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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扬     九品九道txt下载     九品九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咒言1

    王大石听到楞菇刚才所说的话,犹如惊天动地的炸雷在自己的头顶轰响,他一直忍屈受辱,所期盼的便是学成武功和技艺,此时的他有些不能接受,他瘫坐在了门边上,一直在问为什么,眼泪不自然地从眼眶之中盈溢出来。

    “自己不能再学习武功技艺,永远都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了,这该怎么办呢?”他一直在默默地问着自己。

    殿外,传过一阵脚步声音,随后再也没有了动静,想必那是楞菇和弟子们离开的脚步声。

    王大石心无所想,心无所念,摸着门槛,跌跌撞撞,踱出了乡土派的院门,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走出乡土派的院门,若是被楞菇师傅发现了是要惩罚的,一直小心谨慎,中规中矩的他,此刻也觉得无所谓了。

    遥远的天际闪亮着许多星星,月亮高高挂起,天地之间一片亮白,这已是初秋时节,炎热的伏夏已经过去。秋夜凉爽,微风吹拂,漫漫山野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青峪山脉在如此俊秀的夜空下,异常的美丽清宁。

    王大石顺着乡土派前的一条小径向前走去,他背负着美好的夙愿和憧憬变为了渺茫,他内心装着痛楚和悲伤,他无心欣赏这般美丽的沿途风景。

    这条小径直朝西南的方向伸去,走了好远好远,到了前面的岔路口,他茫无头绪,或许今夜仅是为了跑出来释解压力,面对阡陌交通,不知道向哪里转去。他向来做事犹犹豫豫,不知抉择,停了好一会儿,才踏起脚步转向正南的道上行去了。

    曼妙的月光,温煦地点亮着,斜夹在山石之上。树木之下的通幽小径尤为耀眼,像一条撒上银粉的长龙,腾转着长长的身子,伸向无尽的远方。

    没有过多久,王大石已经气喘吁吁,若在平日里,十倍的路程也不会累成这样。他坐在了山脚,度过了又一个难熬的夜。

    直至第二天的中午王大石才醒转过来,肚腹之中,翻江倒海似的,不断排出咕咕的气体。

    从落脚之处找了些

    果子填满肚子,大概下午酉时,举起脚步,又开始他漫无目的的行程。

    王大石的步履很慢,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在小径的环绕处,现出一轮河床,顺着岸边向前行,河床越来越小,越是向里,河水越深,河面越是宽广。遥遥看去,水面星光点点,波光闪闪处竟是停靠的船只,灯影绰绰,若非见到如此,王大石已不知天又已经黑暗下来。

    王大石蹲在河水前,用手捧起河水,洗了脸,解了渴,岂知水刚到肚子之中,一股凉气凝结成团泄下丹田之处,肚脐周遭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精气和元阳已经被老仆的黑针泄掉,体内的阴阳和气力已经缺失,身体非常虚弱,生冷硬食在体内无法被消磨。

    这时候,一只船从对岸渐渐驶来。

    王大石一惊,心中一阵慌,他只是心情不舒畅,随意出来走走,并不想到河的对面,这船若驶来,岂不是白费船夫的力气吗。

    老船头拨着橹杆,船行飞速,眨眼间已经近来。

    就这样担心着,驶来的船里头竟有吵嘴之声传来,王大石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船上有人!”

    王大石仔细地听了听,船舱里头的行客好似是向老船头打问地方,老船头说那个地方神秘又诡异,不愿意告诉,于是行客便不高兴,一个劲地让老船头把船倒回去,不坐他的船,老船头似乎很是生气,拿起撸槁把船摆得抖晃不停,令行客惊得大叫,冲出船舱,把双手扒在船舷上。

    此时,老船头装作没有看见似的,把船身晃动得更大,满嘴说水面风大,令那行客搬住船舷,嗷嗷地吐个不停,一不小心,栽进了河中。

    撸槁向前一拨而动,船只急速向前冲过去,不一会儿,船只走了老远老远。老船头向水中行客招手:“嘿,老兄,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扯皮耍赖的,咱们后悔无期吧!你坐了我半程的船,我湿了你的身子。彼此彼此!你行我道,以后不必搭扯!”

    行客在水中扑来扑去,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沉

    下去,似乎懂水性,又似乎不懂水性,大概是个半熟。

    王大石赶忙跑到岸边,拣了枝条把给行客,企图把他拉上岸。行客扯着枝条到了岸边,王大石扯他衣装拽上岸时,开始觉他并不铁重,刚用劲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向前一倾,没了力气反身,“嗵——”的一声,扑在了大河之中。

    水中的那行客,不识好歹,推开王大石的手,沉下水中,好像是在捞什么东西。王大石被这一推,浑身乏力,仿佛自己的身子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王大石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体大碍,是自己刚才没有力气,反而被拽到了河水之中。

    “我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难怪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了!”王大石这样想着,突然之间他发觉在这秋水寒凉的大河之中,冒了一头的虚汗。

    王大石看出那人懂识水性,他怕时间一长,自己没有力气在水中坚持,赶紧游到岸边,抓了一把草,帮助自己的身子拖上了岸。他在岸边见得水上飘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伸手拿了回来,翻开看看,原来是只布袋子。王大石向里头摸了摸,里面装的竟是芋头、落花生和玉米棒子之类。落花生没有熟透,壳子小,果肉干瘪,王大石心想:“没有收成好的作物,这定是谁偷了农庄的东西,大概被人发现,摔在水中,以求脱身!”

    这一折腾,王大石累了,坐在了当地。

    接着,那个人爬上了岸,把布袋子夺在了手中。

    “原来,原来你在水中忽沉忽浮,潜上潜下的,是,是,是寻找这只袋子呀!”王大石笑着说道,忽然心疼被偷的农民:“你,你这是偷来的吧,还没有熟透呢,真是可惜了。”

    这人听了好是恼丧,理也没理,扯了些杂草,铺垫在地上便躺睡下了,中途起了身,点着了一堆火,把湿透的衣装风干。王大石也感觉累了,脱下了衣服,烤干之后,学着这人拣了些杂草,又把衣服铺在杂草上睡了下来。

第47章 咒言2

    初秋的夜晚已经很寒了,虽然如此,草地的蚊虫一点儿也不见减少,盯人疼得更加厉害。

    折腾着一整夜,第二天醒来,王大石发觉这个人是个秃头顶,身子干瘦;他的脸部很奇特,又扁又长,嘴巴和鼻子衬得像个瘪三。

    王大石看到这张脸不由想起一种牲畜,他不敢去想,觉得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经过细聊一番后,王大石初识了这位行客。

    此人来自四川,家住在山腹之中的一个小村庄,每当夏天来临,那里就会下暴雨,每次都会持续很长时间,致使村庄时常被淹,山坡时常塌方,掩埋了不少活人。在村庄的不远处有一个寺庙,建在高处,墙坚基固,每逢下雨,附近的村民都躲在寺庙中。寺庙的老和尚有个怪脾气,凡是进入寺庙躲灾的人都要剃光头发,而此人的家被淹没了,头发在进入寺庙中的第一次就被剃了精光,就此以后,从来没有再长出头发来,村人都笑称他叫风游僧。

    风游僧在家中排行老三,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小时候跟着父亲摆摊子做点心赚钱。点心是用糯米为主原料,把糯米浸泡磨粉,兑水和匀,放置发酵,然后蒸熟成团,中间包着芝麻糖,有的时候包上红豆泥或枣子泥,成形之后滚上糖粉,当地称这点心叫软条滚,或叫驴打滚,风游僧卖熟了份,故有人称这点心叫驴打三。风游僧脸长得象驴,有人干脆称呼他叫驴打三。这点心生意做的一般,只能赚些薄钱,不是吃饭长久的行当。之后,风游僧跟着父亲闲逛,招摇撞骗,走南闯北,对各处的地理环境和人情风俗产生浓厚的兴趣,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混了个“驴打吹”名号。

    俗话说的好,名姓是装饰的门面,王大石本觉得自己的名子够难听的,丑陋的名姓和脸上疥疮使得他妄自菲薄,失去信心,面对蹦出个叫“风游僧”的人物,不自心中发笑,这一笑,瞬间忘记了所有的悲伤与烦恼。

    “俺名子叫驴打吹,还叫风游僧,两个名子随便你叫!”风游僧很随和,扯着脸说,样子极是搞笑。

    王大石看了看他,心想:“他的名子还真怪,排行老三,卖的点心叫‘驴打滚’,众人称他叫驴打三;没了头发,人们就称他叫风游僧。呵呵……不过,这人倒是很好相处,很随和,也没有脾气个性,还真有些自来熟。”

    风游僧好似对自己的名子很感兴趣,似乎是可以拿出来显摆的,他依旧扯长着脸,扭着鼻子,说道:“当时村人见我这长相有两种说法,一是说‘你看你的脸,跟驴鞭摔似的’,还有一类人说我这脸是‘鸡屎皮包裹着癞蛤蟆’!呵呵呵呵,他娘的个嬉皮的!”

    王大石听他说的恶心,皱起眉头,但觉这人长相丑怪,心情却如此乐观,不尽称叹,扪心想了想自己,觉得自己也

    该高兴起来,豁达开朗起来。

    这时,风游僧仔细看了看王大石,王大石以为他是准备羞辱自己这张脸,赶紧转过去,哪知道,风游僧笑着说道:“孩子,你命苦呀,生下来没有了母亲!没有人会对你好,是不是被挨了板子打……”拍了拍王大石的肩膀“没事,好好地过日子,日子总是有盼头的!”

    王大石惊奇:“你怎么知道我丧了母亲,经常挨了板子?”

    风游僧呵呵笑道:“你不知道吧,我也是个半神!”朝王大石脸摸了一下,说:“从你的面相看出来的!”

    王大石颇感惊讶:“什么,从面相上看出来的?”

    风游僧是个自来熟,脸厚嘴皮薄,思维奇特,能说善道,而且说话的速度较快,丝毫不比大福右逊色,不一会儿便和王大石熟络起来。此刻他还没有说完,王大石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好继续听他唠叨。

    “我呢,只身离开了村庄子,一路上靠着乞讨走了半年才到江西境内,据听说,在江西龙虎山山群之间隐秘着一座奇怪的石墓,石墓之上长有一棵树,这棵树可以预知人的未来。”

    王大石在乡土派曾经听过到神庙上香的人说过,江西龙虎山荒墓生长着怪树和黄雀叼卦相命之事,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而今再听风游僧这么一说,心中极是向往。王大石莫名有些惊愕,问道:“这棵树怎么这么神奇,难道会说话不成?”

    风游僧没有回答,一个劲儿让王大石和他一起去寻找那座荒墓。

    王大石自从走入了乡土派的大门,便遭受毒打、冷落、屈辱,吃了不少的苦头,终于算是惊得起考验,换来楞菇师傅的提点,而今却不能学习武功和技艺,精神上受到巨大的打击,便觉得冥冥之中天不遂愿,真想去寻找那棵传奇的树木,希望那棵树能够为自己测命,从而获知将来。但是,想到了乡土派,又想到了师傅,怎么也不肯了,说道:“龙虎山距离此地较远,再说咱们也不知道路径,无疑就是盲人带着一只瞎马,况且,咱们没有备足粮食和银两,在路上断了粮物那该如何是好?”

    风游僧说:“咱们过了这条大河,一直向南,入江西界。呵呵,到了不久,便可找到龙虎山!”拍了拍王大石的肩膀“鼻子的下面就是路,有手就不怕缺食。这正是秋熟的季节,咱保你走一路吃一路,何愁,何愁?”

    王大石不知道他说的意思,反正自己决心不去为上策。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歇,远处的路上走来一人,脚步匆忙。

    王大石看着这人,心想:“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来?”正想着,这时候,一只浮船摇弋着驶来,船夫探出头,问二人是否渡河,风游僧拉着王大石上了船。

    风游僧让船夫赶紧驶船,不

    要往后看,那船夫老实巴交,撑起撸槁,再也没有向后看一眼。

    船行神速,不多时,已经驶入大河的中心。

    在王大石的心中,命苦的人才会去选择算命,此时向风游僧问道:“你一人逍遥自在,为何偏要不远千里去算命!”

    风游僧叹了口气,一直兴奋的他此时神情低落下来,他说:“开始,咱可不信这天地之间有鬼有神,在我们村子的附近发生一桩怪事,这事情,这事情我懒得跟你说,说了也没有用,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相信,相信天地之间有鬼也有神,就像有邪恶也有正义一样!”王大石说。

    风游僧瞧了瞧王大石:“这样你就相信有鬼有神了,有没有传说或是你亲眼看到的,说出来听一听!”

    王大石想了想,说道:“我见过一位仆人脱着狐狸的尾巴,还有,王里长曾经对我说,遇到艰苦与困难是上苍的烤炼,这上苍便是神仙吧!”

    他说到此,害怕说错了,便又坠了一句:“额,额,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风游僧扭着鼻子,表示羞辱。本丑怪的脸,扭曲在了一起,更加难堪,哪里还是个人形。

    王大石对这样的羞辱方式反而乐意,哈哈大笑起来。

    刚笑停,风游僧却在瞬间严肃了起来,说起了他为何寻找荒墓算命原因。

    风游僧说自己跑行道,四处晃悠,最近听说一宗奇怪的事情——在一个神秘的门派中,其中有一个人,每天做着同一个梦,在梦中,众人默念着咒言,然后跪伏在地,把他当成一位神,顶礼膜拜,奇怪的是这虽然是一个梦,却身临其境;而且这样的梦境每天反复,每天折腾着他,他许下重诺,只要谁能把奇怪的梦境平息,就赐予神秘宝物一枚……

    “咒言?”王大石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每天做着同一个梦境呢?这,这,这也太奇怪了!”

    “嗨,稀罕什么!他娘的个嬉皮的,跟你说,玄奇百怪的事情多着去了,这点小事便把你惊成这样,那真算是没有见识了!”

    平息了一会,王大石才知道,风游僧竟是为了这神秘的宝物生了心结。他看了看风游僧,觉得他像一位爱贪便宜的小人。

    风游僧奸笑道:“咱寻找荒墓,让里头的神仙算算,若是咱命硬,折腾不死,咱们立马就去平息噩梦,赚得宝物!这,可够吃穿一辈子呀!得了宝物便也不用穷酸下半辈子了!呵呵,这就是此来主要的原因,呵呵,见笑了,见笑了!”

    王大石听得一愣一愣的,素不知天下还有这等奇事,他想将来学会武功、技艺和方术后一定前去探看究竟,想到此,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学习武功和技艺了,不由得失落下来。

第48章 牵绊

    两人上了船,船夫划动橹杆。王大石看着水波淙淙流过,心里开始后悔,他已经离开乡土派很多天了,过了这条河便难返回了,去龙虎山路途之遥,一去一回少说也要折腾三个月的时间;自己私自离开乡土派,三个月的时间不回去,楞菇师傅一定会责罚,或者楞菇老人家和大福右他们会以为自己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王大石想着,心中难受起来,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仿佛被一块石头重压着,几次要下船,可是难以开口提出来。

    “哎——”王大石叹了一声,心中默默地祷告起来:“楞菇老人家,我本不想走,可是我不知不觉就上了这船,若是反悔,必然也会得罪了风游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很快回来的,还请老人家不要牵挂。——上苍呀,我所做的这一切,就算是你的安排吧!”

    王大石祷告过后,心里得到了安慰,心情也好了很多,他也不再多想,走一步算是一步吧。

    风游僧耸了耸肩和王大石走出船舱,问起船夫关于荒墓古树算命的事情。

    这船夫载船三十多年,每天的家长里短和道听途说,把耳朵都打穿了。他倒是闻得此事,点了点头说:“荒墓古树的事情很多人都在传说,听说那里头倒是很奇怪,可以预测未来。呵呵,不过咱也没有亲自去过,只是听说而已,大不必多信!”船夫看了看两人:“两位趁早死了这念头,不要前去拜访!”

    “为何?”王大石和风游僧同时问出口。

    接着船夫又说:“哎,龙虎山山势高耸,地势复杂,山间野兽凶恶,处处藏着危险,而且,据听说荒墓古人的算法很准,那卦象占出活多少岁数便是多少岁数,曾经此地有两位少年问卦,便算出了何时娶妻,何时归天,果真如此所测。算卦的人多了,渐渐地总结出规律,被测算之人没有一个活过五十岁的,之后,就有人说,这些算命的人便中了荒墓怪人的咒言,算得什么,便在你自己的身上发生什么!”

    王大石有些害怕,便劝着风游僧不要去了。

    风游僧不愿意,以为这就是谣言,开口便骂道:“他娘的个嬉皮的,这些谣言都是谁编的!”

    船夫红着脸,摇着撸槁,说道:“人生占卦无非是寻求平安

    、健康、福寿、权贵和婚姻!有平安未必权贵,有福寿未必健康,人生若都能处处占着,为什么还想要做神仙?”

    这话提起了王大石的兴趣,问道:“那该如何?”

    船夫说道:“你别看我是个撑船使磨的,倒是苦累了一些,不攀那富足权贵,大半辈子下来,无病无灾,倒是和谐自足。人呀,不能什么都求,且如那撒欢的野狗,吃着了肉包子,惦念着肉骨头,顾着跑窝却还要去闻猫的屁股,时不时还拨弄耗子,贪心不足,丢三落四,茫无专注,多管闲事,劳心费神,最终未必圆合。可恨可叹的是直到老朽枯骨才觉这一辈子都为匆忙而荒废了。人生不易,量力而求,不可尽求!——且看我操驶这船,力所能及,这船驶得稳健,若力所不及,这船便无法操持,且危及船上所有人的生命。哎,即使是力所能及,那还要观天识地,以防风雨。”叹道:“人生,七分靠自己,三分是天意。人生的快乐,就在当下,何必求卦问仙,多此一举!”

    王大石受益匪浅,觉得他虽是船夫,学问倒是不少,恐怕是读了诗书,学了儒道,甚或凝结了心得体悟,甚或听惯了旁门闲杂的经验之述。

    果然,风游僧也诧异起来,倒是不服气了,向船夫说道:“哎,你一个船夫,不知醉酒入肚放出的是糟屁还是水屁,不知佳肴填腹拉出来的是粗屎还是稀粪,在这里贫嘴如何,且懈怠了俺们入朝当相的心!”

    船夫便不碎叨了,说道:“我只是闲言片语罢了,不可懈怠尔等鸿鹄之志呀!——愚夫驶船三十载,船头坐的行客闲杂,商贾走卒、绿林野道、闲人官相、雅士俗夫……他们说谈闲聊,我都记下了,刚才所说,只是借述他人之言罢了。”

    接着,船夫咳嗽两声,便将村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村上头的张氏人家开始不知道荒墓测命之事,听闻之后,便寻着去了。千辛万苦到了荒墓前,叨上一只卦,竟是不吉。卦上所示:断腿折胳膊,命不过五十。张氏小心翼翼过着,大门不出,后院不迈,吃饭怕噎着,睡觉怕露床,三五年后,焦虑得满头白发。当张氏四十岁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也没断,胳膊也没折,心中却不适坦,每天拨弄屋顶的房梁,觉得掉下来砸了手脚,便也迎

    合了荒墓的测命。年辰前的日子里,张氏找了屠夫杀猪挂肉过大年,屠夫早早把猪杀了,放入热水锅里刮毛取脏,那猪一入热水桶,挺身跑了出来,一头拱在张氏的腿上,咔嚓一声断了。这算是应验了卦面,可是张氏还念着胳膊,他病躺在榻上看着房梁,叨咕着房梁脱坠下来砸上胳膊,日思夜想,叨咕拨弄着,一天房梁终于经不住折腾,坠下来把他砸死了。死后,人们都说,这张氏本无灾祸,便是自己奔着灾祸。”

    王大石听得一愣,心中更是忌惮,心想若是自己被测算之后不能学武功,不能娶媳妇,心理受了牵绊,那该怎么办?他便不想去了。

    风游僧见状,呵呵一笑,对王大石说:“你别担心受怕,你个是本分傻人,傻人自有傻福分,你应想着起了好卦签!”

    这条大河狭长,并不是很宽,水下深藏着暗涌,船夫津津乐道、高雅并俗地闲扯着,不一会儿就伐到对岸。

    王大石和风游僧下了船,船夫讨要辛苦钱。

    风游僧对船夫说:“不过一刻,有位官爷过来,你向他多讨两文便是!”

    老船夫道:“这大早的天,还有谁来坐船呀!”向后看了看,果然,一位身着官服,手持卷帙的官爷在岸边等着。

    王大石朝对岸的那人看了看,正是上船之前朝这里走的那人,只是当时距离较远,王大石并没有看清楚,恐是当时风游僧早就发现这人。

    船夫却蒙在鼓里,吃惊地说道:“你怎么知道后面会有一位官人来?”

    “哎啊,怎么跟你说个明白,我也是半个神仙嘛!”风游僧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寻找荒墓古树为你自己算命呢?”船夫疑问。

    风游僧道:“哎,你听得船客们扯说天地、闲言碎语,却不通行规,知命者从不为自己测算!”

    王大石摇了摇头:“嗨,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船夫听了风游僧的话,感觉风游僧是个神人一般,不敢再讨要辛苦钱,叩拳拜别,摆动橹杆,向对岸去接那官人了。

    风游僧见他划远,嘻嘻一笑,转过脸去。

    王大石识这船夫非一般之人,定是活得潇洒自在。

第49章 核桃树

    两旁青草悠悠,一条笔直的小路通向远处。王大石和风游僧在道上没有走远,听得后面有喊声,转脸一看,正是那位船夫追讨过来。风游僧拉着王大石便跑,直把那船夫摔在后头不见影子。

    走到一个村庄,风游僧在乡落里帮两个人算命骗了些钱粮,带着王大石雇了马车。

    就这样磨蹭着,两人在一个月后来到龙虎山下。

    龙虎山矗立在面前,看着高峦险峻,卧龙伏虎般的山峰,几乎数步便可到达,可足足走了一天。不过,让王大石颇感庆幸的是风游僧一会瞧这,一会儿看那,路行不快,倒是没有感觉到累,身体之伤也没有发作。

    这时,王大石感觉体内充实,似乎有股气体凝在丹田之处不断向全身扩散,突然气体停滞下来,缓缓地从丹田处移出。这种现象王大石从来没有体验过,他想了想,默默地说:“似乎是那碗补气归元汤产生的效果吧,虽然可以补气,但是丹田已经不能纳气了,补过不久,所得之气自行就会卸掉。”

    到了龙虎山已经是黑夜了,两人趴在地上又过了一夜。

    经过和风游僧近一个多月的结识相交,向来少言寡语的王大石渐渐地活络起来,话变得多了,彼此交往也融洽随和。

    第二天一早,翻上了山。龙虎山是正一教宗坛,道观、道宫、道院遍布,足比乡土派大上百倍不止。

    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故曰正一。传说,太上老君曾降于鹤鸣山,传授张道陵经箓科法,创立天师道。正一道前身乃是天师道。南北朝时,陆修静和寇谦对天师道改革,分为南天师道和北天师道两派,隋唐道盛,朝廷赐号,宗坛龙虎山上清观升格为上清宫,正一教逐渐融合其他符箓。正一教奉道诫,忠孝诚信、行善积德,神成仙寿,擅长画符念咒、方术、降妖除魔、祈福禳灾。正一教可娶妻、蓄发、俗装,清规戒律不似全真教严格。

    道家非常注重祭祀和祈祷,以为天地之间神仙禀质

    清净高雅,整洁肃穆,不为尘染,所以在斋醮之前必须更衣,不饮酒、不食荤。道观前,正在举行斋醮,千百之众攘攘。

    王大石一观此情此景,心旌荡漾,才见识什么是名山大派,心中惊叹不已。

    王大石和风游僧被这壮观情景所吸引,便想近处观瞻,从山爪下绕上前去,却有一男一女拦道把守。

    女道年纪不大,长相一般,两只眼睛盯紧王大石,一个轻跃,执起铁叉,横在王大石的身前:“此乃道家圣地,你是何等人物?”

    说着,那位男道跃身过来,站在了女道的身边,同时长剑出鞘,横在了风游僧的脖子前。

    王大石害怕女人见得自己的大丑脸,低下头时,脑海中突然想到楞菇师傅的教诲,抬起了头。

    女道见王大石不答话,不想天下居然有人对该教不敬,对她不礼,大声呵斥道:“在下是正一教张道长的弟子柳菲霞,龙虎山正在举行斋醮仪式,你们胆敢擅自闯入!”说着铁叉伸长了一段,吓得王大石一身冷汗。

    王大石嗫喏着,突然扯了扯嗓子,正式说道:“本人初入此地,对此教盛况无限憧憬,对斋醮仪式好奇,想近处看一看。”

    男道把剑贴紧风游僧:“在下是龙虎山正一教张道长弟子华苍海,你再不说话,再不亮明身份,就将你们遣送入观!”

    风游僧见他们未穿道服,是以铁叉、长剑贴身,想必刚入道途,不得见识,随性回道:“遇山有弯路,见水有人家,咱们只不过从此处经过而已!”

    华沧海道:“此处为我道观管辖,岂有你们擅自出入的份儿!”

    柳菲霞喝道:“搜身!”

    王大石身正不怕影子斜,顺就展开了双臂:“咱们又没有干嘛,让你搜身便是。”

    柳菲霞“啪”一个巴掌扇在王大石的脸上,斥道:“你下流,想占我便宜!”

    王大石被打得莫名其妙,顿了顿说:“你,你说搜身就搜身,怎么下流了?”

    柳菲霞红着脸,指着王大石:“看你老实巴交的,心思却如此下作!你这是让我摸你身子吗?”

    王大石一直没听明白。

    风游僧呵呵一笑,对柳菲霞说:“哼哼,娘个嬉皮的,你是老粗藕裹米糠,有事没事就想到男人身上摸摸,还说是搜身,我看是你想占人家的便宜!”

    柳菲霞怒气横生,跟风游僧理论道:“就凭他,长得如此丑陋,看了就恶心,我想占他便宜?呵呵,天下男人都死光了!”

    王大石终于听明白了,心中难受之极。

    风游僧笑了笑,嘟着嘴:“搜身便搜身,来吧!”

    王大石不想到风游僧如此爽快就应了,再一看,他正自宽衣解带。

    柳菲霞猛地转回脸:“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又羞又气地走了。

    风游僧嘻嘻地奸笑,嘴中不忘喊着:“哎,你赶快过来看看,什么都没有!”

    华苍海把两人驱开,喊了一声:“柳妹——”跟了过去。

    ……

    又过了几天,找到了传说中的荒墓。

    它藏于龙顶峰下,沟壑连纵之处,四周生满野草,孤僻而隐秘,平坡凸起锅盖般的山峰,如同棺椁的顶盖。两人顺着圆形的山坡转了一圈,找到了荒墓的正门,正门端口,有一棵身披黑甲、枝叶招展的怪树,这是一棵上了岁数的核桃树。

    核桃树干粗大,枝繁叶茂,树梢展张向下铺开,如同撒出的大网,下面坠满累累果实。清风吹过,发出彻彻响声。

    风游僧见了高兴,嘴中直夸果实长的饱满,几步就攀爬上去:“呵呵,他娘的个嬉皮的,我正饿得慌呢,年纪愈大脑袋也不好使了,正好弄点核桃果肉!”伸手去摘。

    就在这时,一只黄色的山鸟从龙顶峰直飞而下,伸出锋利的长喙啄向风游僧的手背。

    风游僧连忙缩手,还是躲所不及,被啄了个深深的窟窿,红色的鲜血冒了出来。

第50章 叼卦之术

    风游僧一阵痛苦,赶快把伤口按住,跳了下来。

    山鸟之厉,非同一般,一定被高人驯化,看护核桃树。王大石非常吃惊,连忙退后几步,盯着那只黄色的山鸟。这时,山黄鸟扑翅飞走,一瞬间消失了。

    风游僧有些不信邪,托着王大石靠近核桃树,准备再去摘取,这时,惊讶地发现这并非是一棵核桃树,而是一株雕艺,手法精湛,栩栩如生。再细看那核桃果实,刻满字迹,有的布满图景。

    字迹工整,纹路清晰;图景逼真,色彩明丽,线条流畅。两人无不惊叹技艺之深,手法之精巧细腻,实乃臻绝之品。风游僧这半辈子走街串巷,且未有所耳闻,不曾眼见。

    核桃上图像分布均匀,有清风细柳,有农夫赶牛,有阴天雪地……刚才,风游僧想摘的那颗果实雕刻着一幅图景:天空电闪雷鸣,惊涛拍岸,一只弯舟随风卷折,踏险而行。

    在一棵核桃上雕刻已不简单,居然生得如此宏大的气势,更让人啧啧称奇,不由得对这里的主人敬畏起来。

    风游僧说道:“这些雕刻的图案和字迹应该就是卦文,咱们赶快拜见主人吧!”

    王大石还没有明白:“主人,什么主人呀?那,是那只黄鸟吗?”

    风游僧拉着王大石顺着锅盖形的山谷继续朝前寻,只听那只黄色的山鸟翩翩在头顶盘旋,细小泛黑的长喙上下翕动着,又现攻击的样子。

    王大石用手半遮着脸,偷偷地瞧着,唯怕这只黄鸟啄了脸,让生满疮疖的脸上再多几道血口和疤痕。

    风游僧从布袋子之中拿出玉米棒子,掰下几颗粒子朝黄鸟投过去。

    黄鸟对抛来的食物仿佛没有见到一般,扑扑翅膀,停在了山石之上。

    风游僧咂了咂嘴巴,说道:“哎哟,娘个嬉皮的,你这个畜生还真怪了,你再怪便把你给烤了吃了,咱们驴高马大的汉子被你戏弄,你小母牛蹲锅盖,牛气烘烘的!”

    黄鸟似通人性,张开嘴巴,直接向风游僧冲了过来。风游僧拉扯着袖口,包住了头,防备黄鸟的攻击。那只黄鸟落在他的背上,伸出长喙就要啄去,这时候传来了话声。

    “来者是客,不可无礼!”

    黄鸟听言,已有会意,提起头,展开翅膀,翩翩地飞临枝头。

    话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王大石从山缝的罅隙向内观看,里头空旷而浩大,仿如地宫,穹庐般的石顶雕刻着人、牲畜、植草和星宿。

    风游僧打理了一下,抱拳说道:“在下久闻大名,不远百里遥遥赶来,只为求卦,希望老先生能够成全,也让我们不虚此行!”

    王大石此时也抱起了拳头,以示恭敬。

    风游僧说完,竟不知何时在面前的石堆旁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背对着自己,身上着装与山石一色,青灰色的头发如同零星碎草,俨然与山地山景融合,不仔细分辨,陡然不易察觉。

    “这位先生便是传说的测算神人了!”王大石心里想着,既欣喜又紧张。

    先生没有转过身子,但是一袭黑色浓密的胡须垂挂而下,青发黑胡,这大概就是神人的特征吧。

    “黑胡须老人家,我,我们是来测命的。我,我命途坎坷,起初只想做个普通的农人,靠着农田耕种过日子,可是,不能随愿。我,我婚配嫁娶总是不顺,结婚当日死了未过门的媳妇,然后又被骗婚,折了钱财,闹了很多无知的笑话……我,我便不想在村子待下去了,想出来学艺,岂知道也是一路波折,惹了牢狱之灾,又被贬视……晚辈,迷途,希望你能帮忙指点!”

    王大石说过,还不等黑胡老人回答,风游僧接着嚷去:“俺的命途就如同粪坑边的落花,唉,怎么也摆脱不了熏臭的味儿,狗肚子等猫碗之食,吃不饱;猪蹄髈缠老鼠皮,穿不暖!——您老给俺改改命途呗!”

    黑胡须老人说:“天地五行,相互生化,形成生命,命途天地所制,改命改运,非随口而说,随意而为。天地尽有囊括,一切随五行运化。根据二十四象、五行演化和星肖分析,你性格属劣,顽劣不刚,心境波澜不止,无忧无虑,任由逍遥……我给你指一条路线。”说着,黑胡老人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前面不远处,有条北行之路,所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值得你追随的人,值得你今生跟随,这人一定能帮你完成心结!”

    没有见其面目,也没问生辰,便空口评测,而风游僧从未听闻这些推演,心中对他的推断把捏不准,但觉黑胡老人不会是瞎说。

    黑胡老人似乎已经知道风游僧心里所想,说道:“半月前我已推演出有二位将要来此,一位不远千里漂泊,从北而南,一路艰苦坎坷,倒是顽劣性情,毁了不少农民的血汗,空了不少舟樵的银两。”

    这话说的正是风游僧。风游僧离家南上,一路上不知糟作了多少庄稼作干粮,逃了多少舟车的银两。如此一测,如此说破不点破,让其口服心服。

    其实,风游僧是带着心结来此,黑胡老人已经参透,并且给予指点,使之心中踏实,对黑胡老人佩服之至。

    虽然如此,可是风游僧还是不想走,说道:“呵呵,我说黑胡先生,咱远涉而来,您再帮俺占个卦吧,也好让俺知晓后半辈子该怎么活,何时完业,入土为安!”

    在渡河的时候,船夫便说荒墓古人测算生死很灵验,测算岁数不超半数(五十岁),测算岁数就是被诅咒。

    风游僧无意中问了,想起船夫所说,心生害怕:“万一,万一,黑胡先生说出小数,自己的生命也就即将结

    束了!”

    王大石吓得一愣,但觉这位老人和善,心中便否定了船夫的说法。

    风游僧焦心地等待着,唯怕黑胡先生张口给他测了五十岁,再过几年便完成人生大业,入土为安了。

    只听黑胡先生说:“方才,你惹了我的黄雀鸟,黄雀鸟是不会给你叼卦测命的!”

    枝头的那只黄色山鸟连续鸣出两声,以示黑胡先生所言不虚。

    原来所说的黄雀鸟正是这只黄色的大山鸟。

    风游僧和王大石一阵吃惊,心中都在想一个让他们不明白的问题:“哪有这么大个头的黄雀呀?”

    提起黄雀鸟,在民间常常见到,它个体小,形似麻雀,通体黄色,以谷物、小虫为生,叫声清脆。

    在民间经常出入街巷和村庄的游士们,手中攥着笔墨写好的卦文,手中提着鸟笼,鸟笼之中养着一只小小的黄雀,只要花几个铜钱便可以占卜。游士们先掏出花生米、谷物或虫子之类的食物,喂给黄雀吃下。接着在手中摊开卦文,口中叨咕默念着,打开鸟笼,黄雀会从笼中飞跳出来,叼起一张卦文。然后,游士将卦展开,宣读卦文,根据卦文所指,进行解析,说说占卜者运程走势,有无灾难,无非前往后预,灾难、财运、健康、福寿等等。

    当然也不乏走江湖的骗子,行骗伎俩高明的游士在每道工序中夹杂着神秘,让人神往而信服,以图更多的钱财入手——有的游士把喂给黄雀吃的谷物做成奇形怪状,称以天药;把喂食的虫子晾干着色,称是天虫,从而谎称黄雀是神鸟,吃的食物都是神酿仙造的稀罕之物;甚或直接捉了麻雀,染上朱黄颜料慌作黄雀;便是口中叨咕的念口,也要说成是与黄雀对话交心的暗语……在卦文也有蹊跷,九上一下,有的卦面贴着红色的大“囍”字,黄雀为占卜者叼起此卦,预示着将有喜庆的事情发生,需要另加一份所谓的“喜钱”。其实,农村建房、生子、升官、乔迁、娶妻、嫁女、入学、拜师等都属喜事,谁也定论不准。

    黄雀叼卦曾在街前巷尾风生水起,因为诡计多端,手法高强,一时蒙蔽了众人的眼睛。黄雀叼卦骗钱巧取,实乃容易,浑人杂耍相继入行,势成泛滥后,行骗的伎俩、技术寡落低俗,难免不被揭穿。俗话说“好名难留,坏名千里”,骗局伎俩被传播,此行被奚落贬视,最终没落,渐渐地“黄雀叼卦”在村里乡间销声匿迹了。

    但凡有道,不乏真知;但凡有术,不乏高手之列。

    黑胡先生仙风道骨,虽然未见其面,识其人,但观言行,便非一般。饲养的黄雀通体一片浅黄,个大嘴尖,极是富有灵性,想必茫茫天地之间,这里便是黄雀叼卦之术的真知所在。

第51章 起卦

    天外山岛竦峙,花木妍秀,黄雀鸟脚下的那棵核雕不见一腥绿色,却散发着古朴苍劲、展现着艺术造诣大美。

    它的主干像一位弯着腰杆扶额低首盘思的老者,果实摇晃着,哗哗响声一阵接着一阵,犹如古朴淡雅的幽乐。一丝凉风,从山谷滑下来,吹得脚下的草儿嗖嗖,犹如配乐,淡却这里的荒芜和清凉。

    地宫的门豁然打开了,里头的构造和摆设非常的奇特。

    这座圆锅形荒墓似的山峰在群峰相围之下显得无比的孤寂,让人猜测不透,更增添着它的神秘。

    此时,黑胡老人咳嗽两声,对风游僧说道:“你惹了黄雀,黄雀不会为你叼卦,由此也说明你的命相不定,还需要之后的修为!我已经为你指点,追随你该追随的人吧!”

    风游僧听完一怔,他没有想到迢迢来到这里黄雀不愿意帮他叼卦,此时离开,心中不是滋味,说道:“啊,这,这就让我离开吗?嘿嘿,娘个嬉皮的,今天我便躲草堆洞里过一宿,那我明日再来,黄雀鸟若是记仇,我便把我这张老驴脸改妆成马脸,眉毛粘上葱须,头上扎着羊角……”

    王大石连忙叫停:“你,你还是不要装扮了,被猎枪当做野人打!”

    “天下无二物,黄雀鸟已经记住了你的品性,它是不会帮你叼卦的,照我的说法去办,早点离开这里吧。你惹了黄雀鸟,黄雀鸟会盯住你的!”黑胡老人说完又嘱托道:“记住,前面不远处,有条北行之路,所看到的第一人便是你追随的人,值得你今生跟随,这人一定能帮你完成心结!”

    风游僧很不乐意,朝黄雀鸟瞅了一眼,跺跺脚吓唬它:“我装扮成老妇女,屁股上贴满黄瓜花,你还识得我!都怪你出来撩骚,你若不出来,我怎想惹你!”

    黑胡老人可以预知未来,指点迷津,在风游僧的心中,像这样的人就是生在凡间的神仙。风游僧并不想走,若是真的违逆,将来可能有所改变。此次之行,有满意的,有遗憾的。

    风游僧明白了黑胡老人的意思,向那枝头的

    黄雀做了一个怪怪的嘴脸,便告辞了。

    王大石与风游僧相处之日不多,两人彼此性格虽有不同,倒是相互尊重,大有情投意合之感,默默增添了情谊。在王大石的心中,虽然大福右和大福左对他不错,倒是没有风游僧的默契。但凡被黑胡老人指点之后,需要立刻离开,这大概是规矩。

    王大石与风游僧不舍而别,心中一阵酸痛,心怕失去这位龄上好友,临走时告诉他乡土派的地址,并邀请他有机会到乡土大殿做客。

    风游僧转身走了,他自在逍遥,随遇而安,胸无大志,或许那唯一的心结,便是破解噩梦,取得赏赐的宝物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大石失落之极,眼睛模糊了,不由得想起了平时受的屈辱和乡土派所受的苦闷和不公。

    王大石默默想:“离开乡土派时,心情紧迫,自从遇到风游僧,心里安慰多了,他一人活的逍遥自在,他也是农家出身,没有东方清落的自大自负,也没有大福右的颐指气使,不像大福左寡言沉郁,不像东方木白的刚直孤僻,而他的随和正是与自己相投,此时一走,真是失去了一位相处的朋友呀!”

    想着,王大石再次伤心起来,他想测命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

    王大石此时“刷”的一声,跪了下来:“前辈,请为我取卦吧!”

    “唉——五行运化,固有圆满喜得,亦存遗憾缺失,天所不公,不失其理;地所不公,不失其情;再多的苦,再多的屈,再多的辱,是天地五行运化,也是个人修行修为。苦辱尽,欢悦来;喜乐去,悲伤还;天地不解,唯有自解!”黑胡老人哀叹说道。

    王大石固然听不懂,他抹干眼泪,便把出生时没了母亲、命毒克死后母、娶鬼媳妇和进入乡土派所受到的所有屈辱和痛苦说了出来,把这位黑胡老人当作了申诉的对象。

    黑胡老人听他说完,转过了身子,看着这位身材魁梧,脸上满是疮疤的王大石。

    王大石有些不自然,他知道自己非常的丑陋,害怕别人看他的脸,

    此时故意回避的低下了头。

    黑胡老人呵呵一笑,缓了缓身子,舒了口气,说道:“既然在乡土派不好,为何不换个地方?”

    王大石本有一腔怨言,细细端思着黑胡老人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黑胡老人又问道:“既然拜了师,而师傅却不传授你的武功和技艺这又是为何呀?”

    其实,楞菇师傅已经答应收王大石为徒弟,终于能够学习武功技艺,恰恰这时,身体中了老仆的黑针致使不能再学。此时他更加伤心,哭得更加厉害:“前,前辈,在下,我,我已经不能学习武功和技艺了!”

    黑胡老人用手在王大石身边探了探,哀叹一声,说道:“你出身如此跌宕,经历如此痛苦,应该不是小人物呀!可是……”似乎有难言之隐,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可是什么?”王大石交心地问道。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你若让我说出来,你便会后悔的!”黑胡老人说道。

    “我,我知道,本人出身贫寒,资质鲁钝,又呆又傻,是不会有出息的,不管今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的!”王大石说的诚恳。

    黑胡老人说道:“我这一生帮人卜卦不多,只随缘分和心情!哎——且不知我与你何缘,且不知我何心情,为何焦切地想为你起卦?”

    “啊?听闻,听闻到此占卦者很多,为何……?”王大石非常惊讶。

    黑胡老人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本就偏僻隐秘,潜伏凶险,能不远千百里到这里寻我,已是不凡。我且散播谣言,测命不过五十岁,阻来者脚步!终不辞辛苦,再能寻来者,应是真正需要帮助的,那便是缘分吧!”

    王大石听明白黑胡老人的意思,他设置了两个障碍,一是靠山恶兽凶,潜伏凶险,阻止盲目来者;二是靠散播谣言,测命不过五十,阻止来者,后再有零星来者,那便是不俗之人,算是结识之缘分吧。

    黑胡老人没再多说,开始为王大石起卦。

第52章 归宿

    依据黑胡先生的指示,王大石跪在地上,面朝西南,静心无念,待黄雀翩翩飞临肩膀上,开始在心中意想着三件事情,默默地在口中把三件事情念叨了三声。

    黄雀飞临黑胡先生的肩上,细细地浅叫一声后,随黑胡老人展开的右手,翩翩张开翅膀,飞临高处,双眼盯紧核雕,咕咕打转,然后拍打翅膀,轻轻地落在枝头。

    风声浅浅,核桃摇晃起来,黄雀张开嘴巴啄下一颗核桃,那颗核桃从嘴中滑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跌成了两半。

    这时,黄雀从核桃中间,啄出卦心,飞临黑胡先生肩上。

    黄雀叼起的正是卦文,这卦文写在布上,塞在核桃壳内。

    黑胡先生看过卦文,把它折叠后复藏于两半壳中,掌于手心,黄雀叼起核桃,挂在了树枝上。

    黑胡先生看着王大石,念来:“一波未平一波起,生月生日占不吉,恐有凶关铁牢驻,计事成少败事笃,一生多苦少多乐,逢申逢字逢凶辰,三河江水主事破……且待根深入三尺,赤炼鸿鹄冲天日……”

    听完卦上之文,王大石心中苍凉一片,但是他无暇在乎,在他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不解的问题,也是关乎成长和将来发展的大计,同时也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当下他提心吊胆地问道:“我,我的师傅说我不可以再练习武功和技艺了,武功是根基,很多技艺和方术都需要武功为基础,请问前辈,本人,本人是否还可以修习武功,难道真的不行吗?”

    黑胡先生微微地笑着说:“你的丹田泄了气,确定不可修炼武功。卦中之言,你是沙地断木之命,被削了树干,无荫无护,忍受天地之厉疾,不享天地之泽润;凡事皆坎坷,凡是皆乖舛,你需要自力更生,不凡不俗,只有将根系扎得更深更牢更固,且才有喘息不丧之幸。有朝一日,起死回生,枯木逢春,绿叶俏枝头,那将是天地之耀。不过,卦中说,最近,你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许是你修习武功的转机。另外,从卦中之文所示,你将是有两段生命之人?”

    “两段生命何以解释?”王大石渺茫地摇了摇头,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王大石一直对自己的婚事惴惴不安,在他的心中,如果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也是件极为丢人的事情,红着脸,低声地问了婚姻娶嫁之事。

    黑胡老人说道:“卦上说,这辈子将有六位女子在你的身边流连,如滔滔之水,随去随流,已经有两位消失在你的人生记忆之中,六位女子之中只有一位与你有夫妻之缘,不过这位女子已经定下婚约。该女子贤惠、善良但也娇纵,开始对你薄情寡义,但是,该女子终究会因为你的薄情寡义而失去,同时因为她的薄情寡义而永远跟随在你的身边。”

    王大石听得半

    懂非懂,说:“前辈,真正跟我在一起的女子,我的妻子又是谁呢?”

    黑胡先生深深地舒了口气,闭上眼睛,突然间眉头皱紧,仿佛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掐起手指在念算,脑子中在分析,又推演了数遍,数久,回了一十四个字:非阴非阳,上无下无,虚中现,天地间。

    王大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一直在祈祷,希望黑胡先生从口而出的一十四字是吉利之言。

    黑胡老人闭上眼睛,似乎有了意会,对着王大石说道:“恕不能告知!卜算之人,有所言,有所不言。”

    王大石心神不定,又跪了下来求黑胡老人:“前辈,若是此言于你不好,你且不说,晚辈也不赘求;若此言此测于我不好,您老尽可说来,我等命舛,还多在乎吗?”

    黑胡先生点了点头,哀叹一声,说道:“王大石,你未来的媳妇是不阳不阴的女鬼。”

    从这几句话的卦文之中居然看出这么多事情,而且丝丝入扣,相相允合,简直不可思议。王大石听了解析之后并不紧张,因为他已经感知自己命苦;但是,听得未来的媳妇是不阴不阳的女鬼,估计黑胡先生应是算错了。这里人怪、物怪、景怪,虽然黑胡先生神卦灵验,名播四海,大概也会百有一疏吧!王大石觉得自己也并非不识好歹,会把鬼娶回去当作自己的媳妇吧。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之间,东方的太阳已经发出无畏的光芒映照着龙顶峰,龙溪湖面涟漪缓缓轻轻地吻拭着沿边的山谷,地宫依偎的陡峭山坡蜿蜒如龙。从风水上看,远处有龙顶峰,龙溪湖环绕横流,形成“金鹅孵卵”,真算是风景绝佳之地,比起乡土派,自是更高一等。

    王大石不懂得风水之道,但见这远山风景,也可感知此处非同寻常。

    黑胡先生轻声咳嗽两声惊动了王大石,然后说道:“你生命中的姻缘,只要你努力地追求,总有一天会有正果!”

    王大石问道:“前辈,那我的姻缘又是谁呢,她会在哪里出现?”

    黑胡老人根据卦文推算方向,答道:“其实,你的姻缘之人近在身前,在有水有花的桥上,你见到的第三个人,便是你的姻缘人,如果和姻缘之人在一起,将永远幸福,如果错过这等姻缘之人,你只得去娶了那只阴阳虚空的女鬼了。”

    王大石又深琢了黑胡先生的话,也就是说姻缘之人和自己成亲将来幸福美满,姻缘之人近在眼前,在有水有花的桥上等待,从此经过的第三人,便是自己的姻缘人,如果错过姻缘之人,将来便会娶了女鬼为妻子。

    虽然明白,但是在王大石的心中还是大有疑问,他不知近在眼前怎么近,何时何地在桥上等待,那么桥上走来的第三人是姻缘人,那么这第三人若是一位男性那又该怎么

    办呢?

    ……

    若是深究,也找不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黑胡先生似乎又测他心思,说道:“你若有疑问不通之处,尽可随缘吧!凡是不可尽,且留一分玄!”

    王大石默默地一叹,想也想不通,想也想不透,不想也罢,只认凡是不可尽,且留一分玄。

    黑胡老人又嘱托道:“孩子,你的命运多坎坷,舛事重,皆因为你上辈子积怨太深,冥冥之中殃及后人。凶关、险难、死妻少子牢狱祸。多施善举方可以逢凶化吉,凡是有可为之之,凡是有不可为之之,则以善为之本,寡言慎行,牢记此言。切忌!切忌!至此,不多言矣!”

    话说完,黑胡老人的话音显得很苍白。

    王大石似乎感觉到这些,问道:“前辈,你,你怎么了?”

    黑胡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呵呵,没事的,我已经近百的人了,即使今天死了也没有任何遗憾。”

    王大石更觉得诧异,“这,这都好好的,怎么就说起了‘死’?”

    黑胡老人显得非常坦然,说道:“其实,本人已经很久没有为他人测算命理了。算十不算百,我测算过九十九人,若是再多一人,便是算过百人了,上苍就要收我的命了!……”

    王大石似乎已经明白过来,此一算,正是第一百位。黑胡老人算十不能算百,算过百人,上苍就要惩他死期。黑胡老人是以自己的性命来帮王大石测算,可当王大石知晓此事之时,已经嫌晚,若是他先知这些,即便自己的将来是一败涂地,也不愿意让他被上苍叛了死期。

    黑胡老人脸露轻轻笑意,没有言语。

    王大石迅速转过脸,只见黑胡老人低着头,一动不动。

    枝头上叫喳的黄雀鸟已经不在,或是飞离,或是死去了;核桃随风飘飘,一颗颗垂落在地上,预示着败落,预示着死亡。

    “这,这是真的吗,真的这么灵验吗?”王大石看着,狐疑着,就将走过去,就在这时,石门耸动,渐合起来。

    “这么慈祥的老人,上苍,你为何要这样对待他?”王大石含着泪,心头如同被刀割一般。

    人生在世,仿如白驹穿隙,不过匆匆一程。黑胡老人,心胸无拘无束,不念生死,不被束缚,此乃真正的高人智者也。

    一阵粗放的山石声过,石门已经被关了紧闭。

    王大石闭上了眼睛,心中懊悔、愧疚不已,他且不知道天底下竟有这样伟大的人,难道这就是黑胡老人最终的归宿吗。

    从此,这里的传奇将覆灭,这里曾经所发生的一切都将留在民间,留在人们的谣说之中。

    王大石跪下来磕头拜谢,良久,良久,不舍得起身。

第53章 悔过1

    过了好一会儿,王大石站起了身子,目光停留在远方,停留面前,他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底,留给日后时常在脑海里翻起的回忆中。

    此时此刻,他想了很多……黑胡老人算是他人生之中所经历的又一重要的人物,他想起牲畜行张先生的随和,乡土派楞菇师傅的严苛……然而,黑胡老人如此的慈蔼和伟大,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这让王大石情何以堪。

    王大石不能学习武功技艺,心想黑胡老人慈爱善良,应该投他为师,学习占卜算卦,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赚钱娶媳妇……只是,黑胡老人已经死去,一切的想法都虚无缥缈。可是,在王大石的心中凝起疑问,这般善良的人,上苍为什么不留给他更多的生命呢,难道像他这样的人死了之后真的会有另外的一个清净的世界?

    “哎——希望如此吧!”王大石想着,想也想不通,也不想再多想。

    他回顾着黑胡老人的指点,心中作了总结,默默地记了下来。

    按照黑胡老人测卦所言:第一,还有充实武功和技艺的转机,需要无时不刻的努力和机会;第二,有姻缘的人近在身边,在有花有水的桥上走过的第三个人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之人,与姻缘之人结合可以幸福;第三,自己生下来时注定命苦,只要多以善念,多施善行,方可逢凶化吉。

    王大石把这三点记在了心底。

    不知觉间,外出已经近三个月了,遥远的青峪山乡土派离此遥路漫漫,约有数百里之远。离开那里已经这么长的时间,王大石不知道乡土派现在怎么样了,自己毕竟是乡土派的人,而且是楞菇师傅答应的唯一弟子,虽说讨厌和恐惧那里压抑的气氛,心中却一直牵挂着,恐怕乡土教出了什么大事,更担心回到教中被楞菇老人家责罚。其实,王大石已经完全适应了楞菇的古怪,后而楞菇对他态度微妙改变,让己不敢相信,也捉摸不透,总比以前温和多了。目前,王大石在乡土派一无所获,且吃了不少苦头,他想再严厉毕竟是自己的师傅,再打闹毕竟是自己的伙计,时间一长,少说也处得

    些情谊。

    在乡土派,平日里头经常跟欧阳紫云在一起砍柴、挖笋芽、做饭,时间久了,也产生了一些感觉。此刻,王大石突然想起了欧阳紫云,心中仿佛缺少什么。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预兆,大概这就是情愫吧!想想在之前将娶的两位媳妇,却没有这种感觉的出现。

    他还是不能确定自己该何去何从,担忧与害怕环绕在自己的心头,当初他面对燕家府少爷们凶唳的长剑也没有现在这般压抑与恐惧,心中怦怦跳动,得不到一点儿安份。

    “艰苦与困难是上苍的烤炼!哎,还是回去吧,毕竟乡土派还能供应一天两顿的伙食!”

    王大石叹了口气,为自己鼓了鼓劲,看着天端茫茫云海,又一声感叹,举起了脚步。

    经过艰辛地跋涉,王大石回到青峪山。这里清净,乡土派不比龙虎山正一教的壮观,但是清风山、神庙、坐月亭、观月山、通幽小径和石阶散发着灵气。王大石看到这里的景象,倍觉亲近,悬着的心端沉静下来,觉得无比的踏实。

    从乡土派的后门走了进去,王大石来到练武场和舍院。这里没有一丝人气,大福右几人不再练习口技;远处神庙孤立,甚至看不到一个上香火的人,缺少了以前的喧闹和神气,显得孤寂;除此之外,较之前没有改变,只是隆隆的寒冷吹淡了浓郁的气息,显得沧衰。

    王大石突然感觉一种莫名的生疏。

    “这是怎么回事?若在之前,老远就可以听到大福右的嗓门。”

    王大石意识到不妙,心想发生什么事情了,赶紧向大殿内走去了。经过厨房,大福左端出一碗汤药,药味刺鼻,令人作呕想吐。

    大福左见到王大石一阵惊讶,急忙地说:“王大石,王大石,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催着王大石:“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快走,快,快走!”

    王大石没弄明白出了什么状况,疑惑地看着大福左。

    大福左悄悄地说道:“王大石,你知道嘛,自从你走后,楞菇师傅便病倒不起。我们在周围

    前前后后连续找你好多天也没有找到,以为你不知不觉死了呢,见你没有回来,老人家一连几日没有吃饭!看她日渐虚弱,为她熬了当归大参汤,你知道为什么放当归这位中药嘛,就是成天盼你应当归来了。楞菇师傅每喝过这碗汤时都要沉思半天!——哎,咱也就不明白,楞菇师傅从来也没正眼看你,也没想传授你武功技艺的打算,嘿嘿,你这陡然一消失,她老人家如同生了心病!嘿——”

    王大石听说楞菇师傅因为自己出走而生了心病,一万个不相信。他盘思着:“楞菇师傅曾经答应收我为徒,但是我已经不能学习武功技艺了,更不会得到楞菇老人家的喜欢,我自己蠢笨,东方木白稳重踏实,东方清落聪明绝顶,是继承乡土派武功技艺的好人选,楞菇师傅也不至于因为我的出走而生病吧!……”

    大福左看着王大石在发愣,抵了他一下,说道:“嘿,你怎么还在愣呀,走见师傅去!师傅见了你,精神保准就好起来了,肯定比这药有用!”

    王大石苦着脸,说道:“你,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可不能再取笑我?”

    “嘿,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什么时候取笑过你,不相信就跟我走看看瞧!”

    王大石说道:“楞菇师傅之前都是好好的,那日诛杀燕家府老仆多么精神,多么威武,仿佛就是天下第一!怎么……”

    大福左说道:“什么天下第一,你懂什么!——王大石,你之前不知道,没有感觉,但是从今以后你要知道,要有感觉,我跟你再说句实话,自从你走后,楞菇师傅睡梦之中直喊你的名子!”

    王大石又是一愣:“啊,喊我的名子,那一定是楞菇师傅生气,喊我的名子,让我跪下来接受杖责吧!”

    大福左摇了摇头,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耐心再说,不耐烦地回道:“哼,懒得再跟你说什么,你到大殿就明白了,我是不会骗你的!”

    王大石看大福左烦躁的情绪,心想还是楞菇师傅的身体要紧,也不再多说,跟着来到了大殿之中。

第54章 悔过2

    殿中,大福右和东方木白兄弟正自坐着,见得王大石走来,大福右首先迎了上去,双手抱住王大石,然后对王大石一阵凶骂,怪他一人随便乱走,不过,看到王大石活着回来还是满心欢喜。

    东方木白也很高兴,悬着石头的心放松下来,上前拍了拍王大石的肩膀,说道:“回来就好!”

    王大石看着他,对他笑了笑,满怀感谢之情。

    欧阳紫云此时冲了过来,站在了王大石的身边。她一身紫色裙装,掩映着姣好的身段,晶灵可爱,煞是好看。

    王大石好久没见到欧阳紫云,陡见这般美貌女子站在身边,心中直想把她娶家当妻。

    只有东方清落似乎没有看到一般。

    大福左端上汤药,转手递给了欧阳紫云,欧阳紫云送入殿后的内房之中。

    王大石此刻跟着欧阳紫云走入了内间。

    楞菇师傅正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

    王大石跪在地上,抱拳求饶:“楞菇老人家,我,我错了,违反乡土派的禁令,我,我愿意听从老人家的责备,愿意接受老人家的惩罚!”一副窘迫的样子。

    楞菇师傅如同没有听到一般。

    王大石感觉楞菇师傅没有动静,偷偷地瞟过一眼。他这一看,非常地吃惊,半年不见,楞菇苍老了许多,脸盘瘦了一圈,眼睛深深地凹在眼槽里。

    “楞,楞菇师傅,哦,不,楞菇老人家,王大石不肖,未经允许就私自出教,特向您老请罪,请,请楞菇您老人家责罚我吧!”

    楞菇坐在了床头,双眼盯着,一腔愤怒之火,似乎想把王大石剥皮啖肉。她“呸”了一声,说道:“王大石,你是怎么回事,如今,你堂堂男子,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吗?刚才你所说的我没有听到,你把刚才所说的再说一遍,若是有一点儿结巴,我用拐杖捣穿你的嘴!”

    王大石看了楞菇一眼,正想说,楞菇一个拐杖擂在他的背上,怒气冲冲地说道:“王大石,你这个废物,我之前跟你所说的都当作耳边风了是不,你再低着头,我就擂断你的腰杆,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屈

    首在别人之下!到如今,你居然连个人样都不成,可恨!可恨!”

    曾经楞菇师傅督促过王大石,只是这几月下来,恐怕王大石统统忘记在了脑后。

    王大石赶紧抬起头,挺直了胸脯,这下,他突然感觉自己很高大,很自信。他按照楞菇师傅的要求把刚才所说的又重新说了一遍,“楞菇师傅,王大石不肖,未经允许就私自出教,特向您老请罪,请楞菇师傅责罚于我!……”

    这次王大石说得特别的流畅,没有一次断句,声音也比之前大了很多。

    楞菇师傅点了点头,说道:“王大石,你的胆子果真不小,若非我身负重恙,没有力气,这般一定打断你的腿!”

    “我有错,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这一出走,让您老牵挂了,让所有人都牵挂了,是我的错,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王大石说完,习惯性地低着头,突然间想起刚才的责罚,瞬间挺住,反而把头仰得更高。

    仰起头这一瞬间,王大石胸怀舒畅,突然感觉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有错,那就接受惩罚!”楞菇丝毫不吝惜手中的拐杖,朝王大石猛地就打过去,一直打了二十多下。

    王大石自丹田受伤后,身子渐渐衰弱,没经受几下,便趴在了地上。

    楞菇师傅放下拐杖,便安排他去清风山。

    清风山是个冷僻的地方,见不到人影,在那里忍受孤寂,算是对王大石最严厉的处罚。王大石首犯错误,如此惩罚更是杀鸡儆猴。

    隔一天,王大石准备好行李,正要走时,楞菇召集所有弟子,说一个月后,乡土派要择选一名优秀的弟子传承本教绝学。

    既然要择选弟子传承绝学,公平之下,一定会切磋比试。王大石被楞菇师傅收为徒弟,并且被允诺传授武功,但是目前已经不能学习任何武功了,即使不选传授,自不会遗憾。

    清风山在神庙的西北角,隔离内外,王大石犯下错误,到此处思过悔改。

    王大石卷着被褥和铺子来到了这里。

    清风山高耸,树木草植丛生,虽然天气已经寒冷,却难掩这里

    的葱郁。

    西面是光秃秃的山坡,零星见到几片绿色的影子,山坡下有一洞口,那便是王大石居住之所了。洞内只有一张床板,垫在石块上,除此以外,见不到别的东西,在王大石看来,这里就是吃苦受罪受煎熬的地方。没有非非之物求,简以思过。

    今天是个好天气,可是这里只有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才能见到一些阳光的影子,因此洞内显得潮湿。

    王大石走入洞内时,一股腥臊的味道刺鼻而入,洞里头的小东西嗖嗖地窜出来,有山鼠、刺猬等,想必它们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栖所,吃喝拉撒都留在了洞中。王大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这里也不打搅你们,你们也别害怕,想来跟我作伴的就留下吧!”

    点亮了火,整好被褥和铺子,然后走出洞口,找了一些柴草在洞中烧起来。

    柴火很大,照得光明铮亮,每一处都看得更加清晰。烟气很多,草熏味充斥每一个角落,这样可以祛除腥臊味。另外,按照王大石家乡的风俗来说,搬家算是大动,亲戚要送饼放鞭炮,除此之外,主人们还会在新搬的屋子之中放上炉子,寓意着火火哄哄,不冷清。王大石这一把柴火也就算是搬家的礼数罢了。

    烧完之后,王大石突然闻到一股烤香味,他在火堆里扒了扒,正是一只烤熟的刺猬,王大石感叹:“哎,这真是天赐之品,没有想到在这里还有野味美餐,真是款待自己的肠胃了!”他小心翼翼地撕下皮,美美地吃了一顿,哪管半生不熟的腥膻。

    吃过之后,王大石上气不接下气,头昏脑轻,浑身无力,好似被老仆打入黑针产生气陷的症状又发生了。王大石躺在床上,不过一会,身子好了一些。类似这样的症状已经发生好几次了,没有大碍,只会造成一时间的呼吸困难,体内干瘪,只有歇一会慢慢会转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症状也会频繁发生,身子会逐渐虚弱,直至死亡。

    既然是楞菇师傅的惩罚,王大石觉得必然是自己的错,此时又把私自出教犯下的错误在脑海中想了一遍,便算是已经思过悔过了。

第55章 表达

    漆黑的山洞潮湿,时不时传来虫子的叫声;小兽物窜来窜去,爬高纵低,嬉戏打闹,半夜里常听得洒洒的撒尿声,腥臭的味道传入鼻腔……如此恶劣的环境,王大石受的住,他觉得这是一种煎熬,这是一种历练。近一段日子,他静静地想,深深地思考,他不会再抱怨,不会在心里怨言叫屈。

    “你不承受屈辱,可以当即反抗;你若承受了屈辱,就刻在心底,让它去磨炼意志,去增强斗志!”

    清风山后首重峦连错,绵亘在眼限的极处,附近有一座清幽湖。

    先前王大石在乡土派的首要任务就是做饭,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事情,空余的时间也算最多,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峰山坡都去过,通幽繁乱的山路也走过。王大石身子气陷的症状暂已恢复,时候尚早,也没有别的事情,来到了清幽湖。

    清幽湖美丽而幽静,湖水清澈自然,夹山而生,氤氲飘渺,若非湖边山石,仿然间让人觉得此湖生于天端云处。

    王大石洗了洗脸,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时他惊讶地发现曾经被香火烫烧的疥疮不疼了,已结下厚厚的疤痕,照着湖水,显得很难看。

    “我这样的丑八怪还有愿意嫁给我吗,还能娶到大屁股媳妇吗?”王大石说着,想起了黑胡老人所说的那位姻缘之人,他哀声一叹,不由得笑了笑。

    “其实,你的姻缘之人近在身前……在一座有水有花的桥上,你遇到的第三个人便是你的姻缘之人……如果和姻缘之人在一起,将永远幸福……”

    黑胡老人的测言在王大石脑际浮荡,有意识无意识地挑动着他欲动的春心。

    王大石想了想,揣摩了一阵子,心中悸动:“难道是欧阳紫云?难道欧阳紫云是自己的姻缘之人?”想着,他又把头低了下去,看了看湖水中的自己,摸了摸脸上的疥疮变成的烫疤,不由得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她,她怎么会是自己的缘分之人呢,她怎么是自己的姻缘之人呢,固然是了,她怎么能看上我呢,我这么丑怪,她一直这么说,这么想。”

    看着湖面,王大石一时间愣了。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乡土派,王大石手头从不这么空闲,过得虽说紧巴巴的,有时候还受些屈辱,只要有事情做就比较殷实,也可忘记杂碎。而此,实在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他闲着发慌,对于他说,这样的惩罚是一种慢性的折磨,时间一久,倒不如杖打一百的惩罚来得痛快酣畅。

    天色渐渐晚了,王大石感叹时光如白驹过缝一般,来得如此之快,去得也如此神速。

    白云苍狗一瞬间,到乡土派半年多了,武功、技艺、方术没有学,却受了不治之伤,留下个说残不残的身子,他不尽懊恼万分,如何对得起家中的王里长。

    王大石躺在湖水边上,这时候他发现远处走来一位紫衣姑娘,裙装随风飘摆,煞是好看。

    来的正是欧阳紫云,是她送饭来了。

    “大丑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你找了一圈子不见你的人影!”欧阳紫云递过食盒:“你的饭,赶快吃,吃完了,把碗刷了,我再帮你把碗带回去,明天还要继续给你送!——嘿,你的碗放在旮旯里生了霉,我以为是狗碗呢,拿着摔出了门,重新给你找了个新的粗瓷碗,你看你,真够烦心的!”

    王大石赶快从地爬起来,说道:“今天怎么让你送饭来的,真是有劳你了!”

    “哼哼,看你还私自跑出去,跟你说了,你是来悔过错

    的,便不应该给你送饭吃,就得让你受苦!”欧阳紫云板着脸。

    “欧阳紫云,你若是不愿意送来就不要送了!”王大石说着打开了食盒,然后把饭和菜都吃得干净,一点儿也不剩。

    “你,你还真能吃!”欧阳紫云不敢相信,笑着:“呵呵,你跟猪一样!”

    王大石摸了摸嘴巴:“这么多的菜和饭一定是大福右为我留的, 我想也只有他有胆量给我留下这么多的饭菜!”

    “错了,这菜和饭是我为你准备的!”欧阳紫云很是不开心。

    王大石连忙说道:“那还是得感谢你!”说着话,突然间张开口,一个喷嚏,还未下咽的菜饭一起喷向了欧阳紫云。

    欧阳紫云娇痴地叫着,叫着叫着,哭了起来。

    王大石说:“你跟我一样,好哭!”

    “谁叫你不向我赔礼道歉!”欧阳紫云打着王大石:“我就哭,就哭!”呸的一下,一口唾沫吐在王大石脸上。

    欧阳紫云得了便宜,哈哈大笑。

    王大石抹着脸:“你笑什么!”

    欧阳紫云笑得更加厉害。

    两人在湖水边上洗了脸,王大石刚站起来,欧阳紫云跑来把脸上的水擦在他的身上。

    平静的湖面荡起碧波,一圈一圈,一叠一叠地打散开来,湖水晶亮透明,可以看到水下的石头和水草。

    这时候,两人同时发现,湖水下有一尾红色的鲤鱼胖胖的身子,大大的眼睛,在吸食草物。这地很少有鲤鱼,欧阳紫云没有见过,很讨她的稀罕。

    欧阳紫云扯着王大石,让他摸出鲤鱼。

    王大石看着他可爱的笑脸和俊俏的明眸,想起黑胡老人所说的姻缘人。

    难道真的是欧阳紫云吗?

    每逢夏季雨水多时,王大石在家乡常去摸鱼,摸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稍有动静,鱼儿便会跑。

    王大石也算是个熟手,手心放着残羹慢慢沉下水底,待鱼游来戏食,一把便把那尾红色的小鲤鱼拿在了手中,送给了欧阳紫云。

    欧阳紫云很是高兴,对王大石说道:“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叫你大憨哥哥!”

    听到这甜美又亲切的叫声,仿佛一阵柔柔的暖风吹心窝。

    “若是能把那‘憨’去掉该多好啊!”王大石这般想着,“好的,你就这么叫我,你怎么叫,我都应你,但是可别随意叫我‘大丑怪’、‘大蠢笨’之类的就行!”

    欧阳紫云依旧微笑着。

    看着欧阳紫云烂漫的笑容,王大石愣在一边,心里复杂不已,不知该怎么为好。

    他又想起姻缘之说……

    “若如黑胡老人之说,姻缘之人,应该心有灵犀吧,我,我若向她说出来……”可是,王大石怯弱,不敢开口。

    “我,我怎么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若是如此,怎么……”

    王大石鼓了勇气,向欧阳紫云说道:“欧,欧阳紫云,我,其实我……”

    此时,欧阳紫云全神贯注地把玩那尾鲤鱼,王大石见她似听非听,顿了顿便没好意思再开口,毕竟,诚恳地说出真心话而得不到关注,是有伤自己的尊严的。

    “大憨哥哥,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你可不要嗫嗫诺诺,如此捏捏诺诺的,将来怎么能保护你的媳妇呀!”欧阳紫云毫不客气地说。

    黑胡老人的话一直在王大石的心中萦绕,他想把黑胡老人为他所测的卦象说出来给欧阳紫云

    听,想让欧阳紫云帮他想想究竟谁会是他的姻缘人,然而,他一直难以启齿,在他的心中,特别是之前黑胡老人所说他的姻缘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那个时候他就曾经想过姻缘之人应该是欧阳紫云……可是,可是自己是个大丑怪,自己是个不能学习武功和技艺的废人,更何况,自从受了老仆的黑针扎入丹田之后,每隔一段时日就会产生气陷的症状,这种症状让自己难以忍受,每每出现之时,都有一种将死断气的感觉。基于种种,王大石自惭形秽,难以去说。

    “哼,听你哼唧哼唧的,到底想说什么,哼哼,你若是不说,待会,待会我就不让你说,如果你说,我也不会听的!”欧阳紫云说道。

    王大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了烦乱的心跳,他想说出来,又想到自己的丑陋,家庭的穷困,自己接近残废的身子,不自又气馁下来。

    欧阳紫云没有再置声,王大石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一股清凉飞风吹过来,浮过水面,荡起涟漪。

    “是的,如果今天不说,明天还有时间吗?如果此时不说,更要等待何时?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顾虑呢?王大石,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为什么还这般畏畏缩缩呢?若是如此,谁,谁还会看得起你;若是如此,我,我怎么才能够站起来;若是如此,我,我怎么才能够有尊严。我若是说了,即使,即使是错了,毕竟自己努力过,争取过,不后悔……”王大石想着。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王大石终于下定决心,再次鼓动勇气,平息因紧张而引起的心跳,说道:“欧阳紫云,我,今夜,我想约你……”

    俗话说覆水难收,话一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不可以收回。欧阳紫云刁蛮的脾气王大石深有体会过,此刻,他做好了最严重的打算。

    “好呀,这里的月光应该很美,很好看吧!”欧阳紫云抑制不住欣喜的心情,高兴地说道。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是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所以想约你!”

    王大石说的流利,而且清晰自然。这些话说出以后,积压在心口的石头仿佛瞬间滚下来,骤然间轻松了许多许多,其实他已经想好,即使被拒绝也要敢于承受,也要敢于表达,毕竟,为了自己的人生跨出的第一步,是对自己担负责任。

    他默默地等待着欧阳紫云的回复,甚至是她的责怪或耍闹。这种等待是一种痛苦,即使只需要一瞬间,对于王大石来说也是漫长。

    “好吧,大憨哥哥,我同意,你比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好多了!”

    没有想到欧阳紫云会轻而易举地答应,这让王大石不敢相信。王大石又重复地说:“欧阳紫云,我可是说真的,你要三,三思……哦,不,你还是要好好想想,不是随声应和吧!”

    欧阳紫云点了点头,说道:“你的丑与俊,有没有武功技艺都无关紧要,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将来对我好,只要你愿意陪我玩!”

    王大石仿佛在做梦,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直直地看着她。欧阳紫云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变得煞有心事一般,虽然如此,但是她并没有回绝王大石。

    “这,这是真的吗?”王大石只想表达一下而已,并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般情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仿然间如同身在梦中。他想:“摒弃内心的怯弱,勇于踏出一步,未必是深坑死渊!”

第56章 逃婚

    自此,王大石一直没有声音,他也不知道该对欧阳紫云说些什么。就这样,天色渐渐地晚了,欧阳紫云把食盒收拾放好带了回去,回去的时候与王大石说好,明日还会为他送饭来。

    欧阳紫云走后,王大石寻遍了附近的山地,发现了不少好玩的地方,其中有一座山并不太高,在清幽湖的东面,山势平坦,山的脊背蜿蜒,如同一匹卧马,这座山叫白马山,王大石准备带着欧阳紫云到此游玩。

    第二天晚上,欧阳紫云送来了饭和菜,随手把那尾小鲤鱼提着。鲤鱼在竹盒子里摆动尾巴,游来游去,甚是机灵可爱。

    晚上,王大石已经很饿了,见到烧熟的伙食,对欧阳紫云和楞菇师傅非常感恩,心想自己还能吃到乡土派的饭菜,毕竟楞菇师傅没有把他给忘记了。他端起碗,拿起筷子,张开口,动起了嘴巴。

    用完餐,王大石告诉欧阳紫云自己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就把欧阳紫云带了过去。

    白马山最高处的脊背之上,有一巨大的弓形石块横跨山峰,石块旁层石迭起,如波浪一般延伸,有一凹陷处正像马鞍,夜晚光影映衬下,这马昂首奔驰,月光洒满银光点点,王大石兴叹大自然造物之神奇。

    欧阳紫云也被这里的景色吸引着,和王大石攀向白马山,坐在“马鞍”上。

    两人非常高兴,欧阳紫云聪明伶俐,口舌灵巧,一路上唠叨不闲,嘴中时不时会冒出新的话题,不过,王大石却很少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会过去了,王大石一直迎合着欧阳紫云,除了点头应和,还有的就是勉强认可,很少能插入一句闲话。

    王大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话题这么少,为什么总是别人在说?他想了想在家乡的时候,总是多做少说。在乡土派,大福右的嘴巴最是灵巧多变;而东方清落的嘴巴也不简单,时常是脱口而出,滔滔不停;大福左和东方木白的话不多,但总不像自己有时吞吞吐吐,表达不清,或是窝在心底;楞菇师傅的话也不算多,但是足够有分量,说一不二,掷地有声,谁也反驳不了。

    面对此状,王大石倍觉尴尬。他想了想,自己不善言表是其一,没有感兴趣的话题是其二,还有一点就是自己结识和认知较少,人家所说的都不懂得,不能旁征博引,哪里还能说什么话?他默默地告知自己:“王大石,将来你要多学,只有多学才有认知,有了认知才有话说,若不然,将来真的就成为什么都不知道的憨子、傻子、聋子和活哑巴了!将来,我一定要像楞菇师傅那样说话,一板一眼地说,足有分量!”

    王大石力求改变,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欧阳紫云,他咳嗽了一声,说道:“紫云妹妹,我给你讲农村乡土的事情吧!”

    欧阳紫云不知道王大石的笨嘴唇能讲出什么,有气无声地应了一声。

    王大石如同接了蜜罐子,开始讲民间乡土的故事来。

    俗话说

    民间是文化的精髓,也是文化的起源,王大石开始就讲农村的风俗。

    欧阳紫云听得特别感兴趣,对农村的生活和农村的风俗无比的神往。那些乡间才会有的传说故事,那些街角才会发生的事情……王大石说了很多,就这样两人闲聊起了家常,也就在此时,王大石从欧阳紫云的口中得知,欧阳紫云和楞菇师傅并非是亲戚关系,楞菇会方术,精通偏方,欧阳紫云的父母是行道中的名医,两方之间往来频繁,交往甚切。

    其实,欧阳紫云已有婚约在身,感情之事从小被父母定格,她的父母曾经在苏州开“长生阁”店铺,专门看病抓药,因为医术高明,店铺人满为患,后而迁居,选择了一处大山脚下。除了父母之外,欧阳紫云还有一个兄长,那时欧阳紫云还没有出生,父母在经营的店铺外拣了一个病孩子,治好他的病后,一直无人来认领,于是就留在了身边,养父母疼爱,视为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过多久生下了欧阳紫云。欧阳紫云天生聪明可爱,父母甚至娇宠疼爱,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便让欧阳紫云嫁给兄长,欧阳紫云与他属兄妹之情,并不欢喜,到了谈婚论嫁时,欧阳紫云为逃避父母的逼婚,借机到青峪山来,名义上是走亲戚散散心,学习乡土方术,其实就是逃婚。

    听欧阳紫云讲这么多,王大石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发牢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情,该不该催她回家成亲。此时他心中一片凄凉,想:“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对于她们两个人,若是赞同,不知欧阳紫云可会好;若是不赞同,不知自己做的可好?”

    欧阳紫云想到自己的感情之事,不尽伤感万分,一阵沉默不语。

    王大石打破尴尬的僵局,望着天空,说道:“欧阳紫云,你看,你看,今天的月亮很圆很圆,我们家乡的人们都说只有月满之时,神仙才会住在里头,这位神仙就是月老,专门成全人间姻缘的,你若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好姻缘,就赶紧在心里说出来,这样月老就会成全的!”

    欧阳紫云气哼哼地站起来,对着月老说:“哼,我心中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还有什么姻缘!呸,这算什么,我还要什么姻缘,月老就不要成全我,让我这辈子一个人过算了!”

    “啊?”王大石瞠目结舌,“欧阳紫云,月老是神仙,你可不能跟他撒娇气,它很灵验的,若是真不成全你,那你一个人多孤单!”

    “我才不管呢,要怪都怪他们!”

    王大石知道欧阳紫云所说的“他们”其实就是父母了。

    看着欧阳紫云生气,王大石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他此刻想了想:“紫云妹妹真是童稚无知,说话不算数,自己鼓足勇气向她表达爱意,可是她满口答应下来,却没有在心中记下,更没有真正想跟自己相处,若不然,刚才也不会说这辈子一个人过算了!”

    王大石哀哀一叹,他想:“欧阳紫云什么时候能说话当真就好了。

    远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荒山,月亮斜斜地挂在山腰上。

    月光皎洁,散发着金色,那座山被映得通体全黑,背着月光,梦幻一般的美丽动感。

    王大石扯开话匣,说:“紫云妹妹,不要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了,我受这么大的屈辱从不伤心,对于我来说,能够生活在这世上那就是一种满足,比起那些阴曹地府的鬼怪,我是多么幸运能在世上活着!——紫云妹妹,你看,那儿,那儿多漂亮呀!”

    “是的!哎,你看——”欧阳紫云高兴地叫着,从白马山上站了起来,拽着王大石,高兴地摆着手,似乎要抓起那月亮。

    刚刚还多愁善感的她,瞬间忘记了烦恼,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可爱,那么的天真无邪。

    欧阳紫云拉着王大石的手,指着前面那座荒山:“大憨哥哥,走,爬到那座山就可以抓到月亮了!走,我要去!”

    “怎么?我喊你叫紫云妹妹,你把‘憨’字去掉,喊我叫大哥哥吧?”

    “哈哈,还是让我随意喊吧,不过,你可别在意蠢笨丑怪的称呼,这是反话!”

    “可我真的有些憨傻,所以非常介意这样的称呼!”

    “哼,你真小气,我不叫你憨傻,不称呼大憨哥哥,丑怪哥哥,那我怎么开心?”

    “噢,原来是这样,那你随意称呼就是了!”

    欧阳紫云得意地笑着:“说不准哪天我高兴就喊你叫石头哥哥,大笨哥呢!”

    王大石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你就随性子来吧,你哪天喊我叫姥爷,我也照样答应你!”

    欧阳紫云觉得他占了便宜,朝他背上小打而去。

    王大石很是开心,看了看地形,对欧阳紫云说:“那座山看似不远,其实离我们很远很远,需要走出青峪山乡土派,才能到达那座山。还有,已经这么黑了,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我送你回去吧!”

    欧阳紫云揪着嘴巴:“你又不是第一次走出教门,再走一次又怕什么,反正,这深更半夜楞菇太太也不会发现!”

    王大石哭笑不得:“我犯了错,楞菇师傅处罚我,其实正是要考察我的表现,如果表现好了,说不准就早点把我叫回去,若是还违反规定,随着自己的性子肆意而为,那恐怕自己再也回不到乡土派了,也得不到楞菇师傅宽恕了,要是被楞菇师傅驱除乡土派,那我该怎么办是好?我这还在思过呢,不敢再犯下错误,更重要的是如果要爬上那座荒山,需要经过坡子岭,那里阴气重重,有鬼!”

    欧阳紫云呵呵一笑,说道:“王大石,说你就是个憨子,你的胆识这么小,怎能得到楞菇师傅太太的喜欢,你要是想要锻炼你的胆量,就应该多违反教规!”

    这话一出,王大石心底一沉,他仔细想想,欧阳紫云所说的未必是错呀。

第57章 赏月

    欧阳紫云没有停下脚步,径自朝那里走着,王大石没有办法,只好跟着。

    欧阳紫云走得很快,心情舒畅,自然也不会停下嘴巴:“大憨哥哥,你进步倒是很快的,刚才你说的这么长的一串话,居然没有结巴,呵呵……”

    王大石被这一表扬,心中特别高兴:“真的呀,下次我一定不会再有结巴了!”

    欧阳紫云不相信:“呵呵,那你下次说话再有结巴怎么说?”

    王大石说道:“如果下次说话再结巴,等到下雨天,你就用刷把刷我的头,连刷三下,我就再也不会结巴了!”

    “啊?”欧阳紫云莫名奇妙:“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用刷把刷你的头,为什么不用大棍子打你的头,让你多一些记性!”

    王大石说道:“这是民间的习俗,按照民间的说法,用刷把刷头发,就是刷顺,理顺的意思,你看,结巴讲话不顺,用刷把刷一下就理顺了,也就不结巴了!”

    欧阳紫云哈哈大笑,说道:“你说民间那么多的习俗,有的很独特,有的特别管用,毕竟还有一些是不实之说,我就不相信,这刷把往头上一刷,就不结巴了?你刚说刷把有理顺的意思,用梳子篦子梳理不也一样吗?”

    王大石哈哈一笑,欧阳紫云猛地推他一下,呵呵地笑了起来。

    两人说着闹着,已经走了很远。王大石不想带欧阳紫云去那个地方,他想磨蹭到天亮,等到月亮消失,那里便不再漂亮,不再吸引,欧阳紫云大概也就不会去了。他刻意放慢脚步,可是欧阳紫云却是大步流星。

    王大石好说歹说,不管怎么样,欧阳紫云还是闹着要去。

    去那里要经过坡子岭,它是块风水之地,坟堆一个接一个,如蒸屉里的粗面灰馒头。毕竟她娇滴滴的女子,王大石害怕吓着她,便没把在坡子岭遇到的空坟窟和盗金牙的事情讲出来。

    “紫云妹妹,你到哪里我都陪着你去,唯独那里不行!”王大石语重心长,对于他来说,几次的经历,证明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存在,还是不愿意欧阳紫云去那个地方。

    欧阳紫云撅起小嘴巴:“不,只有那个地方吸引我,到了那个地方,伸手就可以把月亮揽在手中,呵呵,这是多么惬意!别处我没有兴趣,没有兴趣的地方我才不会去,再说,我又不去你说的那坡子岭臭地方!”

    “但是,必须经过坡子岭,那里阴森森的,有……”王大石没有把“鬼怪”再说下去。

    欧阳紫云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然耍着倔强的脾气。

    没有办法,王大石为了不扫兴,只有勉为其难,心盼不要遇到什么脏乱的东西。

    王大

    石给心理鼓劲,挽起了欧阳紫云的手,欧阳紫云却没反感和反对,他心里很踏实,他再次觉得,勇敢迈出第一步,非常重要,非常伟大。

    两人从山间小道悄悄地走出了乡土派,从坡子岭边口绕过去,爬在月光洒照下美妙梦幻的荒山。

    攀高望远,眺向乡土派,远处的山峰和近处的教殿,巍峨绵延,美妙之极。

    月亮好似跟着自己的脚步,每向前处一尺之地,它却后退一尺,到了荒山顶处时,月亮早已爬上了夜空。

    欧阳紫云有些失望,渐渐地感觉一阵头晕,就嚷着要回去。

    民间有种说法,走夜路会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的时候万幸没有遇到什么脏东西,回去可说不准,即使天将初亮。

    坡子岭可是阴魂聚集的地方,王大石为欧阳紫云担心,他看了看欧阳紫云。

    此时,欧阳紫云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昏迷着。

    怯生生的王大石不敢近她的身子。他想:“我总不能这也害怕那也害怕,总不能顾前又顾后,勇敢地再迈一步,日后便不会缩手缩脚吧!”王大石经过心理斗争和打气鼓劲,扶起了欧阳紫云,半搂着她,开始他感觉到异性**的吸引,担心她状况,渐渐便没有了这种感觉。他多想再勇敢去亲呢,他立刻打断这样的念头,他觉这样龌龊,这样自私,这样适得其反。经过坡子岭,他把她搂得更紧。

    坡子岭坟墓一个盘一个,坟像馒头,墓似锅盖。王大石看着,想起了孤芳堆。他曾在孤芳堆给养母烧喜纸,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棉袄压死了未过门的媳妇,又惹得女鬼承他心愿。阴森之地必有脏秽,坡子岭也不例外。王大石此刻不敢说,不敢看,不敢听闻,不说可以闭嘴,不看可以不视,不听却无法捂上自己的耳朵。那坟头里,咦哩啦歪,一会唱驴腔,一会喊马叫。王大石听得瘆心,说道:“这月亮高挂,清风靓景,正是听歌赏月,你这般驴喊马叫,如秃舌头喝稀饭!”奇怪的是,王大石说完之后,哭腔滥调声消失了。

    后半段路上,王大石渐渐被欧阳紫云吸引,他觉得黑胡老人的测算是对的,姻缘之人,近在眼前。这一路上,几曾想起自己的屈辱和落魄的身世……欧阳紫云之冰雪聪颖,与自身之土俗落魄相比,那便是无地自容,妄自菲薄,自惭形秽,仿佛天地之间唯一的龌龊。

    王大石想起此,便没有了一丝底气,这样该如何?

    “我不能这样想,犹如框了枷锁,束缚我的一切。我该有我的自信,我该有我的高傲!我再落魄,不能失去我的斗志!我不能被自己的心理或他人的眼光扭曲了自己!我即使是粪坑中的屎臭,那也是庄稼人眼中的宝,也是苗木的

    生命。我活着该有自己的价值。”

    总算没有出现差池,平安无事回到了山洞,王大石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欧阳紫云也醒了,不过多久,靠在王大石身边睡着了。

    山洞之中只有一张床铺,孤男寡女授受不清,两人偏偏都属青春萌动,**,为了避嫌,王大石搬了石头从床的中间隔开,又把盛鲤鱼的竹盒子摆在了头间,睡觉了。

    天刚蒙蒙发亮,欧阳紫云感觉脸上一冷,惺忪了眼睛,她见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从竹笆门缝挤了进来,女子脚步轻悄空灵,衣裳单薄如纱,身上散发着寒气,让人感到冷森……

    面前这位莫名的女子,欧阳紫云看得目瞪口呆,而王大石依旧沉寂在睡梦之中。

    女子走到王大石跟前,轻声地叫他郎君。

    欧阳紫云气得没话可说,从床上站立起来,端起竹盒子把水和那尾鲤鱼倒在王大石的脸上,冲门而走。

    王大石吓得从睡梦之中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身边陌生的女子,没有多问,冲出门外去拦欧阳紫云。

    “这是怎么回事?误会,误会,紫云妹妹,这是误会,是误会……”

    欧阳紫云极是被羞辱,正在气火上,见得王大石跑来,停下了脚步,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滚,连你都会骗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转身就跑走了。

    王大石愣愣地坐在地上发呆,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欧阳紫云。当欧阳紫云的身影消失在眼界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洞中的那位女子,赶快跑了回去问个究竟。

    这时候,洞中那位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王大石懊恼地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王大石闭上眼睛没有多久,便感觉门口似有动静,他睁开了迷糊的眼睛,发现那位莫名的女子飘飘忽忽地来到了床前。

    “啊?你,你是谁?”王大石想问。

    女子露出笑容。

    这种笑容婉然融融,仿佛是世间最美丽温婉而又善良的笑。

    王大石定了神,眼睛盯紧她,被她的笑所吸引,所勾魂。女子如此静,如此之端,如此之宁,如此清新……然,她轻灵,空泛,如同飘叶静影。

    “世间哪有这般女子,再说,就是世间有这般美貌的女子也不会让自己遇到!”这时,王大石不由得想起了鬼,可是这位女鬼轻盈、恬静、和善,一点恶意也没有。

    女鬼浅笑盈盈,轻声说道:“小女子在坡子岭候你,若不嫌弃,邀你听歌赏月。”

    王大石又想起曾经烧错坟说错话遂愿的女鬼,如此的相似。

第58章 通报

    女鬼的声音柔泛轻弱。她静静地躺在了床角。

    “什么,什么,请,请我听歌赏月?”王大石诧异,从床头坐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女鬼。

    “这,这算是什么,这般风情弄月自是官爷和诗者的雅趣,我这般闲盘子摆驴屎蛋的下贱料子,怎受得一个‘赏’字,自是矫情造作罢了,怎敢去享受享乐呀!”王大石孤独的穷光蛋一个,这般天伦之闲,不敢想象。他摇了摇头,想回绝,但面对这般宁静的身端,善意的面孔,不知道如何拒言,甚至觉得有一丝的不敬,一丝的不满,都是对她纯美真善的玷污。

    王大石没有言语,眼睛迷茫,但依然没离开她。

    女鬼就在身边,轻薄的衣裳,柔美的身体,散发出一种冰寒和纤静。王大石有些许害怕与不安,从床铺上爬了起来,看着她说:“坡子岭,坡子岭,是个不干净的地方!”

    王大石大抵知道是自己招惹来的女鬼,但是她的柔善和纯静的微笑很难与肮脏的坡子岭联系在一起。

    女子柔美而感性,嘴角依旧带着浅笑,缓缓地说:“那里清净,葱郁阴森,无人打搅,才能静心欣赏纯洁的月光,悦心欣赏纯真的歌喉和纯美的歌声。”

    或许被这位女鬼的和善与柔情而感知,或许王大石屡次与女鬼接触练就了胆识,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心静心安,气定神宁。

    王大石毕竟知道她是女鬼,就将回绝算了,可是细想:“不,我不该自卑,我不该自弃,赏月是官爷和诗者的雅趣,为何俗人不可?为何我等不能享乐?我越是如此之想,越是回避,越显怯弱!”此时楞菇的一句话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自信从哪里来,自信是从畏缩的历练之中淬炼而来……”

    “是的,我若提升信心和胆识,就该去面对它,心中轻视它,眼底俯视它!”王大石顺就应她的邀约:“额——好吧!”

    山洞之中昏黑无光,异常的清净,周遭的虫鸣兽窜也在此刻停歇下来,仿然间,犹如天地不转,万物静止一般。

    女鬼仰面朝天,看着山洞的上方,神情怡雅,安详自悦。

    王大石看着女鬼,看着她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是那样的端雅宁静。

    这里,不能再久

    留了,王大石想走出洞,重新找个休息的地方。刚将踏出门时,想起了欧阳紫云。

    “对了,这,这该怎么办?事情已经清楚,还要不要跟紫云妹妹说清楚?”

    王大石不知道女鬼对欧阳紫云用了什么术法,使得她怒气冲冲离开了。当下,他转身走出山洞,朝外追去,他要找到欧阳紫云,把事情说清楚。

    经过清风山,绕过清幽湖,顺着小径找到练武场和舍院。前面便是乡土派的大殿了,王大石想走进去,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时,便停止了脚步,不敢向前了。

    “楞菇老人家还没有允许自己回教,若是被她发现了,一定是触犯了大忌,一定又会遭到惩罚,那时,楞菇老人家一定会认为自己无药可救!”王大石这样想。

    乡土派教规严格,王大石害怕再被责罚,折回了脚步。

    王大石很是落寞,在山路间徘徊着,见到远处的竹林中有影子在移动,他想一定是大福右他们在玩耍逗趣!想到大福右,心中再次难受了起来,是呀,自己出走很长一段时间,刚回教就被惩罚到了山洞中,居然也没有和大福右、大福左说一句话。

    他出走之时遇到风游僧,又拜见黑胡老人,除此之外,还见到了龙虎山宏大的斋蘸仪式,这些经历,他很想跟大福右和大福左讲讲说说,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机会。

    王大石默默地笑了笑,一路走着,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山洞。他盼望着欧阳紫云能给他送中饭,利用这个机会跟她把女鬼邀他赏月听歌的事情说清楚,也让欧阳紫云能够彻底知晓这件事情,无故就被冤枉,不是王大石所能够接受的;更重要的是王大石已经向欧阳紫云表达过,而且欧阳紫云也已经口头接受,如果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道明白,恐怕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更会产生误会,所以一直期盼着欧阳紫云的到来。

    到了中午,没有见到欧阳紫云的身影,到了晚饭的时候,仍然没有见到欧阳紫云过来。估计真的是惹怒了她,想到那只女野鬼,便觉得是她搅坏了好事,可是想到女鬼善意而清新的浅笑,王大石便不这么想了,因为那笑没有一丝修饰,没有沾染一丝恶意……

    这时候,王大石突然之间想起楞菇老人家曾让他引鬼

    ,引鬼的香瓶子还揣在自己的怀里。他把香瓶掏出来,心想:“难道这女鬼便是先前楞菇老人家要引的那只厉鬼吗?”

    王大石把楞菇交给他的香瓶子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终究没有探出个明白来,随手把它掷了远去,听得“啪踏”一声响,落在山石上,摔得粉碎。不过,刚摔出去他又后悔了,他觉得利用这香瓶子把女鬼引回去,应得楞菇老人家嘉许,她一高兴,说不定还能把自己召回去,省得在这里受罪。

    山洞之地缺少生气,远处的风景很美,也只能眺望,不能近玩焉。寂寞的王大石陡然觉得身边好似失去一个人,一位生命中重要的姻缘人,加倍觉得孤单难耐。

    这时候,不远处有个人影,王大石以为是欧阳紫云,慌忙地迎了上去。

    人影渐渐地走近,原来是大福右,王大石虽然高兴,但也很失落。

    大福右带来了饭菜,王大石打开食盒,是红烧干笋和炒地瓜,还有两个胖胖歪歪的大馒头,看这丑样就是放过了水、发过了面呸。

    王大石一边吃饭一边和大福右聊天,吃了很多很多,聊了也很多很多,之后,大福右提着食盒子便回去了。

    从大福右口中得知,楞菇老人家的身体日渐好转,他们几人每天都在练习口技,没有传教新的口法,仅宣读了一部《三无经心法》,和教了些散武术。这部心法是讲仁爱之心、戒骄戒躁、懂规守矩、清淡平和,不黩武之类。另外,楞菇师傅鼓励他们好好地学习心法,希望在在一个月后,心法学习体悟出众者,可得到传授绝学武功……

    想起武功,王大石一阵心痛。

    看着远处,迷迷茫茫,不知道之后的路怎么走,王大石哀叹一声,站起身子来。

    王大石想了很久,觉得应该回乡土派一趟,一则向欧阳紫云说明真实的情况,以解释彼此之间存在的误会;二则楞菇老人家身体欠安,回去看看,以体现自己的牵挂和孝顺之心;三则昨夜遇到的女鬼应该是先前楞菇老人家让王大石引诱的厉鬼,想借此机会通报,以分清良莠善恶,得到其指点。

    本先王大石不敢回去,想起自信心那句话,挺起身,仰起头,回去了。

第59章 做梦

    到了乡土派,王大石把后两件事情向她呈白了。王大石感觉自信,也像个人样子,说话也串串成句,抑扬张弛,没有受到楞菇的责罚甚至疑问,却夸他识利弊,赶得及时。楞菇烧了一张符纸,念了咒语,又取出香末,在香末之中倒入红色水汁,搅拌成粒,然后一起包好,吩咐王大石引诱女鬼吃下或撒在女鬼的身上。这是乡土派的“镇邪粉砂”,可让妖怪、狐仙、精灵变成原形,可令厉鬼灵魂立刻消灭。

    王大石取了“镇邪粉砂”后,偷偷地去找欧阳紫云,寻觅了大半天,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估计是到哪里玩去了。他想,欧阳紫云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先前答应自己的那些话大概都是搏自己开心罢了。

    时间业已不早,还有要事在身,王大石赶紧跑了回去。

    深夜,还要和那位不知名的女鬼赴约,王大石早早地来到了坡子岭。

    听说鬼都是在深夜之后才会出来。坡子岭阴气重重,即使是白天,耀眼炎热的太阳也会被这里山林遮挡,成为阳界的阴曹地府。四下里平静无声,说不准,就在这白天里,那位女鬼就会出来。

    王大石在坡子岭一个土堆坐下来,看着眼前成千成上百的坟茔,他想人死了,不过是一堆土而已,人固有一死,又何惧一死呢?他叹了口气:“我连死都看得淡然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坡子岭的风总是冷飕飕的,好似从来都没有变化过一样,阴霾随着天际时光的流转渐渐地暗淡下来,远处蒙蒙里透着灰白,似乎就要全黑下来。

    都说中秋好圆夜,这明明将是晚春的季节,月亮一点儿也不羞涩,从远处的清风山爬上来,照彻大地,每一寸,每一物都是晶莹。

    月下,无疑是最美。

    昨夜,女鬼邀约,今夜真的会出现吗?

    王大石望了望远处,没有一丝动静,用耳朵仔细凝听,听着,听着,耳底传来优美动人的音调来。

    不远处的坟边上走出一组戏班子,步履缓缓,吹、拉、弹、唱,平仄协调,丝丝入扣,极是引人入胜。一女轻轻地吟弄着,轻盈悦耳,诱人入神……

    王大石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天籁之音,好似只会在这阴离之境才能演奏出来,只有这阴间的曲子才会隐隐地带着凄凉,带着丝丝的寒凝。

    歌唱之女正是昨日女鬼,音奏起伏,歌声浅出。女鬼轻轻地伸出莲足,轻轻柔起身子,翩跹脚步起,裙角微飞扬,舞姿撩人,透露无与伦比之端静,无与伦比之美。

    王大石看得入神,忘却了这是深夜,忘记了这里是坡子岭,忘记了这阴森可怖的地方。

    这时,他发觉吹着古萧,弹着胡琴的作伴们,沉着脸,低着头,嘴角呈酱紫色,一脸的落寞,眉间露出凶恶,那女鬼唱着,舞着,神情姿态优雅端庄,轻灵曼妙,一脸安顺和祥!

    “怎么外貌相差这么大呢?哪有,哪有这般干净

    漂亮,既会跳舞又会歌唱的女鬼呀!”王大石已经被**,不知道是鬼,是人,是灵,是仙,还是魂。

    思疑不定,王大石又看了看那群作伴们,突然想起了当年娶妻夜晚,抬轿的鬼汉子和花轿中走出的鬼新娘……

    舞动的女鬼身穿轻纱,月光下清晰可见白皙露骨的身体,王大石似乎又看见她双耸的波峰和浑圆的屁股……撩人心痒。

    王大石心脏悸动地跳着,脚步缓缓走向舞动的女鬼,他好似特别在意女人的屁股,那仿佛是馋嘴第野猫嗅着了腥膻。

    女鬼浅笑相迎,依旧轻吟着歌儿,柔柔地舞动着身体。王大石没法忍受,心跳更加狂乱,汗水不自流下,顺着女子的腰际摸向了她。

    只听“啊——”一声轻嗔,一阵白烟飘起,女鬼和那组作陪的戏班子瞬间消失在眼前。

    王大石似乎觉察自己犯了色戒,怕那女鬼报复,拔腿便跑。

    他一边跑一边回想着触摸时的快感,他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力量在促使他,他喘着粗气,下意识地使自己平静,就在这时只听得后面“嗖,嗖,嗖……”有声传来,好似那女鬼飘忽忽地在跟着自己。

    王大石转过脸来一看,身后正有一块浅白色的轻纱飘着跟来。

    这一跑就是数里路,近处便是乡土派,想必楞菇老人家的武功和术法一定镇得住这鬼邪。王大石转向了乡土派的大门,此刻,他已经顾不上楞菇老人家处罚他不准私自回教的规定。

    在逃跑的过程之中,那女鬼几次贴身,却没有加害的敌意,让王大石心生疑惑。

    一番长途的跋涉,王大石在乡土派的门前停了下来,那女鬼也停了下来。

    白衣女鬼镇定自若,依然透出怡静柔美、和善的端态,一点儿也不显得肃杀和恐惧,反而有一种亲切之感。

    王大石喘着粗气,拿出了镇邪的粉砂包,对女鬼说道:“你别过来,这粉包布上符咒,撒到你的身上,让你立刻消亡!你,你是人,还是鬼,还是游魂?你若是人,我就不把这镇邪粉撒在你身上,这粉应该很贵很贵,糟蹋不得。你若是人,倒不如把这包粉留给你以作备用,刚才那戏班子里头的作伴们青头污面的都是鬼,你用这可以镇住它们!你若是鬼,或者游魂,我,我就把这粉砂撒到你身上,让你消失。”

    裙装女鬼停下来,她眼角朦胧,浸着泪水,楚楚动人。

    王大石心地善良,对她生出哀怜之心,但是保持着对鬼怪的威严与警示,说道:“楞菇老人家是天地而生的半仙,精通武功技艺,擅长民间的方术,你赶快离开,我且饶了你不灭,如若被她老人家发现,必定治你亡灵入地,永不复原!你,你是走,还是留!”

    话音方毕,听得半空中一声嘶吼,突然之间,半空中一道红光大放,正是楞菇老人家执杖而下。那红色的光芒定是楞菇所配制的弑鬼镇妖之方,红光散漫,发出一

    股浓烈的味道。

    女鬼身子翻转,裙装翩翩收起,闪出一道白色影子,瞬间消失于天地之间。就在白影消失之处,一枚落物砸在了王大石的脚尖之上。

    “王大石,这等亡灵有意识,有修为,可化作石块、草木、配饰等物掩其身子,你立刻到四处找找,看看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楞菇师傅说着,向远处看了又看,自语:“这等灵魄,怎么不早早投胎,游荡人间作何?”

    王大石瞧了瞧脚尖上砸下来的落物,正是一块玉珏,心下一嘘,踩在了脚底下。

    王大石心怕楞菇老人家毁了女鬼,避着她把脚下的那枚玉珏拾起,攥在了手中,同时又捡起了一根杂草,他正要将玉珏装入口袋之中,楞菇似有察觉,说道:“王大石,你手中是何物事!”

    “我,我……”王大石把手中的狗尾草展示出来:“师……哦,不。你看,这鬼会不会变成这根狗尾草!”

    楞菇不会想到蠢笨的王大石会在这时变得激灵,看了看王大石,拐杖向下一沉:“蠢笨如猪,我当初真是眼睛瞎了,真是后悔!”转过身子,纵身一跃,消失在面前。

    王大石的蠢笨是众所周知的,其实楞菇走的时候是想嘱托些什么,大概知道王大石也不会理解,于是什么也没有说。

    自从楞菇愿意将王大石收为弟子和传授技艺那日起,王大石便很庆幸,一直以为楞菇对他的态度能够转变,经过这些时日,王大石自觉得一点也没有转变,他现在想不通楞菇当初为何收他为首席弟子,为何承诺要传授乡土派武功技艺之类……对于现在的王大石来说,一切都是虚幻,不知道楞菇终究想做什么。

    楞菇对王大石的羞辱习以为常,王大石当下似没有听见一般,估计她入教不会出来,甩掉手中的狗尾巴草,顺着手缝中间,挤出那枚玉珏,笑了笑,对玉珏说:“这里头就是你的家吧!我把你丢在这里,你自己回去吧,不过,你要记得,不要无辜地害人,善有善报,人是这样,鬼也应该这样!不过,当你遇到艰苦与困难时,那是上苍的历练!”

    王大石像是在劝导孩子一般,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话变得多了,自己也感觉惊讶!

    这个时候,那枚玉珏真的有了反应,冒出层层白色的气体,犹似晴朗蓝天下密结的白云。王大石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只见得眼前空荡又陌生,置身于不似天界不似阴暗的虚茫之境。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是自己在做梦吗?难道刚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梦境之中所发生的吗?

    王大石不敢想象,他不知为什么,不知为什么三番五次会遇到鬼怪,难道这都是自己的命吗?难道入了乡土派就会跟鬼怪打交道吗?

    “不,不,不是的!”

    王大石迷茫着……

    就在这虚无缥缈之中,那位女鬼说话了……

第60章 阴先生1

    女鬼似乎并没有被楞菇所施的镇邪之术所威慑,她的声音依然柔美,依然虚无缥缈,好似一缕一缕的青烟游移不定。王大石仔细听着,大概听懂了她意思。

    ——女子得了王大石的掩护,感恩王大石的相救之举!

    女鬼说完,接着,天地朦胧起来,随着阴寒清冷的一阵风吹过,消失在弥漫的青烟之中,等到青烟散去,不远处的地段呈现出一座土墓,浩大而气势,古朴而厚重,散发着阴暗的气息,仿佛阴曹地府一般。在土墓的中央,万千身着古装的儒子在一面画像前,手持竹简,似乎在诵读,似乎在忏悔,似乎是在做一场仪式,后而顶礼膜拜,周而复始。画像模糊不清,看不出画像中的主人是谁。古墓中间有一具冰石,压着一具女体沉尸,冰石的周围散漫着袅袅白烟,女体沉尸白衣素装,美丽非凡,竟和女鬼一般面目。沉尸女体的脸上留着遗憾,又流露出无限的渴望和憧憬,似乎要从冰石之下挣脱。

    王大石猛地惊醒,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虚幻,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或是那女鬼的指示和引导。他思前想后,总觉得冰石下的女尸在喊他,在呼喊他的名字,又似乎是在呼唤,在呼救。

    “游魂的召唤?”

    王大石吃惊:“她,她需要帮助!可我……”

    拿起那奇怪的玉珏,王大石看了又看,终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是什么预示,他没再多想,找了块布,把玉珏包好后放入了袖口袋中。

    就在王大石想要走的时候,突然感觉胸口缺少什么,空洞洞的难受。他掏出玉珏,把它塞在胸口处,令人称怪的是,胸口的难受瞬间消失了。

    王大石察觉到奇怪,心中很是吃惊,开始不断地回味着这个似梦非梦的境遇。

    这个梦境又关乎着什么呢,为什么那具似近千年的女体沉尸在喊自己的名字呢,又是那么的真实呢,一切的一切,只待揭开这个千年沉尸之梦。

    蠢笨的王大石本来不想思考,他也不善于去思考,而此时他不得不独自地思考着。他愣在当地,很久很久才回

    去。

    花落叶飘,荏苒之间,数日已过,时光如飞梭,冬意渐渐浓厚。

    王大石已经记不起还有多少日子便开始比试武功择选弟子传承绝学,这里的日子好像总比平常慢了一截,每天都是闲散无事,无聊无情地消磨着。王大石傻傻地期盼时间快点过,他知道楞菇不会惩罚他多久,只要这样,他便可以和同仁们合在一起,即使所面对的是欺压、嘲弄与不公平,他也不愿意在山洞里头呆下去了。

    他遥遥地期盼着这日的到来,但是又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与大福右几人比武拆招,炫艺较技,担心被打倒在地上,那是一件多么丢人事情,况且,他们都学习了武功技艺,自己什么都没有学会,出招都不知道摆什么架势,那岂不是让人家笑掉了大牙。

    王大石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为好,他叹了一口气:“哎,命运就是这样被安排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过着的,谁又能把控得住!”

    ……

    这天,王大石早早地起了床,坐在外头。

    几日来,饭菜都是大福右和大福左轮流着送来,自从欧阳紫云生气后,王大石再也没有见到她,估计再过几日,欧阳紫云便走了,天涯海角,估计这辈子也遇不上了。

    其实欧阳紫云早就要走,之所以还没有走,大概是楞菇师傅身体抱恙耽误下来的吧。

    至今,王大石也没有机会把女鬼的事情跟欧阳紫云讲清楚,没能得到她的谅解,他焦灼着,担心会被欧阳紫云误解一辈子。他连连叹气,叹了又叹。

    这些日子清闲,王大石的外伤已经痊愈,身子好生舒坦。在这没有生气的地方,他无所事事,空余的时间多了,经常会遥想连篇,他没有雄心壮志,只愿学了武功和技艺养家糊口,可是已经不能学习武功,稍有难度的技艺也无法学习了,对将要来临的武技比试没有任何的准备,此刻,他只是盼望着草草比试完毕,落个倒数,任由楞菇怎样分配发落,此后别无他想。

    王大石睡在小径的边上,直直地向路的尽头

    看去,不多会,遥远的路上一个身影向这里缓缓走来。这只身影渺小,王大石已经辨认出来,正是欧阳紫云送饭来了,他赶紧起身,整理装束,抖了抖衣角,抹了抹头发,心中把将要说的话和需要解释的女鬼事情理了一遍又一遍。

    欧阳紫云的步履果真也快,急匆匆的,王大石正想迎上时,岂知她远远地停下脚步,顺手便把食盒子摔了过来。王大石吓了一跳,幸亏及时接住了它,不然,食盒子掉在地上,必定会被砸得粉碎。

    王大石刚缓身,欧阳紫云冲他说道:“嘿,大福右他们最近一心练习武技和心法,没有时间过来送饭给你,我是迫不得已才给你送来的!另外,告诉你,楞菇太太身体不好,现决定明日比试武技,谁的武技好,就把乡土派的绝学传授给谁,这就是楞菇太太让我跟你带的话!你个蠢猪,你听清楚了,记好了,不要到时候忘记了,然后便怪我没有传达!还有,我跟你说,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外憨内狡的小人,居然骗我耍我!”

    说完,欧阳紫云便匆匆地走了,没留给王大石任何解释和说话的余地。

    其实,王大石一心想解释误会,只听到“比试武技”之后,什么也没有听得清楚,见欧阳紫云一走了之,便跑上去。

    “欧阳紫云,你刚才说的什么,是要比试武技嘛!”

    欧阳紫云充耳不闻,径自走着,头不回,脸不转。

    王大石害怕误了事情,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欧阳紫云气冲冲的,走的很快,王大石竟然没有追上她。

    不过一会儿,来到了练武场,却见不到一个人在,既然是要比试武功,大伙儿应该都会在此练习或准备,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这让王大石有些捉摸不透,又经过舍院和厨房,仍然不见一个人。这里既然没有人,想必会聚在大殿之中,但是大殿中不是几人常去的场所,只有重要的事情,楞菇才会在大殿中召集他们。

    王大石颇感奇怪,偷偷地走入了乡土派的大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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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九道介绍:
偷鸡不叫法、千杯不醉术、屁王贴、墙上走灯,是乃民间秘术牲畜一胎十崽八崽,司空见惯,经得调配,妙手生花,母猪竟可生大象失落的乡俗古艺,民间传说的预示走行入道,探知百怪,解秘千奇。九品九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品九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品九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