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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1章 天子旨意

    对于父亲的心思,郑森一直都是明白的,他也一直在努力,这一次进京,他内心的激动远远超过父亲和叔父,大明的帝京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圣洁之地,不止因为天子在帝京,更因为帝京汇集了众多的名儒,每一个都是他向往的大师,能亲眼见到那些名闻遐迩的名人,他想想就激动。

    不过表面上他却假装冷静。

    而从天津上岸之后,天津到帝京之间的民生凋敝,也让他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国之帝都,天子脚下,竟然有这么多食不果腹的饥民。比起福建,那是远远不如啊。

    但昨天晚上他才知道,其实父亲和叔父早就看穿了他的激动,只不过都假装不知罢了。叔父郑鸿逵对他道:“福松啊,明天就要进京啊,见了陛下,你可千万忍住了,不要压左手的食指啊。”

    郑森自小就有一个毛病,一激动或者紧张就会用左手拇指按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越紧张越用力,常常捏得指节发白,这些天他可没少捏食指。

    郑森闷声答应,心想一定要改掉压食指的毛病。

    此时,望着京师巍峨雄伟的城墙,他心中既有敬畏,也充满了豪气。

    皇明帝都,我来了!

    就这样,郑家兄弟父子心思各异的进入了北京城。

    三人是奉诏觐见,朝廷有专门的客栈接待,但因为文贵武贱,他们三人居住的客房比之刘宗周时还是稍微差一点的,不过对郑家父子来说,已经足够荣宠了。安排妥当,三人去兵部报到。

    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们迎进大堂。

    兵部尚书陈新甲、侍郎张凤翔亲自接见。

    张凤翔,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因为他跟阉党要角冯栓关系良好,根子上属于是阉党,但因为牵扯不深,所以在崇祯元年的风暴中存活了下来。此后,宦海沉浮,在朝中几起几落,担任过兵部尚书,也担任过工部尚书,有过荣光,但受过的打击更多,不过他心态一直都很好,不管是做侍郎还是尚书,他都欣然接受,一点都没有被后辈超越,心理上难以接受的尴尬。内阁或者尚书陈新甲有什么指示,他也都尽量完成。相比于锋芒毕露的吴甡,他完全就是一个悄无声息的事务官,因此但有军机谋略的讨论,崇祯帝也很少找他商议。

    但在兵部具体的事务中,陈新甲对张凤翔却极其倚仗---一来张凤翔是老官吏,熟悉各种事务,二来陈新甲指挥不动另一位侍郎吴甡。

    一番寒暄客气,郑家兄弟离开兵部。

    “如何?”陈新甲问张凤翔。

    “郑芝龙不可小觑,其子郑森更是英气逼人。”张凤翔微微赞许,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以下官看,郑芝龙骨子里还是一个海寇,对朝廷未必有多少的忠义之心,刚才部堂大人问他福建水师的船舰火炮数目,他竟然闪烁其词,调到登州的船舰倒是清楚,但区区六艘大船,三十艘小船,怕是撑不起登州水师的场子啊,依下官看,应付的成分居多……”

    陈新甲摇头:“少司马过虑了,郑芝龙海寇出身,对自家船舰视若珍宝,舍不得借给朝廷也是正常,只要朝廷解决他困难,拨他粮饷,后续船队他一定会陆续派到登州的,再者,自受招安以来,郑芝龙荡平海寇,保福建沿海平安,这份功劳也是不能抹杀的。”

    张凤翔笑一笑,不再说。

    陈新甲为什么要帮郑芝龙说话?倒不是因为他喜欢郑芝龙,而是因为喜欢郑芝龙的银子---进京之前,郑芝龙提前派家人打前场,兵部尚书、两位侍郎、内阁四臣每个人都收到了一笔不菲的厚礼,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陈新甲不能不帮着郑芝龙说话。

    除了朝堂,郑芝龙还给内廷司礼监、御马监的公公们也都送了重礼,上上下下都打点过了,他才放心的进京。

    从兵部离开,郑家父子兄弟三人返回客栈,一路,郑森和郑鸿逵心情轻松,饶有兴致的欣赏帝都的街景,虽然帝都远没有想象中的繁华,不过南北方的差异,不同的风景人物,却还是让他们两人兴致盎然,唯有郑芝龙沉着脸,心底的那一丝担心始终无法散去。

    刚回到客栈门口,忽然看见几个锦衣卫护送着一顶小轿子急匆匆而来,当先的那名锦衣卫高喊:“是福建总兵郑芝龙吗?”

    郑芝龙连忙下马抱拳:“正是!”

    虽然远在福建,但却也知道锦衣卫之威,能得锦衣卫护卫,轿子里的人必不是一般,郑芝龙岂敢怠慢?

    轿子停下,帘子一挑,一名绯袍太监走了下来,原来是内监秦方。秦方抬目望了望郑家父子兄弟三人,举着右手里的黄绸缎,高声道:“福建总兵郑芝龙接旨!”

    郑芝龙三人慌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秦方高声朗读。

    郑芝龙三人拜伏而听,听到最后却是惊讶,除了大段的夸奖和赞誉之外,圣天子最后的旨意竟然是令他们三人先去见太子!

    读完圣旨,将圣旨一合,秦方微笑的递给郑芝龙:“郑总镇,接旨吧。”

    郑芝龙接过圣旨,顾不上心中的疑惑,只给郑鸿逵使眼色,郑鸿逵心领神会,将两锭大银子塞到秦方袖中,秦方笑纳了,拱拱手,上轿离开。郑家三人恭恭敬敬相送。

    等秦方的轿子走远了,郑鸿逵直起身,一脸不解的问:“大哥,天子让我们先去见太子是什么意思啊?”

    郑芝龙狠狠瞪他一眼,捧着圣旨,迈步向客栈里面走,郑鸿逵心知自己不该在外面问这个问题,连忙紧跟在大哥身后进入,走后面的郑森也板起了脸,太子的旨意,让他们三人都有点不懂了。

    进入房间,将圣旨供在桌上,关好房门,郑鸿逵再一次的问:“大哥,天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郑芝龙冷冷扫他一眼。

    郑鸿逵砸吧一下嘴,不敢问了,但心里又实在是痒痒,眼尾的余光瞟见郑森,心想侄子一向见地不凡,说不定已经看出天子的意图了,于是笑问:“福松,你说一下,天子到底什么意思啊?”

第292章 觐见太子

    郑森肃然抱拳道:“侄以为,天子的心思岂是我们做臣子的应该揣测的?既然圣旨以下,我们遵旨就是了。”

    郑鸿逵楞了一下,但却不敢赞同,如果不算计,傻乎乎地听令,被朝廷算计了不也不知道吗?目光看向大哥,却见郑芝龙也阴沉着脸--对儿子的各项,郑芝龙都是满意的,唯独愚忠这一项,他有点不能接受。

    海寇吗,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走,你对我三分,我还你三分,如果你对老子不好,嘿嘿,老子立刻转身就走,又或者就算你对我好,但没有利益,老子也是不干的,即便是朝廷也一样。郑芝龙郑鸿逵兄弟都是海寇出身,对“利益”两字那是看的极重,和郑森“忠孝”为重的理念,完全是格格不入。

    “都是读书害的……”郑鸿逵腹诽。

    这时脚步声响,驿馆馆主来报,说东宫典玺太监田公公已在驿馆院中。

    三人听了都是吃惊,连忙出门迎接。

    一名绯袍太监正在院中负手而立,两名锦衣卫挎刀站在他身后。

    见郑芝龙三人从房中走出,绯袍太监微笑拱手道:“郑总镇好,咱家东宫典玺田守信。”

    东宫典玺,那可是太子的贴身主管太监,类似于当下王承恩的身份,日后太子一旦登基,东宫典玺必然是内廷第一人,郑芝龙连忙抱拳深躬,一脸惶恐:“郑芝龙见过田公公。”心中已经猜到田守信的来意,圣旨以下,田守信必然是来安排明天上午觐见之事的,为什么是上午,因为历来觐见都是上午,不要说觐见天子和太子,就是下级拜见上级,也是要选择上午的。

    郑鸿逵和郑森跟着郑芝龙一起行礼。

    “郑总镇客气。”田守信笑嘻嘻地回了一下,目光扫过站在郑芝龙身后的郑鸿逵和郑森,微笑道:“陛下的旨意郑总镇想必已经接到了吧?太子殿下闻总镇进京,不胜喜悦,特诏总镇大人立刻觐见。”

    立刻诏我?不等明天?

    郑芝龙吃惊,现在天色近黄昏,马上就要黑了啊。

    田守信不解释,只微笑拱拱手:“总镇大人收拾一下,咱家在王府门前恭候。”

    说完就离开。

    直到田守信上了轿子,郑芝龙才醒悟过来,连忙躬身道:“送田公公!”

    田守信在锦衣卫的护卫下走了。

    郑家兄弟父子三人不敢多耽搁,简单收拾一下,就到信王府去觐见。

    一路,郑芝龙眉头紧皱。

    虽然远在福建,但对于皇太子的一些事情,郑芝龙还是知道不少的,不说废辽饷、开厘金的大策,只说漕米改海、开饭福建广东两省渔民入海捕鱼,为京营制作军粮之事,就已经足够让他对皇太子产生惊叹了,要知道,这两项可都是地方督抚推动了十几年都没有能推动成功的政策,皇太子一出手就成功了,虽然皇太子的身份有很大的臂助,但皇太子本人的见识和谋略,却也是这两项政策能够被推动的重要原因。

    作为一名资深的海寇,郑芝龙比任何一人都清楚这两项有关海运和海捕政策的重要意义。

    但即便如此,郑芝龙也没有觉得太子有多重要,崇祯帝和内阁才是重点,崇祯帝正是盛年,太子刚十五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登基呢,因此进京之前,郑芝龙对太子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想到走太子的门路,直到接到圣旨,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疏忽了太子---太子在朝局的重要性,可能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此时站在信王府的侧门前,他这种感觉就更是强烈。

    王府侧门大开,田守信正在门前等候,见到三人,微笑引路将三人带进府中。

    王府正门端礼门非大礼不能开,郑芝龙这样的身份,能为他大开侧门,已经是天家对他莫大的荣宠了。

    郑芝龙心知肚明,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大开侧门、东宫典玺亲自迎接带路,郑家父子的荣宠可谓是前所未有。

    三人进到前殿。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殿中十几根手臂粗的蜡烛,照的全殿恍如白昼。

    远远就看见殿中大椅上端坐着一个少年,但不敢看清眉目,三人就急忙跪了下去。

    “臣福建总兵郑芝龙、登州水师提督郑鸿逵、游击郑森,参见殿下!”

    三人拜伏在地。

    朱慈烺看着他们,淡淡道:“平身,赐座。”

    待三人起身,他目光在郑芝龙的脸上转了两圈,很快就转到郑森的脸上了。

    国姓爷,终于是见到您了。

    面目端正,英姿勃发,跟朱慈烺想象中的郑成功差不多,也隐隐和台北故宫博物馆收藏的《郑成功》画像有几分神似。

    在太子望郑森时,郑森也在小心的用微微上抬的目光看着太子。

    头戴翼善冠,大红的龙纹便服,唇红齿白,白净的脸上满是微笑,乍看起来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少年,但那双眼睛却像清泉般的透亮,而且炯炯有神,微笑中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

    见太子向自己望来,郑森急忙收目垂头,左手拇指忍不住又压食指了---他又紧张了。

    朱慈烺笑一笑,目光再看向其父郑芝龙。

    郑芝龙四方脸,络腮胡,身材雄健,眼睛不大但非常有神,离得这么远,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咸咸海风,其弟郑鸿逵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三十多岁,留着和其兄一样的络腮胡,坐在绣墩上颇为惶恐,看起来是一个老实之人。

    一眼扫过,又联系密报上的资料和历史记载,朱慈烺对郑家兄弟的基本性情已经有所了解。

    “总镇一路辛苦……”

    朱慈烺满脸微笑。

    不说政事,先和郑芝龙聊家常,从路途辛苦、江南江北的风景,到家中情况,甚至是福建安平当地的人文风貌,一一聊起。初开始,郑芝龙还有点拘谨,但随着话题的进行,尤其太子一脸笑意,令人如沐春风,聊得又是家长里短,心情渐渐不免就轻松了起来。

    不止和郑芝龙,郑鸿逵和郑森都被拉到了谈话圈中,尤其是郑森,太子十句话中,倒有五句话是跟他说的。每次和郑森说话,朱慈烺都是微笑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郑森的喜爱和器重。

    郑森惶恐,忍不住又要压食指了。

第293章 千穿万穿

    郑芝龙和郑鸿逵却是微微吃惊,太子学识渊博,对福建情况了解颇深,绝不是朝中那些坐井观天的腐儒可比,只是,太子年纪轻轻,怎么会对福建了解这么多?

    “宴席开!”

    等到东宫宫女送上了美酒和佳肴,郑家父子兄弟三人就更是受宠若惊了。

    有明一代,虽然太子和朝臣宴饮不是新鲜事,尤其是担任太子老师的大臣,经常会被太子请到宫中,既讲课也长谈,顺便也喝点酒,但宴请地方官员,尤其还是武官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永乐帝做燕王时倒是经常宴请账下的武将,但那时他并不是太子。

    “这是御酒啊,啧啧,太好喝了,能喝上御酒,这一辈子也值了。”郑鸿逵心想。

    “礼下于人,必有所图,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郑芝龙盘算。

    “太子比我还年轻,但从容有度,言谈不凡,还能提出废辽饷开厘金的国政大策,我郑森自愧不如啊。”

    郑家三人心思各异。

    有酒有菜,气氛融洽,渐渐,太子的话题从家长里短转移到了军政。

    郑芝龙竖起耳朵,仔细凝听太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因为他知道,这才是太子今天真正的目的。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子首先提到的居然是他一生最骄傲的一次战役---料罗湾海战。

    崇祯六年(1633年)7月12日,殖民台湾的荷兰人在一名叫汉德·普特曼斯的长官率领下,一共聚集十三艘荷兰战舰,并联合海盗刘香的船舰,忽然对明朝管辖的南澳发起了袭击,毫无戒备的郑芝龙水师被荷兰烧毁和击沉了十五艘舰船,南澳守军也溃散而逃,荷兰人以此威胁明政府放开通商贸易。

    但很快,郑芝龙的反击就来了。

    10月22日,郑芝龙率领一支由150只战船组成的舰队,直扑荷兰舰队的老巢,位在金门的料罗湾。

    发现明朝水师出现,荷兰—刘香联合舰队立刻摆出了迎战阵势。荷兰人虽然船少,只有十三艘,但却都是吃水量大,火力强大的欧式战舰,相比于郑芝龙传统的中式船舰,有绝对优势,又有海盗刘香的五十艘海盗船为辅助,整体数量虽然落入下风,但战力并不吃亏。

    郑芝龙的水师由东南角顺风进攻,一部精锐为先锋,另一路迂回到敌舰下风处予以阻击。

    双方一开始就是激战。

    明朝水兵的英勇是荷兰人始料未及。明军一百五十艘战舰,只有五十艘为炮船,其余全部为火船,在炮舰的掩护下,火船冲向敌舰队,火船搭钩逼近敌方战舰,燃起熊熊大火,导致荷兰海军十三艘大型战舰中两艘被焚毁,两艘被击沉,一艘被俘,其余几艘受重创后逃走,海盗刘香的五十艘战舰全军覆没。

    此战,明军阵亡86人,重伤132人。却生擒荷兰舰队指挥官1名,军官数名,船员118名,斩首20级,烧死溺死荷兰人和中国海盗1000多名,荷兰战舰虽然火力强大,但在料罗湾海战中却毫无发挥,被打的七零八落。

    自此之后,荷兰人意识到明朝水军的强大,再不敢轻易交锋,第二年,他们在档案中写道:“我们在去年发动的战争的结果足以表明,自由无限制的对华贸易,通过武力和暴力是无法得到的。”

    明军则乘胜追击,彻底将荷兰人赶出了东南沿海,郑芝龙也借机消灭刘香的海盗舰队,成为海上一家独大的势力。

    这场海战,是大明晚期少有的一次海战大胜,而只所以能胜利,郑芝龙功不可没,不但指挥得当,展现出了极高的海战素养,更将中国传统的“火烧船”战术和西洋火炮巧妙结合,用最小的代价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也因为此战,郑芝龙声名鹊起。

    “哈哈……”想起当日的畅快,郑芝龙还能忍住,其弟郑鸿逵却已经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酒壮人胆,又是当年辉煌事,他如何能忍住?

    “殿下,不是跟您吹牛,当日要不是我大哥拦着我,我一定追上去,把那个叫“憨得,不得好死”的红毛人的脑袋拧下来!”郑鸿逵拍着胸脯道。

    汉德·普特曼斯。

    听到此,连一直都保持矜持的郑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郑芝龙瞪了郑鸿逵一眼,但眼睛里的得意却也是藏不住--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还是太子拍的?都过去快十年了,朝中大臣都忘记了,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还记得,郑芝龙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胡马,不敢过临洮!”

    朱慈烺大笑着吟唱了一首唐代五言民歌,又赞道:“古时是胡马不能过临洮,今日是红毛人不敢犯南澳,这一切都是郑总镇的功劳啊,来,本宫敬你一杯!”说着,举起酒杯。

    郑芝龙受宠若惊,跳起来:“殿下谬赞,臣惶恐!”

    双手捧杯,恭恭敬敬的一口饮尽。

    朱慈烺又举杯:“郑提督是总镇的左膀右臂,郑游击乃将门虎子,也当饮一杯。”

    郑鸿逵和郑森也饮了。

    而朱慈烺也不能让臣子看笑话,咬咬牙,一仰脖子,一杯酒也都灌下了肚。照前世里的律法,十五岁的他还是未成年人,是不能饮酒的,但他身体是十五岁,心思却是三十岁,何况这个时代美酒绝对纯粮,又是御酒,灌进喉咙里,虽然火辣辣,但却也是美滋滋。接着就有点轻飘飘了,看来,这具年轻的身体对美酒的抵抗力还是有点小。

    田守信轻轻扶了他一下,用眼神关心的问:殿下,您没事吧?

    朱慈烺笑一笑,示意没事。

    见太子一口饮尽,郑鸿逵忍不住赞:“殿下好酒量!”

    唇红齿白,白白嫩嫩的一个太子殿下,能大杯喝酒,他还真是佩服,一边赞,一边竖大拇指,连郑芝龙给他使眼色他都假装没看见。

    朱慈烺微微一笑,表面上喜欢,但心里却对郑鸿逵毫无好感。原因很简单,郑鸿逵在历史上的记载实在是太“恶”了,

第294章 两送天子

    所谓恶,并不是指他的人性不好,而是因为他身为大明武将,却不能胜任武将的职责,甚至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明弘光朝和隆武朝的两朝断送,郑鸿逵都负有相当的责任。

    第一次,弘光元年,郑鸿逵任镇江总兵,镇江是江防要地,南明朝廷任他为镇江总兵,赋予他重任,镇江能否坚守直接关系到明朝能否与清朝划江而治。但最终的结果令人失望,郑鸿逵军与清军刚一接战便兵败撤退,毫无坚守死战之心,以至于长江天险变得无险可守,清军轻易渡过长江。

    如果是崇祯帝在位,只这一罪就足以杀头了。

    郑鸿逵退往福建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位藩王——唐王朱聿键,也就是后来的隆武帝。

    朱聿键是南明几个君王中最有才干,也最能有所作为的一个,但可惜他遇上了坑爹的郑家兄弟。

    二人结识后,郑鸿逵将唐王迎往福建,并和其兄郑芝龙一起拥立唐王在福建登基称帝,是为隆武帝。

    隆武帝登基后多次命令郑氏兄弟出兵援助江西和浙江的抗清行动,但是郑氏兄弟只是一味敷衍,根本不愿意出兵。1646年正月,闻清军逼近,郑鸿逵下令撤退,将福建天险仙霞关送给了清军,自此福建无险可守,隆武帝得知消息大为恼火,指责郑鸿逵“始则境内坐糜,今复信讹撤转,不但天下何观,抑且万世遗耻。未有不能守于关外而能守于关内者!”并将郑鸿逵降职处理。

    但已经不能挽回军事上的劣势了。数月之后,清军攻入福建,隆武帝在撤退途中被俘,绝食自尽,隆武政权宣告失败。

    如果当日郑鸿逵能坚守仙霞关,以仙霞关的险峻,清军绝对难以突破,隆武朝必然可以转危为安。

    两朝两天子,都间接丧于郑鸿逵之手。

    为什么有天险却不坚守?这跟郑家兄弟总是想要保存实力、自私自利的海寇性格有很大关系,当然了,归根结底是缺乏忠义之心。

    不过比其兄郑芝龙稍强一点的是,郑鸿逵最后并没有投降满清,而是跟随侄子郑成功起兵抗清,但糊涂事却也没少做。永历五年(1651年),厦门之战中,郑鸿逵率军截住了败退的满清提督马得功退路,原本是到手的大功,不想郑鸿逵最后竟然放走了马得功,只因为马得功以他母亲的性命做要胁。一军之主将,竟然如此儿戏,只为一母,就置万千将士的牺牲于不顾,可想郑鸿逵这个人是何等糊涂。

    朱慈烺对郑鸿逵不喜,甚至是有点厌恶,不过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现在必须竭尽全力拉拢郑家兄弟。

    美酒下肚,又有太子的嘉奖之言,气氛更加的轻松。东宫典玺田守信目光微扫,站在郑鸿逵身后的那个宫女心领神会,又为郑鸿逵斟满了一大杯。郑鸿逵喝的喜笑颜开,郑芝龙示意少喝点,他也假装没看见。

    眼看差不多了,朱慈烺忽然问:“郑提督,本宫听说海运利润丰厚,一艘船出海一次,一趟能赚一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郑鸿逵不但糊涂,而且贪杯,桌上的美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俨然是快醉了,郑芝龙根本制止不住,这样的人最好套话了。

    “一百两?殿下你被骗了,一艘船一次怎么可能只挣一百两?零头也不止啊,哪怕就是去最近的吕宋岛,运最不值钱的货,一趟也能赚五六千两银子!”美酒让郑鸿逵忘乎所以,他说话舌头都大了。

    郑芝龙脸色微微一变,朝郑鸿逵使眼色,意思是闭嘴!但郑鸿逵酒精冲脑,反应迟钝,已经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指示了。

    “那么多,若要是值钱的货物,岂不是赚的更多?”朱慈烺惊讶的瞪大了眼。

    “那当然!”郑鸿逵打着酒嗝,得意地道:“我大哥有一次去倭国,一艘船就赚了十万两!”

    郑芝龙脸色登时大变。

    当郑鸿逵说话时,他就感觉到不对了--太子安排的座位很有深意,郑家父子两人在右首,郑鸿逵一人在左首,以至于郑芝龙想要阻止郑鸿逵说话,除了高声呵斥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办法。但在太子殿下面前高声呵斥,那可是冲撞无礼的罪过,不但万不得已,郑芝龙绝不敢尝试。

    而且郑鸿逵说话太快,他想要呵斥也来不及。

    中国人历来信奉的是“财不外露”,郑芝龙也不例外,更何况他现在是朝廷命官,郑鸿逵所说的一艘船赚十万,明显就跟他官员身份不符,如果太子动怒问罪,他不但官职不保,说不定还会被下狱论罪。

    郑芝龙额头的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急忙站起来辩解:“殿下,郑鸿逵胡说八道,臣自从招安之后就谨守朝廷律法,再没有经营海船,向倭国走私之事!此心日月可鉴,如有一句虚言,愿接受严惩!”说完噗通跪倒在地。

    郑芝龙这么一闹,郑鸿逵的酒意一下清醒不少,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吓的脸都白了,连忙从桌子后面滚了出来,跪在太子面前:“殿下,臣酒后狂言,您万万不可当真啊。臣说的是过去,过去一趟却是能赚不少银子,不过也没有十万两……”

    父亲和叔父都跪倒了,郑森当然不能坐着了,也从桌后走出跪倒。

    “这是干什么?快起快起,不就是闲聊吗?”朱慈烺假装惊讶:“守信,快扶他们都起来!”

    田守信亲自搀扶,郑芝龙却不敢起,只是叩首。

    郑鸿逵更是叩头如捣蒜,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

    朱慈烺劝慰道:“郑总镇何必如此,你从前在海上靠海为生,不管是到吕宋还是到倭国,也不管赚了多少银子,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朝廷绝不会计较的,快起来快起来……”

    见太子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且态度真诚,郑家兄弟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郑芝龙脸色发白,郑鸿逵一头冷汗,眼睛里都是懊悔--脑子里的酒意一下就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玩完了,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他,怎么办?越想越急,越想越怕……

    郑芝龙顾不上埋怨弟弟,他脸色苍白的想着该如何补救?但不等他补救,太子的问题就来了:“海贸利润丰厚,这一点本宫早就听说过,郑总镇海上经验丰富,能否和本宫讲讲,海贸利益究竟何在?为什么红毛人佛郎机人西班牙人拼了命的也想要跟我大明做生意呢?”

第295章 进退维谷

    “这……”郑芝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知道原因,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在欧洲是抢手货,随便拉一船到欧洲就能赚大钱。利益驱使,欧洲各国商人当然要想法设法和大明开展贸易。

    但知道归知道,却不能直接跟太子讲,如果太子听了心动,开了海禁,他郑家的利益不就受损了吗?

    “殿下,红毛人佛郎机人都是蛮夷之人,羡慕我天朝的繁华,同时又怀有叵测之心,因而才想要和我大明通商。”郑芝龙搬出一条冠冕堂皇,同时又广为大明士大夫接受的理由来搪塞太子。

    朱慈烺笑一笑,目光凝在郑芝龙的脸上,淡淡道:“这不过是某些人不明就里,牵强附会的借口罢了,郑总镇见多识广,该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郑芝龙脑子嗡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睿智如太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连忙又跪倒,纠正道:“臣愚钝,少小也没怎么读过书,带兵海战勉强还能胜任,其他事务臣知道的实在不多啊,臣自从崇祯元年弃贼从官,成为泉州水师参将后,已经很少和红毛人接触了,对他们的想法,臣了解的并不多。望殿下恕罪!”

    意思我是武夫,读书少,不懂那么多道理,又老老实实做朝廷的官,为朝廷守卫海疆。说不对的地方,殿下你要海涵。

    朱慈烺心知他在装傻,但也不点破,反正敲打他、让他知道,他在福建的所作所为,朝廷并不是毫无所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也不再难为他,温言道:“海疆是我大明的海疆,不管是红毛人,佛郎机人,西班牙人,还有可能的英吉利人,法兰西人,未来都有可能侵犯我大明,所以郑总镇,你责任重大啊,福建水师万万不可懈怠,一定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抗御敌虏。”说完,深深地望着郑芝龙。

    郑芝龙就更是吃惊了,想不到太子连英吉利、法兰西都知道,他也是偶然从红毛人的口中知道“西夷”有这么两个大国的,这一来,对太子的敬畏就更多了,深深一拜:“为大明,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郑鸿逵和郑森也跪倒。

    “郑总镇快起,今晚只是闲聊,没有那么多的约束。接下来不管本宫说什么,都不许再跪了!”朱慈烺假装不悦,但同时却又透着恩宠。

    “是。”

    郑芝龙站起来回位,明亮的烛光下,他额头上的细汗清楚可见。

    朱慈烺又举起酒杯:“为料罗湾、为福建水师和登州水师,再干一杯。”

    郑家兄弟惶恐的举起酒杯。

    郑鸿逵本来不敢喝了,不过太子敬酒,他却不能不喝,而且美酒的诱惑太大了,馋的他口水止不住,又想干脆罪了算了,省得受责骂,一咬牙,一杯酒又灌进了肚子里。

    待两人饮尽,朱慈烺放下酒杯,长长叹息道:“说到登州水师,本宫就是难过啊,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登州水师筹出一笔银子来,以为郑提督和郑游击的后盾,但国事艰难,朝廷财力捉襟见肘,时至今日,户部也凑不到登州水师需要的银两……”摇头苦笑:“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我也不瞒你们,户部现在穷得连一万两银子都凑不出来,唉,朝廷实在愧对你们啊。”

    郑家父子默不吱声,郑鸿逵则是摇摇欲坠不行了,最后一杯酒彻底了结了他,他已经听不到太子在说什么了。

    被封为登州水师提督之后,在郑芝龙的授意下,郑鸿逵上了一份奏疏,除了感谢皇恩之外,也伸手向朝廷要钱要粮,有了钱粮才能造船招兵,这道理天经地义。但朝廷没有银子,而福建巡抚衙门也是好不容易才为他们凑出了两万两银子的路费,如此郑鸿逵和郑森才能带着六艘大船,三十艘小船到登州赴任。

    郑芝龙心中已有盘算,除非是朝廷拨付银两,否则他不会再往登州派遣船只了。反正靠现在的船只已经足够垄断登州到倭国的航海线路了。

    太子现在提到这个话题,他当然是假装没听见。

    朱慈烺抬目望向殿外的黑暗,幽幽叹道:“本宫恨啊,如果本宫能有几艘海船就好了,不需要多,每年往倭国往返两三次,赚个三四十万两银子,就够登州水师一年的开销了,又何至于看户部的脸色说话?郑总镇,你说对不对啊?”

    此言一出,郑芝龙脸色又变了,而郑森更是倏的看向了父亲---他父子二人已经听出了太子话里的意思了。

    刚才,郑鸿逵一时嘴快,将海贸的巨大利益说了出来,以太子的聪明,岂会当成酒后狂言?又或者,太子本来就知道海贸的巨大利润,只不过是借郑鸿逵之口说出来罢了。现在太子将海贸的利润和登州水师的钱粮困窘联系在一起,明显就是意有所指。

    海贸赚钱多,但天下最大的海贸是谁?不就是他郑家吗?这不明着要他郑芝龙出登州水师的银子吗?

    郑芝龙脊背微微发凉,他忽然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如此恩宠他郑家了,原来是冲着他银子来的!

    银子不是问题,十个登州水师他也养的起,问题是,如果他答应了太子,那他的财富就暴露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银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明朝现在这么缺银子,他的财富有可能变成他最大的灾祸!

    所以……不答应?

    但太子可是一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京营阅兵,一百多颗人头,说砍就砍了,一点都没有犹豫,为了筹银,连外公的店铺都抄了,如今听到海运的丰厚利润,话也说的这么明白了,如果拒绝了,怕是连东宫都走不出去吧?

    就算能走出东宫,但得罪了太子,未来的皇帝,他郑家还能有前途吗?从崇祯元年奋斗到十五年,好不容易升迁为福建总兵,光宗耀祖,难道还要去做海寇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做惯了朝廷的武官,再让他去做风吹日晒,在海上颠簸的海寇,郑芝龙还真是舍不得。

    两种想法在脑子里面急剧碰撞,郑芝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太子的声音飘了过来。

    “本宫听说福建有很多的海商家资丰厚,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帮朝廷渡过眼前的危机啊?”

第296章 关税抵押

    郑芝龙楞了一下,抬目看向太子,瞬间就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身为朝廷总兵不适合拿银子助军,但如果是商人,就没有这个忌讳了。

    不但他,郑森也明白了。

    郑森咬着唇,紧张的盯着父亲,左手拇指又开始压食指了。

    商家帮助朝廷,本朝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大明朝第一富商当属洪武年间的沈万三,那可真正是富可敌国,朱元璋修南京城墙没有银子,他沈万三就“助筑都城三分之一”,南京城何等雄伟,沈万三就助筑三分之一,又是何等的财力?只是钱财太多了并不是好事,沈万三很快就被朱元璋找了一个借口,没收家财,流放云南了。

    但这其实是一个恶例。

    从那以后,商家们对和官府打交道非常小心,再不敢轻易帮助官府了,加上朱元璋本人对商人有偏见,皇明立朝之初就制定了打压商人的国策,让商人们战战兢兢,虽然明中后期以后,商人地位逐渐提高,但因为有“祖制”这个大帽子,商人还是上不了台面。而商人们也都吸取沈万三的教训,坚持财不外露,因此在明朝后中后期的乱局中,虽然各地富商无数,但朝廷却很难从他们手中抠出银子来。

    郑芝龙既是海寇,又是海商,同时还是朝廷总兵,三重身份之下,他对向朝廷捐银比一般人更敏感。

    所以,这笔银子他真不想出。

    倒不是心疼银子,而是担心可能的后患--他是朝廷的总兵,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肯定会惹他人的嫉恨。如果言官御史们上表弹劾,他总兵的位置恐怕就难保了。

    但如今情势下,他不出银子又不行,彷徨中,太子的话让他眼前豁然一亮---对啊,找几个商人做白手套,不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吗?

    太子温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但朝廷不是白用他们的银子,朝廷是借,不但付利息,而且还有抵押,漳州月港每年的市舶税有四万两银子,我想以此为抵押,向福建海商借一笔银子,然后分批分年的偿还。”

    漳州月港,大明朝官方唯一批准的正式通商口岸,所有中外贸易都必须在月港进行,这是大明海禁政策之下,唯一开放的一扇小门,因为是隆庆帝(明穆宗)开放的,也称隆庆开关。因为是官方唯一批准的合法口岸,所以月港每年贸易量巨大,但因为税率实在是太低了,加上走私猖獗,因此每年的市舶税只有区区四万两,还不如郑芝龙随便一艘船一年出海的利润。

    借?

    抵押市舶税?

    郑芝龙惊得说不出话,用市舶税抵押借银子,这可是听都没有听过的事情,如果是他人说,他肯定不会相信,但当朝太子的话,他却不敢怀疑。

    郑森也惊讶。

    “郑总镇不必惊讶,本宫既然这么说了,就有把握能做到,你只用告诉我,能不能借到银子就可以了?”朱慈烺深深地望着郑芝龙。

    明着是和福建海商借,但其实就是和郑芝龙借,虽然没有挑明,但双方彼此已经是心知肚明。

    郑芝龙知道,他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做一个决定,或者说,他不能给脸不要脸,太子把里子和面子都为他想到了,他要是再装糊涂,那就是明着和太子作对了。

    太子不是一般的朝臣,是国本、是未来的皇帝,得罪了太子,郑家未来的前程必然黯淡,所以不管为现在还是将来,这笔银子,他都必须掏了。

    郑芝龙利弊得失算得清楚,当下再不敢犹豫,立刻起身抱拳道:“殿下,臣恰好认识几个福建海商,只要晓以大义,臣料他们一定愿意出借家财,为登州水师助饷!”

    “此话当真?”朱慈烺笑了--郑芝龙终究还是一个聪明人。

    郑芝龙咬牙:“千真万确,如果做不到,臣甘受殿下责罚!”

    “好!”

    朱慈烺“激动”的站起来,诚诚地望着郑芝龙:“登州水师最少需要二十艘大船,一百艘中小船,耗费的银两恐怕不会是一个小数目,郑总镇你可是想好了?”

    郑芝龙暗吸一口凉气,太子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二十艘大船,一百艘中小船,将近于是他福建水师四分之一的兵力。当然了,他隐藏的实力,也就是海上商船和护卫船并不在此列。

    话已出口,就不能收回了,何况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要卖太子这个人情,就一定要卖到底!于是郑芝龙硬着头皮点头:“船舰倒不用现造,可以从福建水师调遣一部分,只要朝廷下旨,臣立刻就可以调派。”

    其实朝廷是可以直接下旨调船的,但郑芝龙一定会提出钱粮的要求,朝廷拿不出,他就有借口拖延,拖来拖去就不了了之了。但现在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朝廷就没有钱粮的难点了。

    “很好。”朱慈烺诚诚地望着郑芝龙:“但粮饷呢?总镇以为,福建海商能出借多少银子?”

    郑芝龙知道关键的问题来了,他暗暗吸口气,一字一句的斟酌回答:“臣不敢多说……二十万两银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数字是郑芝龙仔细计算过的,登州水师以五千人计算,一年的支出从饷银和装备,大约需要三十万两银子左右。他出二十万两,朝廷凑十万两,登州水师一年的费用就够了。

    没想到太子却摇头:“二十万两可是不够,登州水师新建,用银子的地方众多,新建营房,修葺码头,军服铠甲、鸟铳火炮的配备、随军家属的安置,哪个地方不需要钱?我看最少需要六十万两,另外还需要有二十万两银子到琉球和倭国购买朝廷急需的硫磺和铜铁,两者相加起来,一共需要八十万两。”

    郑芝龙吓了一跳……太子可是够狠啊,一刀就想要宰他八十万两银子!

    但他能抗拒吗?

    好像不能。

    郑芝龙脸色难看。

    “怎么,有困难吗?”朱慈烺微笑看着郑州龙。

    郑芝龙暗暗咬牙:“没,福建海商忠于朝廷,愿为朝廷分忧解难,纵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第297章 哑巴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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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朱慈烺微微一笑:“总镇言重了,朝廷绝不会让海商倾家荡产的,八十万两的数目虽然有点大,但福建巡抚衙门和市舶司会出具担保借据,告知天下,朝廷信誉,绝不会赖账,并且会按年支付利息,商人们完全可以放心。另外,如果朝廷度过眼前的财政危机,厘金税收上来后,也是可以提前还的。这一点,总镇也要和海商们讲清楚。”

    脸上微笑,心中却是冷笑:狡猾的郑芝龙,你积攒下的家财,没有两千万两,也有一千万两,区区八十万两又算什么?何况你是荷兰人的总代理,每年从荷兰人手中赚取的银子怕也不止八十万两吧?没有朝廷的支持,没有朝廷命官的身份,荷兰人又岂会和你做生意?

    见太子话中好像有所不满,郑芝龙吓得连忙躬身:“臣明白了,臣一定说服他们。”

    朱慈烺点头:“有劳郑总镇了。现在是四月份,本宫希望最迟下月初,去往琉球购买硫磺和铜铁的商船就能启航,郑总镇海上经验丰富,和海商们也熟悉,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硫磺、铜、铁具体需要的数量,本宫明日会差人送到客栈。记着,价钱可以稍高一点,但一定要是最好的硫磺和最好的铜铁。”

    硫磺是制造火药的关键,但大明每年自产极少,八成都是从琉球和日本进口。京营新军以火器为主,硫磺是万万不可缺少的,一旦开战,耗费必然巨大,因此必须早做筹谋,进口更多更好的硫磺。

    还有铜,大明是一个铜资源缺乏的国家,这也导致大明铜钱难以大量制造,以至于让白银成了流通的主货币,真正百姓使用的铜钱,却在社会上少之又少。铜还是制造火炮的最佳材质,散热好,不容易炸膛,铜炮管可以比铁管铸的薄一点,从而降低火炮的重量,行军更为方便。

    硫磺和铜这两项战略储备,在日本岛上有颇多资源,但因为开采过多,这些年来,日本幕府开始控制铜的出口,同时由于“闭关锁国”政策的开启,外国商人进出日本不再自由,从日本买铜,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但郑芝龙不同,郑芝龙在日本有相当的人脉,江户幕府甚至将他视若日本大名,如果是他出面,日本幕府一定不会为难,这也是朱慈烺要将这个任务交给郑芝龙的原因。

    郑芝龙听的愕然,对太子的任务分配,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郑森却是若有所思,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怎样?”朱慈烺微笑的看着郑芝龙:“为朝廷购买硫磺铜铁的任务,总镇大人可愿意承担啊?”

    郑芝龙楞了一下,抱拳:“谨遵殿下命令,”

    朱慈烺深深望着他:“此事事关重大,总镇一定不可疏忽大意,所购买的硫磺铜铁,要第一时间送到天津。”

    “臣明白。”

    朱慈烺点点头,继续道:“至于登州水师所需的六十万两银子倒也不用太着急,总镇大人可视需要情况,分批分次的运到登州,但不能延误军中使用,尤其是码头修葺改建的工作更是耽误不得。郑总镇在军中多年,熟悉军务,其他事务,本宫就不赘言了。”

    “是。”到现在,郑芝龙是彻底没脾气了,太子年纪轻轻,但说话做事却是周严老道,一点破绽都没有,令他想推辞也找不到借口。

    最后,朱慈烺道:“此事若成,总镇大人你居功至伟,本宫必上表父皇,为总镇大人请功!”

    “谢殿下!”

    对郑芝龙来说,这笔银子花的其实并不冤,因为银子大部分还是用在了自家的水师里,不管是福建还是登州水师,都是他郑家的队伍。郑芝龙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甘心拿出银子。至于朝廷还不还,他并不太在意,只要他福建总兵的位置安稳,海运畅通,登州到日本的航线再拿下来,他一年的利润又何止百万?

    他唯一担心的是,太子既然知道海贸的巨大利润,又通过这么高明的手段,令他心甘情愿的拿出了八十万两银子,以后会不会故技重施?这次八十万,下次会不会是一百八十万呢?

    ……

    登州水师的船舰有了,粮饷有了,硫磺铜铁购买计划也制定了,可谓是皆大欢喜,朱慈烺再一次举杯,和郑家父子二人一饮而尽。

    酒是火辣的,但朱慈烺的心情却是舒畅的。

    一顿酒筹集到八十万两银子,解决了登州水师两到三年的粮饷问题,比拍卖都要快,实在是值了。

    组建登州水师只是第一步,等郑森肃立威信,完全掌握登州水师是第二步,朱慈烺相信,国姓爷有这个能力。第三步就是全面出击,装上骑兵步兵,渡海对建虏敌后展开进攻。

    郑芝龙却觉得御酒苦涩,只盼宴席早一点结束。

    接下来,朱慈烺又和郑家父子谈了一些登州水师组建的具体事宜,提督已经醉了,所以就由游击郑森来回答。郑森侃侃而谈,从登州的地理,海风海象,到舰队的组成,说的头头是道,看得出,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课。朱慈烺听了连连点头,盛名无虚士,国姓爷果然是有一套,别看只十八岁,但隐隐然已经有大将之风了。

    酒宴结束,郑家父子离开,大嘴郑鸿逵已经醉的无法行走,两个侍者将他扶出王府。

    东宫典玺田守信亲自送到府门口。

    亲自迎,亲自送,东宫太子对郑家父子的荣宠可谓到了极点。

    但郑芝龙心里却没有什么荣宠,只有沮丧和忐忑,除了心疼那八拾万两银子之外,他对少年太子的高超手腕也微微感到恐惧,今晚的宴席其实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他虽然高度提防,并看穿了太子的图谋,但却无法抗拒,只能乖乖照太子的意思,交出八十万两银子。

    恨啊,他郑芝龙还没有被人这样坑过呢。

    还有,太子清澈透亮的双眼一直在盯着他,让他有一种心底秘密全被看穿的惶恐,以至于想不出更高明的对策……直到离开王府,他仿佛都还能感觉到太子温润但又不失犀利的目光在远远注视着他……

第298章 早朝争议

    “放开我……”

    郑鸿逵喝醉了,两名家丁要背他回去,他却怎么也不肯。

    望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四弟,郑芝龙怒火中烧,心想今晚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这个蠢货而起吗?马鞭一抽,喝道:“背他干什么?让他自己走,走不了就死在地沟里!”

    两个家丁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呆愣的站在原地。

    年轻的郑森知道父亲的心境,于是小声劝道:“父亲,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太在意?何况银子大部分都是用在了登州水师。如今内外战事不断,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郑家身处东南,无论是关外的建虏还是中原的流贼,都离我们太远了,有力也使不上。如今朝廷调孩儿到登州,太子又大量购买硫磺,怕是在为下一场大战做准备,若是真的有战事,不管是渡海攻击建虏,或是越山东剿除流寇,我郑家都大有可为啊!”

    “闭嘴!你知道什么?”

    郑芝龙怒瞪儿子一眼,拨马前行。

    郑森涨红着脸,被父亲呛的说不出话来。

    对父亲的私心,他心知肚明,而对如何前行,他和父亲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御酒的威力真不是吹的,直到回了后堂,朱慈烺的脑袋都还是晕晕地,不过

    心情非常好,因为今晚的目的都达到了,既让郑芝龙出了血,也布下了市舶税这个后招,更以郑芝龙的名义,为天下商人向朝廷助捐起了一个好头。

    大明朝廷实在是太缺银子了,但商人们却不缺,但商人们宁愿将银子藏在地窖中,也不愿意拿出来共体时艰,这一点和清朝中后期,清廷财政困难,商人们踊跃拿银,供朝廷使用,产生了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完全不同。

    究其原因,除了商人自私自利,大明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得不到保证之外,朝廷的信誉也是很大的关键。

    把银子借给朝廷,谁知道朝廷还不还?

    朱慈烺要改变这一现象。

    而以“市舶税”为抵押,向福建海商借银,就是他商鞅变法、城门立柱的第一步。

    不管郑芝龙找到几个白手套,朝廷都要给那几人“颁匾额”“发证书”,并且实实在在地还钱,如此方能取信于民,以后再遇到财政危机,商人们也才敢把银子借给朝廷。

    而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如果朝臣们知道了市舶税被抵押出去的事情,会如何反应?

    弹劾朱慈烺已经不在意了,而昨天进宫之时,他也将抵押市舶税的利弊详细讲给了崇祯帝听,崇祯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表情却是默许了,比起一年只能收四万两银子的市舶税,抵押出去一次可以有八十万两,等于是一次将二十年的税银都收了上来,对缓解朝廷财务危机有巨大帮助,何乐而不为?

    这比崇祯十二年,崇祯帝低声下气的向勋贵们募捐可体面多了。

    朱慈烺担心的是,如果朝臣对这件事非议过大,会影响到郑芝龙的后续决定,虽然郑芝龙没胆量造反,但拖拖拉拉,见机行事是绝对有可能的,因此绝不能让朝臣们的非议影响到郑芝龙。

    而明天的早朝就是关键。

    次日早朝。

    群臣发现,太子又上朝了,不过却依然是一言不发,不管朝堂上吵的多热闹,他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今日争论的焦点有两个,一个是两淮盐政,另一个是中原剿匪。相比于后者,前者讨论的热烈度更高,从左懋第查盐不力、两淮盐运使冯导研、监盐太监杨显名的罪责、盐政的弊端,一直到两人的继任人选,朝臣们都吵的不可开交。

    朱慈烺凝神静气,看似不在意,但朝臣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他心里,东林,非东林,而东林又分南东林、北东林,有像吴甡这样的孤鸟,也有像吏部尚书郑三俊偏向首辅周延儒的骑墙派。什么人什么派,表面上分不出来,但仔细揣摩他们所说的话,却能琢磨出一二来。

    也有例外的人,比如内阁四臣,表面上他们都属于帝党,但细究下来并不完全如此,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当然了,不管东林还是非东林,每个人都是在为朝廷,为帝王在服务,不管他们吵的多厉害,归根结底,还是要帝王来做最后的决断。

    但有时候却很难决断,比如今天的吵闹。

    其实关于盐政的弊端,太子提出的盐政四法已经给出了一定的解决方法,但因为最重要的第一条,废除食盐专卖被内阁给否决了,因此盐政改革就成了一个半吊子。即使如此,也还没有在全国推广开来,照内阁的意思,先在山东实验,有一定的经验教训之后,再在全国尤其是盐业重镇两淮推广。

    直到今天,山东的实验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山东巡抚和盐运司的官员还在扯皮中。

    朱慈烺心中焦急,但却也没有办法。

    今天讨论的不是山东,而是两淮。

    对如何处罚冯导研和杨显名,谁接任两淮盐运使,各方人马都很有意见,也都很有想法。

    终于,御座上的崇祯听够了,也听烦了,又或者他急于向群臣宣扬他今早得到的一个好消息---早朝之前,太子就将好消息告诉了他,并将昨晚经过简单向他讲了一遍,崇祯听了大喜,本来他是怀疑的,他不觉得太子能让郑芝龙拿出八十万两银子的巨款,但事实却让他惊喜,八十万两银子,几乎相当于是北方数省一年的赋税总额啊,郑芝龙和福建海商说借就借了,忠臣啊。

    但惊喜之后,崇祯帝却又愤怒了---郑芝龙居然有这么多银子,就算他做过海寇,但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难道这些年他一分银子也没有花吗?又或者他背地里仍然在经营海寇的勾当,要不就是贪墨了军饷?不然怎么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所谓海商出借,不过是遮人耳目的小伎俩罢了,还瞒不过他这个察察天子的眼睛!

    可恶。

    除了银子,郑芝龙又有没有其他恶迹,是他这个天子所不知道的呢?

第299章 芝龙觐见

    “父皇,用人用其长,郑芝龙统领福建水军这么多年,朝廷给他拨付的粮饷,一共也没有超过八十万两,所以这笔银子断不可能是他贪墨军饷所得,如今他愿意拿出来,急朝廷所急,虽然有点扭扭捏捏,不敢正当光明,但终究是拿出来,儿臣以为,不当疑,而应该奖!如此方能取信天下人,也才能令郑芝龙心安。”对父皇的心思,朱慈烺很清楚,见崇祯眼有疑怒,连忙劝慰。

    崇祯帝想一想,叹口气,终于是接受了。

    而经过一个多时辰吵吵嚷嚷的早朝之后,他对郑芝龙的那点芥蒂,已经完全消化,他现在急于见到这个人。

    “陈新甲,兵部可有什么奏禀的?”崇祯帝看向兵部尚书。

    “有……”

    兵部尚书陈新甲连忙出列奏报,将福建总兵郑芝龙进京,并且福建海商愿出借八十万饷银助朝廷组建登州水师之事禀报天子。

    哗。

    朝臣一阵骚动。

    除了御座上的崇祯,朱慈烺只告诉了兵部尚书陈新甲,连吴甡都不知,因此在当这个消息在朝堂上传开时,所有朝臣都是惊讶,啊,八十万两啊,福建海商怎么这么有钱啊?又者,他们怎么会愿意借给朝廷?这中间莫非有诈啊?

    多疑的朝臣已经怀疑商人们有“叵测”之心了。

    而等到陈新甲说,朝廷要用“市舶税”做还债的抵押时,朝臣们就更是轰动了,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赋税乃国家神器,岂能抵押给商人?然后哗啦啦站出了一大片,其中态度最激烈的就是礼部尚书林欲辑,他花白的胡须乱颤,说的慷慨激昂,什么银子虽然重要,但国体更加重要,税赋变成抵押品,国将不国,又说寅吃卯粮,国家必然败亡。

    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要飞到崇祯的脸上了。

    幸亏御史言官们都不在朝,不然声势会更大。

    崇祯帝脸色阴沉。

    朱慈烺暗叹,腐儒真是无可救药了。

    而赞同的朝臣也有不少,吏部郎中李明睿首先站出支持,然后陆续有人站出,其中最后份量的当然是兵部侍郎吴甡,吴甡陈诉利弊,对福建海商的大义赞不绝口,若天下商人都如福建海商,都能借银给朝廷,朝廷又何至于无兵无饷?中原的流贼又何至于无法剿灭?

    “林部堂刚才说,将市舶税抵押给商人,更古未有,恐沦为世人的笑谈,但臣以为,朝廷没有银子、也不想办法筹银子才是最大的笑谈!”

    最后,吴甡撂下一句。。

    “利令智昏!朝廷的颜面只值八十万两银子吗?此令一出,朝廷必然颜面无存。”林欲辑气的直哆嗦。

    吴甡昂着脖子回道:“宗伯差矣,就算抵押,但商人真敢到市舶司去收税吗。市舶司还是我大明的市舶司,何来颜面无存?”

    真正的东林之首礼部侍郎蒋德璟却是沉默。看样子,他对这个话题是有所保留的。不止他,吏部尚书郑三俊,刑部徐石麟也都是默然。大明重农抑商,向商人借银,虽然可以缓解财务危机,但却也无形中拔高了商人的身份和地位,与祖制不符。

    但眼前的危机又是火烧眉毛,没办法,只能先顾眼前了。

    吴甡的陈说让崇祯帝的心志更加坚定,他看向首辅周延儒:“内阁以为如何?”

    周延儒对皇帝的心思早已经观察得透彻,皇帝赞同,他又岂敢反对?再者朝廷确实是太缺银子了,如果福建海商能借给登州水师八十万两银子,朝廷说不定还可以挪用周转一下,缓解燃眉之急。至于朝廷的体面,吴甡说的对,没银子才是最大的不体面,有了银子,一个市舶司,就算是押给商人,让他们盯着收税又何妨?

    “老臣以为,郑芝龙体恤朝廷,忠心为国,甚好!如果各地商人都能效仿,那朝廷危机或可缓解一二。”

    周延儒道。

    至此,事情就定了下来。

    朱慈烺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短时间之内,各地商人是不会有样学样的,他们会长期观察,确定朝廷是一个守信的借债人之后,才有可能参加朝廷下一次的借债。大明朝现在唯一能抠得,只有郑芝龙这一个“土财主”。

    “宣,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福建总兵郑芝龙觐见!”

    事情定下,接着就是大功臣郑芝龙上朝觐见了。

    百官瞩目之下,郑芝龙上朝。

    这是郑芝龙的荣耀时刻。

    身着三品武官朝服,戴着纱帽,郑芝龙恭恭敬敬地进入殿中,向天子叩拜。

    不知道是不是八十万两银子的缘故,崇祯帝对郑芝龙越看越喜欢,不但夸奖他急朝廷之所急,提他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还赐了他玉带--这可是一般武官享受不到的荣耀,一般只有立有大功的武将才能享受,郑芝龙这一次也算是例外了。散朝后崇祯帝更召郑芝龙到乾清宫的暖阁中单独谈话。

    不得不说,崇祯帝笼络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又升官又玉带,又单独召见,郑芝龙感激的涕泪交零,心里第一次有了报效朝廷的忠心。当然了,他的忠心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朝廷不能损害他的利益。

    早朝结束,朱慈烺神情轻松。笼络郑家父子的第一步迈得还算踏实,虽然割了郑芝龙的肉,但升了郑芝龙的官,又将登州到日本的航线控制权交给了郑芝龙,以郑芝龙的聪明,这笔账,应该能算清楚,心底绝不敢对朝廷有什么怨恨,纵使有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接下来的重点是国姓爷,朱慈烺想着,必须给国姓爷单独开一个小灶,让他知道肩负的重任……

    下午。

    城外大校场。

    朱慈烺邀请郑家兄弟父子三人观看精武营的操演。

    经过两个月的高强度训练,精武营的军容军貌和士兵的精气神,隐隐然已见强者的风范。太子已经可以拿出来,震慑一下东南的诸侯了。

    精武营一共有六个千总队,朱慈烺选了操演成绩最好的三个千总队,将近四千人披挂整齐、手持武器,在校场上排成了三个严整有序的方阵。其中两个长枪大盾阵,一个火枪阵,方阵中,每一个士兵都神情肃穆、挺胸抬头,如同一座座静静矗立的铁塔。全场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惟有风吹过,军旗卷起的微微作响。

第300章 震慑诸侯

    郑芝龙暗暗心惊,虽然他是海寇出身,不善陆战,只长海战,但多年的军伍生涯不是白混的,是不是强兵,他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在他的听闻里,京营就是一群糜烂透顶、毫无战力的烂兵,不要说杀敌了,就是摆军阵也摆不出什么威武之气。但眼前的军士却跟传说中完全不同,不但队列整齐,精神饱满,而且一个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而艰苦的训练。这样的兵,必然是强兵啊。

    和其父的心惊不同,郑森却是仔细的看着军阵中的每一个士兵,思索着陆军的强军之道。

    在郑森身边,太子身后,小将佟定方一脸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精武营,他到京营两天了,虽然还没有太深入,但精武营和辽东边镇完全不同的操练方法令他眼睛一亮,特别是精武营齐整的队列,那一声声的齐步走、向前看,都让他眼界大开---兵居然可以这样练!

    精武营的精气神,那整齐的队列,一天十公里长跑,却无一人掉队的景象让他意识到这种训练方法看似荒谬,但其实却很有效果。

    而京营的军规军训也让他震撼。

    当他悄悄询问,得知精武营的军规和操练之法都是出自太子之手时,他对年轻太子不由就更加钦佩了。

    “开始吧。”朱慈烺向佟定方点头。

    佟定方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中军官,所谓中军官就是一军主将的侍从武官,主要负责接收上级军令,对下发布军令,管理军事文档等等,类似于近现代军队的司令的秘书,还兼了部分的参谋功能。中军官要始终跟随在主将身边,一般只有主将的亲信才可以担任,朱慈烺用佟定方做中军官,可见他对佟定方的器重和信任。

    “得令!”

    佟定方抱拳听令,然后大步迈出,走到石台的边缘,举起一面蓝色的写着“令”字三角小旗来回晃动两下。

    立刻,石台下的旗帜一齐摇动了起来,鼓声擂响,沉寂的校场忽然沸腾了起来,原本静止如水的两个冷兵器方阵开始迅速变动,随着下层军官的各种口令,进行着各种队列操演。齐步行进,跑步行进,方阵变圆阵,收缩防守,再扩大为方阵……脚步将大地踏得隆隆作响,长盾如一面面的铁墙,长枪如刺猬,无论怎么转换,阵型始终保持齐整,即使是站在石台之上,也能感觉到那股压迫而来的凌人气势。

    郑家父子还好,郑鸿逵却微微变了脸色,显然是被精武营凌厉的气势吓到了。

    朱慈烺表面平静,但心情却是激动,苍天不负有心人,精武营终于是有一点样子了。

    “停!”

    简单的几个阵型展示之后,旗帜一挥,鼓声一收,两个方阵倏然静止,几乎听不到什么杂音--这是最难的,所谓易出难收,能一起行动,但却未必能一齐停止。

    “刺!”

    接着是对杀操练,两个冷兵器方阵都变为四列纵队,一排长盾在前,四排长枪在后,随着战鼓和铜锣的指令,前杀或者是后退,不是一个人前杀,而是整个方阵一起向前迈进两步,随着长官的命令,手中的长枪向对面刺去,而对面的方阵要收枪抬盾后退两步,不然就会被长枪刺到脸上。反之也一样。

    不同于对阵表演,这是真正的直面枪尖,最前面的长盾手和第一排的长枪手,他们前进或者后退时,对面方阵的长枪枪尖离他们只有两步的距离,如果他们退的稍慢一点,就会造成流血受伤,但如果提前迈步后撤,不但会被身后的兄弟绊倒,也会乱了阵型,更有可能受伤,因此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号令,整个一千人的大方阵必须像一个人一样同进同退,稍有差池,就会出乱子。

    而没有命令,即使对面的长枪戳到眼睛上也不能乱动。

    “刺!”

    “退!”

    随着口令,两个方阵做出不同的动作,如林的长枪不见丝毫混乱。

    “好!”

    石台上,郑森小声赞叹了一句。

    朱慈烺微微点头,目光看向立在石台下的张家玉和吴襄。

    张家玉不是将官,现在挂的只是一个“参赞”的职务,但因为有太子的任命,所以他兼了“操练使”,主要负责精武营“鸳鸯阵”的讲解和操练,原本,张家玉是整个京营之中,唯一知道太子关于“古斯塔夫方阵”想法的人,朱慈烺将自己脑子里面记忆的,关于古斯塔夫方阵的点点滴滴都写在了几张大纸上,并画了一个大概的阵型图,交给张家玉看,求他的看法。

    朱慈烺觉得,张家玉可能是整个京营中唯一能看懂古斯塔夫阵法的人。

    张家玉虽然不是武将,也还没有上过战场,但对军阵军形的理解却好像有天然的悟性,对太子这种冷热兵器混用的新式阵型,他先是惊奇,接着赞叹,最后就提出了一大堆的疑问和难点。

    但朱慈烺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有些实在是记不起来了。朱慈烺只能告诉张家玉,这种阵法能将火枪威力发挥到极致,不管是步战还是面对敌方的骑兵,都能从容应对,因此要在精武营全面推广,至于你问的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你自己琢磨吧。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张家玉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阵型是哪来的,谁构想的?但面对皇太子,他不能多问,只能捧着朱慈烺的手稿,回营帐慢慢琢磨。

    别说,他琢磨了两天,还真就琢磨出了一点东西,比如他认为,古斯塔夫突前的那一队长枪兵,不但可以抵挡敌人骑兵的突然冲击,而且还是一个诱敌的靶子。当敌人对这一小队长枪兵开火时,后面的火枪兵会忽然冲出,对敌人一阵猛射,因为古斯塔夫的阵型是条状、品字形的排列向前,顶头的长枪阵被攻击,后面两阵能冲出的火枪兵会有很多,绝对可以将对面的敌人射得稀里哗啦。射击完毕,火枪兵就退回第二列装弹。

    朱慈烺绞尽脑汁的仔细回想,别说,最突前的那个长枪方阵确实是有这个功效,所以他们的盔甲和装备,远比跟在后面的更齐备更精良。

第301章 治军之法

    这一来,太子对张家玉的才气和悟性更加佩服。

    张家玉也不居功,说并非是自己想出的,而是他集合了营中的将官,一起讨论,并且请教了老总镇吴襄最后得出的结论。

    朱慈烺听了吃惊,古斯塔夫方阵可是一个秘密,你怎么可以告诉他人?

    张家玉愕然,殿下你没说不可以呀?

    朱慈烺想想也是,自己并没有命令,再者,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古斯塔夫方阵终究是在要精武营推广实践,让将官们早点参与进来,增加对阵型的了解并不是坏事,而自己也太过小心,有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保密的必要。

    所以,古斯塔夫方阵的操演虽然还没有完全展开,但关于阵型的讨论,张家玉却已经主持过好几次了,不过大部分将官对这个“怪怪”地阵型,都是不能理解,只有极少数的将官隐约摸到了一点门路。

    今天演练的当然不是古斯塔夫阵,而是明军传统的刺杀和格挡。但不同的是,不再强调士兵个人的武勇,而是更着重训练士兵的集体意识和服从命令的本能,这是“鸳鸯阵”的精髓,也是戚少保练军治军之法。

    石台下,张家玉一脸紧张,他是今天操演的总指挥,太子殿下向他交代,今天操演不允许出任何的差错,一定要在郑家父子面前,将精武营的威风和实力展现出来!

    虽然太子没有明说,但张家玉却知道太子有威慑诸侯的意思,因此他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盯着场中的方阵,预备着哪里出了差错,要立刻补救。

    “虎!”

    随着一声整齐有力、直冲云霄的大吼,两个千人队的对抗操演结束。张家玉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因为喊声太大太突兀,石台上的郑鸿逵被吓的一哆嗦,差点跌坐在地上,太子身边的锦衣卫都是憋笑,郑芝龙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觉得脸上无光。

    操演结束,两个冷兵器方阵整理队形,然后小跑步离开。虽然是跑步,但阵型依然齐整。

    郑森忍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不顾父亲的眼神阻止,他朝朱慈烺躬身:“殿下,精武营所喊的口号臣闻所未闻,不知道是何意啊?”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朱慈烺笑:“左就是左,右就是右,前进是前进,后转是后转。”

    郑森沉思道:“殿下抚军不过两月,精武营就已经如此齐整,难道是口令的功劳吗?”话一出口就知道鲁莽了,连忙请罪:“臣唐突,殿下恕罪。”

    见年轻的郑森对治军之法十分用心和在意,朱慈烺颇为欣慰,笑道:“无妨。”正好张家玉跑上石台复命,于是道:“张家玉,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是。”张家玉抱拳,向郑森施一礼,然后道:“口令不过是辅助,真正让京营脱胎换骨的是军纪森严、赏罚严明、后勤无忧、居家有田。四管其下,军士自然就刻苦操练,勇于向前。”

    张大帅哥总结的很具体,郑森听得点头,郑芝龙和郑鸿逵也都是微微颌首。

    太子又微笑补充:“另外再加三条,荣誉,责任,勇气,这三项并非全部天生,需要有人灌输给士兵们,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如此,纵使在战场上遇上了逆境,士兵们也不会轻易溃逃。”

    西方一名著名的统帅曾经说过,荣誉,责任,勇气,是一名优秀士兵的必备品质,朱慈烺深以为然。所谓荣誉,其实就是羞耻感。有羞耻感,有责任感,有勇气杀敌,配以精良的装备,这样的士兵组成的军队,必将无往而不胜。

    郑森微微动容,因为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军法严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阶段,太子治军却已经跳出物质奖励,进阶到思想层面,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就让他茅塞顿开,隐隐约,他好像彻底明白京营脱胎换骨的原因了。

    “谢殿下教诲,臣明白了。”郑森深深一拜,心悦诚服。他尊敬的不止是太子的地位,更是太子的见识,在这之前,郑森自命颇高,并不觉得比自己小三岁的太子会有多高明,但经过昨晚的酒宴和今天的操练,他终于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了。

    大明有此皇太子,何愁不能中兴?

    郑森心中隐隐有激动。

    “郑总镇,你军中的鸟铳兵几何?”朱慈烺看向郑芝龙。

    郑芝龙连忙回答:“十者其一。”

    海上交锋先是火炮轰击,再鸟铳近距离的射击,最后勾住敌船,士兵跳将上去展开肉搏战,夺取船只,抢夺财物,这是海盗基本的作业流程,虽然被招安成了官军,但郑芝龙这一套战法并没有改变,十分之一的鸟铳兵虽然不多,但比起北方边军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而且这十分之一的鸟铳兵,大部分使用的都是斑鸠铳。

    朱慈烺点头:“接下来是精武营鸟铳兵的操演,若有不足,还望总镇指出。”

    郑芝龙抱拳惶恐。

    佟定方令旗一挥,火枪阵操演开始。

    带队的神机营火枪千总魏闯立刻拔出长刀,高声下令:“全体都有!向右――转!散开!列阵!”

    原本是方阵的鸟铳兵迅速变阵,从方阵变成了纵队,每队三百人,在军官的口令声排成了前后两个百人宽、三排纵深的三段击方阵,而在他们对面八十步,早已经摆放好了一大片的木靶。

    “甲阵!装填弹药!――”

    前一个方阵的鸟铳兵们立刻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将鸟铳铳口竖起,同时从腰间挎着的弹药袋里掏出一发纸包弹,咬破包装纸之后,按部就班地倒火药、装铅弹,木条轻压。整个过程熟练的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沓,校场上只听见淅淅索索的弹药装填声,除此再无其他声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郑芝龙使用鸟铳多年,手下鸟铳兵众多,他立刻就知道,这些鸟铳兵都是好手,正准备拍太子的马屁,意外的事情忽然发生了。只见鸟铳兵方阵的两侧忽然冲出了两百多个辅兵,他们两人一组抬出了一百多个竹筐,迅速放下竹筐,从竹筐里捡起一个个土块朝正在装填弹药的鸟铳兵砸去!

第302章 比试一场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土块如同雨点般落到了鸟铳兵的方阵中,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被砸中,但被砸中的人却都是呲牙咧嘴、灰头土脸。不过并没有人停下装弹的动作,更没有人敢乱动,整个鸟铳兵方阵依然保持装弹的沉默,突如天降的土块,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动作,他们依然在规定的时间里装弹完成了。

    郑家兄弟父子三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殿下,这是?”郑芝龙忍不住问。

    “这是为了培养士卒在特殊情况下依然能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的本能。”朱慈烺淡淡回答。

    这个法子并非是朱慈烺,而是魏闯想出来的,据他说,早些年,成祖皇帝时,神机营就这么练过,只不过后来却荒废了,朱慈烺以为这个办法甚好,对提高士兵的抗干扰能力,和培养服从命令的本能有很大帮助,不但可以在在鸟铳兵,在长枪兵,长盾兵的操练中也可以使用。

    而辅兵们投掷出去的土块都是经过挑选的,不大不小,既能造成疼痛感,又不会产生实际的伤害,不过人都有闪避的本能,刚开始操练时,看到土块飞来,士兵们本能的就要闪避,以至于装弹的动作就会被凝滞,队形也会乱。但闪过了土块,却闪不过皮鞭,所有胆敢乱动,影响了装弹,甚至影响了队列整齐的士兵,第一次挨三十皮鞭,第二次就是五十皮鞭加罚银子了,半个月的操练下来,再没有人敢乱动了。

    “原来如此……”郑芝龙有所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郑森却又学了一招,不住的点头。

    “装火绳!”

    “举铳!”

    “点火!”

    土块在继续,但鸟铳兵的动作也依然在继续。

    “预备--”魏闯环视鸟铳方阵,将一直捏在手中的一支竹哨放到口中,用力一吹。

    “滴--”声音尖锐而刺耳,不但校场,就是校场外面也能听见。

    这是开枪的指令。

    “砰砰砰……”一连串密集得听不出节奏的枪响骤然而起,方阵上方腾起了一股股白烟。

    ……

    郑芝龙看的心惊,京营鸟铳兵的素质已经超过了他军中的鸟铳兵,不但动作整齐,装弹快,而且对命令的服从性,根本不像他认识的大明军队--真像太子说的,优渥的待遇,严厉的军法,配以荣誉,责任和勇气,就可以做到吗?

    郑森却是默然,望着操演完毕,扛着鸟铳,迈着整齐步伐的离开鸟铳方阵,他眼睛里满满都是沉思。

    “郑森,想什么呢?”太子的声音飘了过来。

    郑森惊醒过来,连忙回答:“臣在想,如果登州水师也这般操练,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朱慈烺笑:“陆军和水军毕竟是不同的,水军还是要以操船和火炮训练为主。”

    郑森默然,他的雄心壮志可不止是一个水军就能容纳下的。

    “骑兵如何?你对骑射可精通?”朱慈烺望着郑森。

    “臣鲁钝,对骑射生疏的很……”郑森不敢夸大,他南方人,骑射天生就是短板,不过比起一般人,他骑术还是可以的。

    “正好,我也很生疏,那我们就比试比试,看谁更生疏?”朱慈烺大笑,朝田守信挥手:“牵马来,我要和郑游击比试骑术!”

    “是。”

    田守信去牵马。

    郑森、其父其叔都是脸色大变,郑森连忙跪倒:“臣岂能和殿下比试?”

    臣子岂能和太子比肩?再者,万一出什么意外,太子从马上摔下来,他郑氏一族的荣华富贵,岂不立刻就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无妨无妨……”朱慈烺笑着摆手:“就是随便跑跑,你该不是怕我马上摔下来吧,哈哈,你也太小看本宫了,本宫在这大校场往来奔驰,骑马射箭,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问问他们,本宫可曾有出丑的时候?”

    但郑森还是不敢,连郑芝龙和郑鸿逵都跪下了:“殿下,不可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子万钧之躯,岂能冒险?

    朱慈烺却不管,田守信牵马而来,他立刻翻身而上,朝郑森笑:“郑游击,本宫在校场外五百步等你!”说完,不等郑森答应,双脚一夹马肚,马缰一甩,胯下这匹白色神骏立刻就冲了出去。

    “……”郑家兄弟父子三人都满头大汗。

    田守信将一匹红马的缰绳交到郑森的手中,提醒:“郑游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郑森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跳起,上马向太子追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太子已经出发,他不愿和太子比试已经没有意义了,太子若是真出了意外,就算他跪在原地没有动也是大罪一件,还不如追上去,如果太子真出什么意外,还有挽救的余地。

    田守信,佟定方,桐君泰在郑森之后也追了出去--太子事先有交代,他三人不能超过郑森。因为三人跟在郑森十几步之后,不敢太过靠近。

    太子和近卫都走了,郑芝龙和郑鸿逵当然也不能楞在原地,两人急忙也上马。

    朱慈烺纵马疾驰,一口气奔出了一千米,不得不说,胯下这匹白马真是神骏,不但速度快,而且跑起来非常稳。眼看出了大校场有五百步了,朱慈烺放慢速度,再勒马站定。

    郑森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殿下骑术精良,臣不如也!”

    朱慈烺笑了,看一眼郑森身后没有追上来的田守信等人,又看了看道边已经透青,但却因为缺少雨水而显得有点蔫吧的麦田,心中忧虑更深,长长叹口气:“郑游击,你以为我叫你出来,真是为了和你比试骑术吗?”

    郑森愣了一下,急忙抱拳:“殿下但有命令,臣无有不从!”

    朱慈烺深深望着他:“你知道朝廷为什么要重建登州水师,并且任你为游击吗?”

    周边无人,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臣不知。”郑森肃然,他知道太子有大事要说了。

    “松锦之战,我朝大败,九边精锐大部丧于松山,如今除了宁远山海关之外,其余边防重镇都是空壳子,建虏食髓知味,我料今冬之际,他们必然会绕道蒙古,入塞寇边,攻击京师,掳掠我大明的百姓……”朱慈烺声音低沉。

第303章 绝密任务

    当太子说到松锦之战时,郑森咬着唇,眼有伤感,左手拇指更是忍不住的压食指。对大明、对朝廷,他和隔岸观火,只顾自己利益的父亲截然不同,大明的败,就是他的败。

    “殿下勿忧,若是建虏胆敢入塞,我登州水师必全力勤王!”郑森全身热血沸腾,一抱拳,声音慷慨的道。他不是演戏,若是京师危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勤王,纵使死在京师,也不会有丝毫退缩。

    太子却摇头:“不,登州水师不能勤王,你登州水师有更重要的任务。”

    郑森楞了一下,还有比勤王更重要的任务?

    “建虏只所以毫无顾忌,屡屡入塞,除了我大明边疆过于辽阔,难以防守之外,建虏没有后顾之忧,倾全国之兵而出,却不担心后院起火也是重要原因,要改变这一被动的局面,我大明必须另辟蹊径!”朱慈烺道。

    郑森静静听。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句话你听过吗?”太子望着郑森。

    郑森心中一动:“殿下是说……”

    朱慈烺点头:“是的,建虏能入塞,我大明当然也就能绕边,但我大明和建虏的根本之地--沈阳辽阳隔着辽东辽西,大军无法直接通过,也就无法威胁,但如果通过水师,将大军秘密运到旅顺登陆,或者是运到皮岛、朝鲜,趁着建虏大军出动,在我大明入塞寇边之时,出其不意的从敌后对建虏展开攻击,建虏后方空虚,我军必然可胜!”

    “妙啊!”

    郑森热血沸腾:“此正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啊!不需要多,只需要一次,就可以让建虏投鼠忌器,再不敢绕边入塞,若是能攻下沈阳,更可以直接动摇建虏的根基!”

    刚十八岁,郑森还年轻,还一腔热血,想起那梦幻的场景,他几乎要在马上手舞足蹈。相比较,明着十五岁,但其实是三十岁灵魂的太子就冷静的多。太子点点头,声音有力的道:“是啊,只要有一次,就可以让建虏元气大伤,彻底扭转辽东战局。”

    郑森抱拳:“臣明白了,朝廷令臣为登州水师游击,就是为了此事,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厉兵秣马、整备水师,绝不耽搁朝廷的大计。”

    “此事是我朝的最高机密,到现在为止,只有三个人知道,圣天子,我,”朱慈烺伸出手指:“还有你!”

    郑森吃了一惊,本能的就要下马表忠心。

    “不要下马!”

    朱慈烺拦住了他,望着他双眼,诚诚道:“我告诉你此事,是想要让你知道,你肩膀上的胆子何其重,到了登州之后,一定不能懈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直接通报于我,我一定帮你解决,因为机密,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你的父亲和叔父也一样!”

    “臣明白了。”郑森肃然抱拳,心中激动无比,如此机密大事,太子只告诉他一人,这岂不是一个臣子最大的荣耀?

    朱慈烺抬目望了一眼被拦在远处的郑家兄弟,目光再回到郑森的脸上:“虽然我跟你父亲要了二十艘大船,一百艘中小船,但只靠这些船只是运不了多少兵的,计划要想成功,登州水师的规模必须扩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郑森低头。

    他比太子更了解父亲的脾气,太子能从父亲手中要出二十艘大船已经不容易了,如果继续加码,父亲肯定会起疑心,不但要不到船只,说不定连答应的二十艘大船也会反悔。

    所以,登州水师的规模要想扩大,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登州水师自己造,另一个就是找各种理由,一艘一艘的向父亲磨。纵使磨不来大船,但再磨几十艘中小船舰是不成任何问题的。

    “水师建设需要长远规划,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所以你也不要着急,一切按部就班即可。”朱慈烺小声叮嘱,忽然又笑:“来时我赢了,现在看返回谁会赢,明俨,我们再赛一场!”

    郑森字明俨,另一个字大木是其师钱谦益为他取的,历史上,崇祯十七年,郑森才拜钱谦益为师,现在时间还没有到,所以郑森的字还是明俨。

    郑森抬起头,豪气道:“好,殿下先请!”

    两个少年都是大笑,纵马疾驰而回……

    黄昏,郑家兄弟父子随太子一起返回京师。眼见军士们都是五公里长跑返回京师,他们又惊奇。

    “福松,太子跟你说什么了?”

    一回客栈,郑鸿逵就急不可耐的问。

    “没说什么。”郑森低头。

    “肯定说了,你们两人嘀嘀咕咕那么长时间。”郑鸿逵好奇心极重,拉着侄子的袖子:“快告诉叔叔,叔叔太想知道了。”

    “真没有什么。”郑森甩开袖子,径直走了。

    郑鸿逵挠挠头,返回房间:“大哥,福松不告诉我。”

    折腾了一天,郑芝龙有点累了,靠在椅子里,眯缝着眼:“早就说你不必问了,福松自小就有主意,他不想说的事情,岂是你能问出来的?”

    郑鸿逵嘿嘿笑:“我就是好奇嘛,大哥,太子对福松这么喜欢,你说,他该不会是暗地里许了福松一个大官职吧?啧啧,如果那样就好了……”

    郑芝龙没说话,原本眯缝的双眼干脆闭上了,一副蠢货一个、懒得再理你的样子。

    郑鸿逵自讨没趣,灰溜溜退出去了。

    等他一走,郑芝龙慢慢又睁开了眼睛,此次入京受到的礼遇和荣耀,超乎他的预期,按理说,他应该很满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隐隐有点不安,总觉得朝廷的反应有点反常,要知道在这之前的十几年间,虽然他在福建本地是一霸,但在中央朝廷却连屁都不是。

    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在巨大的光鲜荣耀的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危机呢?

    海寇出身的郑芝龙有一种天生的警觉。

    特别是太子,总觉得这小人儿有着超乎寻常的睿智,今日又和福松嘀嘀咕咕,说了那么多的话,不知道两人都谈了什么?其实他比郑鸿逵更想知道两人谈话的内容,只不过他深知儿子的脾气,如果儿子想要让他知道,不用他问就会主动告诉他,既然儿子默不作声,那就表明儿子不想说。

第304章 整肃右柳

    想一会,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自家儿子是一个直脾气,不会耍心眼,太子如果和他说了什么不利的话,他脸上早就表现出来了。两个少年人可能只是聊了一些少年人共同喜欢的话题,儿子不觉得有告诉他的必要。

    而朝廷的器重可能是松锦之败后,朝廷对地方军镇的安抚手段,又或者是那八十万两银子起了效果。

    皇帝对自己的荣宠,太子对儿子的喜欢,对郑家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恩赐,如果太子真的喜欢儿子,就如万历皇帝喜欢李如松一样,那郑家未来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可就提前得到了保障……郑芝龙的心,砰砰跳。

    “哎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跳起来:“快备马,本镇要去见首辅大人!”

    到京师两天呢,还没拜见首辅周延儒呢,这可不行。

    同一时间,朱慈烺已经回到了王府,坐在桌后,狼吞虎咽今日的晚膳,他心情非常好,不止是因为搞定了郑家父子,也因为刚刚得到了一份塘报,张名振,侯方域还有商丘知县梁以樟都已经脱离险境,从河南进入山东境内了,一切顺利的话,半月之后,他们就会抵达京师。

    梁以樟在历史上虽然没有多少名气,但从他组织商丘防御战,还有甲申之变后,向马士英强烈建议收复山东河南,以为江南屏障来看,其人还是非常有战略眼光的。此次商丘失守,朝廷肯定是要论罪,朱慈烺打算上一个奏疏,用戴罪立功的方式将他保下来,安排到京营赞画司任赞画,以为京营的智囊,磨砺一段时间之后,再看表现予以重任。

    “殿下,今晚还巡营吗?”田守信走进来,小声问。

    “怎么了?”朱慈烺抬头。

    他每晚固定巡营,有时候还会参加营中的思想政治课,除了去蓟州的那段时间,只要在京师就雷打不动。

    “外面下雨了。”田守信道。

    “哦。”

    朱慈烺惊喜的跳起来。

    春雨贵如油,比起火枪火炮,大明更需要的其实是雨水,只有旱情缓解了,粮食收上来了,百姓能填饱肚子了,中原的匪患才有可能早日平息。

    朱慈烺走到窗边。

    夜色沉寂,凉风拂面,两株叫不上名字的小树在院中轻轻摇动,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树叶和房檐上,发出悦耳美妙的声响。

    但愿能多下一会。

    “备马,取蓑衣。”

    虽然下雨,但朱慈烺巡营的行程不变。

    田守信只能苦笑得去准备。

    下雨出行是一件辛苦事,但朱慈烺却宁愿雨越下越大。如今正是春播期,如果有及时雨,能让百姓将种子种下来,于今年的收成必然大有好处。

    但刚离开王府不久,雨就停了,朱慈烺仰天叹息,老太爷啊,你对大明还真是一点都不眷顾啊,连雨水都不能痛痛快快的给一点。再不下雨,京郊的小麦怕就要绝收了啊。

    老天爷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道北郊的水利修建的怎样了?明天得去看看。

    又想,到福建买种子的林增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现在的旱情,唯有番薯马铃薯能顶住……

    在下一个街口,朱慈烺忽然心中一动,立刻道:“停!”

    前面两个提着灯笼开路的锦衣卫急忙停下,转头看太子。

    “不去精武营了,今晚去右柳营!”朱慈烺道。

    左柳右柳营都是辅兵营,自从京营改制以来,朱慈烺的重心就全放在精武营之上,对其他三营的关心有点少,尤其是左右柳营,朱慈烺几乎一次都没有去过,虽然两营是辅兵营,在朱慈烺的计划中,只负责后勤和维持秩序,并不承担上战场的重任,不过即便如此,该有的操练却也不应该少,谁知道未来会不会遇上突发情况呢?

    所以这两营还是要巡查一下的。

    这里距离右柳营比较近,朱慈烺决定先去右柳营。

    太子的忽然出现,让右柳营陷入短暂的混乱,卫兵惊慌,宿营的把总们急忙出来迎接,朱慈烺皱着眉头,虽然他不会用精武营的标准来要求右柳营,但右柳营的这一阵惊慌还是让他感到不满,仔细一看迎接的军官,立刻又发现了问题,那就是全部是把总,竟然没有一个高级将领,而且隐隐然有几个身上还带着酒气,俨然是在军中喝酒了。

    “今晚谁轮值?”朱慈烺冷冷问。

    “是……吴副将。”一个把总小声回答。

    “他人呢?”

    “他,他……”那把总“他”了两下,忽然噗通跪下:“吴副将身体不舒服,嘱咐臣代他轮值!”

    “不舒服?”朱慈烺脸色冷冷,转对宗俊泰:“带几个人去把这个吴副将给我请来,顺道让申世泰也来一趟。”

    申世泰是右柳营主将,营中如此混乱,他这个主将责无旁贷。

    “是。”

    宗俊泰带人去了。

    朱慈烺继续巡营,随便的转了几个营房,营房内的士卒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慌乱在门外列队,朱慈烺看他们列队,计算着时间,虽然不优秀,但还算及格,京师三大营连续两个多月的超强训练,不但练出了一支精武营,连右柳营这样的辅兵营,跟过去相比,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随便转了几处,朱慈烺返回右柳营中军大堂。

    把总百总们屏气凝息的站成两行,太子的严峻军法大家都可都是知道的,空岗的吴副将肯定是要倒霉了,但他们这些个喝酒的会怎样呢?

    很快,右柳营主将申世泰和本当轮值的副将吴文忠急匆匆的奔进大堂,离着太子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就噗通跪倒在地:“参见殿下!”

    朱慈烺冷眼扫着申世泰:“申世泰,今晚你右柳营是打了胜仗了吗?”

    申世泰是原左哨营的主将,和阳武侯薛濂一样,他其实是前前任京营总督李守锜提拔上来的人,朱纯臣任京营总督后,他不受重用,从主力右掖营主将改为左哨营主将,等于是降了一级,太子抚军后,他从左哨营主将改成右柳营的主将,隐隐又是低了一级。

第305章 自我决断

    闻太子问话,申世泰脸色一下就惨白。得到太子巡营的消息,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营中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肯定是被太子发现了,虽然自从整顿之后,军官们收敛了不少,再不敢像过去那么肆无忌惮了,但多年的习惯一下也是改不了的,其中饮酒就是一项,过去每天不到黄昏,军官就可以回家,现在被禁锢在营房里,不喝酒又能干什么呢?但京营军规很清楚,除非打了胜仗,否则军中一律不得饮酒,醉酒者甚至可以直接斩首。

    现在太子问起,他该怎么办?

    申世泰摘了头盔,放在地下,咬牙道:“臣统兵不严,罪该万死,但在这之前,请殿下容臣最后一次行使主将的权力!”

    朱慈烺看着他,点点头。

    申世泰深深一拜,然后站起来起来,对站在两侧的把总百总们喝道:“谁都喝酒了,给本将滚出来!”

    七八个军官低着头,一脸土色的走了出来。

    申世泰继续瞪着左右的军官:“没有了吗?”

    又有三五个军官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申世泰恨恨地瞪着他们,咬牙:“尔等犯我军规,不可轻恕,来人,一人鞭二十!”

    军营军规:饮酒鞭二十,醉酒鞭四十,造成严重后果者,斩!

    申世泰又瞪向副将吴文忠:“吴文忠擅离职守,罪不可赦,鞭四十!”

    吴文忠叩首在地,头都不敢抬。

    “本罪将统兵不严,当犯者同罪,两罪相加,罪将应受皮鞭六十!来啊,将罪将申世泰绑出去!”说完,双手负手,任由两名军士将他推到堂外。

    朱慈烺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原本他已经想着是不是要换掉申世泰?不过申世泰雷厉风行的这几下,又让他改变了主意,想着或许可以再给申世泰一次机会。

    其实军法的处置本不应该由申世泰自己决断,因为朱慈烺已经设置了军法司。

    朱慈烺在京营中新设立军情司、军需司、军械司、军法司,参谋司,以取代旧制。大明旧制,凡大军之中,都会有文官监军,一来监视武将,二来负责监察军纪,但京营现在是一个特例,由于是太子亲自抚军,文官无人敢监视他,不要说文官,就是监军太监也避退三舍,尤其是朱慈烺在争得崇祯帝的同意,在京营设立军法司之后,文官和太监监军的权力,就更是下降了---文官监军还好,太监监军是一项恶习,朱慈烺不能进言父皇取消,只能先从京营做起。

    不过军法司虽然成立了,但由于刚刚组建,人员还没有齐备,连最高长官军法司“照磨”都还没有就任,因此各营仍旧是主将决断。

    “啪!啪!”

    鞭刑就在大堂门口,犯纪的军官都趴在木板上,被皮鞭猛抽。

    太子就在堂中,没有人敢手下留情,每一鞭子都是实实在在,连申世泰都不例外。

    刚开始都还能忍着,后来就有人忍不住疼叫了起来。

    一个个哭爹喊娘,这些京营的世袭军官,哪收过这样的刑罚?

    但鞭刑最多的申世泰却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因为行刑地就在大堂口,朱慈烺能听到也能看到,对申世泰的坚忍,倒也有几分的佩服。

    鞭刑完毕,申世泰浑身是血的被两个亲兵架回堂中,跪倒在地,再次请罪。

    朱慈烺站起来,冷冷道:“申世泰治军不严,着官降一级,罚俸三月,吴文忠官降三级,罚俸半年,所有喝酒军官罚俸一月,但有再犯者,皆严惩不贷!”

    “臣等遵令!”

    堂中的将官都拜首在地。

    朱慈烺起身离开。

    等太子和随从全部离开了,申世泰才慢慢抬起头,火把光亮下,他额头有汗,嘴角微微抽搐,眼神隐隐透着不甘……

    从右柳营出来后,朱慈烺又去了左柳营。比之右柳营,左柳营的状况好多了,虽然没有精武营的强军之气,但却也是中规中矩,秩序井然,且今夜轮值的恰好是主将马德仁,朱慈烺进入营门时,他正带着亲兵巡营,闻太子驾到,急忙迎接。

    马德仁今年快五十岁了,世代军户,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老军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胜在认真。

    转了一圈,朱慈烺对左柳营基本满意……

    第二日上午,郑家兄弟父子启程离开京师,兵部侍郎张凤翔亲自到城门口送行。京师之行,备受荣宠,收获颇多,无论郑芝龙还是郑鸿逵,心情都非常好,和送行的官员寒暄客气,好一会才踏上归途,三人经天津,走海路返回,郑鸿逵和郑森到登州就任,郑芝龙则返回福建。

    刚行出北京城不远,就看见前面路边站着一群人。

    郑鸿逵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大哥,是东宫的人!”

    东宫典玺田守信、太子的中军官小将佟定方、还有十几个锦衣卫正站在路边。

    但没有太子。

    郑家兄弟父子急忙下马,步行上前见礼。

    “咱家奉太子殿下的钧旨,在此等候郑游击。”田守信微笑拱手。

    郑森楞了一下,连忙上前。

    “殿下有一物送给郑游击。”田守信向郑森笑,然后一摆手:“将玉狮子牵过来。”

    一匹体态神骏、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被牵了过来。

    郑森吃了一惊,这不是太子的坐骑吗?

    “此马名为照夜玉狮子,乃西域名马,虽不敢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脚力雄健却也不是一般战马能比的。太子殿下说,为将者岂能没有好马?特将此马赐给郑游击,望郑游击早立大功,驰骋疆场,报效朝廷!”田守信道。

    郑森大吃一惊,连忙跪倒:“太子殿下的坐骑,卑职焉敢接受?请公公回禀殿下,殿下的心意臣心领了,但此马臣万万不敢受!”

    “必须受,”田守信笑:“这是殿下的钧令。殿下还说,如果郑游击执意推脱,那就是嫌这匹马不好,田守信,你就带郑游击到御马监选一匹好马,一定要让郑游击满意并且接受为止,所以郑游击,你还是不要推脱了,不然咱家就得拖着你去御马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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