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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6章 长亭论道

    朱慈烺坐下,也请刘宗周坐。

    刘宗周推辞了一下,然后也坐了。

    君臣相对而坐。

    田守信为两人斟满酒盅,悄无声息的退到旁边。

    “自从本宫识字开始,先生们就在教授本宫为君之道,本宫懂事后,也在不断的自学。所以本宫一直在思索,什么才是真正的治国大道,怎么做才能中兴天下呢?”

    朱慈烺像是问刘宗周,又像是在问自己。

    刘宗周眼中微有喜色,皇太子这是在讨教国策啊,拱手肃然道:“明圣学以端治本、躬圣学以建治要、崇圣学以需治化,三策齐下,天下必然太平。”

    朱慈烺微微一笑,自顾自继续说:“所有的策略都要人来执行,所有的事情也都需要人来做,不管朝政的兴旺还是败坏,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人字。所以今天我想跟先生论论人,也论论事。”

    刘宗周点头,眼神欣慰,太子愿意和他论道,很好。

    朱慈烺继续道:“一个王朝兴起时,为什么能蒸蒸向上,无往不利,所用人才多是贤能,到了后期却不行了呢?是圣学不管用了,还是圣学学少了?不,都不是,在本宫看来,乃是因为失去了进取之心,变的保守,顽固,甚至是伪善了。”

    “先生一定会说圣人之学是挽救天下的大计,但圣人之学,仁义道德真能挽救一个国家的危亡吗?关外的建虏,咱们的四书五经、苦苦研习的八股文,能够抵抗他们的强弓利箭吗?能够改变贪腐横行,土地兼并,流民千里,国家积弊丛生的局面吗?能让流贼不再反叛吗?能吗?”

    太子连续发问,刘宗周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在他看来,这还用问吗?当然可以!

    “先生也许会说,圣人之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时至今日,主要是君王的过错,是,本宫承认,君王却有一定的责任……”

    朱慈烺声音淡淡,但他身后的田守信却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长亭口的宗俊泰和小太监唐亮也都变了脸色。

    乖乖,皇太子这等于是在指责自己的父亲和其上的祖先啊。

    刘宗周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他曾在崇祯帝的面前直指崇祯帝的过失,不止他,有过不少的直臣在御前不假辞色的说出崇祯帝的错误,崇祯帝甚至下罪己诏,但皇太子所指的可不止一个父皇。

    不理会众人的变色,朱慈烺诚诚地看着刘宗周,继续道:“然士大夫就没有责任吗?我皇明是士大夫共治天下,凡此到今的诏令,哪个不是出自内阁,哪个不是出自士大夫之手?别的不说,只说搅动天下的辽饷,难道不是内阁群臣的提议吗?我大明疆域广阔,富有四海,为什么连一个辽东战事的开销都支撑不起,以至于不得不开征辽饷?宋先和金,后和蒙古血战百年,却也没见他们开征过什么金饷蒙古饷,同样都是士大夫治天下,宋朝士大夫能做到的事情,本朝为何做不到呢?”

    “是圣天子挥霍无度吗?不,我父皇节衣缩食,一套衣服穿三年,袖中都是补丁,吃得用得比京师富商都不如……”说到此,朱慈烺微微有点激动,他在宫中居住了三个月,对崇祯和周后节俭实在是太清楚的,谁能想,庞大帝国的主人竟然过着如此简朴,甚至是寒酸的生活。

    刘宗周面露惭愧,低头道:“都是臣等的罪过啊……”

    朱慈烺道:“神宗朝之后,懂财的户部尚书有几个?唯毕自严一人而已,懂兵的兵部尚书又有几个?一个也没有。是选拔官员不力吗?不,本宫以为,历任户部和兵部尚书都是一时之选,再无比他们更合适的人了。”

    刘宗周面色微暗,太子所说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朱慈烺轻叹:“然最合适的人,却做不出最好的成绩,户部不生财,兵部不增兵,到头来国家财兵两困,以至于陷入如今的困窘。这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呢?”

    不等刘宗周回答,朱慈烺自己说出答案:“除了财税政策本身的欠缺之外,本宫以为,我朝士大夫重名节而轻实务,不知变通,一味劝诫君王节省,或者从小民口中夺食,无法为朝廷提出健康有序的财税之策,也是重要原因……”

    刘宗周脸色微微一变。

    “如果再不改弦易张,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户部和兵部的困境永远无解,没有兵没有粮,我们这个国家必将越来越混乱,越来越衰弱。而这并不是仁义道德能够解决的,君王固然应该讲究仁义道德,但仁义道德改变不了敌虏,也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空谈道德仁义,不能与时俱进,这里面隐藏着的其实就是不肯面对现实的虚伪和虚弱。而一个由虚伪和虚弱组成的国家,必然衰亡!”说道最后,朱慈烺声音坚定。

    刘宗周脸色终于大变。

    朱慈烺站起来,向他一辑:“今日临别,一番乱语,还望先生勿怪。”

    ……

    刘宗周走了,走时脸色铁青。

    朱慈烺站在长亭边,目送他的马车离去。

    刚才的一番长谈,长亭外的送行人群都没有听到具体内容,以至于在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每空闲时坐在一起,众人都会猜测:那日送行,太子究竟跟蕺山先生说了什么?为什么蕺山先生回到江南之后,闭门不出,整整闭关了大半年?

    今日这番话,朱慈烺准备了很久,为斟酌了很久,他没有太高的期望,只希望刘宗周能进去一两句,不要再那么迂腐偏执就可以。

    如果刘宗周能有所改变,继而影响到天下士子,那么他未来改革的阻碍就会少很多。

    就像朱慈烺预料的那样,两天后的廷推中,李邦华和另外两位重臣被推举为左都御史,供崇祯帝圈选。崇祯帝最后圈了李邦华,工部尚书则圈了范景文。历史上,李邦华是在崇祯十六年被任命为左都御史的,今世因为朱慈烺的穿越而提前了一年。

    和李邦华一样,新任工部尚书范景文也是东林中人。

    东林之盛在崇祯十五年达到了一个高峰。虽然内阁四臣没有一个东林,但朝中六部除兵部之外全部被东林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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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自缚请罪

    而随着杏山塔山的撤退,宁远的固防,辽东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松锦之战的后遗症依然在朝堂上荡涤,为了战败的责任,百官继续扯皮,陆续有官员和将领被惩处,但因为陈新甲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提出“议和”的之策,没有议和,也就没有轩然大波,加上御史言官都出京,总体来说朝堂还算是安宁。

    另外,洪承畴的祠堂持续在修建中。

    朱慈烺并没有阻止,一来他无法解释情报的来源,二来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并非大明负洪承畴,而是洪承畴负了大明。

    ……

    乾清宫。

    崇祯帝放下手中的密报。

    太子和刘宗周对谈的内容,几乎一字不差的写在了密报里。

    崇祯帝眼睛里满满地都是苦涩。

    是啊,国事衰败君王有责任,但士大夫就没有责任吗?你刘宗周空谈的仁义道德真有用吗?

    太子说了他一直想要说的一句话。

    忽而又怒,朱慈烺好大的胆子,君王的责任岂是你能说的?一怒之下就想要将太子唤到面前呵斥,但话刚要出口,忽而又忍住了,骂太子有什么用,关键是给太子找一个好老师。

    念及于此,崇祯将吏部的那份奏疏抽了出来。

    ……

    一连三日,朱慈烺都在城外校场操练兵马,除了督促将士们,他自己也加紧锻炼弓骑和武艺,每天都累的直不起腰。皇太子都亲自下场练习了,京营三万将士自然无人敢懈怠,不论练习鸳鸯阵的长枪兵,还是操枪的鸟铳兵,都是严格操练,勇力向前。

    而在这三日之内,流贼在河南境内又连续的攻陷劫掠了两座县城,两城县令都以身殉国,其中一人更是正襟危坐于县衙大堂之上,等流贼进入便破口大骂,结果被流贼乱刀砍死。文官如此刚烈,但两城的武将却都是软蛋,流贼兵临城下,一矢未发就开城投降了流贼。

    朱慈烺心情越发沉痛,同时也越发了解到御座上父皇的痛苦和悲愤。

    这一日,有了董朝甫的消息。

    一老头自缚跪于大校场营门之前。

    一问,原来是原蓟州参将董朝甫。

    “传!”

    朱慈烺坐于中军帐内。

    董朝甫被带入中军大帐。

    花白的头颅,褴褛的衣衫,如果没有人说,还真难相信这老头曾经是蓟州的参将。

    “罪民董朝甫叩见殿下!”

    董朝甫深深叩拜。

    朱慈烺冷冷扫他一眼,不给他松绑,只摊开他的旧档:“董朝甫,辽东宁远卫人,天启三年,建虏游骑掳掠宁远,董朝甫弛报宁远,令建虏知难而退,天启四年,蒙古犯蓟镇,游击董朝甫与敌血战,斩二十首……崇祯二年,建虏绕道入塞,董朝甫率部与建虏在遵化血战,全军一千六百人,生还者不足一百,董朝甫身受重伤,仅以身免。所以本宫就不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抗拒本宫的诏令?”

    董朝甫重重一叩头:“臣死罪!臣并非抗拒殿下的诏令。”

    “那是为何?”

    “臣……”董朝甫忽然哽咽的说不出话。

    “你回答不出,那我来替你回答吧。”朱慈烺声音冰冷:“你虽然是我皇明之臣,但对我皇明却已经生出倦怠之心,袁崇焕不但是你的长官,也是你的恩人,你认为袁崇焕是被朝廷害死的,你不想再为这样的朝廷卖命,所以崇祯二年以后,朝廷连续两次要起用你,任你为蓟州和广宁参将,但都被你拒绝,在你心中,一个袁崇焕的重量已经超过了大明皇朝,更压过了你对朝廷的忠心。为一个袁崇焕,你不惜做一个无父无君的弃国之臣!”

    “臣没有,臣没有啊……”董朝甫听罢嚎啕大哭了起来。

    朱慈烺盯着他,等他心情平复之后,冷冷问:“那你为何要跑?”

    “臣知罪……”董朝甫呜呜哭泣:“但臣有一言,不能不说。”

    “说。”

    “当日建虏入塞,袁督师千里驰援,战建虏于北京城下,其时,袁督师只有五千疲兵,建虏却有数万,虏酋皇太极亲率正黄旗数万精锐向袁督师发动猛攻,弓矢如雨,血肉横飞,袁督师亲自擂鼓,身中数箭,死战不退,关宁军备受鼓舞,奋不顾身,以一当十,终于克敌获胜……”说道最后,董朝甫嚎啕大哭:“袁督师的功绩虽然不能和于忠肃(于谦)相比,但却也是柱石之功,然朝廷却听信谗言,将他下狱,最后是凌迟,古往今来,除非是谋逆的叛臣,又有谁遭此横祸啊?天下忠勇之士,又岂能不寒心啊……”

    朱慈烺心潮澎湃,但却又面无表情听董朝甫听完,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冷冷道:“所以你要逃走,不肯为朝廷效命?”

    董朝甫只是哭泣,不回答。

    朱慈烺冷笑:“如果袁崇焕的部下人人如你,不为朝廷效力,不为他的冤屈发声,只想着忍辱偷生,甚至抗命不从,又有谁会相信他的清白?”

    听到此,董朝甫猛然抬起头,惊喜:“殿下你知道袁督师是冤枉……”朱慈烺打断他的话,不回他的问题,而是换另一个话题:“董朝甫,人说你有潜行无踪的本事,是真,还是假?”

    董朝甫点头:“臣没有别的本事,但刺探敌情,检行险阻,臣还是有点心得的。”

    “可愿传授军中?”朱慈烺问。

    “臣当然愿意……”董朝甫再叩首:“只要督师冤屈能大白于天下,就算是死臣也愿意。”

    “那好,给本宫展示一下。”朱慈烺肃然。

    “臣遵命!”

    董朝甫深深拜伏,抬头看朱慈烺:“只希望殿下能明辨是非,再查袁案,还督师一个公道。”

    朱慈烺皱起眉头:“袁案当年是三法司共同审理,朝廷定论的结果,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压低声音:“本宫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替袁崇焕伸冤,那么就奋发努力,在军中做出一番功绩来,有了功绩才会有人相信你的话,你也才有资格上书圣天子!如果有证据证明袁崇焕是被冤枉的,圣天子自然会为他平反。如果不能,不要说圣天子,就是全天下的百姓也不会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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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出请蓟州

    董朝甫拜伏在地,泪目道:“臣明白了。”

    “现在让本宫看看见的本事,如果你言过其实,本宫两罪并罚!”朱慈烺道。

    董朝甫一震臂膀,慨然道:“请殿下为臣松绑!”

    松了绑,董朝甫大步出了营帐,提弓上马,嗖嗖嗖,三箭连发,连续命中红心,又翻身下马,挥舞长刀,虽然年近六旬,但骁勇不亚于精壮,而最让朱慈烺惊奇的是,董朝甫居然是一个爬树高手,校场边一棵大树,他轻轻松松,几下就爬了上去。

    果然有出众的本事。

    朱慈烺心有感叹,不知道在民间还有多少像董朝甫这样因为长官被朝廷弃市,以至于对朝廷心灰意冷,不愿意再为朝廷效力的英杰呢?大明朝杀了那么多的督抚,有罪的没罪的,其间未尝就没有像清末曾国藩那样刚开始屡战屡败,最后却能一举击溃太平天国的大才。明廷对朝臣太过苛刻,稍有败绩就是罢职,而那些散居各地的王爷到了明后期几乎成了督抚们的催命符,每一次藩王陷落,当地督抚都得陪葬,连杨嗣昌这样的宠臣在得知襄阳失守,襄王被杀之后也不免被吓的惊惧而死。

    “殿下。”

    一名锦衣卫匆匆进来,将一个信笺交给田守信,田守信连忙呈给朱慈烺,

    朱慈烺打开看罢,微微松口气:“关外的百姓快要到蓟州了,传吴伟业来,该他显身手了。”

    关外撤退的六万百姓将于三天后抵达蓟州。吴伟业连夜为朱慈烺拟了一份奏疏,请求亲自到蓟州迎接辽东百姓。为了避免被崇祯帝拒绝,朱慈烺说了一大堆百姓是天下之本,民心是天下所在,皇太子亲自迎接百姓表明朝廷爱民如子,虽弃了杏山塔山但不弃百姓的暖心话。另外,朱慈烺还说,他将募集来的银子作为安置灾民的费用,不用户部出一两银子。

    最后这个很关键。

    第二天一早,太子奏疏就送进了通政使司,内阁不敢裁决,直接交给崇祯帝,崇祯帝很是犹豫,问内阁的意见,周延儒等人都是惟请圣裁。崇祯帝想了很久,终勉强点头。

    临近中午,父皇准奏的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

    朱慈烺惊喜,因为他太想去蓟州了,不止因为蓟州将是建虏今冬入塞的必经之路,他亲自勘察,有助于防御战略的建立,更主要的是,在明中期的厉害上,蓟州的名气和战略位置太重要了。

    他想要看,戚继光当年修建的蓟州城防是怎样的雄伟?当年敌虏难以攻破的雄关,为什么会在今冬十一月被建虏轻易攻破?如果以蓟州为核心,大明又能不能建立一道建虏难以逾越的钢铁防线?以拦阻建虏今冬的入塞?

    另外他还想搞清楚,“蓟州僭越”究竟是怎么回事?

    蓟州原本是京师屏障,但在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中,建虏却绕过了蓟州,避开了严阵以待的袁崇焕,直趋北京。建虏究竟是如何绕过蓟州的,以至于袁崇焕被凌迟,不论明实录或者满文旧档都没有提及,朱慈烺前世里对这个问题有过一些研究,但无法确定,这一世穿越而来之后,通过查阅军报和奏疏,对事情的真相有了一些了解,但具体细节还有一些不明白。

    建虏营大营原本是在蓟州东南,被袁崇焕阻隔在蓟州之外,除了攻陷蓟州,否则无法进抵京师,这也是袁崇焕有信心和建虏在蓟州决战的原因。但不想,建虏一夕之间就潜越过了蓟州,到了蓟州西面五里之处,由此蓟州失去了防卫的意义,袁崇焕向崇祯帝发下的“阻敌于蓟州”的誓言也变成了泡影。

    前世里,关于袁崇焕的这个重大失误有很多种的推测,最无脑的一种认为袁崇焕是卖国贼,故意让建虏过去的,其可笑之处不用辩驳,如果袁崇焕真要卖国,直接打开山海关就是了,何必这么费劲?

    前世里,朱慈烺身有残疾,极少有出外旅游的机会,根本没有到过天津蓟县,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蓟州,因此他对蓟州的人文地理毫无印象。

    建虏十一月就会入塞,并且会攻陷蓟州,在忧心开封的同时,朱慈烺对蓟州也不敢大意。

    蓟州距离京师两百里,今日出发最早明日傍晚才能到达,于是朱慈烺急忙进宫,先叩谢父皇,再到坤宁宫辞别周后。见朱慈烺要到两百里外的蓟州,而且一走就是四天,周后颇为担忧,言语细细叮嘱,要他路上小心,夜晚天气凉,千万不可野外宿营,一定要在城中驻扎。

    朱慈烺一一答应。

    皇太子出京不是小事,信王府和詹事府都是一阵乱。

    朱慈烺召集京营众将,说明自己出京事宜,令众将不可懈怠,严加操练,否则归来之后必严加惩处。散帐之后,张家玉和董朝甫先后请命,都想要随朱慈烺去蓟州,显然,他们两人隐隐意识到了皇太子此行可能跟当年之事有关,但朱慈烺不准。现在正在操练的关键时期,张家玉把着鸳鸯阵,董朝甫把着斥候兵,绝不能离开职守,再者两人先见为主,对袁崇焕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朱慈烺不想受到他们的影响,以免影响到调查的公正和客观。

    虽没有准许张家玉的请求,但朱慈烺却和张家玉长谈了一番。

    张家玉为袁崇焕伸冤的条陈他已经看了。

    张家玉写的很仔细。

    袁崇焕的四罪他有逐一辩解。

    第一罪辜负圣恩,没有守好边境,乍看无可辩驳,但张家玉却不同意。

    袁崇焕虽是蓟辽督师,但对平日对蓟州防务却没有干涉的权力,蓟州防务由蓟辽总督刘策负责。

    一个是督师,一个是总督,虽然督师位阶略高一点,但袁崇焕并不能指挥刘策,简单讲,两人是分工合作,一个管关外,一个管关内。刘策不甩他这个督师,他也没有办法。

    崇祯二年七月,袁崇焕以后金可能要从蓟州入寇,朵颜有可能导奴入寇为由,向朝廷示警,但刘策不理。9月又遣参将谢尚政等往备顺天,但巡抚都御史王元雅道:此假警耳。将袁崇焕遣来的辽兵又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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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顺天巡抚

    “喜峰口是蓟州防区,属蓟辽总督刘策管辖,建虏入塞,袁督师虽有责任,但刘策的责任是不是应该更大呢?”张家玉一问。

    第二罪,蓟州僭越。

    这一罪,张家玉是承认的,袁崇焕在蓟州确有指挥失当之处,但不承认袁崇焕通敌,建虏绕过蓟州后,下一道防线是三河镇的侯世禄和顺义镇的满桂,照袁崇焕布置,哪怕蓟州有失,这两个地方也依然可以堵截住建虏,但人算不如天算,侯世禄提前率军撤往京师,满桂弃守顺义,致使建虏从容杀到通州城下。

    前方该堵截的没有堵住,袁崇焕无奈只能继续追下去。

    袁崇焕追到顺义后,投降建虏的顺义知县来拜见他。袁气愤的说:“虽然我有尚方宝剑,但蓟州不在我敕谕的权限范围,要不我早砍了你的狗头!”

    至于京师城下的血战就不用说了。

    在追击中,袁崇焕曾经曲线前行,有人攻讦他是故意纵敌,但却袁崇焕曲线前进保护的是河西务、通州、张湾等漕仓重地,建虏深入大明腹地,粮饷补给全靠劫掠,如果让建虏得了粮仓,其势怕更难遏制。而大明各地的援兵也需要漕仓中的粮食,袁崇焕守卫粮仓,不得不曲线前进,并没有不对。

    第三罪,说因为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导致尚可喜等人投降建虏,但张家玉不同意,他认为其因缘结果尚有可议之处。

    袁崇焕杀毛文龙是崇祯元年,尚可喜投降建虏是崇祯六年,时间过去了五年,袁崇焕也已经死四年了,其间尚可喜奋勇杀奴,镇压皮岛兵变,其家人在崇祯四年的旅顺之战时,包括妻妾及家眷侍婢数百口全部投水殉国,在此之前,尚可喜并无投敌之意,所以尚可喜的投降并不是因为毛文龙被杀,而是因为继任的辽东督师处置不当。

    最后是议和之罪。

    张家玉以为,袁崇焕和建虏议和不过是相互忽悠,争取时间备战,虽然没有经过朝廷的同意,但议和只是通信,并没有实际行动,就算有罪,也不应该是死罪。

    “督师冤枉啊……”

    张家玉跪伏在地,呜呜哭泣:“古来今来,除非是谋逆的大罪,又有谁受过凌迟之死啊。”

    朱慈烺不说话,只默然。

    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在这个时代,有些事可以做,但有些话却绝不能说。

    午后,朱慈烺离京。

    五百武襄左卫随行护卫,朱慈烺特意叮嘱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要他带上行军帐篷和各种军需辎重,以防野外扎营。另外又请顺天府兵丁押送五千石粮米和两万两银子到蓟州,供辽东百姓安居使用。

    兵部右侍郎吴甡,新任顺天巡抚潘永图一同前往,吴甡随行是朱慈烺要求的,潘永图则是去处理辽东百姓在蓟州的安置事务。

    此外,詹事府左庶子吴伟业等东宫属官也随行。

    见朱慈烺不坐车仗,而是要乘马,吴伟业硬着头皮来阻挡:“殿下万万不可乘马,殿下乘坐于车仗之上,方能显我大明威仪,弃车乘马,成何体统?况且蓟州非是京师,路途遥遥,极是难行,万一马失前蹄伤了殿下,臣万死也不足以赎其罪啊!”

    朱慈烺淡淡笑:“左庶子差矣,本宫的威仪岂在马车之上?再者,父皇只准了我四天,这车仗速度太慢,慢慢悠悠的后天恐怕也到不了蓟州,到时我返还是不返?到那时,你难道要我抗旨吗?”

    “这……”吴伟业语塞了。

    “去忙吧。”朱慈烺笑一笑,拨马前行。

    吴伟业叹口气,只能听命。

    出了京师,巍峨的京师逐渐隐没于身后,朱慈烺缓马而行,和吴甡,潘永图两位大人闲聊。原本两位大人都是坐马车的,不过见皇太子骑马,他二人焉敢在马车上享福?于是弃车就马,和朱慈烺一起前行。

    潘永图在历史上是一个悲剧人物,他于崇祯十五年八月就任顺天巡抚,结果十一月建虏就入塞,就算有万般本事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将蓟州整顿完毕,因此蓟州很快就被建虏攻破,崇祯帝震怒,《明季北略》记载,崇祯当时曰:“边将不足恃,边抚无可依,更恨邮牒无闻,塘报不发,两抚一镇,悉逮而系之狱,诛之!”

    意思是建虏都到北京城下了我才知道,边将和巡抚都是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警?

    崇祯怒得对,边将和永平、顺天两地的巡抚为什么没有做好情报和预警工作?

    但潘永图死的也冤,因为他刚刚就任顺天巡抚,不可能马上扭转蓟州军事的颓势,而且建虏突入速度的太快了,蓟州兵额又缺员严重,月饷压欠经年,士卒没有战力,他这个顺天巡抚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挡不住建虏。

    蓟州失守,被锦衣卫抓走时,潘永图长叹曰:“吾尝守归德、走强寇、保危城,今任事六十日,而孤军力尽以死,天耶!”

    崇祯八年,流贼围攻归德时,他恰是归德知府,正是在他的组织之下,归德才成功防御,九年升任山东按察司副使,十四年任遵化监军道,熟悉蓟州防务,十五年升佥都御史,接替病故的杨绳武,整饬蓟州边备,巡抚顺天。

    历史上,他是十五年八月就任的。

    这一世提前了四个月。

    这当然是朱慈烺暗中活动的结果。

    杨绳武病故之后,朝廷一直在找寻顺天巡抚的继任者,但顺天巡抚是一个危险职务,位在京畿,又管着蓟州,随时都要承担建虏入塞的风险,所以没有人愿意承接这个位置。历史上,朝廷连续选了两位顺天巡抚,但都没有到任,一直延宕了四个月,直到八月份潘永图才就任顺天巡抚。

    这一世因为朱慈烺的建议,陈新甲推荐了潘永图,潘永图不是东林人,眼下朝中东林正盛,非东林出身的官员想要担任督抚大员,非有强力后台不可,原本陈新甲以为,潘永图肯定不会通过候选,因为在场的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中,只有他一人推荐了潘永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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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据险练兵

    但意外的是,潘永图竟然通过了候选,和两位两名东林人一起送到御前,请崇祯帝圈选。

    更意外的是,崇祯帝居然圈选了潘永图。

    细想却也不意外,现在内阁四臣都不是东林,但六部却多为东林人,此为崇祯帝相互牵制的帝王之术,由东林人和非东林人共治朝堂,这一点东林人心知肚明,因此在推荐地方督抚人选时,他们不敢一口全吃,三个候选人中有两个东林人,还需要另找一个非东林当陪衬,而潘永图就是此次的陪衬。

    而崇祯帝的习惯并不固定,有时选东林人,有时选非东林,大约是潘永图担任归德知府时曾经击退流贼,还有担任遵化监军道的经历让崇祯帝觉得可用,因此圈选了潘永图。

    免去了中间延宕的时间,潘永图直接被任命为顺天巡抚,又因为他本身就是遵化监军道,顺天巡抚的驻节地就是遵化,这又免去了长途赴任的时间,朝廷圣旨一下,他立刻就可以就任,潘永图前天进京谢恩,今日随朱慈烺出京,巡视蓟州边防。

    潘永图四旬来许,三缕长须,面色方正,看起来颇有威仪,谈吐也颇为不俗,朱慈烺对他印象很是不错,希望他能不负重托,整饬蓟州防务,等十一月建虏入塞之时,蓟州边防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一路闲聊。

    “据险练兵”是潘永图担任顺天巡抚的主体思想,也是他上书崇祯帝的主要内容,朱慈烺和吴甡都认为可行,一路三人讨论蓟州的防御,朱慈烺发表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吴甡已经习惯,潘永图却惊讶不已,皇太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怪不得能提出治国四策呢。

    “黄崖关是重中之重,东西沿线一百里内的城墙若有破损要抓紧修缮,但有兵员缺额,也要尽快补足,新任蓟州总兵佟瀚邦是沙场宿将,有勇有谋,潘中丞可多倚仗于他。”朱慈烺的话像是闲聊又像是命令,潘永图不敢不从,拱手:“臣明白了。”

    当日陈新甲带着马绍愉进宫,在御前将佟瀚邦的英勇一说,崇祯帝大为欣慰,陈新甲又说蓟州城防空虚,佟瀚邦麾下有两千人马,驻守蓟州,拱卫京师正是合适,崇祯帝遂同意,不但擢升佟瀚邦为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任蓟州总兵,而且还赐了金银。

    圣旨四天前就已经发出,想必佟瀚邦已经收到了。

    离城五里之后,朱慈烺命令加快行军速度。

    这一次前往蓟州,除了迎接辽东百姓,视察蓟州边防,谋划十一月抵御建虏入塞的应对之策外,锻炼武襄左卫,使其从城防军转化为野战军也是目的之一,武襄左卫虽然是精锐,但却少有出城野战的机会,其“成色”如何,尚需要一场战斗来证明。

    一路疾行。

    当天色近黄昏,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向朱慈烺禀报,是否再加快行军速度,以在天黑之前进入前方市镇休息时,朱慈烺下令就地扎营。

    宗俊泰有点意外,但还是急急去传令。

    武襄左卫五百名士兵迅速散开,从后面的几十辆大车上,取出叠好的帆布帐篷。又用硬木和竹竿搭起帐篷的骨架,将帐篷展开覆于其上,最后将帐角用大钉钉入地面。

    虽然平常有演练,但武襄左卫野外扎营的机会实在是不多,从军官都军士都有点手忙脚乱。

    吴甡和潘永图虽然都是文官,但两人对军旅却不陌生,吴甡担任山西巡抚时,每年秋冬之际都要带兵巡视黄河,防止陕西流贼进入山西,潘永图自归德知府之后,长期担任兵备道,对军武亦很熟悉,见武襄左卫扎营的动作不是太麻利,两人脸上都露出了苦笑--虽然是精锐,但久在宫城,武襄左卫都快要废了。

    折腾了半天,几十顶半圆形的军帐终于是支好。

    随后伙头士卒开始埋锅造饭。

    宗俊泰见已结下营盘,即请朱慈烺进中军大帐歇息。

    中军大帐也就是朱慈烺的寝帐,比其他的帐篷大了一倍都不止,地面铺有绒毯,中间还用木架支起了一个小炭火炉,一踏进去就温暖如春,不过朱慈烺并没有多待,他很快就走出来,先查看吴甡和潘永图两位大人的营帐,再挨个看士卒们的营帐和巡逻守夜的情况,遇见认识的士兵,还会亲切喊对方的名字。

    原本军士们心里都小有怨言,明明前面就有市镇,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在这荒郊野外里扎营?

    但是当看到皇太子巡视营帐,嘘寒问暖之后,他们心中的小埋怨立刻就变成了感动。

    一切安排停当,已是日影西斜,持枪军士在营地四周巡视,营地中间的篝火熊熊燃起。

    朱慈烺回到帐中,将吴甡请来。

    吴甡进账拜见,见皇太子吃的居然是营中的普通饭食,跟士卒碗里的一模一样,不由大吃一惊。

    “田公公,这怎么可以?”吴甡震怒。

    田守信苦笑摇头。

    他是最不愿意让皇太子吃这等饭食的人,奈何事先没有准备,这里又荒郊野岭的,除了军中伙头的饭食还真找不到其他饭食,最重要的是,皇太子自己愿意吃,并喝止了他试图为皇太子开小灶、另做新饭的企图。

    刚才田守信意识到今晚皇太子饭食没有着落时,惊出一头冷汗,作为东宫典玺太监,随太子出行,居然没有为皇太子准备膳食,实在是大罪一件--不怪他,一来皇太子不允许东宫尚膳监的厨师随行,二来他没想到会在野外扎营,如果是到了前方的市镇,自有当地官员负责。

    不过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下一次随太子出城之时,田守信一定会事先准备一些饭食,免得今晚的惶恐再重演。

    “先生勿怪,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朱慈烺笑的开心:“米饭甚好,先生也来一碗吧。”

    “是。”吴甡表面不说,心中却是感佩:历朝历代,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皇太子呢,看来上天垂青,我大明中兴可待啊!

    于是吴甡坐了下来,和朱慈烺吃一样的米饭。

    朱慈烺摊开蓟州地图,又令田守信取来一壶好酒,一边和吴甡对饮,一边探讨蓟州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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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蓟州防务

    吴甡早年巡按河南陕西,后又出任山西巡抚,协助调度雁门关及北边军队,任内既能安民防贼,又能抵御塞外的蒙古兵,绞杀流贼毫不留情,“在晋四年,保山西平安,百姓戴之如慈母”,崇祯十一年,因功改为兵部右侍郎,但因病未能赴任,家中闲居两年多,直至前年末方复职。

    比起现今在朝的其他朝臣,吴甡地方历练最为丰富,做事也最为踏实,同时胸有韬略,对天下局势有独到的见解,上一次朱慈烺和他在潇湘居长谈,收益颇多,今日蓟州之行,朱慈烺特意向父皇请旨要吴甡相随。崇祯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准了。

    历史上在崇祯十五年六月,也就是今年,吴甡将会出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为次辅,因为和首辅周延儒政见分歧,很多事情都和周延儒对着干,时人因两位辅臣的籍贯,称周延儒为江南党,吴甡为江北党。

    但今世吴甡怕是没有入阁的机会了。

    崇祯帝疑心重,虽不疑太子结党,但对吴甡却也不会太过重用了。

    当然了,朱慈烺和吴甡两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从地方督抚到兵部侍郎,吴甡对蓟州并不陌生,他将蓟州的前世今生详细的向朱慈烺讲述了一遍。

    蓟州古称渔阳,自周召公在此建都立国,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大明建都北京之后,蓟州就成为京辅要镇,左扼山海,右控居庸,背连古北,距东西南各四百余里。建虏突破长城,不管是黄崖关,青山口,喜峰口,马兰关,都要通过蓟州。

    只要能扼守蓟州,将建虏堵截在蓟州,就可以保证京师,乃至整个华北地区的安宁。

    大明在蓟州设蓟镇,总辖蓟州沿线所有长城和峪口,蓟镇总兵官驻节三屯营,管辖蓟州、永平、昌平、密云四个总兵,蓟镇官兵员永乐时期为85000人,万历年间增长至十万人以上,九边中仅宣府、大同可与之相比,到了崇祯朝,因为建虏屡屡入塞,蓟镇编制随之扩大,不过兵员却减少了,一是因为财政困难,积欠粮饷,士卒多有逃亡;二来辽东连连征战,蓟镇无役不予,士卒损失严重,难以补充。时至今日,蓟镇能动用的人马账面上有六万,但具体有多少人,能战之人又有多少?那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为了防御北方各部的侵袭,大明自西向东,设有甘肃、宁夏、固原、延绥、山西、大同、宣府、蓟州、辽东九镇,最初宣大为首,现在却是蓟镇为首。因蓟州,辽东拱卫京师,尤其重要,又增设蓟辽总督,总揽两镇防务。这蓟辽总督府就设在蓟州。

    说到蓟辽总督府时,吴甡言语颇为感慨,显然是想到了蓟辽总督洪承畴--整个大明朝连同崇祯帝在内,都认为洪承畴已经殉国,因此提到洪的名字时,所有人都会悲伤敬仰。

    朱慈烺不点破洪承畴即将降敌的事实,一来影响士气,二来洪承畴降敌虽然是重大事件,但却不是急迫事件,且洪承畴最初投敌还算是安分守己,直到满清入关,他才露出他的狞牙来。只要京师不破,山海关不丢,洪承畴应该不至于死心塌地的为建虏服务,何况短时间之内,建虏也不敢信任他。

    现在急迫的是京畿防务。

    朱慈烺请教吴甡对京畿防务的看法。

    “京畿防务,上策是修缮长城,御敌于长城之外,不使敌虏破边;中策是屯重兵于蓟州、三河、通州,顺义等要塞,同时坚壁清野,纵使敌虏破了长城,只要不能在永宁府、顺天获取到足够军需,其势必然颓废,等各地勤王大军赶到,敌虏必退;下策就是重兵固守京师,只要京师不失,我大明根本不破。”吴甡道。

    朱慈烺沉思。

    长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不说现在,就是十年前大明也没有这个实力,原因很简单,长城太长了,处处需要守卫,但处处又守卫不住,如果长城之前能有一段的缓冲区,就像天启年蒙古个部落尚没有完全倒向建虏之前,有他们的预警,明军尚有时间调集兵马。但崇祯年后,蒙古人完全倒向建虏,大明失去了塞外的缓冲区,直接面对敌虏,一旦敌虏趁夜潜行,除了几个险峻的峪口,其他地方根本挡不住建虏的偷城。而长城是线状防守,只要一点被突破,整个防线就都无用了。

    因此上策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下策太消极,完全就是历史上崇祯十五年明朝君臣面对建虏时的策略,重兵屯于京师,畏敌不出,导致建虏肆无忌惮的大掠了半个中国,明朝元气大伤,京畿乃至河北山东等地一片糜烂,崇祯十七年时朝廷无法从这些地区调集钱粮和兵马,以抵抗李自成,最终酿成甲申之变。

    所以中策才是上策。

    但吴甡有一点没有说明白,或者说没有想到,那就是,建虏此次入塞跟过往几次完全不同,过往几次建虏担心后路被截,因此只敢在京畿附近蹂躏,稍有不妙,立刻就可以出关,但松锦之战,大明九边精锐皆丧之后,建虏再无顾忌,这一次他们不再满足于京畿,而是要纵兵南下,随意劫掠了。

    因此只防守各处要塞是不行的,必须想方设法的将建虏堵截在蓟州,不使其南下。

    一旦建虏越过蓟州,京畿,河北,山东都将变成他们纵横驰骋的乐园。

    “先生以为,需要多少兵马才能保证蓟州防务,令建虏无法逾越?”朱慈烺问。

    “最少十万!其中需有两万敢于野战的精锐!”吴甡想也不想,显然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考过。

    十万兵是没有的,连重镇山海关和宁远城现在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四万。

    两万敢于野战的精锐更是没有。

    朱慈烺心情沉重,无钱无兵无粮,面对建虏入塞,真的就无解吗?

    怪不得皇太极肆无忌惮,崇祯十五年时居然敢派阿巴泰那样的二流将领带兵入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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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僭越之迷

    吴甡当然知道三无,缓缓道:“殿下不必太忧心,现在刚三月,尚有半年多的时间可以筹备,虽然松山败了,但我大明各地的兵马仍有几十万,只要筹集到足够的钱粮,谋划得当,调十万兵到蓟州,并非不可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甲申之变,崇祯帝殉国之后,江北四镇尚有几十万的人马,朱慈烺又知道建虏入塞的确切时间,提前调十万兵马到蓟州,的确是可以做到的。

    但两万敢于野战的部队却是一个难题。

    不野战,只依靠坚城,难以阻挡建虏的南下。

    因为建虏根本不攻坚城,只绕城而走,劫掠防御脆弱的县城和乡村,大明根本无法防御。

    所以绝不能让建虏南下,哪怕就是将新组建的京营全部拼光,也要将建虏堵截在蓟州。

    朱慈烺盯着地图,再一次把目光落到蓟州:“先生,有一件事,我想要向你请教。”

    “殿下请问。”

    “崇祯二年,袁崇焕在蓟州是怎么布防?建虏又是怎么僭越的?”朱慈烺问。

    说到蓟州,自然就不能不说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中的“蓟州僭越”。

    因为蓟州僭越,因为京师被围,袁崇焕最后被凌迟处死。

    当朱慈烺说到蓟州僭越,说到袁崇焕时,吴甡脸色微微一变。

    连吴甡这样桀骜多智的人遇上袁崇焕也会有所退避。

    其实也不奇怪。

    袁崇焕是钦案,是皇上钦定的案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依然关乎崇祯帝的颜面。

    但对当年是非对错、对袁崇焕的处置,朝臣们心中还是有不同想法的,有一派人坚持认为袁崇焕该杀,大部分东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当年袁崇焕曾经为魏忠贤修过生祠,还数次上疏歌颂魏忠贤,被东林人归为阉党,其后虽有孙承宗的维护,但和魏忠贤的关系依然是袁崇焕的污点,为正统东林人所不容,既然是阉党,又犯了大错,当然就该死。

    但冷静开明之士,在目睹了十几年朝政变化,尤其是辽东的糜烂之后,对袁崇焕之死渐生惋惜。张家玉就是此类代表,相信他绝不孤单,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在朝中应该有不少。

    不过这种想法并不敢轻易表露,一旦露出,不但是反对钦案,甚至有可能成为同僚的众矢之的。

    吴甡是东林人,就更是不能轻易表露对袁崇焕的怜惜了。

    朱慈烺殷殷望着看着吴甡,淡淡笑:“只是私聊,先生但说无妨。”

    吴甡拱手道:“殿下既然问,那臣就大胆直说了。”

    清清嗓子,开始缓缓道来。

    崇祯二年十一月,星夜入援的蓟辽督师袁崇焕,在蓟州临危受命节制各路援军,成为了实质上的明王朝三军临时总指挥。袁崇焕遣各军分守更要紧处,如三河、顺义、通州等地,以为不测,独留关宁精锐和蓟州军守卫蓟州,一切安排妥当,袁崇焕上疏承诺,会确保将入侵的后金军拦截在蓟州,不让京师受兵。

    当时在蓟州的关宁军总兵力大约三万人,其中骑兵一万,步兵两万,都是辽东精锐,袁崇焕在城南扎营列阵,迎击建虏,有蓟州城上火炮的支援,建虏如果强攻,必然又是一个宁远大捷。

    而建虏入塞的人马大约也在三万人左右,三万对三万,而且关宁军还在城外列阵,如果是自以为天下第一的努尔哈赤,一定会强攻。

    但皇太极远比他老子聪明的多,没有强攻蓟州,而是绕道而走。

    “坊间传言,说袁崇焕不敢战,建虏是直接从蓟州城下越过,这是极其荒谬的,袁崇焕所求的就是依托蓟州城墙和火炮,和建虏在城下决战,以求再次重现宁远大捷的辉煌,而关宁军就扎在蓟州城南平原中,除非建虏击溃关宁军,否则根本无法从蓟州城下穿越!真实的情况是,虏酋皇太极诡计多端,趁夜从蓟州东南绕行了。”

    吴甡指着地图:“崇祯二年时,臣还是河南巡按,对绕道蓟州就有耳闻,崇祯六年,臣入朝为大理寺卿后,曾经亲自到蓟州勘察到一次,去年为兵部侍郎后,臣整理崇祯二年的旧档,对当年之事就更是清楚。”

    “蓟州东南十里处有一座山,名曰翠屏山,也叫仙岭山。翠屏山的山脉不是连贯的,从西到东,有数道自然存在的山峪,将山脉切成了好几块,其中有三个峪口是可以走人走车的,这三个峪口中,以中间那道峪口最为宽阔。”

    “此峪口西边叫别山,东边叫庙岭,距蓟州城大约十二里,这么远的距离已经不是眼力所能观察到的,更有山脉为掩护,纵然夜间有少量火把,蓟州城头的士兵也难以发现。”

    朱慈烺盯着地图:“先生是说,建虏当年是从中间这个峪口越过去的?”javascript:

    “是的。”吴甡点头,手指点着地图上翠屏上的标志:“这三个峪口地图上并没有标识出来,但臣亲自勘察过,绝不会有误,袁崇焕常年镇守辽东,对蓟州地形并不熟悉,不管当年他是相信了地图,还是蓟州当地官员没有向他禀告清楚,又或者他坚信建虏会和他在城下决战,总之他没有在三个峪口派驻兵马,当他在蓟州城下列阵时,却不知建虏已经潜越,直趋三河了,而袁崇焕派驻防守三河的总兵侯世禄以城小不能容兵为借口,带兵退往京师,导致三河防务空虚,被建虏攻破,由此京师大门洞开,大错铸成!”

    说到最后,吴甡长长叹息。

    朱慈烺心中悲凉,如果当年袁崇焕能在三个峪口派驻重兵,凭借山势严防死守,建虏远道而来,没有携带攻坚的器具,必然难以突破,待其疲惫之时,袁崇焕再带兵夹击,虽不敢说全歼建虏,但令其知难而退,再不敢有绕道入塞的心思却是有可能的。

    甚至更大胆的推想,如果袁崇焕能在峪口预藏一支伏兵,待建虏进入峪口,矢石齐下,伏兵齐出,将建虏全歼于峪口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惜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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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前车之鉴

    崇祯二年的入塞让建虏食髓知味,尝到了入塞的甜头,屡屡兴兵入塞。

    更可叹的是,因为己巳之变,袁崇焕被凌迟,关宁军失去了主心骨,大明朝再没有一个能统御蓟辽、和建虏相抗衡的督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关宁军也没有当年的锐气和战力了,建虏真可以在京畿横着走了。

    “先生以为……袁崇焕功过如何?”沉思了半晌,朱慈烺淡淡问。

    吴甡低头不语。

    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在朝堂上或许可以直抒己见,对皇帝提出异议,但私下里对皇帝有所怨言,却不是臣子应该所为,何况面对的还是皇帝的儿子,当今的皇太子,万一一个不慎,惹怒了皇太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吴甡官场历练多年,这点道理岂会不懂?虽说皇太子见识高远,不是一般人物,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朱慈烺知道吴甡在忌惮什么,而吴甡的沉默也表明了他内心对袁崇焕的态度。

    “先生但说无妨。”朱慈烺诚诚地看着吴甡。

    吴甡叹口气,一拱手:“臣就冒昧直言了。当日,袁崇焕总览全军,并上疏圣天子,立下必不令建虏越蓟西一步的誓言,然却没有做到,致使京畿受难。又擅杀毛文龙,为皮岛败局埋下祸根,在其任内,虽然整饬辽东边防,令辽军成为善战之军的功劳,但却也有牵制不力,以至于建虏降服朝鲜,令我朝封锁辽东的战略出现破口的败笔,种种过错,都是有负朝廷重托,朝廷依律处置,原本并无不妥,只是……”

    朱慈烺却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口气说道:“只是凌迟有点过了。”

    吴甡微微叹口气,不点头,也不摇头。

    也就是在太子面前,换做其他人,就算是被打死,他也不会说出上面这番话的。

    朱慈烺感激的点头。

    吴甡毫无保留说出对袁案的看法,完全是出于对他这皇太子的信任和忠心。

    如果每一个朝臣都能这样,何愁大明不中兴?

    吴甡继续道:“人无完人啊,袁崇焕在辽东整饬边防,精兵实政,使建虏不敢进犯锦州,我朝在辽东也一直保有攻势,但袁崇焕之后,辽东局势却日渐糜烂,继任的几个辽东督师都是平庸难以服众之辈。袁崇焕若不死,若能准其戴罪立功,继续督师辽东,辽东或许会是另一种局面。”

    吴甡说的很隐晦,但朱慈烺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袁崇焕是人不是神仙,他也会犯错。如果事事严苛,百年后的曾国藩就不可能平定太平天国。和太平天国战,曾国藩败多胜少,有一次甚至被逼到差点自杀,如果照大明朝的规矩,曾国藩有十个脑袋也被砍完了,但清廷却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尤其投笔从戎的武将最是难得的道理,能一直支持曾国藩,而不是轻易降罪。

    清之曾国藩,明之袁崇焕,情况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却有相通之处。

    如果当日朝廷不那么决绝,给袁崇焕一线生机,辽东或是另外的局面

    先是熊廷弼,后是袁崇焕,唯有功绩两个辽东督师都死于朝廷刀下,大明辽东的糜烂冥冥中好像已经有了天意。

    逝者已逝,多想无益,朱慈烺收敛心神,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蓟州地图上,手指点着蓟州的下方:“袁崇焕是我朝的悲剧,不用再提,但袁崇焕当年的错误绝不能再犯。先生以为,如果我们在蓟州城南平原中修筑一座城堡,并挖掘壕沟,隔阻道路,不使建虏从蓟州城下通过,那么有没有将建虏堵截在蓟州城下的可能?”

    建虏从东北来,而蓟州北面为山,山上有长城,山路崎岖,马匹难行,不适合建虏的骑兵,而且就算突破了北方的长城,蓟州依然横亘在建虏面前,不攻陷蓟州,他们依然无法通过。

    所以建虏要不从东面来,要不就绕到更西面的古北口,从那里入塞,经密云到北京。

    朱慈烺是穿越者,他清楚知道历史的轨迹,今冬十一月,建虏两路入塞大军会汇于蓟州城下。

    只固守蓟州城是不行的。

    蓟州东南面是翠屏山,中间是一片宽约十里左右的平原,如果见蓟州城防坚固,建虏很有可能会快速从蓟州城下通过,直趋京师,重演崇祯二年的旧事。

    但如果明军在城南平原中修建一座坚固要塞,再挖掘壕沟,截断城南平原的通路,建虏就难以逾越。

    吴甡点头:“在蓟州城南修筑城堡,阻断建虏去路甚好,但翠屏山的防御不能偏废,以免重蹈袁崇焕的覆辙。”

    “先生以为,翠屏山该当如何防御?”

    “结寨、筑城。”吴甡回答有力。

    朱慈烺心中却是苦笑,大明官员遇上军事危机,最喜欢的就是结寨、筑城,当年孙承宗制定的辽东战略是如此,袁崇焕经略辽东也是如此,现在吴甡也是这么想的。

    并不是说结寨筑城不对,在明军野战能力低下,无法跟建虏相抗衡的情况下,结寨、筑城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但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一个国家依靠筑城能将对方耗死的,尤其是在敌我交锋的前线,城寨不可能一夕建成,建虏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筑城,他一定会出兵阻止,在明军野战能力低下,将帅无谋,不能打伏击,不善于设陷阱的情况下,筑城的结果往往是费钱费力,最后却损兵折将一场空。

    大凌河之战就是如此。

    蓟州不是前线,只要下定决心,在翠屏山上构建城堡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如果是崇祯元年,朱慈烺一定会接受这样稳妥的做法,但现在是崇祯十五年,朝廷的财力物力根本无法支撑在翠屏山修建一座小长城,而且大规模的修建一定会被建虏知晓,如果建虏听闻消息后改变主意,不选择蓟州,而选择另一个更远、明军更难防御的入塞路线,也就是绕道更西面的墙子岭或者是长城独石口,经密云延庆昌平攻击京畿。崇祯九年、崇祯十一年,建虏两次入塞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建虏这么做了,改变了历史轨迹,朱慈烺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立刻就失去了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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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蓟州战场

    和蓟州狭窄的道路相比,延庆昌平等地太宽太广了,建虏一旦入塞就可以随意驰骋,明军很难堵截。

    因为松锦之战明军精锐尽失,建虏才会选择从并不太适合的蓟州进军---崇祯二年,建虏皇太极从蓟州进军的原因乃是因为其时蒙古人尚未降服于他们,如果他们绕道古北口,不用明军出马,蒙古人就不会放过他们。

    蓟州是一个好战场,朱慈烺不能让建虏人改变主意,从其他地方入塞,所以不管从财政还是历史的轨迹上讲,翠屏山都不能大肆修建,以免被建虏探知到消息。

    见太子不说话,吴甡已然知道太子对自己的献策不满意,于是接着道:“在三个峪口修筑城寨,重兵驻守,臣估算一处需两千兵,三处就是六千兵,再有五千兵马作为机动,用一万一千兵驻守翠屏山梁,可保建虏无法僭越,此为上策,下策是在翠屏山上设置伏兵,等建虏通过峪口时,居高临下,矢石攻之,但建虏行军历来谨慎,通过峪口之前必然会派出大量探哨探测两边山峦,三个峪口的山势并不险峻,树木也不算茂盛,如何隐藏伏兵而不被建虏发现是一个难题,而伏兵一旦失败,被建虏快速通过,就又是一个惊天的败局,此策过于冒险,因此臣以为是一个下策!”

    朱慈烺沉思一下,摇头道:“不,在攻不在守,筑城太保守,且朝廷没有多余的财力,翠屏山上设置伏兵正和我意。伏兵隐藏虽然是一个难题,但只要开动脑子,我就不信想不出好办法。最重要的是,伏兵计划如果能成,不但可以挫败建虏入塞的图谋,还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吴甡沉声道:“臣以为,筑城更稳妥。”

    朱慈烺摇头:“如果是十年前,当然是稳妥为主,但以我大明现在的军事实力,一味求稳,恐怕未必是建虏的对手。”

    吴甡沉思不语,显然他还是认为筑城方是上策。

    朱慈烺却已经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问:“先生以为,玉田是否应该也驻扎一支强兵,以防建虏绕道玉田?”

    京师到山海关有两条路线,从蓟州、玉田、丰润、滦州、永平到山海关是南线,从蓟州、遵化、迁安到山海关是北线。北线短,南线长,因此建虏入塞或者明朝调兵多选择北线。而不管南线或北线,都要经过蓟州,但并非全部都需要经过蓟州城,如果蓟州城难以攻破,建虏也可从蓟州境内绕道到玉田县。

    吴甡摇头:“玉田县道路崎岖,河流众多,会极大阻碍建虏行军的速度,建虏入塞历来讲究的是如疾如风,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走玉田的。一旦他们真走玉田,想从玉田绕过蓟州到北京,那就不是十天二十天的事情了。而时间一旦拖长,他们补给必然匮乏,到时我军在三河镇以逸待劳,看建虏又有几分胜算?”

    朱慈烺笑:“先生所说正合我意。不过只以逸待劳是不行的,还须他策配合。”

    “殿下是说……坚壁清野?”吴甡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皇太子的意思了。

    朱慈烺决然道:“是,不止玉田,今冬之时,所有建虏可能经过的州县都要坚壁清野,不使建虏获得一粒粮食!”

    ……

    这一夜,朱慈烺就在营帐里度过,睡前又看了一些辽东旧档,夜里翻来覆去的做梦,他梦见了袁崇焕,梦见了刚烈不屈的兵备道张春,玉田总兵曹变蛟,辽东巡抚邱民仰,宣府总兵王廷臣,一个个,一声声,他仿佛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卯时醒来时,泪水浸湿了枕巾。

    卯时,天色还没有亮,朱慈烺准时起床,在田守信帮助下穿戴停当,吃过早饭后,命令拔营起寨,望蓟州进发。

    比起昨天下午,今日速度明显加快,因为今日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蓟州。

    正午时就走了六十里,照这个速度,天黑前赶到蓟州应该不是问题。

    没有扎营,只是停马歇息吃了一点干粮,朱慈烺继续上马。

    朱慈烺还好,吴甡潘永图也还能坚持,但吴伟业等东宫属官却是支持不住了,原本他们都是坐马车的,但太子殿下都弃车乘马了,他们焉敢坐车?所以一路他们也是骑马,这样一来前行速度大大加快,但吴伟业等人都是单纯的文官,跟做过巡抚和兵备道的吴甡潘永图不同,一个上午的急赶,把他们大腿都磨破了,不得不改成马车。

    朱慈烺留下十几个士卒卫护他们,剩下的人全速向蓟州进发。

    经过三河镇也没有停顿,落日西沉之时,蓟州古城那雄伟的城墙出现在了朱慈烺的眼前。

    蓟州是蓟辽总督府所在地,

    上一任蓟辽总督是洪承畴。松锦之战后暂时悬缺,一应事务由辽东督师范志完在处置。范志完此时又在宁远,此时蓟州最高长官乃是刚刚上任的顺天巡抚潘永图。但顺天巡抚的驻节地并不在蓟州,而是在遵化。

    此时,蓟州城门大开,本地官员和驻军守将已经在城门前列队迎接。

    蓟州官员昨天就已经得到消息,皇太子要来蓟州巡视,抚慰辽东撤退的百姓,新任巡抚大人也会同行,所以一直都在等待。

    朱慈烺到来后,蓟州知府李万年、前任蓟州总兵白腾蛟等文武官员上前拜见--白腾蛟虽然已经改任青州总兵,但因为佟瀚邦未到,尚未交接,所以他暂时还留在蓟州。

    不等李万年叩拜起身,朱慈烺立刻问:“李知府,辽东百姓走到哪了?”

    “回殿下,距蓟州还有四十里,估计明日中午就可以到。”李万年回答。

    “百姓们安置的事务,可都准备好了?”朱慈烺问。

    “自从六天前得到了朝廷的命令后,臣就在城中腾空了一些府库和清理出了一些无人居住的房屋,大约可容纳一万人,昨日臣又召集城中工匠,加紧施工,预估一个月内可再建成供一万百姓居住的简易房屋,但如果要将全部六万的辽东百姓都安置到蓟州城,尚需一定的时间。”李万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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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拜岳王庙

    照蓟州知府原先的意思,蓟州城中安置一万人,其他百姓要分流到其他州县或者是附近的市镇和村落,但朱慈烺不同意,他要求将撤退而来的所有百姓全部安置在蓟州城中今冬十一月建虏入塞,蓟州周边的市镇和村落都会变成战场,都是不安全的所在,既然都是安置,当然要安置在安全性更高的蓟州城里。

    因此李万年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而为此朱慈烺先拨付了他五千两银子,供他为辽东百姓修建居住之所。而后随着工程的进度,他会继续为蓟州知府拨银子。

    朱慈烺点头,目光再看向蓟州总兵白腾蛟。

    白腾蛟在历史上的记载只寥寥几笔: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建虏入塞,突破界岭口,蓟州总兵白腾蛟和马兰峪总兵白广恩急急去救,不想界岭口早已失守,途中和建虏相遇,被杀一个大败,而同一时间,建虏偏师突破了黄崖关,黄崖关距离蓟州只四十里,瞬息就到蓟州城下,蓟州兵主力都被白腾蛟带走,城中只有老弱,无法抵御,很快就失守。

    而白腾蛟的记载也到此为止。

    是战死,是逃亡,史书没有记载,而在崇祯十五之前,白腾蛟是如何做上蓟州总兵的史书也没有记载,不过听吴甡说他是武举人出身,又从军这么多年,担任蓟州总兵倒也不足为奇了。

    白腾蛟快五十岁的年纪,身材中等,精神饱满,看起来倒也有一些英武之气,向朱慈烺见礼时,在朱慈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眼中微露惶恐,显然,他察觉到了皇太子对他的审视目光,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朱慈烺微笑点头以示安慰。

    白腾蛟这才松了口气。

    在官员们的簇拥下,朱慈烺进入蓟州城。

    朱慈烺的目光一直盯着蓟州城墙。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吴甡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讲解道:“殿下,古蓟州城墙原本以土垒成。自我大明开国以来,对城墙屡次翻修,尤其是戚少保任蓟州总兵官时,修缮、重建蓟州城墙,全部改成了砖石结构。如今,蓟州城墙周长九里,垛口二千零四十个,女墙高三丈五尺,东有威远门,南有平津门,西有拱极门。还有角楼四座,护城河深六尺,阔五丈。北面无门,东西南三门外建有瓮城,瓮城门侧开,城墙上修筑有箭楼,城外环绕护城河,城中原本有兵马四千,粮饷拨付,军资供给都仅次于辽东镇,是天下第二大镇,但现在……”

    苦笑不说。

    为了松锦之战,大明调集了九边军镇几乎所有的精锐,距离辽东最近的蓟镇更是精锐尽出,但松锦之战一战覆没,逃回来的士兵不足十分之一,山海关总兵马科和宁远总兵吴三桂虽然在宁远收拢败兵,但成果有限,现在的蓟镇就是一个空架子,蓟州城中只有千数兵马,且多是老弱,纵使城墙巍峨,但却难抵御建虏的进攻,所幸松锦之战中建虏也受创颇重,正整军修整,短时间之内无暇大举进攻。

    朱慈烺看的感叹:果然是雄关啊,这样的雄关绝对应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可惜历史上的崇祯十五年,轻易就被建虏攻破了,戚少保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一夕全毁。

    建虏攻破蓟州后,不但拆毁蓟州城墙,还大肆屠戮,明末进士李孔昭在义冢碑记中载“明崇祯壬午年冬十月末,渔阳失守,全城被屠,宫室俱烬。及兵退之后,尸骸遍地,面目、姓氏不可辨矣,城中绝嗣大半……地方官府聚尸烧埋不可万计”。

    经此一屠,蓟州人口一直到康熙年间才渐渐恢复。

    进了城内,只见青石街道,两边许多茶馆、饭馆、客栈和商铺,民居错落有致,虽然天色渐黑,但街道上依然有不少的行人,看起来倒也颇为繁华。不过和京师一样,大部分行人脸上都带有菜色,明显营养不良。

    朱慈烺心情沉重,暗想:要想逆转历史,也许首先要逆转的就是国民食不果腹的景象,吃饱了,有力气了,才有和建虏抗争的可能。他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只能期待玉米马铃薯等新型农作物的推广和宋应星等人农业器械的研发了。

    朱慈烺入住蓟辽总督府。

    站在“蓟辽总督府”的牌子下,朱慈烺颇为感叹。一年之前,洪承畴尚在这里为辽东边事谋划,但如今却已经成了建虏的阶下囚,马上就是四月份了,用不了几天洪承畴就会投降建虏,变成建虏入主中原的谋划者。

    而后甲申之变,建虏南下,强力推行剃发易服,汉民奋起抵抗,江南变成尸山血海,其中的江阴十日,就有洪承畴的功劳。

    人性是复杂的,如果没有被松山副将出卖,没有被俘,洪承畴能死于沙场,必然是流芳百世。

    但千古艰难唯一死,即使身为皇帝的老师,备受荣宠,洪承畴改不了贪生怕死的懦弱,这注定了他的臭名,其后帮助建虏平定江南,死后穿建虏衣冠入棺,就更是遗臭万年了。

    明清易代,又何止一个洪承畴?

    照规制,皇太子莅临蓟州,今晚应该有晚宴的,不过朱慈烺拒绝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亮,朱慈烺就带了吴甡和田守信,在武襄左卫的护卫下出了东边的威远门,直奔翠屏山脉。

    晨风很冷,但朱慈烺的心却是热的。因为他越来越觉得蓟州是一个冠绝古今的好战场两边是山,中间一片狭窄的平原,只要能堵死建虏翻越山梁的漏洞,以蓟州城的雄踞,将建虏堵在蓟州城下并非是空谈。不要说崇祯二年,就是现今在明军疲弱不堪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完成的。

    只要能挫败建虏的入塞,让大明缓过这口气来,天下就依然是大明的!

    进到翠屏山下,朱慈烺惊奇的发现,山脚处居然有一小小的岳王庙。

    如今这时代,最需要的就是岳王了。

    朱慈烺翻身下马,整理衣冠,肃容进庙参拜。

第356章 三个峪口

    朱慈烺翻身下马,整理衣冠,肃容进庙参拜。

    “威扫朱仙镇,志吟满江红。”

    庙门上的对联让他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两百年前,岳王爷在朱仙镇横扫金兵,但愿五月份的朱仙镇之战,岳王爷也能保佑我横扫流贼,还中原一片晴朗天!

    心念所动,胸腔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激动之气。

    吴甡,田守信,宗俊泰随朱慈烺进庙。

    岳王庙年久失修,已经很破败了,连正殿门前跪着的两个石人都难辨面目,不过主体尚好,庙内也还算干净,香炉中的香灰和案头上的香表明经常有人来这里祭拜。

    田守信为朱慈烺点香,朱慈烺仰头望着岳王爷,眼眶忽然有点红,

    岳王爷的彩塑坐像虽然斑驳了,但英武魁伟、正气凛凛的气势不减,尤其是头上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更是让人感慨。以前不懂,但今世穿越为朱慈烺之后,他越发能体会到岳飞在千年前的悲愤。

    岳王爷,保佑我!

    朱慈烺深深一拜。

    吴甡田守信和宗俊泰也都是肃然。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今天就是第一步。

    走出岳王庙,继续前行,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吴甡所说的翠屏山三个峪口的第一个峪口。

    峪口左边是翠屏山,右边虽也属翠屏山山脉,但却有了另外的名字“别山”。就像吴甡说的那样,两边山势都不高,植被也不算茂密,想要在山上预藏伏兵而不被建虏的探哨发现,还真是有点困难。

    朱慈烺下马步行登山,山岭虽然海拔不高,但道路却崎岖难行,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好不容易登上山岭。

    站在最高处,朱慈烺接过田守信递来的望远镜,鸟瞰周边地形,看完后交给吴甡。

    望远镜还是一个稀罕物,即使是身为兵部侍郎的吴甡也不曾多见,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前后左右观测了一番,放下望远镜后叹道:“地形地貌跟六年前完全一样,此峪口狭窄,道路崎岖,不适合行军,不说车辆就是马匹也难以通过,小股建虏或可潜越,大股建虏绝不会选择这里。”

    第一道峪口不适合大军通行,也不适合设置伏兵。

    第二道峪口又宽又低又平,比起第一道峪口宽阔不少,而且绕行的距离并不远,相比第一道峪口的崎岖难行和第三道峪口的远距离,这道峪口是最合适的。但山形地貌和树木情况跟第一道峪口差不多,不适合埋藏伏兵,极容易被建虏发现。

    朱慈烺站在山梁上,久久凝视,脑子里琢磨伏击的计划。

    他现在所想的还只是计划的雏形,具体细节还要跟吴甡、陈新甲,还有即将成立的京营参谋司的众位参谋进行商议。

    “先生以为如何?”

    三道峪口都看完,朱慈烺询问吴甡的看法。

    吴甡沉思道:“建虏如果绕道,第二处峪口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伏兵虽是妙招,但却有窒碍难行之处,一旦被建虏通过,大事就危矣,因此臣还是以为,修建城寨,拒敌于山梁之下方是稳妥之策啊。”

    蓟州是京师屏障,不容有万分之一的失误,伏兵是冒险,成是大胜,败就是大败,一旦策略失败,被建虏再一次僭越而过,那就愧对天下人了。为朱慈烺的名望着想,吴甡倾向于保守战术。

    朱慈烺目视山梁,沉思道:“先生你也看到了,翠屏山山路崎岖,石多于土,山上又没有水源,不管修建或者驻守营寨都是不易,不说钱粮耗费众多,只说蓟州兵员就是一个问题,三处营寨最少需要六千兵,城南再分兵两千,一共需要八千兵,虽然佟总兵会带两千塔山兵入驻蓟州,但杯水车薪,怕是缓解不了蓟州兵员紧缺的窘境。如果没有足够的士兵,就算修建了城堡又有什么用呢?”

    吴甡道:“可从别地调兵!”

    “先生是说我京营兵吧?”

    朱慈烺道:“京营兵当然可以派的,但比起修建三座未必能固守的城堡,我倒宁愿将这笔钱粮用在操练士兵上。预防伏兵虽然有一些难处,但并非不可解决,只要谋划得当,逼得建虏不得不冒险,我们就可以稳操胜算!”

    吴甡惊喜:“殿下已有策略?”

    “只是初步的构想,尚不成熟。”朱慈烺沉思道:“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肃奸,蓟州临近长城,是京畿重镇,我料城中一定有建虏的奸细,为防建虏提前知晓蓟州的变化,必须尽快将城中的奸细清除干净。”

    “这件事就交给潘永图吧。潘永图曾任遵化监军道四年,锄奸有所心得,臣以为,他定可完成此任务!”吴甡道。

    潘永图的这个能力朱慈烺是知道的,这也是朱慈烺要遵照历史原先的轨迹,推荐潘永图为顺天巡抚的原因。

    除了潘永图,朱慈烺还会派军情司的人到蓟州拾遗补漏,以保万无一失。

    朱慈烺点头道:“蓟州城南的城堡暂时还不能修建,以免被建虏奸细探知。等九月份再开始动工,两月的时间,足可以修筑城堡并构建山梁上的营寨工事了,就算蓟州城中仍有建虏的残留奸细,他们想要给建虏报信也是来不及了。”

    吴甡点头:“殿下思虑周全。”

    此时脚步纷乱,潘永图、蓟州知府李万年和蓟州总兵白腾蛟等一大群人都赶到了翠屏山。

    皇太子大清早带着兵部侍郎急匆匆地出城,蓟州官员都是大吃一惊,急急就追出城来。

    参拜完毕,朱慈烺看向潘永图:“潘中丞,辽东百姓走到哪了?”

    “距蓟州不过二十五里了,正午就可到。”潘永图气喘吁吁回答。

    朱慈烺望望天,点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不一会,一支人马出现在翠屏山脚下。

    原来是蓟镇总兵官李居正前来觐见皇太子。

    总兵官位在总兵之上,相当于是一个地区的总司令,是武将官职的极致。

    李居正,号庄甫,系榆林卫指挥,历升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崇祯十四年叁月任蓟镇总兵官,驻节三屯营,但今日已经整整一年了,和白腾蛟一样,李居正也是一个无名之辈,历史上毫无记载。

第357章 终得一见

    叩拜之后,朱慈烺问起蓟州军情,李居正一一回答,听完之后朱慈烺心情沉重蓟镇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真要出什么事情,除了必要的守卫,最多只能抽调一千人马出来。蓟镇如此,宣府,大同,山西镇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松锦之战就葬送了大明九边全部的精锐,可悲可叹啊。

    “李总镇,如果建虏仿照崇祯二年入塞的路线,杀到蓟州城下,蓟州该如何应对?”朱慈烺问。

    李居正抱拳回道:“坚守蓟州,檄报朝廷,敌少臣出城攻之,如果敌众,臣必血战到底,以报国恩!”

    朱慈烺笑一笑,对李居正漂亮话表示赞赏,然后继续问:“那你觉得,现在蓟镇防御,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粮饷短缺,兵额不足!”

    “还有呢?”

    “这……”李居正一时想不出来了。

    朱慈烺暗暗叹口气,堂堂蓟镇总兵官,不过就是一个庸人,勉励了李居正两句,命他下去休息。

    正午,快马来报,蓟州总兵佟瀚邦护送辽东百姓已经到达九里户,距翠屏山不过五里路了。

    很快,塔山兵护送六万辽东百姓出现在山脚下。

    朱慈烺带着蓟州文武在路边亲自迎接。

    早有人通报了佟瀚邦。

    佟瀚邦带着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副将蔡阔宪、游击刘思康、都司崔定国、备御王奇龙,加上其子佟定方等人急急到前方来拜见。

    身材魁梧,黑膛脸,络腮胡,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身上的铠甲满是灰尘,显得有点陈旧,步伐稳定,双手粗大,向朱慈烺叩拜行礼时,腰间的长剑和铠甲碰撞叮当作响,说话声音洪亮,和朱慈烺想象的那种,猛将起于行伍,久经战阵的形象竟然完全一致。

    “佟瀚邦叩见殿下!”佟瀚邦大声道。

    佟定方在他身后跪下。

    “佟总镇快快请起。”

    朱慈烺上前两步,亲手将佟瀚邦搀扶起来。

    “久仰将军之名,今日总算是得见了。”

    望着佟瀚邦,朱慈烺声音里有无尽感慨。

    前世里读史知道塔山守卫的壮烈,但却不知道塔山守将的名字,今世终于知道名字,也见到塔山守将的真容,朱慈烺如何不激动?如果大明各地的守将都能如佟瀚邦一样,流贼又何意肆虐,建虏又何以能入主中原?

    佟瀚邦眼有惶恐,他只是一个副将,在辽东诸将中毫不起眼,从没有扬名立万的机会,皇太子何以能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在来时的路上,马绍愉跟他说了很多,他已经知道朝廷只所以会主动从杏山塔山撤军,都是皇太子之功,如果不是皇太子,他和塔山军民可能都会战死在塔山,感激之中更多的是惶恐,他佟瀚邦何德何能,能得皇太子如此器重?

    朱慈烺牵起佟瀚邦的手,使劲的摇了两下,再看向他身后的众将,一一握手慰问。

    “辛苦!”除马绍愉之外,对于皇太子这等新式的表达亲近的做法,众将都是惶恐,不过和皇太子双手相握时,心中却都是感动,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皇太子心中的真诚,而皇太子也感受到了他们的艰辛,每个人的手指上都满是茧子,脸上都充满了风霜,可想辽东边军的辛苦。

    众将不适应,那些文官们却都已经是惊呆了。

    吴甡还好,对皇太子的不拘礼节,他早有领教,但其他文官不知道啊,见皇太子居然跟武将们握手,文官一脸惶恐的面面相觑这怎么可以,这不合礼法啊?

    但左庶子吴伟业因为腿伤不在现场,顺天巡抚潘永图不敢对太子提出异议,其他文官就更是不敢了,只能低头假装没看见。

    最后,朱慈烺到了小将佟定方的身前。

    “佟定方。”朱慈烺笑。

    “臣在。”没想到皇太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佟定方抱拳惶恐。

    朱慈烺笑道:“听马绍愉说,你是一名神射手,日后我可要跟你学两手。”

    佟定方有点脸红:“殿下谬赞。”

    额头上隐隐有细汗,他从父亲那边听说皇太子是一个威严的人,在皇太子面前一定要规规矩矩,不过现在看来,父亲说的并不对,太子殿下十分平易近人,架子还没那些督抚大。

    朱慈烺笑,想不到佟定方在战场上冲突来去,弓箭连射,是一个神射手,私下里却是一个羞涩的少年。最难得的是,这十七岁的小将朝气蓬勃,中气十足,假以时日,必然是一员猛将。

    佟瀚邦却想起了昨夜马绍愉和他说的一番话。

    “太子睿达,尤喜欢猛将,前日我在太子说起塔山战事,殿下对令郎颇为欣赏,此番殿下亲到蓟州,令郎若是能抓住机会表现,日后怕是又一个李如松啊。”

    万历年间的名将李如松,因为少年时进京见驾,被万历欣赏,从而“简在帝心”,不管有多少言官弹劾,都无法撼动李如松,而李如松也不负万历的期望,万历三大征中,李如松是两场战役的指挥官,从宁夏到朝鲜,无役不与,无役不胜,成就了一代名将的赫赫威名。

    马绍愉用李如松来比喻,显然是对佟定方有莫大的期望。

    本来,佟瀚邦并不觉得儿子在太子面前能有露脸的机会。

    他生性寡言少语,不善巴结上司,虽有战功但却升迁极慢,以至于年近五旬、一身伤疤却还只是一个副将,儿子佟定方比他好一点,不过骨子里却依然不改不善言谈的性子。没有长官会喜欢木讷的下属,太子也一样。我佟家想要向前,唯有依靠战功。

    这是佟瀚邦本来的想法。

    不过见到皇太子对儿子的亲近,佟瀚邦却是吃惊了,眼尾的余光看向马绍愉,发现马绍愉正朝他深意的笑。

    佟瀚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激动。

    就像是一个久被雪藏的人,忽然看到了即将被重用的曙光。

    从塔山副将到蓟州总兵,不只是提了两级,更重要的是打破了明朝官场的一个惯例,历来弃土丢地的官员,就算立有大功,也逃不过责罚。这一次虽然是有密旨,但如果御史言官们从中挑刺,上表弹劾佟瀚邦,为掩天下悠悠之众口,崇祯帝就算不责罚佟瀚邦,也不敢立刻擢他为蓟州总兵。

第358章 佟家父子

    佟瀚邦是幸运的,一来他的功劳是实锤,马蹄坡一战,最少歼灭五百汉军旗,而且还有二十个建虏侦骑的首级二来御史言官出京,无人挑刺三来有兵部陈尚书的鼎力支持。三方加持,他才能顺利的被拔擢为蓟州总兵。

    慰问完成,朱慈烺站在路边,迎接辽东撤退的百姓。

    吴甡,潘永图等文武百官站在他身后。

    “爹……”

    刚才羞涩脸红,佟定方现在却又兴奋了起来,望着着皇太子的背影,难掩激动的在父亲身边小声道:“太子殿下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佟瀚邦瞪他一眼,低声:“禁声!”

    佟定方讪讪低头。

    马绍愉听到了他们父子的对话,小声道:“贤侄是说殿下平易近人吧?其实何止?殿下聪慧睿智,见识高远,尤其喜欢烈士猛将。当日我说辽东战事,殿下对你父子可是非常赞赏啊。”说完,眼有深意的望着佟定方。

    佟定方虽然羞涩但并不愚笨,他知道马绍愉是在勉励他:殿下看上你了,只要你努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佟定方不说话,只抱拳向马绍愉深深行礼。

    ……

    六万百姓浩浩荡荡而来,因为当日从杏山塔山撤退时有一定和准备,城中的骡马和粮食基本都带了出来,沿途宁远城和山海关的官员也都有接济,马绍愉又用朱慈烺交予的两千两银子的经费,为百姓们购置了一些必要的帐篷和衣物,所以百姓们一路跋涉虽然辛苦,但却没有人冻到饿到,总体看起来,精神状态尚好。

    见皇太子迎接,百姓们都大呼天恩,在原野里跪成一片。

    朱慈烺连忙请他们起身。

    和京师百姓相比,辽东百姓的生活显然更加困苦,大部分人都风霜满面,脸上皱纹,手上老茧,妇孺们更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惶恐,朱慈烺的眼眶又有点红了,鼻子酸酸地想要哭作为一个穿越者,在衣食无忧,游戏电脑的优越生活中享受了二十六年后,来到这个困苦的时代,百姓们的惨状让他有点难以置信。

    这样困苦的生活,人究竟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尤其他还是这个皇朝的皇太子,困苦的生活跟朝廷的统治有莫大的关系,他如何能不惭愧,不鼻酸?

    要救天下人,先从救眼前人开始。

    六万百姓向蓟州城而去,在城东外的一处空地上已经提前搭起了很多的帐篷,成为百姓们暂时的居住地,接下里的几天里,他们会陆续进城,进到官府为他们分配的居住地。

    除了居住地,另一件大事就是分田地。

    朱慈烺在蓟州十万亩官田只留下五千亩,其余全部分给辽东百姓,平均起来一人一亩半,三口之家能分到五亩地左右这个时代种植小麦的亩产很低,五亩地不够一家三口糊口,为生存,百姓需要打零工赚钱,这一点朱慈烺也考虑到了,并为辽东百姓找好了工作,那就是砍伐翠屏山上的树木,每日砍伐一定的树木,换取相应的粮米。

    两项事务都由蓟州知府负责,东宫詹事府派人监督。

    最终目的,要把翠屏山西部变成光秃秃山梁,不止是为了防止建虏僭越,也是要开垦山地,为未来播种番薯和马铃薯预留条件。山地不适合种小麦和玉米,但却极适合种植马铃薯和番薯。

    另外,朱慈烺又特向崇祯帝请旨,免辽东百姓五年田赋。虽然会很辛苦,但六万百姓终究是有了一个安身之所,比起流离失所,在关外被建虏屠戮,已经是很幸运了。

    辽东百姓向蓟州进发的过程中,朱慈烺特别留意护卫百姓的塔山兵。

    虽然有一些老弱,但总体看起来还是精壮之士为主,甲胄兵器都很齐全,精神状态也还不错,看起来应该是一支可战之兵,由他们镇守蓟州,蓟州防务应该可以提升。

    进入蓟州城,朱慈烺先视察为辽东百姓准备的房屋,虽然事起仓促,不过蓟州知府李万年不敢怠慢,府衙上下,从同知到最下层的衙役,全部都在为此事忙碌。皇太子在京师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传遍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这位太子爷可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物,不说治国四策,只说朱纯臣徐允祯被掀翻,阳武侯被当场打屁股,差点没了性命,就是没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次辽东军民分配的是东宫田庄,赈济银钱也都是出自东宫府库,等于是太子割了自己的肉,补给了辽东军民,如果蓟州府执行不力,甚至上下其手,坏了太子的事,怕不被太子爷斩了脑袋才怪呢。

    因此不管赈济物资的发放,还是灾民房屋的修建,蓟州府无人敢作假,都是规规矩矩的在执行什么钱可以贪,什么钱不可以贪,官吏们清楚着呢。

    视察完房屋,朱慈烺顺道转了转蓟州府的府库和兵库。

    府库基本是空的,兵库里的刀枪火药倒还算是齐备,火器也有不少,只可惜全是三眼铳。

    从府库出来,朱慈烺没有返回蓟辽总督府,而是奔往蓟州南门,登上城楼,望南面的平原,想着如何堵截建虏?又远望东北方向的大好河山,忍不住发怀古之幽情。

    田守信取出蓟州地图,在城楼的石桌上摊开了,然后退到一边。

    朱慈烺和吴甡看着地图,又望着城外的实地,小声商议城堡设置的地点和壕沟挖掘的方式此事是机密中的机密,到现在为止,除了他二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连田守信都不知。

    此事关系大明国运,朱慈烺相信吴甡绝不会泄露。

    “参见殿下。”

    脚步声声,铁甲锵然。

    佟瀚邦带着其子佟定方来到城楼参拜。

    朱慈烺笑:“佟总镇免礼。”没有赐座,而是和佟家父子一起站在城楼边,远望城南的那片平原。

    佟瀚邦侧后半步而站,表情拘谨,虽然他不明白太子召自己到城楼的用意,但太子的器重和荣宠他却是已经感受到了。多年的军伍生涯,让他养成了小心谨慎、不动如山的性格,即便是太子的恩宠,也没有让他产生过多的激动。

    佟定方却一脸轻松,同为少年人,他对皇太子的心性好像有更多的了解,同时也更加亲近一些。

    “总镇以为,蓟州和塔山有何相同和不同之处?”朱慈烺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第359章 守御之法

    “蓟州塔山皆是要冲之地,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失塔山,我大明便失去了扼守辽西咽喉的要地,失蓟州,京东门户大开,京畿失去屏障。因此蓟州的重要性尤胜于塔山。塔山是小镇,蓟州是大城,又担负京师安危。责任重大,臣久在辽东,不熟蓟州防务,只恐托付不效,伤了陛下的英明……”佟瀚邦说的很谦虚。

    朱慈烺道:“总镇不必自谦,杏山塔山之战,若非总镇临危不乱,及时处置,不但两地兵马,就是两地的百姓恐怕也都变成建虏的刀下之鬼了。”

    得了太子的夸赞,佟瀚邦心中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抱拳躬身:“臣惶恐。臣久为塔山副将,但却庸庸碌碌,此次松山之战,臣近在咫尺,但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愧对朝廷,愧对前线将士啊……”

    说到此,他声音变得苍凉。

    虽然在松锦之战中,作为塔山守将的佟瀚邦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前线的厮杀,而是在后方护卫粮道,当听闻杏山到松山的粮道被截断之时,他从塔山连夜带兵疾驰四十里急急前去救援,奈何建虏壕沟已经挖成,沟后又有重兵防守,明军无法靠近,杏山守将贺品奇又畏敌不前,他独自带兵试探着冲了几阵,结果损兵折将,不得不放弃攻击。

    那时他就意识到败局已定。

    松山东边是大明九边十三万的精锐,松山西边是急需的粮草,如今杏山到松山通路被截断,粮草无法输送,十三万大军变成无粮之军,已经是必败之局,就如长平之战时的赵军一样。

    虽然作为塔山守将,他不用担负粮道被截的责任,但那种悲愤、绝望、坠入深渊的黑色感觉,一直缠绕着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解脱,常常会在梦中惊醒。

    佟瀚邦身后的小将低头神伤。

    朱慈烺也黯然。

    一旁的吴甡沉声道:“松锦之败原因多多,从庙算统筹到最后的决战,我朝需要检讨的地方太多太多,但检讨归检讨,但却也不能沉溺其中,以至于灰心丧志。松山我们是败了,但我大明国运依然昌隆,只要上下一心,重整旗鼓,平定辽东并不是什么难事,佟总镇新任蓟州总兵,肩上的担子重的很,可千万不能沉咎于往事啊。”

    佟瀚邦抱拳:“谢少司马大人教诲,末将谨记在心。”

    少司马,兵部侍郎的别称。

    吴甡微笑颌首。

    佟瀚邦又向朱慈烺,慨然道:“请殿下放心,但臣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使建虏越过蓟州!”

    朱慈烺点点头:“你能有如此决心,很好,”远眺山峦,忧心道:“松锦之战,我朝精锐尽失,建虏极有可能会再次绕道寇边,到时蓟州恐怕会是敌我双方交战的前线,佟总镇一定要早做准备!”

    佟瀚邦脸色一变,肃然:“是。”

    “说说吧,你打算如何镇守蓟州?”朱慈烺问。

    “整饬边备,修缮城楼,遵循戚少保的备边成法,御敌于蓟门之外!”想也没有想,佟瀚邦抱拳回答。

    不意外,朱慈烺点点头,背着手缓缓地走到另一边的墙垛旁。望着远处巍峨起伏的山峦,沉声道:“刚才你没来之前,我和少司马大人讨论蓟州防务,有一些新看法,说来与总镇听。”

    佟瀚邦恭听。

    “自隆庆二年戚少保担任蓟镇总兵,边备修饬,蓟门宴然以后,继任的将领都沿用戚少保已经完善的备边成法,蓟镇十数年无事,戚少保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循他的成法守卫蓟州原本并没有错,不过眼下的时势却跟戚少保镇守蓟州时候有所不同了。”

    “当年戚少保面对的是蒙古人,蒙古人骑强步弱,缺少攻城的器械,只要严守关隘,不给蒙古人可乘之机,就可保蓟州安稳,但建虏和蒙古人不同,建虏是渔猎民族,不止骑射,步战攻城也是一流,更添有红夷大炮,从崇祯二年始,建虏已经四次破边入塞了,朝廷耗尽财力物力构建的长城防线,在他们的兵锋面前好似无物。并非各地守军不尽力,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因此本宫以为,蓟州的防御战略必须与时俱进,做一些适当的调整,方有可能应对建虏的入塞。如果故步自封,继续用老办法对付建虏,怕是会重蹈崇祯九年和十一年的覆辙啊。”

    说罢,朱慈烺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自从穿越以来,他一直苦苦思索,想要破解建虏入塞的难题,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主动出击,将长城外的蒙古人彻底扫除,征服蒙古,重建塞外三卫,但就眼下的局势来说,这其实是天方夜谭,根本做不到第二就是关门打狗,放建虏入塞,长城一关,将建虏歼灭在长城之内,然这项战略想要成功,就必须有一支强大到足以和建虏重骑兵相抗衡的野战部队和十数支能固守城池的步兵部队,并需要一个谋虑高超、统筹能力极强的统帅。

    相对来说,后者稍微容易一点。

    但不论哪一个策略,短时间之内都是做不到的。

    这也是像杨嗣昌,吴甡这样的大智之人对这个难题都一筹莫展的原因。除了严守关隘,被动挨打,大明朝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漫漫长城俨然已经成为了大明朝的一个罩门,只要建虏绕道寇边,大明就无法防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建虏肆虐。

    究其原因,除了长城太长,处处都是破口之外,大明财力困窘,京畿地区没有一支敢于野战的精锐大军也是重要原因,如果有精锐,敢同建虏决战,不需要多,只需要一次大胜,建虏就不敢轻易入塞了。

    这也是朱慈烺抚军京营,不惜一切操练京营大军的最重要原因。

    而京营新练,没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几十场的胜利是不可能锻炼成真正的精锐的,朱慈烺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拖过这两年,或者说如何将建虏入塞的危害降到最低。

    在他的战略中,蓟州极其重要。

    蓟州总兵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才要跟佟瀚邦探讨蓟州的防御策略。

第360章 重点防御

    听完太子的话,佟瀚邦眼神微微惊异,虽然他早已经知道皇太子不是一般人,不似那些优柔寡断、不知兵、不善任、但却总是在领兵统阵的文官们,不过太子的见识却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抱拳深深一躬,表情凝重的道:“请殿下吩咐。”

    朱慈烺点点头,目光深深的在他脸上看了一眼说道:“我和少司马大人都以为,蓟州兵员不足,如果处处防守,必然处处守不住,所以应采取重点防御的策略,而这个重点,就是黄崖关及其以西的长城!”

    佟瀚邦不觉抬头,面上露出疑惑,虽然他有勇有谋,但一时却也不能明白皇太子的意思。不管东面还是西面,都是他的防区,都应该加强守卫,为何要厚此薄彼?目光探寻的看向吴甡。

    吴甡淡淡笑,不解释,相信以佟瀚邦的谋略和丰富的战场经验,应该很快就能明白太子的意思。

    最先明白的是佟瀚邦之子佟定方。

    小将佟定方站在老爸身后,脸色涨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不过在太子和老爸面前他不敢多言,只能强忍着。

    朱慈烺注意到了这个同龄人的表情,笑:“佟定方,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臣……”佟定方躬身抱拳,眼尾的余光瞟了一眼父亲凝重的脸庞,见父亲没有呵斥反对,于是才接着道:“殿下是说……就算蓟州以东的长城隘口不幸失守了,尤有蓟州城可以守卫,但如果是以西的隘口失守,那建虏就直接侵入京畿,奔密云、昌平去了,因此西侧重于东侧,应该加强守卫,臣这么理解,不知道对不对?”

    朱慈烺称赞:“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其实大明在蓟州以西原本也是有一支强兵的,那就是密云总兵唐通。密云的重要性仅次于蓟州。松山之战中,唐通拼命逃回,13000名部下,突围的成功的有7000人,战马有四千匹,尤有战力。不过朱慈烺对唐通却不敢太过指望。甲申之变时,唐通率兵到京师勤王,只因为崇祯帝赏赐太少,没有令他部下进城,他便勃然大怒,率兵调头就走,置君王安危于不顾。这样的人,朱慈烺不得不怀疑他的忠心。

    和唐通相比,佟瀚邦的忠心和能力都是值得依靠的。

    因此他才要尽可能的将战场选择在蓟州,蓟州城内有三千兵,佟瀚邦又带了两千塔山兵,人数虽少,但以佟瀚邦的忠心和才能,应该能有所发挥。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蓟州地形优于密云。

    今冬建虏入塞之时会兵分两路,一路从界岭,也就是山海关以西,抚宁县境内,距离蓟州三百里的地方破边入塞,此路为主力,兵马大约有八万,另一路从蓟州上方略靠近西边的黄崖口破边,人数约两万,左右两翼分进合击,如钳子的两尖,会军于蓟州城下,朱慈烺的战略意图,加强黄崖口以及西边长城的防御,令建虏偏师无隙可乘,不得不从防备松弛的黄崖关东边入塞这就意味着建虏的两路大军都被隔阻在了蓟州的东边,只要加强蓟州防御,形成一条防守链,就可保京畿安宁。

    当然了,这只是他的美好构想,能不能实施他不敢保证。

    因此他也做了预案,如果建虏的偏师执意要从蓟州西边入塞,那么就放开古北口,令建虏从古北口入塞,古北口距离蓟州两百余里,两路建虏相互之间难以呼应,且建虏偏师只有两万人,督促密云昌平等总兵,再加上京营的精锐,倾尽全力消灭这一支两万人的偏师,并非不可能。哪怕不能消灭,只要击溃也是大明近年来少有的战绩。

    两种情况相比较,第一种情况最是理想,在练兵没有完成之前,朱慈烺还不想跟建虏硬对硬的拼杀。用城墙和工事阻截建虏的进军路线,伺机消灭敌人,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儿子猜对了太子的心思,佟瀚邦却没有什么喜色,反而有忧虑,朝太子抱拳:“如今形势下,实行重点防御确实是明智之举,臣以为可行。但臣只是蓟州总兵,其上还有顺天巡抚和李总镇官,蓟州防务的事情,臣一个人怕难以完全做主。”

    “这点你放心,潘永图和李居正绝不会干涉你。”佟瀚邦的忧虑朱慈烺早已经想到了:“我会跟他们打招呼,如果他们敢掣肘你,你直接告诉少司马大人就可以,他自会处置。再者,重点防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东面的防御还是要顾的,只不过不可再像过去那样将兵力平均分配了。”

    佟瀚邦看一眼吴甡,抱拳:“臣明白了。”

    虽然是边将,虽然不在朝堂,但佟瀚邦对朝廷的规矩还是很清楚的,照明制,作为皇太子,大明的储君,朱慈烺并没有干涉地方军政事务的权力,佟瀚邦完全可以对朱慈烺的建议置之不理,甚至可以上表弹劾,但他不是死板之人,皇太子说的甚有道理,有益蓟州防务,他没有不听从的道理。

    何况,太子对他恩遇有加,明显有重用之意,他又怎么能辜负太子的好意呢?

    至于不合礼制之处,他是武将,不是文官,对礼制远没有文官那么遵从和在意这样的事情如果换成是唐代,将官们一定会心生疑惧,担心会卷入到太子和皇帝的争斗中,唐代东宫和皇宫对立严重,只玄武门之变就发生过五次,太子屡屡带兵冲入皇宫,以至于皇帝对太子和军官们亲近很是警惕,一旦被人举发,军官轻则罢职,重则下狱。为此将官们都战战兢兢,轻易不敢和太子靠近。

    所幸这是明代,明代太子地位稳固,明臣和明将都没有唐代那么多的忌讳和担心。

    接下来,朱慈烺、吴甡和佟瀚邦讨论加强蓟州城防的一些细节比如加固南城的角楼,火炮的配置,士卒的招募和操练,军需的供应和配给,尤其说到北方鸳鸯阵和戚少保车阵,太子更是娓娓道来。

    这一下佟瀚邦是真吃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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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