鸟铳兵在三位千总的带领下,已到大校场营门外。于是朱慈烺来到中心校场,登上点将台,魏闯等三名千总来到台前参拜,朱慈烺勉励他们几句,随后命令比试开始。

    和冷兵器队伍不同,鸟铳兵比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装弹的速度,一个是射击的准确性。还有一个就是抗干扰能力。所谓抗干扰就是鸟铳手在装弹和发射过程中可能会遭受到了敌人的攻击,或者身边的同袍遭受攻击,以至于鲜血满身,甚至是肚破肠流,如果是一个合格的鸟铳老兵不会受影响,会继续按部就班的射击,但如果是不合格的新兵,怕是要扔了鸟铳枪逃跑了。

    朱慈烺不能展现“肚破肠流”的恐怖,但却可以用其他办法干扰。

    那就是土块袭击。

    朱慈烺召来五十个左柳营士兵,每当鸟铳兵排队射击之时,他们就将手中的土块轮圆了砸向正在瞄准射击的鸟铳队。

    因为他事先并没有宣布,所以现场鸟铳兵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有人惊慌闪躲,以至于放了空枪,还有的队列大乱,前一人已经击发成功,并且开始下一次装弹了,另一人举着枪,却还没有瞄准呢,以至于枪声纷乱,一点都不整齐。其三轮鸟铳手的射击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后几轮有了心理准备,在军官的喝令下,鸟铳手才镇定了许多,不再理会如雨的土块,哪怕是砸到脑袋和胳膊上也只能忍者痛,专心致志的装弹、射击。

    “砰砰砰!”

    枪声震天,白烟弥漫,对面的木耙被打的木屑纷飞。

    三个千总各选出一个百人队,朱慈烺又现场抽查一个百人队,两个百人队的成绩相加,就是千总的总成绩。

    最后不出意外,魏闯成绩最好,而且是远远甩开其他两个千总。

    朱慈烺一喜一叹,喜的是魏闯是一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然能独当一面,叹的是另两位世袭的千总显然已经丧失了先辈的勇武之气,年纪都比魏闯大,从军时间也都超过魏闯,又是将门出身,但成绩却如此不堪,实在是可叹。由此可知,军功授勋,代代世袭,根本就是败坏明军战斗力的元凶之一。

    比试结束。

    中军宣布成绩。

    接着再由朱慈烺宣布命令,成绩最差的那个千总被罢黜,三个千总队整编为两队,成绩最好的魏闯除了有二十两的赏银,另外还要负责将一千纤夫兵操练成合格的鸟铳兵。

第335章 五大关键

    “魏闯,努力!”

    朱慈烺勉励。

    “定不负殿下重托!”

    魏闯抱拳,深深躬身。

    而神机营鸟铳队也不再返回神机营,而是留在五军营操练,今日黄昏随五军营一起跑步回城,明早再长跑出城。照朱慈烺的规划,神机营的鸟铳兵最终要和精武营合并,而神机营将转变为专门的火炮队,为大军提供更好更专业的火炮支援。

    中午,朱慈烺没有回城,而是在营中用餐。

    李若链匆匆进入,小声汇报了一个消息,朱慈烺听罢微微点头。

    萧汉俊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下午,朱慈烺站在一处大帐后,静听帐中的动静。

    李国祯正在帐中为精武营百总以上的将官讲解孙子兵法

    今天是第一课,讲的是孙子兵法的第一篇始计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句话是全书的第一句话,起到开篇明义的作用。孙武子说,战争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国家的存亡,所以为将者进必须思考和研究带兵的学问……”

    李国祯的声音从帐篷里面传了出来。

    有点有气无力,或者说不太情愿。

    账内静悄悄。

    朱慈烺眉头越皱越深,虽然他预料到李国祯会怠工,但却没想到会怠到这种地步,李国祯哪是讲课啊,根本就是捧着孙子兵法在朗读,别说百总们没有基础,就算有基础,懂的一些谋略,怕也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听了一会,朱慈烺终于是忍不住了,迈步到前方。

    “参见殿下!”

    帐门口的卫兵连忙参见。

    朱慈烺却已经从他们身边越过,直接进入帐中,田守信和李若链跟在他身后。

    帐内众将赶紧挪开屁股下面的小马扎,呼呼跪成一片。

    见太子脸色不善,李国祯隐隐意识到有点不妙,连忙也跪倒在地。

    “都平身吧。”

    朱慈烺从他们身边经过,直接来到李国祯身边,冷冷道:“小伯公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今天的这节课就由本宫来替你吧。”

    听到此言,李国祯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太子话里的不满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

    帐中的众将都是震惊。

    听太子讲课,做太子的学生,那不就等于是天子门生了吗?这样的荣耀可不是一般武将能拥有的。兴奋,惶恐,同时又透着一些疑惑,皇太子年纪轻轻,难道会比将门出身、口若悬河、长袖善舞的李国祯更懂孙子兵法吗?

    “臣……”李国祯咽了一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让你们平身没听见吗?”朱慈烺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帐中的众将。

    吴襄、徐文朴、杨轩、魏闯等人连忙起身。

    朱慈烺抬手往下压,淡淡道:“都坐下吧。”

    “殿下面前焉有臣等的座位?”吴襄抱拳,一脸惶恐。

    朱慈烺脸色一沉:“这里是京营,不是朝堂,本宫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吴襄吓了一跳皇太子的威压让他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不敢再抗拒,低身坐了小马扎。

    吴襄领头,众将一一坐下。

    李国祯灰溜溜地取了一个小马扎,在吴襄身边坐下。

    朱慈烺面对众将,提高声调:“即日起,本宫的命令就是军令,再有抗拒疑问者,一律军法惩处!”

    “是。”

    众将齐声答应,吴襄和李国祯相互一看,脸色都不太好看。

    朱慈烺清清嗓子,继续道:“对孙子兵法的理解,本宫不如小伯公,所以本宫不讲孙子兵法,而是要同诸君讲一讲决定战争胜负的五个关键!”

    “第一关键便是人和,所谓人和其实就是民心,百姓们向着朝廷,愿意和朝廷同甘共苦,出粮出丁,朝廷大军就有保障,然后才有打胜仗的可能,如果百姓不支持,没有粮饷,就算是百战的精锐也必然会溃败。”

    听到此,账内将官表情各异。

    虽然这些京营军官少有出京征战的机会,但对内外的战局还是有一定听闻的,辽东还好,中原战场上的官军可不怎么受百姓们的欢迎啊。不说左良玉部,就是保定兵和陕西兵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官军在中原征战,常常有刁民向流贼通报官军动向,以至于官军疲于奔命,却迟迟找不到流贼主力所在。

    “官军善待百姓,百姓自然就会拥戴官军,我京营是圣天子的亲兵,就更是要善待百姓,这也就是本宫设立京营军规,严禁骚扰百姓的原因,无论是谁,只要敢劫掠百姓,触犯我京营军规,本宫立杀之!”朱慈烺道。

    众将都是肃然,抱拳:“谨遵殿下命令。”

    “但人和指的并不只是民心,还包括将帅和谐,同心协力。团结的军队才是有可能打胜仗的军队,如果勾心斗角,相互掣肘,那就注定是一场败局。昔日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就是血淋淋地例子!”说道此,朱慈烺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当年是辽东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结果因为王化贞得到了朝中东林党的支持,反倒是压过了出身楚党的熊廷弼,以至于经抚不和,在辽东战略上出现巨大分歧,一个要固守,一个要进攻,最终相互掣肘,导致一败涂地。

    以熊廷弼这样的大才,在受到掣肘的情况下依然不能力挽狂澜,何况他人?

    众将对熊廷弼和王化贞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点的,因此都是默然。

    “熊廷弼和王化贞的教训深刻,诸君一定要引以为戒,此种事绝不能在京营之中发生,不管诸君私下关系如何,但如果敢在战场上以私盖公、隔岸观火,本宫绝不轻饶!我希望诸君都变成光明磊落的名将,而不是遗臭万年的小人!”

    说到此,朱慈烺环视众将。

    “臣等明白。”

    众将抱拳。

    朱慈烺微微点头,人都看重名声,这样讲的效果远比干巴巴的拿杀头吓唬人更有效。

第336章 鞭策前行

    “第二是天时,第三是地利,这两个是可以一起讲的。天时便是昼夜、雨晴、寒雪以及季节气候的变化,行军作战如果逆天时而行,是注定要失败的,地利则是路途的远近、所经道路是否平坦、是否有被敌人设伏的地点,这是行军作战必须了解的,如果两军交锋,一方占据地利,居高临下,扼守险要,那便胜了一半。”

    前世里朱慈烺是一个老师,虽然没有教师资格证,且只是教授福利院的孩子,但将近十年的老师生涯锻炼出了他讲话和思维逻辑能力,今日为众将授课,倒也是轻车熟路。

    “天时地利固然重要,但却不能死搬,三国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诸君应该都是听说过的吧?马谡不在平地扎营,而选择在街亭山上,看起来是居高临下,扼守险要,好像是必胜之局。但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后勤补给。街亭虽然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却没有水,魏将张合根本不攻山,只将街亭团团为主,不出三日,蜀军饥渴难耐,马谡就败了……”

    说到此,朱慈烺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李国祯一眼。

    以李国祯的聪明,应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和李国祯刚才死捧着书本,硬邦邦的讲课不同,朱慈烺言语通俗,简单易懂,和李国祯刚才满口之乎者也,而且不加解释的风格完成不同。

    李国祯脸有点白。

    朱慈烺说的大白话,但众将能不能活用就要两说了。

    “第四点,便是将领的统军能力,为将有五德,分别是:智慧、诚信、仁爱、勇武、严明。智慧,勇武,严明都好理解,本宫就不解释了,本宫着重说一下诚信和仁爱,所谓诚信就是言必行行必果,如此方能取得士兵们的信任,有功赏,有过罚,到了战场上他们才会听从军令,奋勇向前!”

    朱慈烺的声音不徐不缓,清楚的将每一字送到众将的耳中。

    众将静听。

    “至于仁爱,所谓的仁并不是妇人之仁,而是对士兵的仁爱之心,历来的名将都是杀人如麻、军纪如森、却又爱兵如子。只有对士卒讲求仁爱才能获取到士卒之心,士卒也才会为长官奋力而战,不论岳家军戚家军,还是我朝初立之时中山王徐武宁徐达都是如此。而三国名将张飞只所以会死于小人之手,就是因为惯于无故鞭打士卒,以至于部下心生怨恨,将他首级割了去向吴侯献功,若是张飞有仁爱之心,又岂会遭此横祸?”

    听到此,很多将官都在微微点头。

    尤其吴襄更是点头如捣蒜,干巴巴的老脸上满是对皇太子的钦佩。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表面功夫他是做到了。

    大帐中唯有李国祯表情怪异,对于太子的讲课内容,他一则以惊奇,不想皇太子年纪轻轻但却为将之道却有颇深的了解,二则以惶恐,他清楚感觉到太子对他授课态度的不满。

    怎么办?

    想到太子森严的目光,他脊背微微有点凉。

    朱慈烺继续道:“最后一点就是军制,而军制包括军规、编制和军需的管理,一个名将,不但要操练军队,训练士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要对营中的军需军备随时掌握,并时时刻刻计算在对战谋略之中,一支没有粮,没有甲的队伍,纵使孙武复生也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综上五点,敌我双方交战,哪一方将帅更有谋略,更懂得运用天时地利,、军纪更严明、兵力更强大、训练更有素、辎重更有保障,那么,胜率就更大,孙子兵法中说: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今日本宫就讲到这里,希望诸君多思多行,猛将起于行伍,英雄不论出身,只要诸君多想为将五点,并时刻践行,那么假以时日,诸君必然都会成为军中中栋梁,冉冉升起的名将!”

    最后,朱慈烺用一段勉励之言结束今天的讲课。

    众将起身,一起对他躬身。

    在此之前,众将对朱慈烺的敬畏来部分都来自他皇太子的身份,虽然朱慈烺整顿京营已经显现出了相当的霹雳手段和才华,但众将并不觉得太子在军略之上会有什么过人之处,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日常的老师又都是诗人政治家,没有一个是军事家,皇明历代君王,除了高祖和成祖那样的天才之外,还没有一个皇帝在军略之上显露更多才华。

    而朱慈烺这堂课改变了他们的看法。

    尤其是吴襄。

    虽然朱慈烺所讲的并不稀奇,所谓为将五德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有办法如此清楚、且非常有条理的讲出来。

    吴襄心中惊叹皇太子不是一般人啊。

    “小伯公,吴老总镇留一下。”

    众将散去,朱慈烺独留下李国祯和吴襄。

    吴襄还好,李国祯心中却有忐忑。

    “昨日仓促命令,今日就要小伯公开讲,本宫思虑确实有欠周严……”朱慈烺道。

    “臣有罪。”李国祯赶紧跪下,

    “起来吧。”朱慈烺温言道:“讲课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孙子兵法虽然只是一个薄薄的小册子,但却是变化万千,本宫以为小伯公讲的只所以有点生涩,乃是因为没有事先将条目列写出来,也没有和当下的时局相联系。如果能多讲一些名将的例子并和孙子兵法相结合,将官们理解起来会更容易些……”目光盯着李国祯的脸:“相信这样的错误,小伯公明天不会再犯了,”

    “额……”

    李国祯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其实以他的口才,将孙子兵法讲的浅显易懂,津津有味,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因为心中不情愿,抱着应付差事的心思,所以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他没有想到皇太子会亲自来听。现在在皇太子表面温和,但其实却态度严厉的眼神下,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改弦更张,再虚掩应付,太子怕是不会放过他。

    朱慈烺又看吴襄:“老总镇。”

第337章 一条毒计

    “臣在。”吴襄抱拳。

    “本宫帮你拟了四个战例,都是辽东事起之后,我皇明和建虏交锋的过往,其中我皇明两胜两败,两胜是如何胜的?两败是如何败的?我希望总镇能以当事人的身份,为将官们讲解这四场战役,令将官们知道我军胜利的原因,也了解我军失败的教训,到时本宫会亲自聆听,望老总镇多做准备。”朱慈烺缓缓道。

    “臣遵命。”吴襄抱拳听令,再不敢有应付的心理--皇太子聪慧高远,又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在他面前应付,不是自寻死路吗?

    罢了罢了,就算是丢脸的战役,也只能硬着头皮讲给众将听了。

    见两人都听令,朱慈烺微微一笑,离开营帐。

    走出营帐时,他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厌恶。

    李国祯和吴襄一点都不让他省心,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还要他亲自出马。

    到下午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精武营选兵结束,长牌手,圆牌手,弓箭手,长枪手,鸟铳兵,伙夫,还有三千营的八百斥候兵也被挑了出来,然后就是重新分队,任命队长和伍长。而两千纤夫兵也已经分派完毕,一半交给杨轩,另一个半交给魏闯,朱慈烺特意在中军帐召见他们二人,勉励他们,并介绍他们相互认识。

    两人明白,他们以后就是竞争对手了,如果练不好兵,不但辜负太子的期望,以后在对方面前恐怕也不能抬头,尤其杨轩是勋贵后代,自尊心极其强烈,他绝不能容许自己输给魏闯的。

    魏闯倒没有太多的竞争之心,只想着要对得起太子的器重和提拔。

    除了以上兵种,朱慈烺又在善柳营、左右柳营选出了五百个识字的士卒送到神机营,接受李顺和焦勖的炮兵训练。为了便于管理,每个人编结成册,列出姓名籍贯军制,没有兵号的都补发了兵号,

    整整一天,京营都在忙碌中。

    黄昏时分,一天操练结束,朱慈烺跟随最后一个千人队返回京师,还没有进城,就听到了一个轰动的大新闻。

    工部尚书魏藻德的府上出大事了!

    今日午后,魏藻德之子魏守成拿刀杀了自己的正妻,并将服侍正妻的三个丫鬟全部斩杀于回廊之中,又追着府中的下人乱砍,整个魏府被搅了一个天翻地覆,顺天府衙的衙役赶到时,魏守成试图自尽,但被阻止。

    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震惊了,工部大人的公子怎么忽然就发了疯?

    是中邪了吗?

    议论纷纷。

    其讨论热度瞬间就压过了皇太子昨日拍卖字画的新闻。

    下午时候,一条消息忽然传遍了京师内外,原来,魏守成杀妻乃是因为被人戴了绿帽。

    而给他戴帽之人竟然是他的老爹工部尚书魏藻德!

    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从何而来,但每个人都在传说。

    这一下,事情就更是轰动了。

    大官、绿帽、扒灰、杀妻……四大要素,一个比一个刺激。

    朱慈烺骑马入城到信王府的路上,耳边不时听到街边飘来的魏藻德和扒灰两个名词--所有人都在议论魏府的这场变故,很多人都说的会声会影,就好像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朱慈烺不动声色,心中却想,萧汉俊的毒计成功了,魏藻德就算长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其实,令魏藻德之子魏守成发疯发狂、以至于杀人的“扒灰”之事根本不存在,他老爸魏藻德连他老婆的手都没有碰过,一切都是萧汉俊的谋划。

    计划的制定始于二十多天前,具体开始执行是十天前。

    十天前的一个午后,魏藻德之子魏守成在酒饱饭足之后,施施然的走出东街一家酒馆,午后阳光温暖,让他心情愉快,他想着是不是要去听曲子?或者去逗逗蛐蛐?但忽然,他隐隐听见街角有人正在议论自己。

    “那就是魏工部的儿子魏守成……啧啧,这顶绿帽子太大了……魏工部真不是人啊……”

    魏守成今年刚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加上性格鲁莽,听到这番议论哪里能忍得住?转身就冲过去,揪住说他闲话的那两个行人,喝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再给我说一遍?”

    虽然其父是状元,但魏守成却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读书基因,到现在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平常没少被魏藻德责骂,而更让魏守成郁闷的是,他结婚都两年了,但老婆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以至于老爸每次骂他“废物”之时,他都认为老爸是在一语双关。

    心情不好,生活不顺,所以魏守成特别喜欢喝酒。

    两个行人吓坏了,一个撒腿就跑,另一个却被魏守死死揪住。

    但不管魏守成怎么问,那行人就是不说,魏守成怒极,连续的拳打脚踢,将行人揍得满脸是血,但不管他怎么打,行人就是不肯重复刚才的话,只是不听的求饶。魏守成却更加的怀疑了,因为他清楚的听到了“绿帽子”,也听到了魏工部。

    此事在魏守成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天中午,魏守成跟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在酒楼吃酒,两个新朋友也都是二十岁左右还没有中秀才的年轻学子,几天前跟魏守成偶然认识,相互一聊,颇有共同言语,于是今日约好了一起吃酒。席间,三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不少。

    酒罢,两人送魏守成回府,不想路过某一条偏街时,又听到有人在身后窃窃私语,魏守成虽喝不少酒,但耳朵依然灵敏,他又听到了“绿帽子”三字,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中年妇人在嚼舌根。

    虽说男不跟女斗,但魏守成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怒不可遏的就冲了过去。

    “说,什么绿帽子?!”魏守成拦住两个妇人的去路,眼睛瞪圆了,就像是要吃人。

    两妇人吓坏了,扔了手里的篮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魏兄,这是怎么了?莫跟女人一般见识……”

    两个朋友连忙劝解。

    “你们不要管!”魏守成不听,等着眼珠子继续喝问:“说,什么魏工部,什么绿帽子?”

    两个朋友听了,相互一看,脸上忽然闪现尴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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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冲冠一怒

    刚开始魏守成没注意,但很快他就察觉不对了,两个朋友表情怪异,目光不敢和他对视,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登时疑心大起,放开说闲话的两个妇人,转瞪向两个朋友,问:“你们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两个朋友连连摇手。

    但惊慌的表情却已经表明了某一种的答案。

    “说!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魏守成快要气疯了,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胸口。

    那人吓的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哀求:“魏兄,你就不要问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你父亲……”

    听到此,魏守成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

    他一把将那朋友推倒地上,狂奔回家。

    一边跑一边惨笑。

    瞒的我好惨啊,全京师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

    这头上的绿估计能比过长城外的蒙古草原了。

    回到家中,直奔后宅。

    他没有见到妻子,只看到卧室床上被褥凌乱,就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睡过。心中惊疑不已,扑到床前查看,发现枕头边留有一只精美的玉佩。他颤抖的将玉佩抓到手里,仔细查看之后,魏守成全身热血滚烫,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因为那正是他父亲随身携带,一直非常喜爱的一只玉佩,玉佩怎么会在这里?啊,想到流言,想到两个朋友的表情,魏守成再无怀疑,他嗷的一声怪叫,将玉佩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也就在同时,他的妻走进了卧室,见魏守成发狂的样子,一脸惊慌的问:“官人,你这是怎么了?”

    “贱人!”

    魏守成却已经丧失了理智,抓了桌上的长剑,猛的拔出来,一剑就捅进了妻子的心窝!

    一直到死,其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魏守成也没有想过,桌上怎么会有一把长剑?

    魏守成连续的猛刺,将妻子刺成了一个血葫芦,但他的愤怒依然难以消解。

    跟在他妻身后的两个丫鬟嘶声尖叫。

    而她们的尖叫正提醒了魏守成。

    出了这样的丑事,不但妻子该死,妻子身边的丫鬟仆人更该死!于是他提着血剑,又向两个丫鬟冲去。

    砍死两个丫鬟之后,魏守成又将怒火烧向了府中的仆人。

    你们都知道,但却没人阻止,也没有人告诉我,你们都是同谋,你们都该死!

    于是又去杀仆人。

    正在午休的魏藻德被府中的大乱惊醒,冲出房门一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顺天府的兵丁和衙役赶到时,魏守成还在发疯,挥舞着血剑,一边哭一边在空中乱砍。

    他妻子的枕头边为什么会有他老爸的玉佩?桌上为什么会有长剑?

    这一切当然都是萧汉俊的安排。

    魏守成的妻子久不怀孕,她自己比谁都着急,经常到庙中祈福祷告,三天前,有人为她推荐了城外白云观的一位道人,说道人是有名的“送子”真人,很多多年不孕的夫妻在经过他的指点后都成功怀孕,魏守成的妻听了大喜,亲自到白云观去请。

    测过她和魏守成的八字之后,真人说她命中有两子两女,现在没有怀孕,应是府中风水有问题。

    魏守成妻哀求真人到府中查看,刚开始,送子真人并不愿意,但在她苦苦哀求,又送了一笔银子之后,真人才勉强答应,

    今日上午,真人来到魏府,前后转了一圈后告诉魏守成妻:你卧室风水有问题,需要改运。魏守成妻求真人帮忙改运,真人道,看你如此虔诚,贫道就帮你一把,不过你得听我安排。

    真人令魏守成妻到佛堂祷告,并且告诉她,除非是你丈夫回来,否则你不能迈出佛堂一步,不然改运就会失败,另外贫道在你卧室布置了一个运场,等你丈夫回来,进到卧室撞开运场,就可为你夫妻改运。除了你丈夫,任何人不能靠近卧室。

    魏守成妻不疑有他,对真人言听计从。

    一切布置完毕,真人悄然而去。

    魏守成妻一直在佛堂祷告,丫鬟守在府门口,见少爷回来了,连忙禀告于她,于是魏守成妻喜滋滋的来见丈夫,想要把“改运”的喜事告诉丈夫,不想迎接她的却是一把锋利的长剑。

    当初,萧汉俊把这个计划告诉朱慈烺之时,朱慈烺就认为这是一条毒计。

    魏守成和其妻都是无辜的。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们生在魏家呢?

    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人死在甲申之变,为了让魏藻德这奸贼得到应有的报应,魏府的人必须牺牲。

    魏守成被提到顺天府衙之后,面对顺天府尹周堪庚的问询只是嚎哭,什么话也不说。

    而此时关于魏藻德“扒灰”,导致其子凶性大发,杀妻又连杀府中数人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周堪庚当然也听说了,于是不再多问,将魏守成收监,再将魏府之事汇报朝廷。

    魏藻德是工部尚书,二品大员,他府上出了如此大事,顺天府尹必须向朝廷奏禀。

    顺天府尹的折子和弹劾魏藻德的折子,几乎是同时送到了通政使司。“扒灰”违背伦常,是人神共愤的大罪,尤其魏藻德还是工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都丢尽了,朝中百官听到此事,纷纷在家书写弹劾魏藻德的奏疏,明日早朝,魏藻德一定会被射的体无完肤,他的工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听完李若链的汇报,朱慈烺表情严肃,他并没有因为魏藻德的倒霉而兴奋,反倒是生出一股凉意。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什么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魏藻德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后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不但不能重蹈魏藻德覆辙,而且要严加辨识,不能被愤怒和表面现象所蒙蔽,以至于错怪了臣子。

    此时天色已透黑,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挂起了灯笼。街上的行人依然是熙熙攘攘,虽然大明的北方已经是破烂不堪,但毕竟是帝京所在,一眼望过去,依然还有繁华气象。朱慈烺缓马慢行,用心感受市井百姓们的生活,心中微有感慨但愿天下早太平,大明早日度过眼前的危局。

第339章 军情成立

    夜晚,朱慈烺秘密召见萧汉俊。

    通过红娘子和魏藻德之事,萧汉俊证明了他的能力。

    这让朱慈烺下定了决心。

    “白云观的老道今日中午就已经离开京师,往南方去了,除非是天崩地裂,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北方。至于几个流言的传播者臣也各有处置,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顺天府的推官,都绝查不出任何疑点。”

    参拜之后,不等朱慈烺问,萧汉俊就将事情的善后详细禀报。

    朱慈烺静静听,他隐隐觉得假老道根本没有去南方,而是被萧汉俊杀人灭口了。

    “整件事情都是臣一人所为,费鸿泰罗铮等人前期帮臣勒索要挟了城东的两个黑帮,近期又在查建虏流贼在京师的情报网,因此他们五人对整个事件也毫无所知。”萧汉俊又禀报。

    很多脏事坏事包括流言的传播都是城东的两个黑帮做的,这也是萧汉俊要五个锦衣卫帮手的原因。

    整件事情萧汉俊做来滴水不漏,即便是那个假老道恐怕也不能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至于城东的黑帮也只是知道计划中他们执行的那一部分,就算出了漏子,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很好。”朱慈烺点头,目视萧汉俊:“萧汉俊,本宫意授你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专职负责情报,你看如何?”

    萧汉俊面色不变,伏地一拜,淡淡道:“臣怕是不能从命。”

    “为什么?”朱慈烺一点都不意外,好像他早已经预料到萧汉俊会拒绝。

    锦衣卫是皇帝亲卫,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往里钻,但萧汉俊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且态度如此淡定。

    “第一,锦衣卫乌烟瘴气,邪弊横生,除非殿下能任臣为指挥使,并给臣生杀大权,由臣大力整顿,否则臣到锦衣卫,不过是清流投于浊水,明月照于沟渠,于事无补,徒自浪费时间。”

    “第二,据臣所知,锦衣卫都指挥使不是轻易能任命的,即便是太子殿下您也做不到。何况臣一介布衣,无功无绩,有何资格担任都指挥使?”

    萧汉俊从容回答。

    不错,朱慈烺的确没有权力任命萧汉俊,别说朱慈烺,就是他的父皇崇祯帝要任命一个五品以上的锦衣卫,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并要内阁的同意。萧汉俊真是大胆,一点都不维护皇太子的面子。

    “如果不进锦衣卫,本宫又如何用你?”朱慈烺不再转弯子,直接切入主题。

    萧汉俊不回答,只跪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了,最后的决断,还要太子殿下自己做出。

    朱慈烺盯着他,再一次深深地审视,虽然心中已有决断,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要再斟酌一下,萧汉俊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但忠心却无法判断,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只要是大明百姓朱慈烺就会相信他们忠于朝廷,但情报系统不同,尤其是情报头子的忠诚度的要求要更高。

    半炷香后,朱慈烺缓缓道:“本宫决意任命你为京营军情司的照磨,为我京营侦缉情事。”

    照磨,大明官制,正八品,朱慈烺授萧汉俊八品而不是更高的官职,乃是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了,朱慈烺现阶段也没有权力任命更高级的官员,七品以上都需要通过吏部。

    另外,虽然有红娘子和魏藻德之功,但现在并不适合提高对萧汉俊的封赏。不但不能提高,还要稍微压制,以免萧汉俊志得意满,失去进取心。

    “谢殿下,臣必殚精竭虑赴汤蹈火,以为殿下的耳目!”

    萧汉俊表情和声音都平静,但眼睛里的激动却藏不住。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官职大小无所谓,关键是权力和施展能力的空间。

    虽然是一个秘密的谍报组织,但朱慈烺并不想把萧汉俊变成自己的私人组织,所以他才要把萧汉俊放在京营的编制之下,任京营军情司的首任照磨。

    明天一早朱慈烺会明天入宫,将设立军情司的想法告知父皇,如果崇祯帝不同意,他再想其他办法军情司成立是大事,能瞒一天两天,但长期下去终究是瞒不过的,一旦事发,而他没有禀告崇祯帝而是私自成立军情司,就一定会遭到朝臣的非议,到时朝臣群体攻讦,一定会危及到他抚军京营的位置。

    为稳妥起见,他必须禀告崇祯帝。

    生死存亡之秋,他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丢了京营抚军的位置事小,失去了逆转历史的机会那就万死莫恕了。

    军情司组织结构、人员组成和培训、纪律章程、每月所需银两,都是两人讨论的话题。

    萧汉俊虽然是一介补丁,从没有在官方的谍报组织中担任过职务,但说起谍报的各项事务却是娓娓道来,不管朱慈烺问起什么问题,他都能毫无凝滞的回答,就好像他曾经有过几十年的谍报经验一样。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军情司各项事务中最关键的就是人员组成。

    一个谍报组织有没有效率,能否忠实的执行国家的命令,以国家利益为第一,而不是被私人所掌控,以至于危害到国家,关键就在于人员的组成,这是朱慈烺在前世里就知道的道理。如果可能,他一定会一砖一瓦,一人一行的亲手将军情司建立,哪怕速度慢也没有关系,但五月开封之战在即,他没有精力和时间在自己并不熟悉的谍报行业里浪费,萧汉俊又确实是一个人才,所以他没有其他选择。

    除了已经派给萧汉俊的五个人,朱慈烺还会再派一个人给萧汉俊,那就是李若链。

    李若链原本是五品的都指挥使,这一次进到京营军情司,品级不变,但却是担任八品照磨的萧汉俊的副手。

    “李若链在锦衣卫十余年,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有一定的谍报经验,本宫以为他做你的副手正是合适,军情司的一切事务皆由你主持和决断,李若链不干涉,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考核军情司人员的忠诚。”朱慈烺道。

第340章 入职誓言

    “臣遵命。”

    有明一代,军中有监军太监,各地还有镇守太监,不管文武都处在皇帝亲信的监督之中。

    对太子派一个监督者在自己身边,萧汉俊一点都不意外,他脸色平静,没有任何的不满。朱慈烺也不怕他有不满,与其背地里悄悄监督萧汉俊,不若光明正大的在制度里监督军情司这么重要的单位,如果他不派人监督,放任自流,萧汉俊反倒是要起疑心了。

    至于军情司的谍报人员都由萧汉俊在民间物色,朱慈烺不干涉,但每个新进人员都必须发入职誓言。

    “余志愿加入军情司,忠于大明,忠于民族,履行臣民职责,执行朝廷决定,严守军情司纪律,保守军情司的秘密,随时准备为朝廷和民族牺牲一切,永不背叛朝廷!如有违背,余亲身父母死于地下,尸骨不得安稳,生男为奴,生女为娼。”

    朱慈烺将写好的誓言交给萧汉俊。

    每一人进入军情司的人都得发誓。

    萧汉俊也不能例外。

    中高层由朱慈烺亲自监誓。

    下层由军情军纪检监督官李若链监誓。

    “是。”萧汉俊接过誓言,略略扫了一眼,眼角剧烈的跳动了一下,然后肃容拜伏:“臣明白了,臣今日就发誓。”

    于是,面对朱慈烺,萧汉俊郑重发誓。

    中国人不信科学,不畏律法,唯害怕鬼神和祸及后代,因此朱慈烺要加上后面的那一句。

    誓言完毕,朱慈烺和萧汉俊接着密谈。

    照萧汉俊的估算,军情司组建的首期经费需要四万两银子,以后每月还需要两万两,六个月之后大体可以掌握京畿内外的一举一动。如果要掌握全国,先期投入和后期供给都要成十倍的增加。

    朱慈烺听了咋舌,情报工作果然是贵啊,养一个军情司的投入差不多可以养一支十万大军了,不过军情司必须建立,花费再多也不惜。

    朱慈烺道:“不,军情司的重点不是京畿,京畿有锦衣卫,军情司只所以为军情司,关注的应该是军情,也就是河南,陕西和关外!”

    萧汉俊面色不变:“但京畿是天下之首,殿下你又身在京畿,如果连京畿都不能掌握,军情司又何以掌握天下?”

    “京畿当然要掌握,不过不是现在。眼下还有更急迫的事情在等着你们。”朱慈烺脸色严肃。

    萧汉俊拜伏:“请殿下吩咐。”

    “现在你有四件急迫的事情要做,第一,派人到河南,不惜一切代价掌握河南流贼的动向,最好能混入流贼军中,以为内应。”

    “第二,调查山西晋商,搜集他们叛国,同建虏人交易的具体证据。”

    “第三,在陕西秦王府安插一个能在秦王面前说上话的内应,不管是收买还是要挟,总之必须是一个被秦王信任,能左右秦王思想行动的人。”

    “第四,德胜门军营之事不能放松,要继续调查,如果建虏在京师有情报网,要不惜一切将之挖出来!”

    朱慈烺吩咐的四件事都是眼下急迫要做的。

    “遵命。”萧汉俊领命。

    如果换成其他人,一定会对朱慈烺调查山西晋商和在秦王府安插内应的事情感到奇怪,尤其是秦王府内应,大明亲王地位尊崇,一个远在陕西的秦王为什么会引起皇太子的注意?难道是秦王有什么不轨的事情被皇太子知道了吗?

    但萧汉俊问都不问,表情始终冷静。

    皇太子的命令他坚决执行就可以,原因他不必知道。

    这是一个合格情报官最基本的素质。

    “先拨你四万两银子,将这四件事情先做起来,但有短缺再向我请银。”朱慈烺道。

    萧汉俊领命而去。

    房间里静下来。

    朱慈烺静默不动。

    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闪出来,跪在他面前。

    “你都听见了?”朱慈烺问。

    “是。”

    “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军情司照磨吗?”朱慈烺问。

    “臣不敢妄言,但臣会盯紧了,但使他有任何不轨的行为,臣必不会让他得逞。”

    朱慈烺点头:“去休息吧。”

    那人起身离开。

    子时了,得休息了。

    但朱慈烺却一点都不困,他盯着李若链离开的方向,脑子里闪过很多的事情。

    ……

    “无耻!”

    第二日,早朝上的崇祯帝龙颜震怒,根本不听魏藻德的解释,一道圣旨革了魏藻德的工部尚书,并将魏藻德投入大狱。

    可怜魏藻德转瞬间就从堂堂二品尚书变成了囚徒,在这之前他还想着入阁拜相呢。魏藻德拼命解释,说有人陷害自己,但没有人相信天上地下,别人陷害你,难道你儿子还会陷害你吗?

    乾清宫。

    朱慈烺站在殿外等候崇祯帝的召见。

    刚刚结束的早朝令崇祯帝愤怒无比,工部尚书魏藻德的丧德不亚于一场战败的塘报,崇祯帝怎么也不能相信,堂堂工部尚书,状元出身,竟然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照他的意思将魏藻德直接杀头都不过分。直到回了暖阁,他心中的怒意都无法平息,没有像平日那样坐在案后批阅奏折,而是焦躁的来回踱步国事不堪,想不到朝臣竟然也有如此的衣冠禽兽,朕素日里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朕毫无识人之名,实在是有愧天下人啊!

    “陛下,太子求见。”

    王承恩小声报。

    崇祯帝停住脚步,整理一下心情,在案后坐下:“宣!”

    不论何时何地,他都要在太子面前保持父皇的威仪,不轻易欢笑,也不能轻易发怒。

    “儿臣叩见父皇。”朱慈烺轻步进入,拜倒在地

    “平身吧。”崇祯略略抬了抬手臂,疲倦的面容之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爱怜之情,只吩咐王承恩赐座,也没有问朱慈烺的来意,却从案头的奏折中抽出了一份密报。

    “听说你在军中设了一个讲堂?还亲自讲了一节课?”崇祯问。

    “是。”朱慈烺小心回答。

    “小小年纪也敢当人的老师,你也忒狂妄了一点,你以为军中就没有能人吗?!”崇祯板着脸。

    朱慈烺不敢回答。

第341章 五德五危

    崇祯帝展开手中的密报:“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你的解释倒也没有错,不过你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忠。没有忠,智勇双全的将领不但不是国家之福,反而是祸!汉之曹操,南朝之侯景,周之赵匡胤,都是血淋淋地例子。孙武子作孙子兵法时,天下尚未一统,为将者,朝秦暮楚是平常事,但今日却不同了,为将者如果不知忠义,纵使孙武子复生,也不能使用。你是太子,又抚军京营,其间的利害更是要清楚。”

    崇祯不但是皇帝,也是父亲,又自认文韬武略,所以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导儿子的机会。

    “是,儿臣明白了。”朱慈烺谨遵教诲。

    心中却是欢喜,看来自己在军中开设讲堂之事,崇祯并不反对。

    “将之五危,你知道吗?”崇祯帝一副考考你的模样。

    朱慈烺连忙回答:“回父皇,将之五危指的是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有勇无谋,只知死拼,可能会被诱杀临阵畏怯,贪生怕死,可能会被俘虏急躁易怒则经不起刺激廉洁好名则受不了侮辱一味“爱民”则会因掩护居民而遭受烦扰。此为将之五危。”

    崇祯点头,眼神欣慰,但忽而又变成怀疑:“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

    “儿臣从书中读到的。”朱慈烺小心回答。

    “什么书?”

    “孙子兵法武经总要武经七书百战奇略……还有三国演义”朱慈烺答。

    三国演义在明代传播极广,内廷司礼监还曾经在嘉靖元年刊印过二十四卷二百四十回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供皇家阅读,所以崇祯帝对三国演义一点都不陌生,不过朱慈烺刚十五岁,还没到读三国演义的年纪,严格算起来,是小小的犯戒。

    崇祯倒也没有吹毛求疵,点头道:“忠君大义也不可偏废,要和为将之道一并进行,时时教导京营将士忠君为国。”

    “儿臣遵旨。”

    “说吧,你今日来见朕为了何事?”崇祯帝喝了一口茶。

    虽然有魏藻德的闹心事,但见到还算成器的太子,他的心情总算是稍好了一点。

    朱慈烺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高高奉起:“儿臣整饬京营,裁撤冗员,将京营内一些不实用的部门进行了重组,以节省人力和财力,特请父皇恩准。”

    王承恩接过折子,呈到崇祯面前。

    崇祯展开了看。

    朱慈烺屏气凝息的等待。

    军法、辎重后勤、赞画等几个司不过是在陪榜,今日重点是军情司。

    但愿父皇能直接同意,不至于另生风波。

    崇祯终于看完了,抬头看向朱慈烺:“军法、赞画、军情确实重要,但在军中设立专门的司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一会召内阁和兵部,先听听他们的意思吧。”

    大明的官是很珍贵的,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都要进士起步,而对衙门的设置明廷更是慎之又慎,每次增加或者减少都要朝议反复论辩。为此,京营四个司的主官除了辎重司照原先的编制为六品主事外,新设的三个司:军法、赞画和军情的主官都是八品的不入流的小官朱慈烺这么做为的就是减少阻力,以求能够快速通过。

    朱慈烺心中一喜,他知道父皇已经答应了。兵部不用说,不管陈新甲和吴甡都会同意,内阁四臣应该也不敢反对。

    一来八品不算官,只能算吏,以太子抚军京营的权力,朱慈烺完全可以自作主张的任命,而不必禀报崇祯帝,朱慈烺的禀报让崇祯帝朕心甚慰二来朱慈烺在奏疏中将设立三个司的必要性进行了清楚阐述,崇祯帝又不是昏君,怎么会反对自己儿子合情合理的主张?

    当然了,崇祯帝现在还不能知道,他儿子在军情司可是下了血本,日后也将超越锦衣卫,成为大明第一情搜组织。

    军法司,赞画司,军情司顺利成立。

    接着,崇祯又问了一些军中事务,朱慈烺一一回答,一点都没有凝滞,显示他对京营情况已经完成掌握。

    离开乾清宫时,朱慈烺心情愉快,忍不住哼唱起了小曲。

    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照顾坤兴公主的女官正向这边走来,不用问,一定是知晓了他进宫的消息,坤兴公主又要来缠他了,想到坤兴公主娇嗲嗲哀求出宫的样子,他无法拒绝但又做不到,只能落荒而逃。

    “我儿真是一个天才吗?”

    同一时间,崇祯帝坐在案中,目光望着太子离开的方向,心中八分喜悦,但却也有两分的怀疑,他始终怀疑太子身边有一个他不知道的老师,在暗中指使,不然太子不会进步如此之快……

    “陛下,”脚步轻响,王承恩捧着一份奏疏来到案前:“刘宗周又上疏请求致仕了。”

    崇祯帝把目光收回来,落在王承恩手中的奏疏上那暗灰色的硬皮看起来是那么的生硬,就仿佛是刘宗周在冷冷看着他,嘴角带着一副你不是圣君,如果不改弦易张,治国先知心,任命贤能操守之人,仁义为本,天下迟早要毁在你手里的冷笑。

    “罢了……”崇祯涨红着脸,常常谈了一口气,提起朱砂笔,在奏疏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个准字。

    朱慈烺刚回到府中就听到一个消息,刘宗周致仕的奏疏,崇祯帝终于是准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慈烺微微有点黯然。

    他应该高兴的。

    刘宗周走了,他少了许多的束缚和羁绊,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情,而不必担心有太大的后遗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去打听一下蕺山先生什么时候会离京?”朱慈烺小声。

    田守信点点头,命人去打听le。

    魏藻德被罢黜,工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现在刘宗周被准许致仕,左都御史的位置也空了出来了,工部尚书也就罢了,但左都御史的位置却极其重要,如果继任者还是一个如刘宗周一般的迂腐大儒,事事挑刺,朱慈烺改革京营乃至大明军制的计划就会受到很大的掣肘,如果能选一个开明之士继任左都御史,不说支持,只要不反对,对朱慈烺就是一个很大的臂助。

第342章 左都御史

    那么,有资格继任左都御史的人选中,谁是比较开明的呢?

    这几日,关于“淮安事变”更多的塘报和奏折送到了京师,朱慈烺了解到了更多的内情,这才知道史可法还是让他失望了,如果不是李邦华恰好路过淮安,阐述利害,史可法犹豫不决,进退失据之下,淮安之事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控制的大乱,继而又会影响厘金税的实施。

    朱慈烺很惋惜。

    史可法终究不是宰辅之才,一省督抚估计就是他能力所及的最高点了。

    而李邦华虽然年纪比史可法大了差不多二十岁,但遇事果决,有大局观,加上崇祯元年整顿京营的魄力,朱慈烺以为他绝对有能力做内阁首辅。

    不过眼下最适合李邦华的位置却是左都御史。

    开明,不迂腐,有大局观,最重要是他也是东林中人,这样的人做左都御史绝对不会无事生非,处处挑刺。

    但朱慈烺没有权力任命李邦华。

    明制,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诏令廷臣会议,以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报请皇帝,取旨定夺,其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其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当然了,皇帝也可以直接任命,不过直接任命的官员私下里会被同僚看不起,甚至是嘲笑,因此廷推依然是官员任命的正途。

    工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的新任,都在廷推范围内。

    有资格参与廷推的是内阁阁员和现任六部尚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御史,但现在御史和六科给事中都不在京师,有资格参与廷推的就只剩下六部尚书,都御史和大理卿了。

    六部中,朱慈烺唯一能左右的只有兵部尚书陈新甲。

    所以他想着由陈新甲提出李邦华继任左都御史,李邦华声明卓着,又是东林中人,其他人应该不会反对。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李邦华确实是担任了左都御史,虽然是在一年后,今世提前一年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事不宜迟,朱慈烺立刻去往兵部和陈新甲密谈。

    从兵部出来,朱慈烺再赶往场外大校场。

    “殿下,不如下午再去吧,这会都快中午了。”田守信小声劝。这段日子太子起早贪黑,风里雨里,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他实在是心疼。

    “不,张家玉做了一个操练鸳鸯阵的场子,我得去看一下。”

    朱慈烺踩蹬上马。

    田守信和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只能跟上。

    众将在校场营门口列队迎接。

    朱慈烺翻身下马,看向众将中的一人:“张家玉,操练场是否已经布置好?”

    张家玉出列抱拳:“回殿下,已经妥当。”

    “走,瞧瞧去!”

    朱慈烺兴奋。

    虽然不是武将,但张家玉对鸳鸯阵的了解却超过了这个时代的武将,也超过了朱慈烺,原因也简单,张家玉是广东人,而戚继光的最后一任就是广东总兵。1582年,戚继光调任广东总兵,在广东的三年期间,他“任真任怨,以国事研究者犹家事,谋兵如谋身”不但走遍了广东沿边沿海,而且还在广东练出了一支以鸳鸯阵为主体的广东军。

    广东是戚继光最后练兵的地方,也是鸳鸯阵在戚继光的老家登州之外,另一个留有火种的所在。

    可惜的是,继任的广东总兵丢弃了戚家军的传统,废弛了鸳鸯阵,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鸳鸯阵的对阵操练之法被保留下来,张家玉习文又喜武,一直将戚继光视为偶像,在家乡期间对戚继光赖以成名的鸳鸯阵颇有留意,拜访了很多老军人,得到了不少宝贵的素材,因此他对鸳鸯阵的理解远比一般人更深刻这也是上一次他能战胜张名振的原因。

    长期而言,朱慈烺要在京营实施的是古斯塔夫阵型为主,鸳鸯阵为辅的策略。

    所谓古斯塔夫阵型为主指的就是遇上大股敌人时,鸟铳长枪火炮加骑兵相互配合一起杀敌,鸳鸯阵为辅则是遇见小股敌人,或者是小队兵马在外行军忽遇敌人时所采取的阵型。

    但古斯塔夫阵型太复杂,需要大量的受过严格操练且能忠实执行命令的低阶军官和军士,以确保小编队的指挥的专业性。

    现阶段京营根本没有这么多的人才。

    所以朱慈烺只能先从鸳鸯阵入手。

    鸳鸯阵熟练了,锻炼出一批核心的中下层军官,以他们为骨干,再来操练古斯塔夫方阵就事半功倍了。

    朱慈烺刚要迈步走,贺珍却小步上前,双手抱拳,脸色尴尬的禀报:“禀殿下……出了一点小问题。”

    “怎么了?”朱慈烺停住脚步。

    “昨日臣派中军去招原蓟州参将董朝甫,不想那厮竟然打翻了臣的中军,抢夺马匹,往山中逃去了。”贺珍低下头,颇为惭愧,他的中军也算是一员骁勇之将,但却被一名六十岁的老头打倒在地,抢夺了马匹,并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作为主将,他实在是羞臊。

    “嗯?”

    朱慈烺还真是惊讶了,他可是皇太子,自从穿越以来,不管召见谁,还没有一个敢抗拒的,这个董朝甫是疯了吗?又或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做贼心虚,见了军中的使者,立刻害怕逃跑?

    “臣的中军正带领昌平县衙的兵丁往山中搜捕,不抓到董朝甫,绝不回来复命!”贺珍道。

    朱慈烺想一想,摇头:“算了,让他们撤回来吧,董朝甫既然不想见我,硬抓回来也无益。”

    “殿下……”贺珍不甘心。

    朱慈烺摆手,示意不用说了:“去把刘仲礼找来,一会我有话问他。”董朝甫的逃跑并有内情,刘仲礼有可能会知道。

    “是。”贺珍退下。

    朱慈烺看向田守信:“守信,派人去兵部跑一趟,将董朝甫的旧档全部调出来,再去一趟锦衣卫,看是否有侦缉董朝甫的记录?”

    “是。”田守信听令。

    朱慈烺继续向前,在众将的簇拥下,兴冲冲来到位在校场右半区的小操场。

第343章 带队练使

    远远就看见场边竖着几面非常醒目的大黑板,走近一看,上面画满了士兵,手里武器从长牌圆牌到长枪,各不相同,但每一个小队的人数却都是十二人。

    原来是鸳鸯阵的阵型变化和攻防转换说明。

    考虑到士兵之盲占了百分之九九,说明全部采取图画,而不是文字。

    这当然是张家玉的杰作。

    为了这几面黑板,张家玉将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再一次的研读好几遍,又听取了太子的一些建议,获得太子首肯之后,便将操练图亲手绘在了这几面黑板之上。

    朱慈烺仔细看,看完之后非常满意。

    他事先是看过草稿的,但实际的黑板效果比草稿好过好几倍。因为黑板更大更直接,张家玉画的也更精细。

    即便是不识字的文盲在看了黑板图解之后,对鸳鸯阵的转换也会有一些肤浅的了解。如再有张家玉的讲解,士兵们操练鸳鸯阵的速度一定会大大加快。

    不同的是,鸳鸯阵的八名长枪手稍微有改动。

    八名长枪手中六人手持一丈三尺四米的新式长枪,增加攻击的范围和距离,另外两人手持一丈三米镰钩枪,镰钩枪不但可以代替镗耙的作用,配合圆牌手,在近距离保护长牌手和长枪手,如果遇上建虏骑兵,还可以勾马腿这是张家玉提议,朱慈烺拍板决定的结果。

    鸳鸯阵的图画简单易懂,张家玉画的更是生动有趣,众将看了都是称赞。

    “张家玉,为诸君讲一下!”朱慈烺淡淡笑。

    “遵旨!”

    张家玉站在黑板旁,将鸳鸯阵的进退转换和阵型变化简单但又非常明了的做了一番解释,不愧是来年要中进士的人,果然是高才高智,一样的道理,朱慈烺就难以像他讲的这么透彻和明了。

    众将对鸳鸯阵的顿悟又多了几分。

    接下来,朱慈烺顺理成章的任命张家玉为操练鸳鸯阵的带队练使。

    长枪队从普通士兵到百总,都必须听从张家玉的操练指挥,敢有不从者,军法处置!

    张家玉只是一个赞画,只有提出建议的职责,并没有操练或者是指挥军队的权力,但“带队练使”的名衔一挂,他就有这种权力了。

    带队练使不是官职名,没有品阶,只是军中的一个暂时设置,不过地位却非常尊崇,相当于是士兵们的老师,华夏民族最讲究的就是尊师重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武人虽没有文人那么较真,但“带队练使”的职务却也是任何人也不敢小视的。

    “遵命!”张家玉慨然受命,一点都没有文人自谦的做作。

    众将都抱拳向他致意。

    连吴襄和李国祯都不得不意思了一下。

    朱慈烺宣布,从今日里,精武营的操练依照新的操典进行。善柳营、左右柳营的队列操练还没有结束,所以继续使用旧的操典。

    新操典大概内容为:卯时起床,五公里长跑到大校场、休息一刻、吃早餐、半个时辰的队列训练、再半个时辰的戚家拳,由徐文朴为教官。同一时间,百总以上的军官听兵法谋略课这一个环节徐文朴暂时无法参加。

    再然后就是技能训练。长牌练牌,长枪手练枪,鸟铳兵练铳,弓箭手射箭,斥候兵练习技能。

    午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一小时。

    下午操练鸳鸯阵,其间贯穿力量训练,中间休息两刻,每人补充两个馒头,黄昏结束前再有一次队列和戚家拳训练。

    黄昏,一天操练结束,所有将士五公里长跑返回京师营地,晚饭后思想教导课,也可以是一天训练总结会,具体内容由思想教导官安排掌握。

    “诸君可有异议?”

    宣布完毕,朱慈烺环视众将,问。

    无人有异议,都是听令。

    朱慈烺点头:“那就执行吧。”

    “遵命!”

    ……

    “区区一个举人,不过就是知道一点鸳鸯阵的皮毛,居然就敢拿来操练精武营,真是儿戏啊!”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小伯公李国祯气的将亲随送过来的茶碗拍在了地上。

    其实他倒不是气张家玉任了一个带队练使,而是气张家玉得到了太子的重用。说起对鸳鸯阵的了解,他自认不比张家玉少多少,但太子却一次却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跟张家玉嘀咕了几次,就搞出了这么一个操典,简直视他为无物。

    唉,有眼无珠,有志难伸啊。

    但没办法,谁让人是太子呢?

    愤懑之后,李国祯忽然又有点颓然,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伸手习惯的去摸茶碗,但却摸了一空,这才想起茶碗被自己摔了,猛的拍案,一腔怒火都喷向了亲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沏茶?”

    ……

    同一时间,朱慈烺进了中军帐,在案后坐下,田守信为他泡了一壶热茶,他一边啜饮,一边兴奋的想着鸳鸯阵的操练,如果一切顺利,一月之后鸳鸯阵就可以小有成果,对付建虏差一点,但如果是对付中原的流贼,应该还是能胜过的。

    想到张家玉,他眼中露出欣慰。

    如果没有张家玉,虽然他自己也可以鼓捣出鸳鸯阵,但却没有现在的信心,只靠纪效新书和练兵实记和后世里的一些分析和还原,远没有张家玉在广东探访老兵,实地调查来的真实张家玉出现在太是时候了。

    提到张家玉,就不能不说另一个张,那就是张名振。

    张名振和张家玉两人同时进的京营,又同场竞技,听田守信说,大家私下里都叫他们大张和小张,当日张名振略输一筹,心中颇为不服,跟小张订下赌约,说一个月后要再比一场鸳鸯阵。大张前些天走的时候,给小张留了一封信,上写:某归乡一月,尔要刻苦操练,一月之后,你我再决胜负。张家玉收信之后,竟然也回了一封,上写:恭候。

    由此可知,张家玉虽然文人,但却也颇有刚武。

    脚步声响,贺珍带着一个部下进入大帐。贺珍躬身行礼,那部下却是跪倒在地,自称死罪。

    原来是刘仲礼。

    他已经知道董朝甫打翻中军,逃亡山中的事情了。

    作为推荐人,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344章 个中隐情

    “崇祯二年之后,董参将变的沉默寡言,深居简出,臣以为他是因为迟迟没有被朝廷起用,以至于心情郁闷,才会有一些乖张的行为,昨日说起斥候兵,臣立刻就想到了他,和他相比,臣连他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因此才向殿下推荐。但不想他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臣死罪,死罪啊!”

    刘仲礼跪伏在地,脸色苍白的回禀。

    “起来吧,这事怨不得你。”朱慈烺温言安慰。

    刘仲礼站起来,躬着身,眼神惶恐,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还是不停的渗出。

    “你说他有一些乖张的行为,指的是什么?”朱慈烺问。

    如果董朝甫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照刘仲礼所说,他的老上司是一名上等的斥候兵,有着潜行无踪的好本事,相信刘仲礼绝不敢说谎话。朱慈烺重练斥候兵,实在太需要像董朝甫这样的人才了,如果董朝甫愿意改过,到京营军中任职,今次他打翻中军逃跑之事,朱慈烺不会怪罪。

    刘仲礼犹豫了一下,回:“董参将常常一个人在山中痛哭……”

    朱慈烺微微惊奇:“痛哭?是有什么事吗?”

    刘仲礼摇头:“臣不知,不敢问。董参将脾气倔强,惹怒了他,他是会打人的。”

    “你经常去看他?”

    “不经常,董参将无儿无女,一人居住在昌平,臣每年都会去看望他三两次。”

    朱慈烺心想倒也是一个忠心的老部下,点头:“下去吧,如果想起什么可随时来见我。”

    “谢殿下。”

    见皇太子没有治罪,刘仲礼长长松了一口气,擦一把头上的汗,小心的退出去了。

    董朝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朱慈烺倒真是好奇了。

    今天精武营新操典执行的第一天,不管是徐文朴的戚家拳还是张家玉的鸳鸯阵,都是首次实施,因此这一天颇为热闹,各级将官都下到小队督军,大校场杀声震天,各种口令响彻不断。

    三千营挑选出的八百斥候兵,在刘仲礼三人的教习下,加大训练难度,用最严苛甚至是残酷的各种项目考验士兵的忍耐力。

    虽然三人自认是中等,不过看起来却也颇有章法。

    临近中午,小太监唐亮回来了,他将董朝甫在兵部的旧档全部调了出来,虽然已经有十几年,但兵部职方司的文档保存的非常完好,甚至连董朝甫父母的资料都罗列的清清楚楚。

    另外,唐亮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被准许致仕的刘宗周将会于明天早上离开京师,返回原籍。

    朱慈烺心中有数,摊开董朝甫的旧档看。

    董朝甫原籍辽东,是宁远卫世袭百总,天启三年转调蓟州。崇祯二年,建虏从喜峰口入塞时,董朝甫已经积功升迁为了游击,十一月,董朝甫率兵驰援遵化,兵败罢职。

    而锦衣卫方面也有董朝甫的记载。

    看完之后,朱慈烺忽然明白了。

    崇祯三年,袁崇焕下狱即将被判死之时,有一义士一身缟素,在刑部门前痛哭,愿代袁崇焕而死。史册并没有记载此人的名姓,但朱慈烺现在知道,原来是罪将董朝甫。

    从董朝甫的籍贯和从军经历来看,他应该跟袁崇焕有过交集,闻袁崇焕将死,所以才会疯狂的到刑部门口为袁崇焕鸣冤。

    董朝甫全身缟素,在刑部门前以头触地,放声痛哭,被锦衣卫拿获,扔到顺天府衙关了半年,等他出狱时,袁崇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明白了,董朝甫常常在山中痛哭,一定是为了袁崇焕。

    只是,如果董朝甫是一个袁粉,为袁崇焕抱屈,那就更不应该躲避太子的召见了,只有见了太子,诉说冤屈,才有可能为袁崇焕洗刷污名啊,他为什么不愿意来见?

    怪哉。

    “把刘仲礼找来。”朱慈烺放下董朝甫的旧档。

    “是。”唐亮去传刘仲礼。

    “刘仲礼,董朝甫无子无女,你觉得他会跑到哪里去?”等刘仲礼进账后,朱慈烺问。

    “臣不知。”

    “像你这样的旧部,董朝甫还有多少?”朱慈烺问。

    刘仲礼想一下:“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吧。”

    朱慈烺点头:“好,你给他们传话,就说本宫召见董朝甫,乃是为了多年前的一桩旧事,如果有机会,请他们转告董朝甫。”

    刘仲礼的眉角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拜伏在地:“臣遵命。”

    ……

    第二日上午,五城兵马司的好几百官兵忽然涌出了城门。

    “站开些退开”

    “往后走往后走!”

    进城的在外面挡住了,出城的在里面挡住了。德胜门被把得铁桶似的。

    接着两名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里走了出来。

    而在两人身后则是长长的车马队伍。

    不说锦衣卫,只看车马队伍就知道非是一般人要出京,城里城外被挡住的士民人等都好了奇,便都不走了,远远地聚在那里,议论纷纷。

    “咦,那好像是新任吏部尚书郑大人的马车。”

    “礼部蒋侍郎。”

    “兵部吴侍郎。”

    有人认出了几个大人的车马。

    远远围观的人群立刻就轰动了起来:“大人们这是干什么?是要出城送人吗?”

    一位老儒生忽然在人群中喊道:“今日蕺山先生出京,你等快让开,老朽要见先生一面。”

    “是那位官拜左都御史,但又忽然致仕的蕺山先生吗?”有人问。

    “正是!”

    老孺高声回答。

    人群之中掀起一阵骚动声,呼地一下就为他闪开一条道路。

    而在道路的前方,一大队的儒生早已经路边等候多时,当车队靠近之时,他们涌到路中,对最前面的一辆马车长辑不起,有人喊:“蕺山先生不要走,我等愿咛听先生教诲。”还有人喊:“先生乃麒麟凤凰,泰山北斗,为何一遭受挫就要离开朝堂?”

    群情激动。

    开道的两名锦衣卫试图驱散人群,但人太多了,法不责众,一时他们竟然做不到,直到其中一名锦衣卫恼怒的提起马鞭,往人群中一阵猛抽之后,拦路的儒生们才慌乱让开。

    车马队继续向前。

    刘宗周的马车始终没有掀起帘子。

第345章 长亭送晚

    “蕺山先生……”

    有儒生对着刘宗周的马车长拜,难过的都快要哭了。

    一直行出五里,到了城外的长亭之后,车队才停了下来。

    在长亭里,送行酒已经准备好了。

    吏部郑三俊,刑部徐石麟,吏部侍郎蒋德璟,左副都御史方岳贡,兵部侍郎吴甡,一一走下马车,今日东林可谓是倾巢出动,只为了送刘宗周一程,而在更后面的马车里,黄宗羲,方士亮等人也下了马车,面色忧郁的向前方走来。

    所有人集合完毕,只等刘宗周下车。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温暖,但所有人的心情却都是阴郁。

    车帘挑起,刘宗周走下车来。

    阳光下,他形单影只,神情落寞,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眼神中更是有掩饰不住的惆怅。

    站在最前的郑三俊于心不忍,温言劝慰道:“念台不必介怀,此去江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刘宗周幽幽一叹,自从万历二十九年中进士,他几起几落,见惯了宦海沉浮,对尚书侍郎,乃至太子少保早已经没有追求的**了,他并不是因为致仕出京而感到灰心,而是为了当今圣天子执迷不悟,不听劝诫,皇太子储君唐突孟浪,没有节制,大明朝廷毫无中兴气象,反而越发沉沦而感到悲伤。

    皇明将来会如何?

    刘宗周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迷茫,目光看向同样须发斑白的郑三俊:“黄道周之事可安排好了?”

    郑三俊点头:“放心,不日便可成行。”

    原来刘宗周临行前推荐黄道周接替他的位置,继任左都御史,如果不行,那就任詹事府詹事如果不能监督朝政那便要监督皇太子。

    和刘宗周一样,黄道周也是明末大儒。

    张廷玉等人编修明史时赞黄道周为:“学贯古今,所至学者云集”。

    黄道周刚直不阿,屡次犯颜直谏,仕途五起五落,不论性格还是人生轨迹,都和刘宗周差不多。

    黄道周去年告病辞官,此时正在家乡隐居,专心着述。

    郑三俊又补一句:“怕就怕他不肯进京。”

    刘宗周仰头看天:“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到这里,兵部侍郎吴甡终于是忍不住了,拱手道:“念台先生也太过悲观了,虽有松锦之败和流寇之患,但我大明圣天子在朝,太子贤能,重正盈朝,依然是中兴气象!”

    众皆无语。

    重正盈朝他们是承认的,不然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送行刘宗周,圣天子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但对于太子,他们多多少少却是有点意见的,因此没有人响应吴甡。

    “什么太子贤能?明明是乱政,追逮四策……”

    人群后方却有人高声反驳。

    听到有人提到对太子不满,原本站在路边,一副事不关己,只等把刘宗周送出京师地界就会返程的两个锦衣卫立刻就是一激灵。

    好大的胆子,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攻讦太子!

    两个人,四只眼睛立刻就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原来是原兵科给事中方士亮。

    “不可妄言!”

    一声怒喝。

    打断方士亮的是刘宗周,他朝方士亮怒目而视。

    方士亮面色涨红,低下头,九十度的深辑,不说话了。

    但两个锦衣卫依然冷冷地盯着他。

    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

    礼部侍郎蒋德璟轻轻咳嗽一声,向刘宗周拱手:“方士亮年轻气盛,一时鲁莽,已自知失言,先生不必太过于责怪他。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先生还是早点上路吧。”

    刑部尚书徐石麟、左副都御史方岳贡也都是拱手劝慰。

    明显是转移话题。

    两个锦衣卫相互看了一眼,也觉得没有必要小题大做,现场的不是尚书就是侍郎,这些人都是方士亮的师友,如果他们两人执意为难方士亮,惹恼了这些大人,未必会有什么好处,再者方士亮为什么被罢官,他们也清楚的很,既然方士亮识趣的不说了,他们顺水推舟只当没听见就完了。

    两个锦衣卫哼了一声,不再瞪方士亮,而是看向了别处。

    为方士亮担心的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刘宗周的书童端出酒壶和酒盅,一一斟满了,刘宗周端起酒盅,正在答应诸君的相送,耳朵里忽然听见隆隆的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来时的大道上,十几名骑士正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头戴翼善冠,身穿大红龙纹便服,玉带黑靴,腰悬长剑,胯下的雪白骏马尤其醒目。

    “是太子!”

    “太子来送先生了!”

    有人惊讶,有人激动。

    刘宗周却是老脸冷淡,并没有因为皇太子的出现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虽然和太子接触不多,但通过两次谈话他却已经知道,太子绝非“善类”,不说在朝堂或者是军营中的取巧手段,只说那一日的狡辩之词就非一般人所能说出来的。

    年纪轻轻就狡猾多变,不学太上汤武之仁义,忠勇治军,却每日跟异端人士混在一起,造什么火器,想要用火器制敌。

    不待人而恃器,国威所以愈顿也!

    刘宗周眉角跳动了一下。

    不是改变了心意。

    而且因为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锥心的痛。

    离着长亭还有一段距离,朱慈烺勒马站定,翻身下马,步行向长亭走去,以示对刘宗周的尊敬。

    田守信和宗俊泰跟在他身后。

    刘宗周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太子确实聪明,不管真正关系如何,只这一送就能收买不少的人心,如此聪明,为何不学治国之正途,抗拒圣学呢?

    太子临近,众人都躬身行礼。

    朱慈烺微笑点头致意,等到了刘宗周面前,双手托起行礼的刘宗周,温言道:“先生免礼。”

    刘宗周淡淡道:“殿下所为何来?”

    “当然是送先生。”

    “老臣何德何能……”刘宗周拱手肃然。

    怕他说出难听话,以至于自己糊弄不上,朱慈烺连忙打断他:“先生和我还是到亭中说话吧。”

    刘宗周想想也是,就这么站着和太子说话不是人臣之礼,于是随朱慈烺进到长亭中。

    太子没有钧旨,其他人自然不敢跟入。

    长亭中有石凳石桌,田守信抢先进入在两个石凳上铺上软垫,又取出酒壶和酒盅在石桌上摆了开来。

    小太监唐亮和宗俊泰一左一右把住长亭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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