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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秘密武器

    老匠人惶恐无比,差点又要跪下:“回殿下,小人十六岁进的火器厂,到今年已经四十二年了。”

    “哦。”朱慈烺打量着老工匠白发苍苍的头颅,原以为这个老工匠至少有七十岁了呢,没想到还不到六十。

    “老人家年龄如此大,还干得动吗?”朱慈烺问。

    “回殿下,小人年纪虽然大了,但力气却有的是,十斤的大锤抡不动,但三斤的小锤,一点都不比那些后生差。”老匠人挺了挺胸膛,说的颇为自豪。

    火器厂不养闲人,如果他不能干,早就被打发回家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对制造业来说,工匠越老经验越丰富,就越是一个宝,这从前世里很多工厂退休的老工人会被重新返聘,又或被其他工厂高薪抢走就可以知道,因此,这些老工匠必须被善待。

    “褚宪章,你回头统计一下,看在兵仗局干满三十年的工匠有多少人?照本宫的意思,从这个月开始,每人每月给他们涨半石米的工钱。以后照此执行,只要干满三十年,都要涨半石的工钱。”

    听到此言,老匠人们都是不敢相信,你看我我看你。

    “还不快谢恩?”田守信笑。

    “谢殿下。”

    哗啦啦全跪下了,有人甚至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明朝匠户的待遇一直都很低,不管是打铁的铁匠,还是熬盐的盐户,每月除了吃饭的口粮之外,只给一点少的可怜的工资,逢到朝中大喜之日才可能会有微薄的赏赐,即使这些在兵仗局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工匠也不例外。别看他们有“正式工作”,但依然挣扎在贫困线上,随便的一个小差错,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半石米虽然不多,但却足以改善他们的生活。

    同时也给了那些年轻工匠一些希望。

    听到皇太子要给工匠涨禄米,褚宪章吃了一惊,兵仗局工匠的工钱,可是很多人都没有变过了,如今国库内库都是空虚,现在涨工钱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不过皇太子既然说了,他也不敢反对,躬身道:“奴婢遵命。”

    幸好只是针对三十年工龄的老工匠,如果是全员涨薪,他兵仗局还真是承受不住。

    齐宁脸有喜色,他是掌厂太监,对工匠们凄惨生活最是了解,加上他本就出身穷苦,皇太子给老工匠们涨工钱,他比老匠人们还要喜悦,但想到褚公公刚才的话,他一下就又蔫了。

    朱慈烺大声道:“诸位老人家,你们世世代代为我大明制造火器,为朝廷立了大功。没有你们,我大明将士就没有可使用的火器,如今外有建虏,内有流贼,正是需要你们加大力气,为朝廷制造更好更强的火器之时,本宫在此宣布,只要你们兢兢业业,为朝廷造出好火器,本宫绝不会吝啬赏赐。给你们涨半石禄米只是第一步,等到了明年,朝廷收入增加了,我还会给大家涨工钱!!”

    哗。

    老匠人们一个比一个激动,眼泪哗哗的。

    “谢殿下。”

    “我等一定造出好火器。”

    在大明朝,工匠的地位如同仆役一样,属于底层的底层,没想到皇太子会对他们如此看重。不但亲自讲话,还给他们涨了工钱。

    等匠人们平静下来,朱慈烺抬手笑:“都起来吧,我有事情要向你们请教。”

    心里却感叹,如果是前世,这些能造军火的老匠人绝对都是国家的一级宝贝,国家供起来都来不及,怎么会为了区区半石米而感动成这样?

    老匠人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很多人一边起一边抹眼泪。

    “斑鸠铳,哪位会做?”朱慈烺问。

    “臣会。”出来五个老匠人,其中一个就是古作章。

    朱慈烺心里有数,又问:“万人敌,哪位会造啊?”

    所谓的万人敌就是一种大型爆炸燃烧武器,重40公斤,外皮为泥制,里面装有火药,重量40斤,是一种守城的利器,为了安全搬运一般带有木框箱。历史上,李自成攻开封的时候,曾经通过挖地道的方式突入到曹门心字楼下方,城楼上的守军采用投掷万人敌的办法消灭了突入的部队。

    在朱慈烺看来,万人敌已经有前世手榴弹的影子了,如果把万人敌缩小,泥制外壳改成铁制,里面装上火药和一些铁钉,留一小孔,加上一根药捻,使用之时,点燃药捻,然后扔铅球一样的扔出去,不管近战或是守城,绝对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臣会造。”

    一下出来十几个老匠人。

    看来万人敌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机密。

    朱慈烺心里有数,但并不着急把手榴弹的想法说出来。

    手榴弹是一种跨时代的武器,保密最为重要,万一被建虏学去就不妙了,虽然火器厂的每一个工匠都是代代传承,世代匠户,应该不会有建虏的奸细,但朱慈烺还是要小心再小心。在这几个老工匠的身份背景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他还不打算把自己的构想说出来。

    此外还有地雷,虽然地雷比手榴弹的技术难度要高一点,但却也不是不能研究。

    而在这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火器厂肃奸,免得消息泄漏被建虏学去。

    “褚宪章,清出两个大匠铺,斑鸠铳和万人敌各占其一,过几天我有重要任务分配给他们。”朱慈烺看褚宪章。

    “奴婢明白。”褚宪章躬身。

    “从今天起,火器厂只制造两件武器,一是鸟铳,二是斑鸠铳,但这两件武器都不太好造,尤其是斑鸠铳,枪管极易炸膛,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可有什么应对的好法子吗?”

    朱慈烺环视全场。

    闽铁供应不足,晋铁硫高磷又高,制造出的枪管又厚又重,还不能保证不炸膛,朱慈烺苦思很久也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发动群众,寄希望群众之间有高人了。

    匠人们小声议论。

    一老匠人越众而出:“殿下,小人听说闽铁只所以好,乃是因为木炭烧制,不如令晋铁也用木炭烧制。”

    朱慈烺不说话,如果能用木炭烧制,他早就下令了,还用在这里求教吗?

第七十七章 石灰脱硫

    “殿下,小人多年的经验,锻打越多,枪管炸膛的风险就越低,因此我打制枪管时,都会多打上一轮。”这一次说话的是古作章。

    朱慈烺还是不说话,锻打能减少铁中的杂质,硫含量确实能减少一些,但其他有益含量同时也减少了,锻打越多,铁性越脆,做刀枪盔甲倒是合适了,但却不适合铸炮或者是制造枪管。

    只有减少铁中的硫含量,才能软化铁质,降低炸膛的风险。

    减少了炸膛的危险,火枪威力自然就上去了。

    老匠人们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人能提出有效的建议。

    就在朱慈烺不抱希望,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之时,忽然听到匠人群的最后面,隐隐有人提到了两个字:“石灰……”

    朱慈烺眼睛一亮,兴奋的一拍大腿,心说我怎么忘记了啊?前世钢铁厂都会使用脱硫剂,虽然不知道他们脱硫的过程,但却知道有一种脱硫剂的成分,那就是氧化钙,也就是石灰。

    石灰可以脱硫啊!

    我怎么没想起来?

    朱慈烺兴奋激动的样子,把田守信和褚宪章都吓了一跳。

    “你上前说话!”

    朱慈烺指着那个说“石灰”的匠人,眼睛里的兴奋掩藏不住。

    那老匠人走到人群的前方,一脸惶恐的向朱慈烺施礼。

    “你刚才说石灰?这个办法谁告诉你的?”朱慈烺问。

    那匠人结结巴巴:“回殿下,小人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一次曾经提过,他当年铸造铁壶时,会在铁水中悄悄撒一把石灰,这样他铸出的铁壶就比别人的耐用,不容易摔破。但铁壶跟铳管毕竟是两码事,小人也就是随便说说,殿下您千万别当真啊……”

    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不,必须当真!”朱慈烺笑:“我觉得你这个办法可行。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黄信介。”

    “好,黄信介你听着,本宫命令你,从今天开始,你放下手里的工作,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试验在铁水里撒石灰的比例,多少铁水,撒多少石灰,打制成枪管后能降低炸膛的风险,你必须给本宫一个精确的数字。你撒过石灰的晋铁,如果能降低一半的炸膛率,就算你成功,我会重重赏你!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臣……明白了。”黄信介满是后悔,真不该在后面胡言乱语,现在太子爷的命令压下来,他想不接都不行。

    “你的提议很好,本宫要重赏你,田守信,拿一百两银子来!”

    朱慈烺笑。

    现场一阵小惊呼。

    很快,田守信就取来了一百两银子,放在一个木托盘里,呈到黄信介的面前,笑眯眯:“黄信介,接赏吧。”

    “啊……”

    黄信介惊的站不住,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现场的老匠人们都轰动了,和黄信介一样,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银子,想不到皇太子出手如此大方,黄信介只因为一句话,出了一个点子,就得到这么大的奖赏。众人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黄信介跪倒在地,颤抖着接过银子。

    “黄信介,我给你提一个建议,一次用一百斤铁水做试验,多试几次,一定要试出最佳的比例。”朱慈烺给黄信介鼓劲。

    黄信介如梦如幻,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高高捧起那一百两银子,激动的喊:“臣知道了,臣一定竭尽全力……”

    “褚宪章,火器厂要全力配合黄信介的试验。”朱慈烺看褚宪章。

    “奴婢明白。”褚宪章躬身。

    齐宁蜷着手低着头,一脸的沮丧,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掌厂太监的位置,可能真要没了,不然一连两道命令,皇太子为什么不直接命令他这个掌厂太监,却要命令褚公公呢?唉,看来自己真不是当官的料,回宫就回宫吧,起码没有挨皇太子的板子。

    “田守信,把那包弹丸拿出来。”处理了硫高的难题,接下来就是弹丸了。

    鸟铳所使用的弹丸都是铅弹,铅比较软,在铳管中不易卡壳,而且铅比铁重,射出铳管力量更大,所以铅弹是鸟铳的标配。

    但朱慈烺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火器厂生产的铅弹不够光滑,有些甚至非常粗糙,这样不但加大了铳管中的阻力,增添了炸膛的危险,从铳管里射出后,空气里的阻力也会增加,因此他想着怎么才能把铅弹制作的如前世那般光滑如玉呢?

    朱慈烺把问题一说,工匠们都陷入了思索。

    现在的铅弹都是沙模铸造,把铅水倒入沙子制作的模具中,由于模具本身并不光滑,因此铸成的铅弹也不太规矩。要想变的光滑,肯定得想别的办法。

    “谁能解决这个问题,照例赏一百两,有了想法,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朱慈烺大声宣布。

    工匠们又是微微骚动。

    “好了,都去忙吧。”解决了硫高问题,朱慈烺心情大好。

    “谢殿下!”

    匠人们都散去,一个个眉开眼笑的,今日不但涨了工钱,亲眼见到了皇太子,其中的几个幸运者还面对面的跟皇太子说话,这样的福气,可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更不用说得了皇太子赏银的黄信介和古作章这两个大红人了,火器厂上下,所有工匠都深感荣耀。

    而铅弹问题,让所有工匠都是跃跃欲试,如果能解决,不也能跟黄信介一样吗?

    工匠们散去后,朱慈烺看着褚宪章,淡淡说:“火器是我大明军队之倚仗,火器厂掌厂太监必须是一个聪慧警惕,知识渊博之人……”

    话说的很明显。

    褚宪章心里黯然,暗想:终究是没有保住齐宁,脸上却冷冷:“齐宁。”

    齐宁哭着跪在地上:“在。”

    “从现在起,你不是火器厂的掌厂太监了,跟咱家回宫去吧。”褚宪章冷冷说。

    “是。”齐宁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站起来。

    “赵小可。”

    “在。”齐宁身后闪出一个小太监。

    褚宪章冷冷道:“火器厂,你暂时先管着。”

    赵小可赶紧跪倒在地:“是。”

    虽然竭力压制,但眼睛里的惊喜却藏不住的流了出来。

第七十八章 火药制法

    “太子爷的钧旨,刚才你都听见了,怎么做,你知道吗?”褚宪章问。

    “公公放心,奴婢一定谨守太子爷的钧旨,为皇上尽忠职守,为太子爷分忧解难。”

    赵小可表忠心。

    和齐宁不同,赵小可颇为机灵,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看就是韦小宝一类的人物。

    这中间,朱慈烺一直在观察齐宁。

    齐宁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不过眼睛却没有什么嫉恨,眼角的泪水有点忍不住,但强忍着。

    收回目光,朱慈烺迈步向外走:“走,我们再到火药厂看看。”

    火器厂之后火药厂,火药厂之后盔甲厂,今天下午他一刻也不能停。

    田守信褚宪章跟在他身后,齐宁也耷拉着脑袋跟了上来。

    离开火器厂时,厂内隐隐有点骚动,好像是工匠们听说了齐宁被撤职消息,纷纷冲出来,想要挽留齐宁。朱慈烺假装没听见,快马离开,田守信褚宪章连同护卫的锦衣卫在后紧紧跟随。

    齐宁不会骑马,只能在后面一溜小跑,仗着年轻,加上京师街道狭小,朱慈烺不能纵马狂奔,所以他倒也跟的上。

    兵仗局有三大厂,一是盔甲兵器厂,二是火器厂,最后是火药厂。

    原本这三厂都在内城,但天启六年五月的那场惊天大爆炸,炸死万人,害得天启帝的幼子也夭折之后,三厂便都搬迁到了外城,名字也有所改变,例如造火药的王恭厂改名为了安民厂。

    朱慈烺现在要去的就是安民厂。

    安民厂位在西直门大街的尽头,紧挨着城墙,距离火器厂也就一千米的距离,所以很快就到了。

    安民厂的掌厂太监叫涂兴哲,和齐宁一样,他事先也得到了消息,因此一直在门前等候,当护卫朱慈烺的马队在视线里出现,他赶紧带着手下的小太监和几个管事者跪在地上迎接。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和刚才见到齐宁不同,朱慈烺见到涂兴哲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看得涂兴哲脖子一缩,眼有惶恐。

    朱慈烺不动声色,淡淡笑:“都起来吧。”

    涂兴哲又向褚宪章田守信见礼。而齐宁跟他是平级,加上齐宁愚笨,他一向都看不起,因此他看也没有看齐宁,只是奇怪,这傻子不在火器厂,跑我火药厂来干什么?还气喘吁吁的,难道是跑了一路吗?

    进到火药厂,在涂兴哲的带领、田守信等人的簇拥下,朱慈烺参观火药制作的全部过程。

    不出意料,火药制作全部都是手工完成,粗犷而没有效率,制造出的火药原料的质量也大小不一,参差不齐,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就是硝、硫、炭的配比,居然是用一杆一百斤以上的大秤完成--两个大汉抬着秤,一个留着胡须,师爷模样的人很仔细的看着秤杆。

    明朝使用的是木秤。

    所谓木秤,是以带有星点和锥度的木杆或金属杆为主体,并配有秤砣、砣绳和秤盘的小型衡器。按使用范围和秤量的大小分为戥子、盘秤和钩秤3种。杆秤是一个一等臂杠杆,是利用杠杆平衡原理来称重量的简易衡器。

    木杆秤准确度本来就很低,如果是一百斤的大秤,稍微一个偏差,可能就是三五斤的差别,火药的配比立刻就被改变了。

    原料不精,配比又不能保证,明军火药的威力,自然就打了折扣。

    朱慈烺脸色沉沉,涂兴哲偷眼看了两下,忍不住有点心虚,他不知道自己哪点做的不好,为什么太子爷的脸色这么阴沉?难道是自己跟阳武侯勾勾搭搭,贪墨火药的事,被太子知道了吗?

    “火药厂共有工匠三千六百人,日产火药一千八百斤……”涂兴哲抖擞精神,满脸堆笑的想要讨朱慈烺欢心。

    朱慈烺一句话也不说

    半个时辰后,朱慈烺在火药厂的大堂坐了,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到现在为止,不止是涂兴哲自己,就是褚宪章也渐渐意识到涂兴哲处境不妙了,但褚宪章却没有在火器厂时的焦急,反而悠闲起来,因为和齐宁不同,涂兴哲并不是他的人,而是提督东厂大太监王德化的人。

    褚宪章虽然是兵仗局掌事大太监,但火药厂油水太大,谁当这个掌厂太监,不是他能决定的,王德化横插一脚,硬生生给他塞了一个涂兴哲,他敢怒不敢言,如果今日太子爷对涂兴哲有什么责罚,他乐的逍遥。

    田守信轻步走进来,在朱慈烺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朱慈烺神色不变,放下茶盏,抬眼看向涂兴哲。

    涂兴哲眉角一跳,心中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自己手下的两名亲信太监被锦衣卫挡在大堂外,正一脸焦急的向里面张望,而那几个负责厂务的管事者,一个也不见了,难道……

    “涂兴哲,你刚才说,火药厂一天可产火药一千八百斤,对吗?”朱慈烺终于开口,目光冷冷看着涂兴哲。

    “是。”涂兴哲咽了一口唾沫。

    “一月六万,一年就是七十万,那么,你掌厂火药厂这三年,一共给神机营,给各地官军发了多少火药啊?”

    “去年我火药厂一共给神机营发了枪用火药八万斤,炮用火药四万斤,各地官军陆陆续续有三十万斤,其中发往辽东的就有十八万斤,前日孙传庭督军陕西,又拿了四万斤。”涂兴哲显然提前做了准备,说起工作来倒也头头是道,不漏任何破绽。

    朱慈烺校场检阅京营之事,并斩了一百个人头的事,昨天就已经传遍了京师,连阳武侯薛濂都能被打屁股,何况他们这些掌事太监?因此当知道太子爷要巡视火药厂的第一秒,涂兴哲就开始准备了,一切不应该有的“痕迹”,都被迅速擦去。火药厂这几年的生产业绩,也被他背的滚瓜烂熟。

    朱慈烺淡淡笑:“记得很清楚啊,那么这些火药质量怎么样?都是堪用的吗?”

    “都是好火药,堪用的。”涂兴哲回答的很认真:“奴婢自从做了这个掌厂太监,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不许任何人在火药上作假,为了这事,奴婢没少责罚那些奸人。”

    “很好。”

    朱慈烺不动声色:“田守信,将那两包火药给他看。”

第七十九章 死不认罪

    田守信将从神机营库房里带来的那两包火药,交给涂兴哲,冷冷道:“这两包都是在神机营取来的火药,不过一种是神机营挑选出来的,另一种是你们火药厂出厂的原样。有什么区别,你自己看吧。”

    涂兴哲鼻尖冒出了冷汗,他双手捧着接了,放在地上打开了看,虽然不是火药专业,但担任火药厂掌厂太监这么久,对火药也颇为了解了,只一眼他就断出了优劣,也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赶紧跪伏在地:“殿下,我火药厂每年生产火药众多,有时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太优良的火药,但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出厂的,一定是下面那些管事者玩忽职守,将这些劣质火药放了出去,奴婢一定狠狠责罚他们!”

    “是有时,还是经常?”朱慈烺冷冷问。

    “……”涂兴哲不敢回答。

    朱慈烺冷哼一声:“把李顺叫上来。”

    “是。”

    李顺雄纠纠气昂昂的出现,在朱慈烺面前跪倒:“臣李顺叩见殿下。”

    “起来吧。火药厂的涂公公说,他火药厂每年供给你们神机营的,都是堪用的好火药,对此,你有什么说的吗?”朱慈烺淡淡问。

    “回殿下,您要是不问,臣还真不敢说呢,这三年来,自从阳武侯薛濂当了我神机营的主将后,每月神机营能拿到的火药,不但越来越少,且质量越来越差,就以佛朗机炮来说,三年前,两斤的弹丸装三斤的火药就可以了,但现在最少需要装四斤,如此还不一定能达到以前的威力。涂公公说供给我神机营的都是好火药,臣是万万不能赞成的。”

    李顺本是一个胆小怕事,又安分守己的副将,如果不是朱慈烺事先对他有所叮嘱,他是绝对不敢站出来,公开指责涂兴哲的。有太子爷撑腰,今天的李顺不但胆气壮,而且气势非常的足。

    涂兴哲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当李顺出现他就知道事情不妙,等李顺说完,他噗通跪倒在地:“殿下明察啊,我火药厂产出的每一斤火药,都是严格按照规制生产,绝不会有差错,李副将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是火药的运输和储藏出了什么差错……奴婢这就去查,不管是哪个奸人搞事,奴婢一定严惩他们!”

    “不劳烦涂公公了。”朱慈烺声音淡淡:“把他们都带上来吧。”又向李顺点头:“你可以回去了。”

    “是。”

    李顺躬身退出。

    火药厂的几个管事者被锦衣卫推了上来。

    一迈过门槛,就全部跪倒在地,哭天喊地:“殿下饶命,一切都是涂公公,跟我们无关啊。”“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啊,殿下饶命!”

    涂兴哲的脸,一下就白了。

    怪不得不见他们几个人呢,原来是被锦衣卫抓去拷问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已经把实情全抖出来了。

    “说,你们都是怎么奉命行事的?”田守信喝问。

    几个管事者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

    自从涂兴哲成为火药厂的掌厂太监之后,为了完成火药厂的生产任务,同时又为了给自己“增收”,就加快了火药的生产速度,对质量从不要求,只要能炸响、能冒烟就行,有时原料不够了,对硝、硫、炭的配比,也会临时调换。因此,火药质量越发不堪。

    每年除了供给京营和各地官军的定量火药之外,多产出的那些火药,都通过地下渠道,悄悄卖给了京师的一个商人。

    毕竟是军用火药,虽然质量下降,但对民间来说却依然是一个宝,因此供不应求。

    和涂兴哲相比,阳武侯薛濂每年贪墨的那点火药钱,只是毛毛。

    作为火药厂的管事者,这几人对涂兴哲的作为心知肚明,涂兴哲没想瞒他们,也瞒不住,于是就把他们也拉上了贼船,每个管事者每月都能拿到五百到一千两的“封口费”。

    如果有人不听话,甚至想要告发,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

    谁都知道涂兴哲是提督东厂大太监、内廷三公之一的王德化的亲信,跟涂兴哲做对,不就是跟王德化做对吗?

    不要说这几个管事者,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恐怕也得稍微掂量一下。

    因此,涂兴哲在火药厂顺风顺水,没有人敢跟他做对。

    “臣等都是没办法啊,殿下饶命啊……”

    几个管事者此起彼伏的磕头,都是喊冤求饶。

    虽然早就知道了火药厂的不堪,但几个管事者的所言,还是让朱慈烺触目惊心。

    “好大的狗胆!”

    褚宪章一脸震惊:“居然连火药的主意也敢打,涂兴哲,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褚宪章的震惊,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作为兵仗局的掌事太监,他当然知道涂兴哲在火药上做手脚,贪墨了不少银子,但因为涂兴哲是王德化的人,不是他能惩戒的,所以他只能装聋作哑,但涂兴哲胆大包天的程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冤枉啊!”

    涂兴哲冷汗淋淋,不过却不打算认罪,他连连向朱慈烺叩头,脑袋在地上碰的砰砰响,用公鸭一般的尖锐嗓音喊冤:“殿下明鉴啊,奴婢绝对没有做这些事!明明就是这几个奸人平常被我责罚,怀恨在心,今日血口喷人来了。还有,怪不得送到神机营的火药会有差错呢,一定是这几个人上下其手,坏了我火药厂的名义!今日殿下巡视,他们怕担责任,就把屎盆子扣到奴婢脑袋上了,殿下,你要明鉴啊……”

    越说越气,一时怒气攻心,忽然跳起来,向那几个管事者冲过去,又踢又咬:“说,谁让你们诬陷咱家的?信不信咱家杀了你们?”

    几个管事者吓得连声尖叫,拼命闪躲。

    朱慈烺皱了一下眉头,虽然他早就知道涂兴哲是一个猖狂的性子,仗着是王德化的亲信,在火药厂无法无天,但想不到在自己面前,居然也敢这么放肆!

    “放肆!”

    只见一个人影忽然蹿出去,狠狠一脚踹在涂兴哲的后背,将涂兴哲踹翻在地,涂兴哲倒地之时,额头撞到了地板,立刻就头破血流,头戴的纱帽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第八十章 当面对质

    “拿下!”

    踹翻涂兴哲之人指着涂兴哲,一脸怒气。

    原来是褚宪章,想不到他干瘦单薄,身手却是不凡。

    褚宪章手下的四名太监冲过去,将涂兴哲死死按在地上。

    这么一闹,涂兴哲好像也清醒了,知道刚才的动作实在是鲁莽,犯了大忌,不管他没有贪墨,只刚才那一下,就足以判他死罪了。太监是内监,不是外官,犯了罪不需刑部审理,内廷直接就可以处理,换句话说,朱慈烺只要一个眼色,就可以把涂兴哲乱杖打死。

    “殿下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涂兴哲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续叩头。

    “奴婢有罪,请殿下责罚!”

    褚宪章也跪倒在地。

    虽然涂兴哲不是他的人,但他身为兵仗局掌事太监,火药厂掌厂太监是他的属下,火药厂出了事,涂兴哲又如此猖狂,他当然要承担责任。算上火器厂的事,褚宪章心情沮丧,只觉自己今天倒霉透顶了。

    “褚公公起来吧,这事跟你关系不大。”

    朱慈烺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看向涂兴哲:“涂兴哲,你认罪吗?”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在殿下面前失控撒野……”

    涂兴哲抬起左右手,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子,一边抽一边哭:“奴婢受了他们几个人的蒙蔽,没有替皇上掌管好火药厂,奴婢有罪!但这几个奸人血口喷人,玷污奴婢的清名,奴婢却是不认!”

    “你还有清名?”朱慈烺冷笑:“田守信,传那个商人。”

    听到商人,涂兴哲眼睛里闪过惊恐之色。

    等到锦衣卫将那商人推进大堂之后,他一下就瘫软在地上了。一直以来,他咬紧牙关,死不认罪,就是抱了最后的一点希望,纵有李顺和几个管事者的指责,只要他咬死不认,将责任全推到几个管事者的头上,就还有一丝生机。

    但这商人一出现,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太子爷早有准备。

    原来,朱慈烺对涂兴哲调查很久了,证据也掌握的差不多,今日到火药厂巡视,他的马队一到火药厂,锦衣卫就立刻动手,将这个替涂兴哲销赃的商人抓捕到案。而当朱慈烺在大堂而坐,涂兴哲滔滔不绝的向他介绍火药厂情况的时候,那几个管事者也都一一被锦衣卫拿下,几乎没怎么费劲,这些人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全说了。

    昨日校场事件之后,太子爷的威名已经传遍了京师,拿他们的又是锦衣卫,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顽抗。

    “说吧,你平常是怎么跟涂兴哲做生意的?”

    田守信问。

    这商人叫张永发,是震升轰的老板,震升轰是京师最大的一家经营火药、炮仗和烟火的店铺,整个北方地区开矿的炸药,制作鞭炮的药引,大约有七成都是震升轰的产品。原本他生意已经够大了,只要合法经营,根本不愁发展,但他利益熏心,居然跟涂兴哲勾结上了。

    张永发连连叩头,战战兢兢的将他替涂兴哲销赃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涂兴哲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殿下饶命啊,草民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永发知道自己倒卖的是军用物资,犯的是死罪,甚至全家都可能被牵连,因此锦衣卫一找上门就把他吓尿了,此时见到皇太子,除了求饶,他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

    朱慈烺不说话,只给田守信使了一个眼色。

    田守信心领神会,迈步走出大堂。

    他身后,四个锦衣卫拎着张永发出了大堂,扔在阶前。

    “公公,饶命啊……”

    张永发连连叩头。

    田守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的说:“说吧,这些年,你跟着涂兴哲赚了多少黑心的银子?”

    “……”张永发支支吾吾不敢说。

    “火药乃国之重器,私下倒卖已然是重罪,你居然还敢和涂兴哲勾结,贩卖军用火药,你是不是以为,我大明律就是一摆设,不能杀你的头,诛你的三族呢?”见张永发如此不老实,田守信怒气上涌,大喝一声。

    “饶命啊!”张永发吓的魂飞魄散。

    “饶命可以,你这几年赚的黑心钱,必须全部交出来!”

    “好,我愿意交愿意交。”听到有生机,交银子就可以免死,张永发喜极而泣。

    田守信转身而走:“算你识相,三天之内交二十万两银子到京营衙门,有银子,免死!”

    “啊?”

    张永发大吃一惊,痛哭哀嚎起来:“公公,没有那么多啊……”

    “没银子,你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田守信的后半句话飘了过来。

    张永发瘫在地上,捶胸顿地的哭了起来,二十万两银子,等于是要他倾家荡产甚至是要背上负债啊,但跟抄家灭族相比,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四个锦衣卫围了上来,为首那人冷笑:“张掌柜,咱们走吧?”

    为防止张永发逃跑或者起其他的心思,田守信派四名锦衣卫严加看管他。

    ……

    田守信回到大堂之时,听见褚宪章正气愤的说:“涂兴哲胡作非为,你们作为管事,一句也没有劝过,今日还敢求饶?殿下,奴婢以为,不必听他们废话,拉出去全部杖毙得了。”

    “饶命啊!”

    几个管事惊恐的喊叫起来:“殿下明鉴,我们都劝过的。但涂公公说,火药这东西本就是吓唬人的,做的再好也杀不了几个人,与其让那些丘八浪费,还不如咱们分了呢。”

    朱慈烺不动声色,手指轻敲桌面,想着怎么处置涂兴哲?

    如果涂兴哲只是一个一般的小太监,他早就抄家杀人了,但涂兴哲是王德化的亲信,王德化掌握的东厂,是在京师之内和锦衣卫并列的第二支特殊力量,朱慈烺并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涂兴哲,而和王德化产生什么芥蒂。

    虽然他是皇太子,王朝的储君,帝国的继承人,王德化只是一个太监、家奴,双方地位悬殊,他本不必顾忌。但大明朝体制特殊,内廷司礼监在整个朝局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是在父皇对文官渐渐失去信心的情况下,内廷就越发的重要了。

第八十一章 小材小用

    朱慈烺现在只是太子,并不是皇帝,如果他想要施展宏图,挽大厦于将倾,内廷的配合非常重要。王德化虽然不是内廷第一人,其权势更是无法跟魏忠贤相比,但东厂依然很重要,朱慈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涂兴哲不能杀,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王德化的。

    目光看向那几个管事,冷冷说:“把他们都交刑部,按律处置吧。”

    锦衣卫冲进来,将几个管事都拎了出去。

    现在只剩涂兴哲了。

    此时,涂兴哲再也不敢喊冤了,跪伏在地上,呜呜哭:“殿下饶命,饶命啊……”

    “褚公公,涂兴哲是兵仗局的人,你说,该怎么处置他?”朱慈烺淡淡问。

    “身为掌厂太监,贪污舞弊,辜负圣恩,没什么说的,杖毙!”

    褚宪章口气坚定,丝毫不顾忌王德化。

    朱慈烺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甲申之变中,身材瘦小的褚宪章能亲冒矢石,冲上城头点燃铁炮了。看来,褚宪章的性子,也属于刚烈冲动型的。

    “殿下饶命啊……”

    听到杖毙两字,涂兴哲快要吓尿了。

    朱慈烺笑一笑,转头对田守信说:“你亲自带人,把涂兴哲在京师的两座私宅全封了,管宅的两位管家要严加拷问,涂兴哲私藏的银子,要一两不少的全挖出来,至于涂兴哲……就把他交给司礼监王之心公公处置吧。”

    司礼监王之心是内廷第一人,把涂兴哲交给他处置,非常恰当。

    至于王之心是自己处置,还是交给王德化,那朱慈烺就不管了。

    “是。”

    田守信领人去查封涂兴哲的两处宅子,另有锦衣卫押了涂兴哲,送往内廷。

    大堂静下来,只剩褚宪章和齐宁留在朱慈烺身边。

    褚宪章沉思不语,对朱慈烺的处置方法,好像是有所领悟。

    齐宁却有点忿忿,涂兴哲是他们这一批小太监中混的最好,也最猖狂的一个,今日被太子爷逮着,原以为肯定是要遭报应了,想不到最后太子爷还是放了涂兴哲。

    涂兴哲这家伙真是命好啊。

    “齐宁,我撤了你的掌厂太监,你恨不恨我?”

    朱慈烺看向齐宁,笑问。

    齐宁大吃一惊,赶紧跪倒在地:“殿下这是哪里话?无论掌厂还是扫地,都是皇上的隆恩,奴婢感恩都来不及,焉敢有怨恨?”

    朱慈烺笑:“嘴皮子挺甜,但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殿下,奴婢真是这么想的!”

    齐宁吓的又叩头。

    朱慈烺看向褚宪章,脸色严肃:“褚公公,火药厂掌厂之职相当重要,绝不能使用涂兴哲那种心思狡猾之徒。死心眼,紧守规矩,是火药厂掌厂太监最应该有的特质。”

    褚宪章心中一喜,原来太子爷在这里等着呢。

    怪不得免了齐宁火器厂的掌厂,原来是想要用他做火药厂的掌厂!

    虽然都是掌厂,地位相当,但火器厂没什么大油水,火药厂却是一个大肥缺,历来都是众太监争抢的焦点,褚宪章虽然是兵仗局掌事大太监,是火药厂的直接上级,名义上有任免火药厂掌厂的权力。但事实上,这个位置的任命一直都掌握在司礼监,褚宪章想插也插不上手。

    但今日不同了,有太子爷撑腰,他终于可以使用一次任命火药厂掌厂太监的权力了。

    “齐宁,还不快谢恩?”褚宪章看向齐宁,脸上很严肃,心里却很欣慰:傻人有傻福,齐宁这小子入了太子爷的法眼,以后的前途恐怕不可限量啊。

    齐宁再是愚笨,这种情况下也是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跪伏在地,大声道:“谢殿下,谢褚公公!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坠了殿下的威名。”

    其实朱慈烺可以直接任命齐宁,不过他还要把这个权力下放给褚宪章,以显现他对褚宪章的尊重。

    “起来吧,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叮嘱你。从今天起,火药生产制造过程,全部要依照这本书的内容。”朱慈烺取出一个本子交给齐宁。

    这本书是他研读《军器图说》,《神器谱》,《天工开物》,《兵机要诀》等书,加上自己前世对火药的记忆,而整理出来的一本火药心得,字数虽然不多,却都是精华。

    齐宁双手接过,如接圣旨一样的捧在手心。

    “书你可以慢慢看,你有三个重点你一定要记住,第一,称量一定要准确,那种一次称一百斤,一绊就到两百斤的粗糙做法,必须抛弃。从现在起,只许使用十斤的小秤,一次也只许拌十斤。不要怕麻烦,只有精细严谨,才能做出威力强大的火药!”

    “第二,严格按照我规定的配比,鸟铳使用的火药,硝、硫、炭的比率为75%、10%、15%,火炮使用的为78%、8%、14%,一定要严格把关,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增减。这一项最为重要,你如果敢有懈怠,我不但要撤你的职,还要砍你的头!”

    “第三,火药颗粒化要做精做细,具体办法,我在书里写了一些,你召集匠人们再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补充的。”

    齐宁跪在地上,捧着书,大声回禀:“奴婢明白了,从今日起,奴婢就守着秤、盯着药,差一丝一毫,不劳殿下动手,奴婢就自裁以谢殿下!”

    “好,要的就是你这股认真劲。”朱慈烺笑了,想一下,又严肃的说:“这本书的内容你必须严格保密,除了你之外,不许给任何人看,如果泄露出去,我一样要你的脑袋!”

    “奴婢明白,就是死,奴婢也会把这本书护卫在手里。”齐宁发誓一样的说。

    朱慈烺点头:“你刚到火药厂,人生地不熟,手下还需有几个用着顺手的人,你可以去火器厂选几个人过来。”

    “谢殿下!”齐宁大喜。

    “对了,教你一个办法。”朱慈烺笑:“现在那边的人还不知道你当了火药厂的掌厂,你回去后也不要说,只说自己要回宫里扫地了,看他们如何对你?那些待你如初,眼有伤感的,都是忠厚仁义的好人,你可以带来,如果是爱搭不理,甚至是落井下石,尖酸嘲讽你的,都是里外不一的小人,经此一次,你也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

第八十二章 推荐贤才

    “明白了,谢殿下。”齐宁又是叩首。

    “去吧。”

    齐宁爬起来,把书小心翼翼的放到怀中,急匆匆就走。

    “等一下。”褚宪章喊住他:“带上四个人,如果有人落井下石嘲讽你,你不必客气,一人赏他们一百嘴巴子!”

    褚宪章对齐宁还真是照顾。

    “是。”

    齐宁笑开了花,雄赳赳气昂昂,领了四个青衣太监回去了。

    朱慈烺喝了一口茶,沉思一下,抬眼见褚宪章还站着,就淡淡说:“褚公公坐下说话吧。”

    褚宪章哪敢坐?躬身回禀:“殿下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奴婢站着回话就可以了。”

    “在我面前不必客气。”朱慈烺笑:“以后只我们两人时,你都可以坐着回话。”

    “殿下……”

    “坐吧。”

    褚宪章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坐下了,表情激动无比,想不到太子爷如此平和,对自己如此尊重。到宫中二十多年,从没享过这种待遇,士为知己者死,以后太子爷但有任何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褚宪章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褚公公,火器厂是重中之重,其掌厂太监必须是一个信得过、而且聪慧警惕,才识渊博之人,你心里可有人选?”朱慈烺问。

    褚宪章摇头。

    信得过的条件很容易,但聪慧警惕又才识渊博,却很难了,准确的说,几乎是没有,太监的文化程度本来就很低,能识文断字已经很不错了,何谈才识渊博?

    要说现在内监之中,文化程度最高的当属原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明了,乾清宫高挂的“敬天法祖”四字匾额,就是他书写的,但高时明年纪以大,且地位超然,不可能担任火器厂的掌厂太监。

    朱慈烺也知道难找,但火器厂的一把手必须是太监,这是祖制,他一时无法改变。不任命一个让他放心,且能顺利推进火器更新换代之太监,他就不敢轻易把谋划的一些高威力火器,比如手榴弹和地雷,放到火器厂来制造。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逾越祖制,选文官而不是用太监担任火器厂的一把手了。

    “嗯……”

    褚宪章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了头,犹犹豫豫的说:“殿下,奴婢忽然想起一个人,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此人曾经在魏忠贤身边做过事,万岁爷罢黜魏忠贤时,此人被定为魏忠贤一党,被处斩监候。后虽然免死,但却从一个司礼监太监贬为了火者,这十几年来一直在神宫监听差。”

    神宫监,听名字挺牛,其实只是负责太庙和各种皇室庙宇的洒扫和日常管理,而火者是太监中地位最低的一群,此人犯了逆案在神宫监听差,做的一定是最脏最重的活。

    “他叫什么?”朱慈烺大有兴趣。

    “刘若愚。”

    朱慈烺听着有点耳熟,凝神细思一下,猛的想起来了。

    明末有一本记录宫中轶事,从皇帝、后妃的日常生活,到宫中规则、内臣职掌从,以及饮食,服饰等都描写极为详细的书籍,名字叫《酌中志》。《酌中志》是后世研究了解明朝宫禁的不可多得的重要参考资料,是研究明史的必读之书,朱慈烺在前世也曾经走马光灯的读过一次,虽然印象已经不深了,不过当时读来却也颇为惊奇。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虽然以记述万历以前的朝廷掌故和当时政治生活而著称,但却很少有如此全面的系统阐述。

    《酌中志》的作者就叫刘若愚。

    朱慈烺微微惊讶:“刘若愚还活着?”照他的了解,刘若愚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生人,到今年已经五十八岁,又是阉党余孽,崇祯帝清除阉党,态度坚决,怎么可能还留此人在宫中?

    朱慈烺问了之后就觉得是多余,刘若愚当然活着,不然褚宪章又何必推荐他?于是补了一问:“他身体如何?”

    “刘若愚身体健朗,奴婢前日在宫中还曾见过他。”褚宪章眼有惊喜:“殿下,你知道他吗?”

    朱慈烺淡淡道:“听过此人的名字,知识渊博,此人倒是有的,但聪慧警惕……”

    “殿下,刘若愚有段时间曾在东厂听差,但因为看不惯魏忠贤的心腹,司礼监秉笔李永贞的所作所为,所以跟李永贞闹僵了,连带着也把魏忠贤得罪了,刘若愚本名叫刘时敏,因目睹魏李的恶行而无可奈何,遂自改名为“若愚,借苦心二字以自警。因此,刘若愚并不是魏忠贤一党,刘若愚擅长书法且博学多才,在东城当差时颇有手段,聪慧警惕四个字,他应该也是有的。”褚宪章说的小心翼翼。

    褚宪章跟刘若愚肯定有什么特殊关系,所以才会冒着风险,尽心尽力的举荐刘若愚,要知道,崇祯对魏忠贤一党可是斩尽杀绝,丝毫不留情的。作为崇祯的儿子,朱慈烺当然是要跟老爸站在一起,向朱慈烺推荐一个有阉党嫌疑的人,万一朱慈烺翻脸,褚宪章非倒霉不可。

    朱慈烺对阉党并不在意,不要说刘若愚,就是魏忠贤复生,也难以在朝中掀起什么风浪,魏忠贤只所以能在天启朝自称“九千岁”,拥有无限的权柄,靠的是天启帝的信任和放纵。崇祯一继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魏忠贤清除了。

    明朝内监的权力,看似强大,但其实只是皇权的延伸,倚仗的也是皇帝的信任,一旦皇帝不信任了,就如大厦倾倒,哗哗的倒的连渣都不剩,明朝几个权柄一时,风光无限的大太监,从王振刘瑾冯保到魏忠贤,无不如此。

    历史上,太监权力真正达到顶峰的其实是唐朝,不但掌握了百官,而且还可以随意的废立皇帝,皇帝本人恨太监恨的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太监掌握了禁军,从此就把皇帝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明朝不存在这种情况,所谓太监之祸,说白了其实是皇帝之祸。

    所以朱慈烺对“阉党”两字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何况刘若愚还不是阉党。

    关键是,刘若愚能力如何,是否忠心?

第八十三章 一口恶气

    “好。”朱慈烺点头:“你把刘若愚找来,我想跟他谈谈。”

    褚宪章面露尴尬之色:“殿下,刘若愚是神宫监的人,奴婢能见到他,但却不能支使他,更不能带他出宫,要带他出宫,调到火器厂使用,非的司礼监王公公点头不可。”

    这个王公公,指的当然是内廷第一人王之心公公。

    朱慈烺明白了:“好,我知道了,我会跟王公公谈。”

    褚宪章低下头,长长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再到盔甲厂。”

    朱慈烺马不停蹄,继续去往下一处目的地。

    此时,齐宁已经回到了火器厂,依照朱慈烺吩咐,他让四名青衣太监远远跟在身后,独自一人假装垂头丧气的进入火器厂,门口的京营军士倒没有为难他,直接放他进去了。等他来到自己在火器厂的住处门前,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铺盖包括一些生活用品居然已经被清理了出来,乱七八糟的堆在了门口,一时怒气就有点压不住了。

    我还没走呢,就把我东西清了出来!

    幸亏朱慈烺提前对他有交代,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冲上去打了。

    齐宁忍着气,迈步走过去。

    他已经看到,自己手下的那四个小太监,此时都是屋子里面躲着呢。

    “赵小可!”

    在门前站定,齐宁大声喊。

    赵小可刚刚被褚宪章任命暂时代理掌厂一职,正春风得意呢,褚宪章和齐宁一走,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占齐宁的屋子,原以为齐宁三两天之内肯定不会回来,但想不到齐宁这么快就在门口出现了。赵小可有点做贼心虚,不敢出去面对齐宁,但又不愿意失了面子,毕竟他现在是火药厂的掌厂太监了,于是板着脸,命令手下的三个小太监:“去,把他打发走。”

    三个小太监不敢违抗,都哭丧着脸从里面走出来,其中的两人已经抱了改朝换代的心,因此只对齐宁拱拱手,表情很冷淡,唯有那个叫许青朝的小太监跟齐宁感情深厚,叫了一声齐公公后,就忍不住红了眼。

    齐宁心有感叹,暗想:平常这三人连同赵小可都恨不得把我当祖宗供起来,今日,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看来只有李青朝一个是实在人,其他人都不可用。

    “赵小可呢?他怎么不出来?”

    齐宁板着脸。

    “齐公公……”李青朝吓坏了,赶紧劝:“赵公公现在是掌厂太监了,名字不能随便叫了。齐公公,你是回来拿东西的吧?我们都给你收拾好了,我帮你拿。”

    拉齐宁的袖子,想要把齐宁劝走。

    齐宁甩开李青朝的手,冷冷说:“咱家今天非见赵小可不可,咱家要问问他,凭什么把咱家的东西扔到外面来!”

    那两个小太监相互一看,也开始劝:“齐公公,何必呢,你已经不在火器厂,还是回宫里吧……”

    “滚开,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

    齐宁瞪眼。

    虽然不是火器厂的掌厂太监了,但过去的积威还在,两个小太监被他一瞪,吓的不敢吭气了。

    赵小可在屋子里看的直咬牙,这帮废物,三个人也打发不了一个人,齐宁都回宫里扫地了,还怕他作甚?又想自己老躲着终究不是一个事,再说了,自己现在是掌厂太监,怕他干什么?

    想到这里,腰杆子顿时就硬了很多,推门,挺胸抬头的走了出来,到齐宁面前站定,一拱手:“齐公公。”

    齐宁冷笑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赵小可,一会不见,你就人模狗样了啊,褚公公虽然罢了咱家的位置,但也没有正式任命你呀,你怎么敢这么快就占咱家的屋子?”

    赵小可笑:“齐公公这是哪里话?这个屋子是掌厂太监所住,并不是齐公公你的私宅,你现在不是掌厂太监了,当然是要搬出来的,至于将来是谁搬进去,就不劳齐公公你费心了,褚公公自有安排。”

    齐宁被辩了一个大红脸,论口才,他实在比赵小可差的远,怒道:“你以为就是你住吗?想的美!你搬咱家的东西就算了,咱家的紫砂壶呢?咱家怎么没看见?”

    齐宁有一个心爱的紫砂壶,刚才眼睛一扫,并没有看到。

    赵小可一脸茫然,看李青朝他们三人:“齐公公的紫砂壶呢,你们看见没?”

    三人都是摇头。

    赵小可一摊手:“对不起了齐公公,你的东西都在这呢,如果没有,咱家也没有办法。”

    “好啊,敢偷咱家的紫砂壶!”

    齐宁怒气忍不住,一把就将赵小可推在地上了。

    赵小可尖着嗓子叫:“好大的胆,敢打咱家,咱家可是掌厂太监!你们三个愣着干什么?给咱家上,打坏了咱家给你们担着……”

    李青朝听了没有动,但另两个小太监却扑上去,跟齐宁拉扯了起来,而倒在地上的赵小可也跳起来,三个人围殴齐宁。齐宁身体并就不是太强壮,哪是三个人的对手?只两下就被掀翻在地了,赵小可狠狠跺他,一边跺还一边吐口水:“呸,你以为你还是掌厂太监吗?敢对咱家动手,以下犯上,看咱家怎么到褚公公面前告你!”

    赵小可正得意呢,忽然听见身后有风声,不等回头,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下,接着,腰腹又被重重一击,哎呦惨叫一声,如沙包一样的摔在了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摔出来,脑子嗡嗡嗡,腰腹痛的像刀绞,瞪大眼睛使劲的看,恍惚了几秒钟后才发现,放倒自己的原来是褚公公身边的四名青衣太监。

    赵小可被放倒的同时,另两名对齐宁动手的小太监也被打倒在地。

    青衣太监扶起齐宁,其中一人冷笑的对赵小可说:“狗眼看人低,以为齐公公真回宫里扫地了吗?告诉你,齐公公现在是火药厂的掌厂太监了!”

    “……”

    虽然都是掌厂太监,但谁都知道,火药厂的掌厂太监可比火器厂的掌厂太监地位高多了。

    齐宁不是被贬,而是高升了。

    想到自己刚才对齐宁的所作所为,赵小可脸色一下就惨白,他知道,自己完了。

第八十四章 大明板甲

    盔甲厂。

    盔甲厂的掌厂太监叫赵宏英,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白白胖胖,规规矩矩,在兵仗局的几个工厂里,他资格最老,担任掌厂太监的时间也最长,见了朱慈烺和褚宪章之后,除了介绍各式盔甲,其他废话一句也没有。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升为掌事太监,基本上就到头了,除非是有特别的机遇,否则一辈子也就是个掌厂了。

    看来赵宏英也接受了这一点,因此他对皇太子朱慈烺恭恭敬敬,对顶头上司褚宪章却是不卑不亢。

    “殿下,这是铁鳞甲,全重二十五斤,戴上明盔和铁手臂,将近四十斤。”赵宏英介绍。

    朱慈烺仔细看。

    这副铁鳞甲是用方形铁片相连在一起的,每块尺寸约两寸,相邻两块都有部分重叠,中间是一块大大的圆形护心镜,所有甲片都微微向外鼓起,有一定的弧度,铁片打磨的比较光滑,有很好的卸力作用。朱慈烺试着提了一下,确实够沉,这样的铁鳞甲并不是普通士卒所能穿戴的,只有将官一类才能有铁鳞甲,总兵将军一级的,外面还会再套上一件棉甲。一般士卒都是皮甲,有的甚至连皮甲都没有。

    铁鳞甲效果不错,不过却不适合在全军推广,一来造价高,二来过程繁琐,生产效率不高。

    朱慈烺现在急需的是一种能快速生产,并且能给官兵们提供有效保护的廉价铁甲。

    华夏王朝对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历来都很重视,但对普通士卒的防护,却都比较轻忽,唐汉时期的披甲率也只有40%至50%左右,披甲率和重甲率最高的朝代是宋代,大约在七十到八十。

    宋朝有钱,能支撑起铁甲的开销,本朝财政困难,披甲率又回到了汉唐,铁甲士兵连全部士卒的三成都不到,明军防不住建虏的弓箭,一触即溃。铁甲不足,无法提供有效防护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铁鳞甲,造价大约多少?”朱慈烺问。

    “四十两银子左右。”

    四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如果是一支一万人的大军,人人装配铁鳞甲,算起来就是四十万两银子,加上头盔皮靴旗帜马匹和刀枪,武装一支万人大军,最少也需要六十万两银子。

    乖乖,怪不得朝廷装备不起呢。

    “那盔甲厂一月能生产多少?”朱慈烺问。

    “如果其他盔甲都不做,只单独做铁鳞甲,铁料和煤料都能保证,全力开工的话,一月能产一千具。”赵宏英回答的很小心。

    朱慈烺皱眉:“工部兵器局那边呢,他们的产量如何?”

    “他们人多,奴婢估计,他们全力生产的话,一月能有一千五百具。”

    大明朝两大盔甲厂加到一起,全力生产,一月也只能产出两千五百具的铁鳞甲。对比朝廷的百万大军,这产量实在是太少。

    朱慈烺放下铁鳞甲。

    盔甲厂盔甲样式众多,但只有铁鳞甲能让他看上眼,其他的盔甲大多华而不实,又或者造价太过高昂。

    看来,得需要设计一种新式铁甲了。

    铁鳞甲之后是头盔。

    明军现在使用的头盔有两种,一种是明盔,另一种是笠盔。

    明盔是将官使用,华夏朝廷传统的头盔样式;笠盔是普通士卒使用,由宋代慢慢转变而来,笠盔比明盔多了一圈帽檐,如铜钹一样的造型,戴上了不但遮阳,还可以扩大防箭的范围。

    因此,笠盔是一种好头盔,唯一缺点,就是有点沉。

    朱慈烺对头盔没怎么多说,只叮嘱赵宏英要加大笠盔的生产量,然后话题又转回到铁甲,朱慈烺令褚宪章取来纸和笔,将自己构思的铁甲样式画了一张简单的草图。

    与铁鳞甲相比,这种铁甲简单多了,严格来说,就是胸前背后两片各罩了一块弧形的薄铁板,肩膀相连处,用大块的皮革相连,如搭子一样的搭在肩膀上,肋下相连处预留出一排孔洞,穿上皮索,拉紧了就可以和身体贴合在一起,肩膀和手臂再套上传统的臂甲,如此整个上身都在铁甲的保护中。和铁鳞甲最大的不同是,他把一块块的小铁鳞甲,合并成了一个整块,如此制造起来就简单多了,而防护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大大增加。

    铁板胸前的隆起度很高,铁甲和胸部之间留有很大的空隙,如果被钝器集中,铁甲会变形,但胸部不会受伤。

    这是朱慈烺借鉴了欧洲板甲的设计,结合大明现在的实际,设计出的一款简易板甲。穿上这种厚度的板甲,一百步内鸟铳打不穿,更别说建虏或者流贼的弓箭了。

    赵宏英看了草图,惊讶的张大了嘴。

    “照我所画的样式,先做两幅铁甲出来,然后再寻找其中的不足,从今以后,铁甲怎么简单、怎么省力就怎么造,华而不实的功能,统统都去掉,我希望大明将士以后披挂的铁甲,都是这种一体铁板,具体怎么造,你跟工匠们商议。”朱慈烺说的很严肃。

    “殿下,有点难啊。”赵宏英皱着眉头。

    “难在何处?”

    “两块铁板要一锤锤锻打成薄薄的铁板,本就很难了,费工又费力,要想前后两片都和身体贴合起来,非得要一点弧度不可,这种弧度就更是不好掌握,弄不好就断裂了。”赵宏英说出了两个难点。

    朱慈烺不怒反笑--赵宏英是一个说真话的人,并不因为他是皇太子就一味奉承。

    褚宪章忍不住呵斥:“赵宏英,如果是简简单单就能做成的事情,何必要你做?你在盔甲厂待了五年,怎么变的暮气沉沉了?簪子那么细小的东西都能打造出来,这么一个大铁板你打造不出吗?”

    赵宏英脸色涨红,低着头不说话。

    朱慈烺笑:“万事开头难,只要工匠们努力尝试,就一定能找到其中的窍门,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抓紧时间干,造出样品之后,立刻通知我,我会亲自来看。”

    赵宏英跪倒在地:“奴婢遵旨。”

    见赵宏英始终没有昂扬的气势,褚宪章有点怒,如果不是当着朱慈烺的面,他早就大声呵斥了。

第八十五章 巨大恐惧

    ……

    东厂。

    东安门北侧,距离紫禁城一千米的距离处有一座神秘的三进小院落,门口有东厂番子挎刀把守,正门外五步之处立着一块醒目的牌匾,上面是明成祖朱棣手书的“东缉事厂”四个大字。

    这就是威名赫赫的东厂了。

    魏忠贤时,曾经将东厂迁进了紫禁城,东厂自成一体,完全不受皇宫的禁卫节制,即使夜间宫禁,仍有专设之门可随意出入,权柄一时无人能及。崇祯继位后,处置魏忠贤,把东厂打回了原来的位置,甚至有段时间想要裁撤东厂,不过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

    虽然东厂声势大不如前了,从督厂厂公到东厂番子都有点夹着尾巴做人的意思,但虎去雄威在,东厂毕竟是东厂,巡查缉捕,收集情资,监视大臣的职责,仍然存在,因此朝堂上下仍没有人敢轻视东厂。

    此时在最后面的小殿里,提督东厂太监王德化坐在太师椅里,正冷冷看着跪在脚下的一个人。

    涂兴哲。

    锦衣卫把涂兴哲送进宫内,交给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之心公公,一听是太子让送来的,王之心很是吃惊,细细盘问了一下,王之心顿时了然于心。于是什么也不说,只遣人将涂兴哲送到了东厂。

    涂兴哲是王德化的人,怎么处置,还是让王德化头疼吧。

    “干爹,儿子错了,你饶了儿子吧……”

    涂兴哲跪在地上,哇哇地哭。

    王德化脸色铁青,如果是惹了别人还好说,偏偏是当朝的皇太子,在大明,皇太子的地位本来就是超然绝伦,没有人可以侵犯,加上从昨天的校场阅兵到今日早朝的治国四策,皇太子已然成为了整个王朝最耀眼的新星,这个时候谁敢同皇太子做对,就是自寻死路。

    魏忠贤那种权倾朝野,无人能及的大太监都能被刚刚继位,年仅十七的崇祯拿下,何况现在东厂的权势已经大不如前,整个大明历史,崇祯朝的东厂是最虚弱的,所以王德化一直都是小心谨慎,除了尽心尽力为崇祯做事之外,对太子他也格外重视,甚至是竭力巴结,所图的就是太子登基之后,自己还能保有提督东厂太监的位置,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掌印大太监。

    自己巴结太子都来不及了,想不到涂兴哲居然给自己惹出了这种事。

    “拉下去,杖毙!”王德化冷冷说。

    “干爹,饶命啊……”涂兴哲绝望的喊。

    两个东厂番子早已经冲进来,拖起他就往外面走。

    “干爹,听儿子说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儿子死也瞑目了!”涂兴哲拼命挣脱开两个东厂番子的拖架,噗通跪在地上,哭喊道:“儿子死不足惜,但有句话却不能不说!干爹,太子爷今日前脚到了火药厂,后脚就把我火药厂的几个管事者都拿了,还有张永成,儿子和他交往极其机密,知道的没有几个,但太子爷却提前就把他拿了,这说明什么?”

    涂兴哲哭嚎着:“说明太子爷早就在调查我了啊!儿子一个小小的掌厂太监,值得太子爷这么重视吗?所以干爹呀,太子爷冲的不是我,而是你呀!”

    王德化的瞳孔骤然收缩,涂兴哲所说的,他何尝没有想到,但想到和说出来却是两码事,原本他心里只是有一种微微的担心和恐惧,但涂兴哲的话,却让他心里的恐惧,如长江大河,再也无法阻挡的奔涌而出。

    “杖毙!杖毙!”

    王德化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瓷片粉碎,茶水飞溅。

    “干爹……”

    涂兴哲的哭喊着渐渐远去。

    后殿静了下来。

    王德化的心,也逐渐冷静,然后他冷冷问:“李晃,有什么新情况吗?”。

    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从旁边闪了出来,躬身回禀:“回干爹,田守信公公正带人查封涂兴哲的两处宅子,两个管家和几个仆役都被扣下了……估计他们把知道的都说了。”

    王德化脸色更铁青,咬咬牙:“备轿。”

    “干爹要去哪?”李晃问。

    “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宫,咱家要去见王承恩王公公!”

    盔甲厂。

    离开盔甲厂,褚宪章皱着眉头:“赵宏英老气沉沉,奴婢以为,他盔甲厂掌厂的位置,是不能做了。”

    朱慈烺笑:“不,我看他是一个保守的性子,十分把握的事,只说七分,七分把握的事,只说五分,别让他刚才犹犹豫豫,一脸的为难,但他心里最少有七成把握。我交给他的事,他一定能完成。”

    “但愿如此,不然奴婢非撤换他不可!”褚宪章脸有怒气,赵宏英和他是同一批入宫的太监,又一起在内监读书,算是同学,因为种种原因赵宏英没有升上去,平常他对赵宏英颇为照顾,但想不到赵宏英在太子爷面前却一点都不给他长脸,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行,犹犹豫豫的没有一点利索劲。

    几个锦衣卫簇拥着田守信在前方出现。

    朱慈烺知道涂兴哲的家应该抄的差不多了,一时心情大好。

    “殿下,”田守信到了朱慈烺身边,皱着眉头,眼睛里有忧色。

    褚宪章识趣的拨马闪到一边,只留田守信和朱慈烺在街心小声说话。

    “怎么了?抄家不顺利吗?”朱慈烺不动声色的问。

    “不,很顺利,不过涂兴哲没什么银子,里外翻了一个遍,才搜到三万两。”

    “这么少?”朱慈烺微微惊讶,他原本以为,涂兴哲家中最少有十万两,甚至二十三十万两,都是有可能的。火药厂掌厂太监是一个肥缺,每年通过“震升轰”的张永成销售出去的火药不计其数,涂兴哲家里怎么可能只有三万两银子?

    “是不是藏别的地方了?”朱慈烺问。

    “奴婢刚开始也这么想,但将两个管家和几个仆役拷问一遍后,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涂兴哲虽然在火药厂贪墨甚多,但大部分都送到宫里了……”田守信声音压的极低,除了他和朱慈烺,再没有人能听见。

第八十六章 毛遂自荐

    朱慈烺皱起眉头。

    “这是两个管家的供词,据他们说,每一次月底结算,涂兴哲都会揣着银票进宫……”田守信从怀中掏出两份供词,交给朱慈烺。

    朱慈烺展开看,然后脸色越发凝重。

    据两位管家说,涂兴哲不但每月固定给他的干爹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送银子,连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之心,首席秉笔太监王承恩,每月也都会收到他的银子,甚至兵仗局掌事太监,现在正跟在朱慈烺身边的褚宪章都拿过涂兴哲的银子。

    虽然具体数目都不清楚,但内廷三公拿到的银子,肯定都是大数目。

    怪不得涂兴哲这么嚣张,在火药厂无人能管呢,整个内廷都被他用银子打通了,又有谁敢找他的麻烦?

    朱慈烺默默把两份供词收了起来。

    王德化也就罢了,从一开始朱慈烺就知道他不是忠臣。

    但王之心和王承恩却都是忠臣,甲申之变时,王承恩陪崇祯吊死在煤山,王之心在家中自缢,两大忠臣都受贿收银子,可想整个内廷的风气了。

    至于王德化,他在历史上最有名的就是北京城破,朝廷文武百官囚服立午门外,上笺劝进李自成时,王德化大骂:“误国贼,天子何在?汝辈来此何干!”看见人即挥拳殴打,看到的人皆抚掌称快。

    不过在朱慈烺看来,王德化就是一个即兴表演的“奸人”,如果他是忠臣,北京城破,皇帝身死,身为崇祯的宠臣,除了殉国,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但这个奸人不但活了下来,还在百姓面前表演了这出,正是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的典型例子。更有一种历史记载,打开德胜门,向李自成投降的大太监不是曹化淳,而是王德化。

    因此,朱慈烺对王德化没什么好印象,如果只牵扯到王德化,朱慈烺不意外,但现在内廷三公都被牵扯进来,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这件事要保密。”朱慈烺说。

    “奴婢明白。”田守信拱手。

    “褚宪章!”朱慈烺看向褚宪章。

    褚宪章一直拨马闪在旁边,对田守信和朱慈烺的私密话,他不敢听闻,听到皇太子喊自家名字,赶紧拨马过去:“奴婢在!”

    “涂兴哲家里抄出三万两银子,全交给你兵仗局了。”

    “谢殿下!”

    褚宪章大喜,今天朱慈烺给三十年以上工龄的老工匠涨了工钱,加上朱慈烺要加快鸟铳和盔甲的生产,兵仗局的钱粮十分紧张,这三万两银子来的正是时候。

    “火器厂火药厂盔甲厂的生产要保证,绝不可出现怠工现象,这其中火器厂尤其重要,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亲自到火器厂坐镇。”

    “去忙吧。”

    ……

    紫禁城。

    乾清宫。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正在向崇祯密报。

    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

    虽然有朱纯臣的要挟,但骆养性好像不为所动,依然把所有的事情都禀告了崇祯。

    当然了,朱纯臣握有他把柄的事,他一个字也没有提。

    崇祯坐在书案后,脸色铁青。

    “这是主谋之人送给臣的银票,一共二十万两。”

    骆养性取出银票,捧在掌心。

    崇祯咬牙冷笑:“好啊,捐银助军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穷,如今二十万两银子,眼睛眨也不眨就拿出来了,呵呵,真是我大明朝的好勋贵啊……”

    骆养性躬身等旨:“两个主谋的住处,臣已经秘密派人包围住了。”

    崇祯眼睛冒火,如果是朝臣做出此事,他早就下旨抄家灭族了,一刻都不能忍,但面对勋贵,尤其两个主谋都是世袭三百年,太祖高皇帝就始封的国公,他却不能不慎重。宗室和勋贵是大明朝的左膀右臂,他不敢轻动。

    “证据都搜集齐了吗?”崇祯问。

    “几个人证还在抓捕中。”

    “证据不齐你就敢动他们两人,你是想让天下人都指着朕的鼻子骂吗?”崇祯怒。

    骆养性吓的赶紧跪下:“臣有罪。”

    “案子要调查清楚,证据更要充分。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崇祯冷冷说。

    “臣……明白了。”骆养性站起来要退出。

    崇祯却忽然喊住他:“银票拿走。”

    骆养性微微惊讶,但还是捧了银票,悄悄退出。等出了暖阁,站在飞檐斗拱之下细细一想,对崇祯的意思,有所顿悟。

    ……

    和褚宪章分手,朱慈烺在田守信和锦衣卫的簇拥下,又去往镇虏厂。

    工部那些能造水力鼓风机的能工巧匠,此时已经全部到齐了。

    朱慈烺召集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他们制造水力锻锤机和水力钻孔机,以提高兵器厂的生产效率。

    这一次工部尚书魏藻德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工部右侍郎宋玫。

    宋玫,崇祯元年进士,历任知县知府,是一个从底层升迁而上的老官吏,跟魏藻德一飞冲天的模式完全不同,宋玫在工部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色,在历史上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色,在这之前,朱慈烺并没有注意他,不过宋玫却为他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殿下,这是臣的参事萧汉俊,他有要事要向殿下禀报。”宋玫深深一躬,表情甚是严肃。

    参事并不是正式职务,只相当于是一个师爷。

    嗯?

    朱慈烺看向他身后那人。

    穿着蓝色长衫,脚蹬平底黑色布鞋,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长胡须,面颊清瘦,显得颧骨略高,两只眼睛很平静,即使是面对朱慈烺,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者是不安。

    “臣萧汉俊见过殿下。”萧汉俊深深一躬。

    朱慈烺看着他笑,又看宋玫:“有何事禀报啊?”

    “这个……”宋玫不知道怎么说。

    萧汉俊却淡淡说:“请殿下屏退左右,除臣和殿下之外,不能有第三人听闻。”

    朱慈烺微微惊讶,穿越而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态度向他奏事。难道这就是电影电视里经常出现的那种高深谋略的人物吗?

    “殿下,萧汉俊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不是他,老臣工部右侍郎的位置早就坐不稳了,更不说他曾经数次救臣于危难之中,殿下,老臣所说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假,愿接受殿下最严厉之惩罚。”宋玫又深深躬身。

第八十七章 工部弊端

    朱慈烺心思转动,看萧汉俊的气势,不像是一个骗子,宋玫又老实巴交的一个老臣,肯定不会帮着他撒谎,于是向田守信点点头:“你们都下去吧。”

    田守信有所忧虑,不过还是带着锦衣卫退出,退出之前,他又对萧汉俊搜身一次,确定没有武器,这才放心的退出去,关了门窗,在外面静静等候。

    宋玫也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朱慈烺和萧汉俊两个人。

    “殿下,你可知道,魏藻德为什么要拉出钦天监,以阻止镇虏厂和兵仗局火器厂的合并吗?”萧汉俊倒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朱慈烺板着脸:“你这是什么话?魏部堂为本宫分忧,想本宫所没有想到,正是臣子所应该做的。你这么说你的上官,就不怕本宫责罚你吗?”

    萧汉俊神色不变:“殿下,你如此聪慧高远的人,难道也被魏藻德骗了吗,魏藻德可没有什么公心,他完全就是为了私利。”

    朱慈烺虽然隐隐猜出魏藻德有私心,但究竟是什么私心,他却猜不到,如今看萧汉俊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不少的内情,冷哼一声:“萧汉俊,你知道什么,速速给本宫道来,但有一句假话,本宫就绝不饶你!”

    “殿下,你可知道,兵仗局火器厂的铁料和煤料是谁供应的?”

    “户部。”

    “户部又是谁供应的?”

    朱慈烺隐隐有所明白:“你是说……”

    “是的,为户部供应铁料煤料,还有各种物资的是魏藻德的老丈人,山西商人田生兰!”萧汉俊道:“田生兰是山西八大商人之一,原本他的生意做的并不大,比起山西范家和王家,他田家的生意小的多,但自从攀上魏藻德这可大树后,他田家的生意可是一日比一日火。”

    听到山西八大商人,朱慈烺的眉角,猛的就是一跳。

    对“大名鼎鼎”的山西八大商,史料里写的太多,他们利益熏心,为了一点银子连国家和民族都背弃了,不但帮建虏运送各种战略物资,从粮食布匹到铁器,一样都不少,甚至还充当建虏的奸细,把大明边关、流贼,还有朝廷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给建虏。

    这八大商人是必须铲除的。

    “老丈人?”听闻田生兰是魏藻德的老丈人,朱慈烺有点不解。

    “哦,殿下,是这样的,魏藻德去年新纳了一房小妾,乃是田生兰之女。”萧汉俊解释。

    朱慈烺明白了。

    萧汉俊继续说:“就说铁料和煤料吧,天下用的最多的就是工部的军器局,军器局造天下所有的军器,魏藻德是工部尚书,工部下属军器局的所有采购都是先挑田家,田家没有的,才会用其他家的。殿下可能不知道,军器局一年各种物质的采购量最少一百万两银子,这其中巨大的利润,都让田家赚去了。工部如此,户部的采购现在也都被田家垄断了,现在内监的火器厂火药厂还有盔甲厂,所用原料,全部都是田家供应。”

    朱慈烺皱眉沉思,魏藻德是工部尚书,他亲家为工部供应商,虽有所不妥,但也不是全然有罪,毕竟这世并没有前世的“利益回避法”。只要价钱公道,哪怕就是亲生儿子,也不是不可。

    “殿下肯定会有疑问,如今朝廷财政困难,军饷和官员们的俸禄,都拖欠三个月甚至是半年,工部和户部根本没有钱。田家做工部的供应商,铁料煤料交给工部,很多时候拿不到银子,要长期拖欠,这种情况下,田家又如何赚钱呢?”

    不错,这正是朱慈烺所想。

    “而这,就是魏藻德的本事了。”萧汉俊继续说:“工部虽然没有银子,但却有工匠,以工代赈,就是他为田家想出的办法。工部有银子就给银子,没银子就派工部的工匠为田家承接各种修建,去年下半年以后,京畿周围很多宅子都是工部的工匠修建的,而银子却进了田家的腰包,京畿如此,南京,扬州等地也是如此,只要是田家有生意的地方,田家都可以动用工部的工匠,为他们修建各种建筑……”

    听到这里,朱慈烺明白了,原来田家是通过房地产把银子赚了回去。

    工部的工匠都是匠户,世世代代是匠人,工钱极低,基本上就是白用。

    田家无偿使用工部的工匠,从而抵偿供给工部的物资。

    “以工代赈,在工部和户部已经是明事,在朝廷财政困难,国库空虚的情况下,不能不说是一个好办法,其他商人看着眼红,也想要以工代赈,但都被魏藻德驳回,殿下近日整修京营的营房,请工部派一千匠人,如果再扩建镇虏厂,还需要工人两到三千人,可工部现在没有那么多工匠了,大部分都在为田家做事呢。”

    “虽然以工代赈在工部户部是明事,各部和内阁也都默许了,但毕竟没有朝廷的旨意,一旦殿下要扩建镇虏厂,那些为田家做事的工匠,就必须调回来,田家肯定会遭受损失。这是魏藻德阻拦殿下的第一个原因。”萧汉俊说。

    朱慈烺心有所动,魏藻德那张貌似忠厚的脸,在眼前浮现。

    “第二,也是魏藻德和田生兰最在意的,工部户部的物资几乎全部由田家供给,但京师却有一处不用田家的物资,那就是镇虏厂。镇虏厂从建立的那一天,就和广东的一位商人合作,镇虏厂所有的闽铁煤炭,都是那位广东商人提供,虽然臣不知道具体价钱,但想一定比田家的便宜,田家不止一次的想要把镇虏厂的供给权抢过来,但一直过不了汤神父那一关。”

    “如果照殿下的计划,兵仗局的火器厂和镇虏厂合在一起了,两边物质一比较,魏藻德和田家狼狈为奸,中饱私囊的事迹,恐怕就要暴露了,就算不暴露,田家也没有办法像去年下半年那样发财了……”萧汉俊最后做结论。

    朱慈烺完全明白了。

    魏藻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八十八章 应对三策

    “田家的事,你了解的这么清楚,想必宋玫比你更清楚,为什么他不上表弹劾魏藻德?”朱慈烺冷冷问。

    “以工代赈,是六部和内阁都默许的,臣以为,在现今的情况下,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宋侍郎也这么认为,因此虽有不满,却并未想过弹劾。”

    “既然如此,今日为什么要密告给本宫呢?”朱慈烺冷笑。

    “因为魏藻德欺骗殿下,扩建之事明明是他做贼心虚,却扯到了钦天监,宋侍郎跟臣一说,臣就知道魏藻德是私心作祟,长此以往,必然会影响到殿下的大计,因此臣才请求宋侍郎带臣来见殿下。”萧汉俊说的很平静。

    朱慈烺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萧汉俊。

    历史上,萧汉俊这个人毫无痕迹,朱慈烺不知道他是奸是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萧汉俊只所以密告,并不完全是因为忠心,作为宋玫的参事,萧汉俊显然有更进一步的雄心,而太子爷是他看好的一个终南捷径。

    萧汉俊表情淡淡,并不因为朱慈烺凌厉的目光而有所畏惧。

    “魏藻德的事,你还知道什么?”朱慈烺问。

    “魏部堂跟陈阁老是好友,两人同气连理,休戚与共。在田家的事情上,陈阁老有很大的协助。”

    历史上,魏藻德和陈演的关系确实是非常好,在崇祯十七年,崇祯想要南迁时,被两人合力阻止,李自成攻破北京后,两人又一起无耻的投降,最后一个被斩首,另一个被拷死。

    “这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朱慈烺冷冷道。

    萧汉俊显然是早有准备,一拱手:“臣有三策,可助殿下,第一,殿下如果想要扩建镇虏厂,非钦天监同意不可,然钦天监的冯知远性情顽固,软硬不吃,别说殿下,就是皇上也未必能让他低头。冯知远有一小妾叫云珠,冯知远不惧天不惧地,唯独对这个小妾言听计从,只需给云珠之父200两银子,云珠必然能说服冯知远,配合殿下的大事。”

    朱慈烺眼睛一亮,笑了,他正为此事发愁呢,如果200银子就可以解决,那真是太妙了。

    “第二,冯知远点头后,魏藻德和他背后的田生兰必然惶恐,为生意计,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挠。上策当然是撤换魏藻德,没有了魏藻德,田生兰一个商人,纵使三头六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然魏藻德圣眷正隆,想要撤换他的工部尚书,即便殿下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令魏藻德不捣乱,专心为殿下做事即可。”

    说到这,萧汉俊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只要殿下把此账册交给魏藻德一看,魏藻德惊慌失措,必不敢再对殿下有任何违背。”

    朱慈烺接过账册,翻看了两张,原来是田生兰供给工部的详细物资数目,还有“以工代赈”的次数和应得银两,两方一比较,就可以知道田生兰在这中间赚了大钱。而魏藻德是“以工代赈”的始作俑者,又是田生兰的女婿,一旦捅出去,被言官们知道了,他工部尚书的位置,肯定就保不住了。

    朱慈烺淡淡问:“这账册你记的?”

    “是,臣身为宋侍郎的参事,宋侍郎检验物资,查勘数目的时,臣都会在身旁。”萧汉俊回答。

    “但账本却不应该是你记的,也不应该在你这,”朱慈烺冷冷问:“莫非你早就存了扳倒魏藻德之心?”

    “魏藻德巧言令色,有才无德,空有状元之名,却毫无治国济世之策,如果能扳倒他,臣倒真是愿意。不过臣这本账册,却不是为了扳倒他,而是习惯使然。”萧汉俊从容不迫的回答。

    “习惯?”

    “是,臣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之能,工部那些账本,臣看一眼就住了,回家无聊,就一一默写了出来,今天知道殿下需要此账册,就把它带来了。”萧汉俊说的很轻松。

    朱慈烺却是惊讶,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神人?

    “萧汉俊,本宫面前可容不得说谎之人。”朱慈烺面色如铁。

    “殿下若不信,臣愿当场演示。”萧汉俊丝毫不惧。

    朱慈烺盯着他,忽然笑了:“说说你的第三策吧。”

    “殿下召集工部的能工巧匠,定然是为了制造什么新奇的物件,然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已经不在工部了,工部的匠人都是平庸之辈,殿下要想造新物件,非从民间找寻不可。”

    “你是说,你能找到?”

    “是。”萧汉俊点头:“自神宗皇帝时,工部的能工巧匠就逐渐流失,原因只因为朝廷提供给他们的禄米太少了,手艺再精再好,也养不活一家老小,给朝廷做一个月,也不如给商人做一天挣的多,所以那些真正有手艺的工匠,就离开了工部,逃籍变成了黑户,专门给有钱人做事,只能你能想到的,而且舍得出银子,他们就能为你做出来。”

    “既然他们逃籍,已经是黑户,你又怎么能找到他们?”朱慈烺问。

    “京城里最大的工匠牙行,是臣的一个故人开设的,他欠臣一个人情,只要臣去请托,他必然遵从。”

    牙行,就是古代的职业介绍所。

    朱慈烺笑了:“原来如此。那好,找到他们,这样的匠人,有多少本宫要多少。”

    “但他们是黑户,如要他们再为朝廷做事,还需赦免他们过往逃户的罪行。”

    “当然,另外可以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手艺精,本宫在工钱上绝对不亏待他们。”

    “谢殿下。”萧汉俊拜伏在地。

    朱慈烺盯着他:“如果我想撤了魏藻德,并让他身败名裂,你有什么办法吗?”

    萧汉俊神色不变,也不问理由,只皱眉思索了一下,淡淡说:“魏藻德虽然没有德行,但性情还是很谨慎的,想抓他的毛病不容易,不过他儿子魏守诚跟他就完全不一样了,贪念酒色,莽撞无礼,只要殿下允许,给臣一些人手,不出一个月,臣定能让魏家父子身败名裂。”

第八十九章 观风之人

    朱慈烺原本只是试探的问一下,想不到萧汉俊立刻就想到了对策,心中惊奇,脸色却不动声色的问:“你想怎么做?”

    萧汉俊小声的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

    朱慈烺听罢微微惊叹:好一条毒计!任魏藻德狡辩如斯,口若悬河,恐怕也是难逃此劫。

    “你要多少人?”朱慈烺问。

    “五个得心应手,完全听臣指挥的人,另,臣还需要500两银子。”萧汉俊回答。

    “好。本宫就给你五个人五百两银子。但如果出了事,本宫可不会保你。”

    朱慈烺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五个人五百两银子就能除去魏藻德,实在是太合适了。

    “殿下放心,臣的计划万无一失,绝不会有差错。纵使有差错,臣也绝对不敢攀扯到殿下。”萧汉俊深深一拜。

    朱慈烺满意的点头:“本宫的要求说完了,现在该你了,你为本宫做这些事,图的什么?”

    “当然是匡扶社稷,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萧汉俊慨然回答。

    “还有呢?”

    “纵横天地,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业。”萧汉俊说话间带出一丝傲气。

    朱慈烺笑了,这才是百分百的实话。

    “那么,你认为,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朱慈烺问。

    “臣虽然识文断字,却没有司马相如的文才,虽有小智,却没有诸葛孔明的谋略,虽也能骑马挽弓,却没有关羽张飞的武勇。臣最擅长的其实只有两个字:观风。”萧汉俊回答。

    朱慈烺又笑了。

    所谓观风,指替人守望,以便报告;观察动静以便暗中相机行事或向自己人告警。语出《礼记·王制》:“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

    通俗点,其实就是谍报,或者如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情。

    “观风可不是容易做的。”朱慈烺淡淡道。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观风并不难,难的是有一种坚如磐石的信念、一颗细如发丝的心肠,守得住严寒,耐得住寂寞,抽丝剥茧,从万千之中,找出有益的信息,同时看世事如溪涧流水,知它日夜奔流,由它日夜奔流……”

    朱慈烺微微有点动容,萧汉俊之才,超乎他想象,只这番话,就不是一般人能说出的。

    “但朝廷现在有锦衣卫,有东厂,本宫又何必再用你?”朱慈烺冷冷问。

    “锦衣卫、东厂,皆是天子所用,非殿下所能指使也,何况自崇祯元年以来,这两个单位已经大大荒废了,不说外地,就是这京畿之内,恐怕也不是锦衣卫东厂所能掌握的。”

    朱慈烺板着脸,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萧汉俊说的是正确的。

    “殿下年少有为,欲做一番大事业,然朝里朝外却无有一人,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殿下虽然贵为太子,可一旦侵犯到他们的利益,却也难免遭受到他们的攻讦,就如今日早朝一样。更何况殿下你整顿京营,打了阳武侯屁股,还占了朱纯臣和徐允祯的位置,得罪了整个勋贵阶层,他们表面上忍心吞声,但背地里必然会给殿下使绊子。睁眼看来,京师内外,处处都是殿下的敌人,如果殿下不能料敌于先,从容防范,一旦有所失误,被奸人利用攻讦,名声受损事小,万一……那殿下你就后悔莫及了。”

    万一后面的那几个字,萧汉俊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朱慈烺默然不语。

    萧汉俊所说的情况,他岂能不知?

    “因此,设登闻之鼓以求民声,密布耳目爪牙以刺民情,已经是殿下迫在眉睫,必须做的事情了。而这,正是臣所擅长的。”

    朱慈烺不说话。萧汉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自认是一个观风之才,欲为朱慈烺组建一支观风队,以监视朝堂内外的动静。但此事太过机密,萧汉俊第一次相见,朱慈烺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怎敢将如此重任交在他的肩上?万一事情泄漏,太子在锦衣卫东城又组建另一个谍报结构,必然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其他的事情父皇能容忍他,这样的事,未必能容忍。

    “这样的事,只能交给心腹去做。”朱慈烺淡淡说:“你我初见相见,你能当我心腹吗?”

    萧汉俊神色不变:“那就看殿下你的判断了。臣只有一句话,如果不是听闻了殿下今天早朝的那番大论,此时萧某人已经一人一驴,回山西老家去了,臣在京师混沌三年,一事无成,对朝局已经渐渐失望,甚至说一句死罪的话,臣对大明也渐渐失望了,但殿下点燃了臣的希望,若殿下信臣用臣,臣必赴汤蹈火;如疑臣,臣自当回山西老家,从此暮鼓晨钟,再不管这天下事。”

    朱慈烺盯着他,半晌后缓缓点头:“你先把魏藻德的事情处理了,事后,我自当用你。”

    “谢殿下。”

    萧汉俊跪倒在地。

    萧汉俊走后,田守信有所担忧的问:“殿下,此人真可信吗?”

    “可信不可信,一试就知……”

    朱慈烺淡淡笑:“我担心的不是他骗我,而是他没有能骗我的本事!”

    ……

    虽然萧汉俊已经说明工部派来的工匠并不是什么能工巧匠,只是一般的工匠,但朱慈烺还是抽出时间,和工匠们见了一面,一聊之下发现果然如萧汉俊所说---这些工匠虽然都会建造水力鼓风机,但却不知原理,也讲不出一个所以然,只知道按照师傅当初传授的那样,一板一眼的打凿。

    朱慈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水力锻锤机和水力钻孔机的构想,但却没有一个工匠能理解他的意思。

    此时天色渐渐也黑了下来,朱慈烺便打发了工匠,准备离开铸炮厂。

    汤若望,焦勖,赵仲带着镇虏厂官员一起恭送他。

    “汤神父,为你镇虏厂供应铁料煤料的那个广东商人叫什么?本宫想见他一见。”照萧汉俊所说,那广东商人供应的铁料煤料,不但价廉而且物美,深得汤若望的喜爱,这样的商人,朱慈烺当然要见上一见,如果真是价廉物美,以后兵仗局就不用户部的供料了。

    “他叫赵敬之。殿下如果想见,我立刻派人传他。”

    “不用,让他晚上到信王府来见我!”

    和汤若望他们告辞,朱慈烺打马兴冲冲回家。

    只所以兴冲冲是因为今晚他不用回“禁锢”的皇宫了,信王府已经成为他的新住处。

第九十章 信王府邸

    信王府位在皇宫对面的十王府大街,也就是前世的王府井,红墙黄瓦,占地广阔,因为久不居住,府门上的匾额被人用黄绸包了起来,王府大门前,是二亩空地,全由二尺见方的青石铺就。按照大明朝的祖制,藩王可以有三队护卫,每队三千人。这块空地就是用来给藩王卫队整理队列,摆开仪仗的。

    朱慈烺不是藩王,是东宫,照理说,他也应该有卫队,只不过大明朝历来的太子都居住在皇宫里,安全都是锦衣卫和内四卫负责,因此,单独的东宫卫队自大明朝首任朱标之后,再没有设置过。

    此时府门前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府门上也挂起了红灯。

    以王铎吴伟业为首的东宫官员正在门前等候。

    朱慈烺出宫居住的事情虽然昨晚就定下来了,今天一早内监杜勋就带了大批的太监宫女进驻信王府,从工部要了工匠,开始大规模的整修,但王铎吴伟业他们得到消息,已经是下午时候了。东宫出宫居住那可是大事,身为少詹事和左庶子,王铎和吴伟业不敢怠慢,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就急忙带了詹事府所有隶属东宫的官员赶到信王府。

    但他们足足等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渐黑,才见到了朱慈烺的身影。

    除了东宫官员,杜勋带着几个小太监也在门前等候。

    朱慈烺在府门前下马,仰头看一眼府门,心里笑:“我也有自己的家了……”

    王铎和吴伟业上前拜见。

    虽然过了一天,但两人眼睛里还是有些尴尬,朱慈烺不跟他们计较,只要他们以后不烦自己就可以了,和他们客气了几句,把他们都打发走。王铎很识趣,吴伟业却嚷嚷着明天早朝后要再次拜见殿下,为殿下重开早课,朱慈烺假装没听见。

    打发了王铎和吴伟业,杜勋一脸是笑的迎上来,先一跪,再站起来回禀:“殿下,奴婢今日忙乎了一天,终于把后殿的寝宫收拾妥当了,前殿偏殿和府门,再有半个月,也可以修缮一新。”

    朱慈烺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嗯,做的不错。”

    得了夸奖,杜勋大喜,笑的眼睛都没了。

    朱慈烺命人开了中门,率领众人鱼贯而入。

    第一次进入王府,而且是崇祯登基前的信王府,朱慈烺颇为好奇,眼中所见

    都是古代宫殿式建筑,虽比不上皇宫,却也颇为雄奇,就是因为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显露出了破败之象。

    崇祯与其兄天启帝的感情极好,十王府街虽然修建了十座王府,供未成年的藩王居住,但最多时候也只住过六位藩王,其中只信王府就占地一百八十亩,相当于十王府总面积的五分之一,修建费用更是其他王府的五倍有余,即便如此,天启都觉得对弟弟不住,日常赏赐不断。

    信王府严格依照明朝藩王王府规格而修建,一共有四门,面对皇宫为端礼门,其他三位各有名称和出入,中为主殿,后殿为寝宫,最后是御苑。左右各有三偏殿、四堂、六亭,加上台、阁、轩、室、所等更是不计其数,规模宏大。

    杜勋在前引路,朱慈烺一路走一路观,心想一座王府就如此宏大,天下藩王那么多,光是王府修建的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后殿里已经烧起炭火,将殿内烘得温暖如春,四个小宫女跪在殿门前等候。

    到这里,杜勋原本就应该退下了。

    因为田守信才是东宫的典玺太监,照规制,只他有资格随时随地待在朱慈烺身边,杜勋虽然是宫中的老太监,不论年纪还是资格都比田守信老,但他没有名分,只是一个“管事太监”,修缮王府可以,但却没有资格在朱慈烺身边伺候。

    杜勋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假装不知,他满脸是笑的一直跟在朱慈烺身后。

    田守信微皱眉头,但却也没说什么。

    杜勋的小心机朱慈烺看在眼里,不过却假装不知,他也不打算帮田守信出手,如果田守信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还要他出手,也不配当他的典玺太监了。

    外面脚步声响,有人禀报:“殿下,徐公公来了。”

    徐公公就是徐高。

    徐高是周后身边的大太监,是周后最信任的人,历史上,正是徐高出马劝说

    国丈周奎,请周奎带头捐银,以解国家危难。但周奎却百般耍赖,不肯出银子,气得徐高拂袖而起:“老皇亲如此鄙吝,大事去矣,广蓄多产又何益!”

    等李自成攻破京师,周奎的百万家产,一分也没有保住。

    徐高今日是送膳来的。

    朱慈烺第一天搬到宫外,今夜更是在宫外的第一餐,周后甚为担心,不但遣徐高送膳,还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小宫女也一并送了过来。

    “殿下,皇后娘娘对你甚是担心,今天都悄悄抹了两次眼泪了……”徐高悄悄和朱慈烺说。

    朱慈烺心中温暖:“你告诉母后,我在信王府很好,叫她不用担心。”

    “皇后娘娘今日下午盛装去见了李太后和刘太妃,李太后,刘太妃好像有些怒气……”徐高声音更低。

    朱慈烺明白了,上午他在京营衙门打了三个勋贵的屁股,其中两人是李太后和刘太妃的娘家人,事情传到宫里,李太后和刘太妃肯定会有所芥蒂,周后这是帮他解围去了。

    朱慈烺心里感动,他这个母后是世界上最好的母后。

    徐高不再多说,深深一躬转身离开。

    刚把徐高送走,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圣旨到,太子接旨!”

    朱慈烺赶紧到前殿也就是承运殿的殿前接旨。

    杜勋招呼小太监小宫女,叱喝他们赶紧扫扫前殿的台阶,俨然他才是东宫的典玺太监一样。

    前来传旨的是提督东厂太监王德化。

    见到王德化,朱慈烺立刻就想到了涂兴哲,不知道王德化如何处置了涂兴哲?

    朱慈烺在殿前跪下,王德化展开圣旨,不急不缓的宣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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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